40 一回賭錢啊?”葉誦芳的姨表妹,尚家七小姐尚玉萍抿嘴笑
經送人了!被家祖父當成定娃娃親的信物,送給男方家了!”
江峻博這話一出口,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
不少人面面相觑。
江峻博是安遠侯的弟弟,江峻博口中的祖父當然就是安遠侯的祖父。安遠侯沒有姐姐或妹妹,這是盡人皆知的,那麽這送給男家的娃娃親定禮只能是……
想到穆王和江蕙的那樁公案,衆人就算再遲鈍也明白了。敢情穆王方才對江蕙的友善都是裝出來的,他暗中查到了江蕙曾經定過娃娃親,當衆公布,這可是致命的擊啊。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江蕙不光有騙婚的嫌疑,還欺騙了皇帝陛下,其罪當誅……
穆王這是要江蕙死。
衆人想明白這一點,心中生出無限寒意。
有不想惹事的便悄悄往後躲,卻也有人一臉興奮的往前擠,想看得清楚明白些。
這些人當中就有趙攬月、趙玉青兄妹。這兄妹倆在江蕙手裏吃過大虧,眼看江蕙就要倒黴了,興奮得仿佛贏了錢似的,兩眼冒綠光。
大長公主疲憊的閉上雙眼。
還是來了,她竭力避免,還是來了……
這一刻,大長公主仿佛老了十歲;這一刻,大長公主恨透了穆王。
你穆王府和安遠侯府的恩恩怨怨,為什麽要到我的公主府來解決?陛下如果懷疑到我身上……大長公主越想越氣,陰沉沉的瞪了穆王一眼。
穆王毫無察覺,高興得坐都坐不住了,跳了起來,“給誰定的娃娃親?你祖父給誰定的娃娃親?”一邊問着話,一邊斜睇淮王、江蕙,獰笑起來。
這個丫頭固然可惡,李颎因為這個丫頭和穆王府作對也可惱,今天就要他倆一個死,一個傷,沒一個能站着離開!
氣氛嚴峻,江峻博吓得說不出來話了。
吳氏一咬牙一狠心,上前一步,柔聲說道:“這是我家大姑娘三歲時候的事情了。當時先祖父尚在,有一舊友攜孫子來訪,先祖父和那位舊友相談甚歡,當場定下了娃娃親。那位舊友送了塊鳳凰玉佩做聘禮,先祖父回贈的便是那塊雕着飛狼的血玉了……”
衆人都聽得呆了。
江蕙是定過親的,淮王妃是定過親的……騙婚,欺君……
“江蕙,原來你是定過親的!你為什麽隐瞞了不說!”趙攬月第一個按捺不住,憤然說道。
“江蕙,你這是騙婚,這是欺君,其罪當誅。”趙玉青聲音陰側側的。
“是啊,江蕙,你還有什麽話可說?”穆王拍案大怒。
他雖然大怒,但也是意氣風發,那幅模樣真是得意極了。
蘇馥心情澎湃,難以自抑,款款站起身,蘇相驚覺,想要去拉她,但已經來不及了。蘇馥聲音清脆柔美,動聽之極,“江大姑娘,你這樣做難道不覺得對不起淮王殿下的一片情意,難道不覺得辜負了陛下對你的喜愛和信任麽?”
蘇相苦笑。唉,阿馥啊阿馥,你雖比尋常姑娘聰慧,還是年幼沖動了。這個時候你冷眼旁觀,心裏高興就行了,一定要站出來做什麽?多此一舉啊。
蘇相清了清嗓子。
他這是在提醒蘇馥了。
蘇馥卻渾然不覺。
淮王不知什麽時候和江蕙并肩站在了一起。這對未婚夫妻一個俊美,一個明豔,實在是一對璧人。
蘇馥目光落在淮王身上,既深情,又憂傷。
淮王身邊的那個位置應該是她的,她要把江蕙攆走,自己站過去……
穆王以為勝利在望,激動不已,吐沫橫飛,“江蕙,你還不認罪麽?”
這個時候本來應該是淩成站将出來,以未婚夫的身份來指責江蕙的,但穆王等了一會兒,他身邊的淩成卻一直按兵不動。
穆王回過頭看了看,只見淩成正看着江蕙發呆。
“怎麽了?”穆王怒極,一聲低吼。
淩成如夢方醒,“是,穆王殿下。”向前一步,大聲說道:“諸位大人,請聽小的一言……”
淮王冷厲目光劃過淩成的面容,淩成心中一寒,呆了呆。淮王哼了一聲,欺近淩成身邊,舉手在淩成頸間用力一拍,淩成軟綿綿倒了下去。
“拖下去。”淮王吩咐。
大長公主正生穆王的氣呢,見狀忙吩咐她的人,“快拖下去。”便有大長公主府的人将淩成拖出去了。
穆王氣得鼻子差點兒冒煙,“李颎,當着本王的面你都敢這麽搗鬼了!”
淮王不屑,“我看這人不順眼,打他一下怎麽了?叔叔,你這些年來看着不順眼親手打殺的人不下數十人吧,怎麽到我這裏就不行了?”
穆王還沒被人當面這麽頂撞過呢,眼冒金星。
“李颎你給我等着。”穆王咬牙切齒。
淮王不禁笑了,“叔叔,李穎總是說這句話,我還奇怪他怎地如此愚蠢,原來這句話是從叔叔嘴裏學的啊。”
穆王怒極,伸手想打淮王,太子和潞王眼疾手快站到淮王身邊,鄭王也沒落後,趕緊也過來了,“叔叔,要打就打我吧,我臉皮厚,打了也沒事。你別打我五哥。”
鄭王來得比太子和潞王晚,腳底下慢了,嘴皮子便要快了。否則豈不顯得他最不講兄弟情義麽。
穆王想打淮王,可太子、淮王、潞王、鄭王齊刷刷的站了一排,就算他嚣張慣了,也愣是沒敢出這個手。
他要是真打了,可是一出手就打了四個侄子,其中包括太子。
大長公主見穆王被太子、淮王等人僵住了,頗覺解氣,幸災樂禍的笑了笑。
像穆王這樣的人,就應該有人收拾收拾他。要不然他該上天了。
穆王氣得臉變了形,振臂高呼,“總之江蕙是定過娃娃親的!這是鐵的事實!安遠侯府必須給皇家一個交待,否則,我這做叔叔的第一個便不答應!”
“對,安遠侯府必須給皇家一個交待!”趙攬月、趙玉青等人紛紛附合。
“陛下駕到----”外面傳來響亮的聲音。
衆人都驚了。
皇帝陛下怎麽會來了?這些看來也沒有聽說哪家皇親、哪個大臣過壽,皇帝陛下親自來賀壽的啊?
衆人都趕忙下跪迎駕,穆王也不得不放下手臂,趙攬月、趙玉青等人臉色變了,灰溜溜的往後躲。
蘇馥泫然欲泣。
她不知道皇帝來做什麽,但她知道,皇帝來了對她很不利,去年杭皇後已經有意向皇帝提過為淮王納妃的事了,皇帝不肯點頭……
蘇相心中也起了不妙之感。
他為官多年,可比蘇馥老辣多了,矮下身子,悄悄沖一名負責奉茶的婢女招招手。趁着衆人山呼迎接皇帝的功夫,蘇相小聲跟婢女說了幾句話,婢女一一記清楚,悄然退下。
皇帝命衆人平身,笑着向大長公主道:“姑母,祝您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大長公主喜悅不已,“姑母可不敢當。”大長公主忙請皇帝在上首坐了,皇帝笑道:“朕在外面已經聽到穆王的聲音了,什麽娃娃親,什麽交代。穆王,這是何意?”
今天這件事穆王已經謀劃好了,皇帝突然來了,打亂他的計劃,穆王心裏沒好氣,大聲道:“陛下,臣有事啓奏!安遠侯之女江蕙小時候是定過娃娃親的,她隐瞞此事不報,這是欺君之罪,請陛下将她賜死,以儆效尤!”
穆王還真是要江蕙死。
在場的人都是背上生涼。
江蕙已經是皇帝下旨的淮王妃,穆王不依不饒,可真夠狠的。
“是麽?”皇帝臉色凝重起來了。
穆王心中一喜,加油添醋把方才的事說了說,“……陛下,江家已經過世的老太爺把他大孫女和一家攜孫來訪的舊友定了娃娃親,這是板上訂訂的事,抹殺不了的。”
皇帝聽得很認真。
不少人同情的看着江蕙,唉,這位江大姑娘算是完了。
江蕙水靈靈俏生生的站在那裏,嘴角像平時一樣挂着抹淺笑。
“真是位膽大的姑娘。可惜啊,眼下這個形勢,她算是死定了。”趙攬月躲在後面,輕聲嘆息。
許多人心中恻然。
這位江大姑娘也算是位傳奇人物了。長自深山,帶着幼小的妹妹千裏迢迢自深州趕回京城,中間經歷了多少艱難險阻,沒想到最終還是死在穆王手裏。
穆王一臉興奮的把事情說完,皇帝又把江峻博、吳氏夫婦叫過去了,詳細詢問。
江峻博、吳氏做夢也沒想到皇帝會來,戰戰兢兢,汗出如漿,結結巴巴又說了一遍,倒是和方才說的一樣。
一片靜寂之中,皇帝放聲大笑,“天作之合,果真是天作之合!”
皇帝這聲大笑,把衆人都笑蒙了。
淮王妃是定過娃娃親的,這不是好事啊,皇帝陛下您笑什麽?
皇帝笑吟吟向淮王招手,“小颎,過來。”淮王快步上前,俯身對皇帝說道:“父皇,您就是叫我小颎也行啊,比小火強。”皇帝嗤之以鼻,“朕就是要叫你小火,一輩子叫你小火,瞧你能怎地?”淮王氣結。
皇帝把淮王說得啞口無言,甚是得意,伸手自淮王腰間拿下他的荷包,從中取出一物,道:“你們看看,這是什麽?”
大長公主忙展目望去,“咦,血玉啊,這血玉質地絕佳,為我生平所僅見!”
皇帝微笑,“姑母眼神好極了。這正是塊品質絕佳的血玉,血玉之上,雕刻的是一頭飛狼,栩栩如生。”
“天呢。”衆人一齊驚呼。
江蕙那已經過世的曾祖父給了男家的信物,不正是皇帝陛下所說的這個物件兒麽?
皇帝笑着把血玉交給了大長公主,“大夥兒傳着看一看。”大長公主拿在手裏看了看,愛不釋手,轉給了丹陽郡主,丹陽郡主又轉給了太子,在場重要的皇室成員,都有幸把血玉拿在手裏賞玩了一番。
“大夥兒明白了麽?”皇帝環顧衆人,微笑問道。
太子第一個明白過來了,“父皇,和江侯爺祖父定下娃娃親的那位舊友,便是先帝了,對麽?”
潞王跳起來了,“祖父生前給五哥定了親?”
鄭王也驚訝不已,“祖父是何時和江老爺子交了朋友的?”
蘇馥臉色雪白,搖搖欲倒。
穆王目瞪口呆,趙攬月趙玉青等人都快傻了。
皇帝命淮王,“你給大夥兒說說。”淮王恭敬的道:“是,父皇。”從一位皇親接過血玉,環顧衆人,“皇祖父在世之時,偶爾會微服出宮,有時會命我陪在身邊。十二年前的事,我已經記不清楚了,但這塊血玉我印象深刻,是皇祖父駕鶴西去之前,已經說不出話了,還用力把這塊血玉塞在了我手裏……”
“天呢。”衆人又是驚呼。
這還用問麽?和江蕙曾祖父定下娃娃親的,就是微服出宮的先帝!
“奇緣,蓋世奇緣。”大長公主等人不住口的贊美。
穆王聽着大家的贊美聲,氣得差點兒沒背過去。好嘛,他費盡心機策劃這一幕,結果非但沒将江蕙置于死地,她和淮王還成了所謂的蓋世奇緣?
穆王當着皇帝的面沒法對淮王等人發脾氣,惡狠狠的瞪着江峻博和吳氏,好像要把這兩個人吃了似的。江峻博吓得啰啰嗦嗦,吳氏也是心中恐懼,低聲提醒,“王爺,還有那位舊友給江蕙的聘禮呢?那塊鳳凰玉佩呢?”
“陛下且慢,還有那塊鳳凰玉佩呢?先帝給江家的聘禮,難道他們敢丢了不成?”穆王大聲嚷嚷。
正在這時,安遠侯大踏步走了進來。
皇帝含笑向安遠侯招手,“峻熙,到朕身邊來。”安遠侯依言過來,皇帝和方才一樣拿下他的荷包,取出塊鳳凰玉佩,笑着舉起來,“峻熙,這塊玉佩的來歷,你給大家說一說。”
安遠侯自然遵命,對衆人道:“這塊玉佩是先祖父的遺物,當年曾被查抄入宮,前些時日陛下賜了給我,我一直珍藏在身邊,不敢片刻離開。”
“如何?”皇帝笑吟吟的、得意的向穆王道。
穆王怔怔瞪了皇帝許久,大叫一聲,直挺挺向後倒去。
“你看看你。”皇帝嘆息,“小颎和他的王妃是前世今生的姻緣,天作之合,你這做叔叔的就算高興,也不用暈過去啊。”
衆人本是大吃一驚的,聽了皇帝的話,都不好意思哭着喊着去搶救穆王了。
淮王低聲問着皇帝,“父皇陛下,您別裝高尚,就說心裏話,這會兒您心裏痛快不痛快?”
皇帝一樂,“痛快。”
莊太後溺愛穆王,他這個勤政愛民的皇帝看在莊太後的面子上放過穆王多少回,心裏哪能不憋氣?今天依着小火的辦法整了穆王一回,親自來看穆王的笑話,雖然很不高尚,但說句心裏話,真是神清氣爽啊。
“痛快,那求您給寫幅字。”淮王這語氣真是理所應當。
“寫啥?”皇帝瞪了淮王一眼。
淮王淺淺一笑,略顯羞澀,“四個字就好了,天作之合。”
淮王偷眼看向江蕙,正好江蕙也不經意間向他看過來,兩人目光相遇,先是呆了呆,然後一起羞澀的低下了頭。
這時的江蕙,備顯嬌羞。
皇帝瞧瞧淮王,瞧瞧江蕙,心花怒放,“取紙筆來。”
大長公主忙命人取過筆墨紙硯,皇帝潑墨揮毫寫下四個大字,“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淮王殿下和江大姑娘果真是天作之合!”衆人俱是喝彩。
蘇馥臉色雪白,半晌才緩過神來,少氣無力的向蘇相道:“爹爹,該除掉的人,不要手軟。”蘇相微哂,無語看了蘇馥一眼。早就動手了好麽?等到現在才想起來,根本來不及。現在你再要派人出去,你知道有多引人注目麽?
“爹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蘇馥咬緊了嘴唇。
“以後再說。”蘇相示意蘇馥噤聲。
蘇馥傷心的靠在了茶幾上。
她快要受不了了,她的心都要碎了。
眼看着江蕙就要大難臨頭,居然形勢大變,江蕙轉敗為勝……
已經有人把穆王扶起來了,皇帝吩咐淮王,“你叔叔因為你這個天作之合,高興得都昏過去了,以後你可一定要對你叔叔好,知道麽?”
淮王忙答應,“是,父皇。叔叔說他對淮王妃和王妃的家人一定寬容仁愛,孩兒非常感激。”
皇帝眸中閃過絲笑意。
江峻博和吳氏癱倒在地上,兩個人一起發抖。
皇帝目光落到這兩人身上,眉頭皺起來了,“峻熙,你弟弟和弟媳婦如何?”安遠侯知道皇帝問的是如何處置江峻博和吳氏,恭敬的道:“臣想先查出幕後主使之人。之後一并處置。”皇帝微笑,“有你家老太爺在,溫和一些。”
皇帝有莊太後這樣的母親,太明白安遠侯的處境了。善良又有些糊塗的父母,有時候真是讓人左右為難的。
安遠侯道:“是,臣知道了。”
江老太爺或許會舍不得江峻博,但江峻博都要害江蕙了,就算江老太爺舍不得,也不能輕輕放過這種人。
☆、081
威風凜凜的穆王來到大長公主府的時候是大搖大擺滿面春風走進來的, 離開大長公主府的時候是被四個健壯侍從一起擡出去的。
穆王方才還發狠,要江蕙和淮王一個死一個傷,沒一個能站着離開大長公主的府邸, 最後被氣昏過去、被擡出去的卻是他本人。
這本身已經是笑柄了, 皇帝偏偏還要說穆王這做叔叔的是太喜歡侄子了,因為淮王和江蕙的天作之合而高興得暈過去的, 這就更令人忍俊不禁了。
仗着莊太後的溺愛而橫行霸道的穆王殿下,這回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穆王被擡出去之後, 方才曾經跟着叫嚷讓江蕙給皇家一個交代的趙攬月、趙玉青等人面如土色, 拼命往後躲,恨不得有個地縫能鑽進去。
蘇馥臉色雪白,癡癡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蘇相心中憂急, 唯恐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拉了拉她,把她拉到僻靜角落裏。
蘇相平時是很樂意看到蘇馥豔壓群芳引人矚目的,這時卻希望蘇馥站在人堆裏就被淹沒了, 就找不着了。蘇馥現在的這個樣子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恐怕即使将相關之人滅了口,也會有人懷疑到他們父女身上的……
蘇馥對淮王癡心一片, 蘇相一真是知道的,也沒以為有什麽不好。這時卻後悔極了,唉,一個想要做王妃的人, 一個想嫁入皇室的人,不能過于感情用事啊,怎麽從前沒有好好教導過她這一點呢?
大長公主一直誇贊着淮王和江蕙,“這兩個孩子就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陛下天合之合這四個字,也只有這兩個孩子才配。”
皇帝面帶微笑,顯然大長公主這話他很愛聽。
在場的人紛紛稱贊,“天作之合,真是天作之合,原來早在陛下賜婚之前,早在淮王殿下才五六歲的時候,先帝便已為淮王和江姑娘定下娃娃親了。緣份,這真是奇妙的緣份。”
“瞧瞧淮王殿下,再瞧瞧江侯爺的女兒,一個俊一個美,太般配了。”
“般配,也只有江家這位大姑娘才配得上淮王殿下,才配做淮王妃。”
蘇馥本來心就要碎了,聽着這些話,更是雪上加霜,如醉如癡。
看着蘇馥傷心欲絕的模樣,蘇相一陣陣心疼。
淩成已經被淮王擊倒帶走,江峻博和吳氏夫婦這時癱坐在地上,抖似篩糠,面色恐懼。
安遠侯厭惡的目光劃過江峻博的面龐,江峻博心肝肺一齊顫了顫,但想撲過去央求安遠侯,“大哥,你聽我說……”
潞王聽到衆人交口稱贊淮王和江蕙,心裏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但是又發作不出來,一口氣憋在肚子裏,差點兒沒把他給憋壞了。江峻博運氣不好,正好潞王有氣沒處撒,一把抓住江峻博,不由分說一記狠拳揍在他臉上,揍得江峻博哼也沒哼一聲便瞪大眼睛死過去了。
潞王憤憤然,“呸,還有臉說!江姑娘小時候定過娃娃親,難道不應該先告訴江侯爺麽?你跑到這大庭廣衆之下公然宣布是什麽意思?”
大長公主也是生氣,忙跟皇帝說道:“方才穆王提什麽血玉,我便說了在我這裏呢,讓他莫再問了,回頭我找出來送給他。穆王只是不聽。”
大長公主這是在撇清自己了。看,我可沒有和穆王串通,是他自作主張來我府上鬧事的,我還試圖阻止他了呢。
皇帝道:“朕代穆王向姑母陪個不是。穆王連朕的話都未必肯聽,姑母莫和他計較。”
大長公主大喜,道:“哪有陛下代穆王陪不是的道理?姑母也不和穆王計較,只盼他以後做個明理懂事的好孩子。”
她心中一塊大石放下,當即便有了一個主意,滿面笑容的道:“陛下賜了這天作之合四個字,我這做姑祖母的人也要湊個趣,有一對項圈送給淮王和他的王妃。”
皇帝一笑,“朕來向姑母賀壽也不過是送些壽桃壽面,倒要姑母破費送小颎珍貴物事了,過意不去,過意不去。”
皇帝這是開玩笑的口吻了。
大長公主知道皇帝只有心情很好的時候,和面對親近之人的時候才會開玩笑,更是喜悅不已,樂呵呵的道:“也不是什麽珍貴物事,不過上面正好有天作之合四個字,也是巧了。”
大長公主命人取過一對項圈,這項圈是黃金制就的,做工也只是精巧細致而已,卻綴了塊晶瑩玉石,上面刻着“天作之合”四個字,這就很應景了。
“小颎,蕙蕙。”大長公主叫過淮王和江蕙,親手替他倆挂上項圈。
淮王和江蕙臉紅紅的,向大長公主道謝。
“一對璧人啊。”“珠聯璧合,珠聯璧合。”衆人紛紛贊美。
淮王心裏像喝了蜜似的,甜絲絲的。
江蕙有些心慌。這樁婚事越來越像真的了,怎麽辦?
“是真的也不錯……”這個念頭不知怎地從江蕙心底冒了出來,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真的,和淮王表哥的婚事是真的?
江蕙臉頰發燙。
她本就是位絕色佳人,這時臉色緋紅,嬌羞無限,越發明豔照人了。
大長公主笑咪咪的對丹陽郡主道:“你大女兒生得實在太好了,怪不得先帝在她只有三歲的時候便給她和小颎定了娃娃親。”
“先帝太有眼光了。”淮王由衷贊美。
衆人哄堂大笑。
淮王殿下這是得對他的王妃有多滿意啊,才會在這樣的場合、用這樣的語氣贊美起他已經過世的皇祖父?
這裏氣氛異常和樂,吳氏卻是眼見得江峻博被潞王一拳擊倒,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含着一包眼淚看向安遠侯和丹陽郡主,想向他們求救,“侯爺,郡主……”
安遠侯揮揮手,有侍女過來扶起吳氏、江峻博,“江二爺,二太太,請随奴婢出去。”
“我不去,我不去。”吳氏眼中閃過恐懼之色。
潞王心裏煩,鄭王也沒好氣,不能看吳氏這讨厭的樣子,出拳在吳氏頸間猛擊,吳氏頭軟軟的垂下,侍女扶着昏倒的江峻博和吳氏下去了。
皇帝今天心情很好,在大長公主這裏喝了杯壽酒,方才起駕回宮。
皇帝走後,衆人可就自在多了,和淮王、丹陽郡主、安遠侯平時相親厚的親友紛紛圍過來道喜打趣。潞王不服氣,“姑祖母,這應該是您的壽宴,現在都要變成我五哥的定親宴了。您聽聽,都是誇我五哥的。”
大長公主知道潞王和準王一向要好,以為他是開玩笑,也沒放在心上,笑着說道:“姑祖母歡喜得很呢。阿颢,你将來也定下位好姑娘,也把姑祖母的壽宴變成你的定親宴,姑祖母更為開懷。”
潞王悻悻,“我可沒有五哥這麽好的運氣,輕易便能遇到好姑娘。”
他是遇到過讓他心動的好姑娘,就那麽一位,還讓他的五哥給搶在前頭了!
“阿颢,你一定能遇到好姑娘的。”太子笑着安慰他。
淮王卻淡定的道:“阿颢,你要努力變成更好的人,以免将來遇到了好姑娘,卻配不上人家。”
潞王氣得直嚷嚷,“聽聽,他和我同一年生的,就因為定下了親事,就這麽老氣橫秋教訓起我來了!”
衆人哈哈大笑。
江蕙抿嘴笑,和丹陽郡主小聲說了一句話,悄悄走了出來。
她臉頰像着了火似的,得出來透口氣。
江蕙才出殿門不久,便遇上了趙攬月。趙攬月嫉恨的看着江蕙,“你莫以為這件事就這麽混過去了。穆王殿下方才是暈過去了,若他不暈,還可以質問你的。你別忘了,你是定過娃娃親的人,卻絕口不提從前的事,你們江家這是有意欺瞞陛下。這個欺君之罪,是逃不掉的。”
趙攬月和穆王府一樣,和江蕙已是死對頭了。
江蕙淡淡一笑,“趙姑娘,我勸你還是嘴緊些,莫要胡扯,給你們汝南侯府招惹災禍。方才皇帝陛下已經親筆寫了天作之合,你沒看到?事到如今還不肯放下,你們汝南侯府未免太愛和陛下作對了。”
趙攬月眼中閃過驚慌之色,随即昂起脖頸,“我們可不是愛和陛下作對,而是敬愛陛下,不忍陛下受蒙蔽。你江家的這個欺君之罪若不受懲處,難以服衆,就算陛下大度寬容不追究,太後娘娘和穆王殿下也是不允許的。”
江蕙輕蔑一笑,“你讓穆王到太後面前告狀去啊,讓穆王發動朝臣向陛下進谏啊,咱們走着瞧,瞧瞧到了最後,鹿死誰手。”
趙攬月又羞又氣,“咱們走着瞧!”轉過身憤憤走了。
她一定氣極了,連身形中都透着憤怒。
江蕙嗅着新鮮清洌的空氣,愉快的笑了。
趙攬月還真的不是吓唬人,穆王被擡回去救醒之後果然不甘心,先是進宮向莊太後訴苦,後來又強拉何相、蘇相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哥哥,你聽聽臣子們的意見,就知道江蕙不能輕輕放過了!她那是欺君!”
皇帝命何相、蘇相各陳己見。
蘇相有些為難,“以臣的愚見,江姑娘既然曾經和淮王殿下定過娃娃親,那便應該公之于衆。現在的結果雖然是皆大歡喜,但江姑娘對從前的娃娃親隐瞞不報,也是不争的事實。”
何相不同意,“蘇相此言差矣。這些家務事既然到了朝堂,便應該依律例行事了。我朝判定一個婚約是否成立,需媒、聘、婚書皆備。江姑娘和淮王殿下這樁娃娃親有聘禮,卻沒有媒人,更沒有正式的婚書,所以不是律法承認的婚約。既然律法根本不承認這樣的婚約,江家又何需公之于衆?”
“和皇家結親,應該格外謹慎。”蘇相委婉的道。
“和任何人家結親,都應該格外謹慎。”何相語氣淡淡的,“婚姻大事,乃人倫之本。”
蘇相垂首無語。
穆王見何相侃侃而談,蘇相卻不說話了,急得只好自己親身上陣了,“陛下,臣以為江蕙是故意隐瞞不報的。先帝當年是微服出宮,她只道先帝是尋常百姓,便想悔婚了。”
皇帝叫了穆王到他身邊,親切握着穆王的手,“弟弟,你小時候蠻淘氣的,四歲的時候還在尿床,你記得麽?”
“皇帝哥哥,你怎麽提起這個了?四歲時候的事誰還記得?”穆王聽皇帝說起他小時候尿床的事,饒是他臉皮厚,也是臉色赤紅,驚慌失措,大聲嚷嚷道。
皇帝驀然沉下臉,“你四歲的事都不記得,江蕙三歲的事難道她會記得?”
這時的皇帝,聲色俱厲。
穆王吓得打了個寒顫。
這時要是莊太後也在,穆王還會繼續和皇帝糾纏的。但莊太後不在身邊,皇帝發怒了,穆王也知道害怕,不甘心的低下了頭。
皇帝把穆王轟出了兩儀殿。
何相面色如常,蘇相心中後悔不疊。唉,早知道穆王如此不濟,方才為什麽要幫着他?這穆王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穆王去跟莊太後鬧,莊太後也真是溺愛這個小兒子,命人把江蕙宣召入宮。
穆王要旁觀,莊太後不許,穆王便氣哼哼的到屏風後坐着去了,莊太後一臉無奈,“你這孩子,唉,你這孩子。”
淮王陪着江蕙一起來了。
莊太後見到淮王還是有幾分高興的,但看到他是特地陪江蕙一起來的,又皺起眉頭,“小颎,我能吃了你的王妃不成?你還特特的陪着她。”
淮王聽到莊太後說“你的王妃”,心中已是一喜,微笑道:“皇祖母,我是想念您了,特地來看望您的,碰巧遇到了她。”
普普通通的一個“她”字,從淮王口中說出,卻頗有纏綿之意。
莊太後看看淮王,看看江蕙,“唉,你們這兩個孩子啊,好好孝順你們的叔叔不行麽?做什麽要惹他生氣呢?”
穆王在後面聽的快急死了。什麽叫惹他生氣?欺君之罪啊,隐瞞婚事啊,說重點行不行?
江蕙還和平時一樣臉上挂着笑,溫柔靈動,讨人喜歡。淮王柔聲向莊太後道:“皇祖母,原來我和她……我和她小時候便見過面了,那年她才三歲……”
淮王說起他和江蕙的事,很是害羞,一臉情窦初開的純情少男模樣。
莊太後心一下子就軟了,“三歲便見過面了,小火,你和蕙蕙有緣份啊。”
淮王趁機道:“皇祖父很喜歡她,才見她一面,便想讨她做孫媳婦了。”
提起先帝,莊太後鼻子一酸,嘆氣道:“先帝也喜歡蕙蕙,甚好,蕙蕙是個有福氣的好孩子。”
穆王差點兒沒氣死,什麽也顧不上了,從屏風後跑出來,怒氣沖沖,“母後,您別聽李颎瞎說。父皇哪裏有那般中意江蕙?若真是那樣,咱們能一點兒風聲也沒聽着麽?”
莊太後耳朵軟,“也對。先帝若真是喜歡蕙蕙,怎地咱們之前從沒聽說過?”
就在這時候,皇帝來了。
皇帝一則來向莊太後請安,二則是向莊太後解釋,“母後,這樁娃娃親孩兒是知道的。父皇和江家老爺子定下娃娃親之後,當天便跟孩兒說了,孩兒便提出要跟江家的人見上一見,尤其是女孩兒的父親和祖父。父皇哈哈笑,說江家這位老太爺是他偶然間在古董鋪子遇着的,相談甚歡,便交上了朋友,這是他頭回到江家去,也是頭回見着江家老太爺的這個曾孫女。至于江老爺子的兒子、孫子,那是素不相識,連做什麽的也不知道。”
“先帝真是……”莊太後聽得目瞪口呆。
皇帝一笑,“母後覺得父皇莽撞了是麽?父皇大概也這麽想,後來他又微服出宮,見了江家老爺子的兒子和孫子。回來之後,父皇唉聲嘆氣的,說江家老爺子的兒子性情綿軟,孫子軟弱無能,鼠目寸光,一個比一個不成器。”
皇帝口中的江家老爺子的兒子,就是江老太爺了。先帝沒看錯他,江老太爺确實性子綿軟,先帝見了他之後便想打退堂鼓,正常。
江蕙聽得很專注。
莊太後想了想,想不通,“安遠侯怎會軟弱無能?”
莊太後對朝裏的事知道不多,但安遠侯是皇帝親信大臣,非常能幹,這個她還是知道的。
皇帝笑道:“因為先帝見到的不是峻熙,而是峻熙的堂兄,和峻熙的庶出弟弟。”
“原來如此。”莊太後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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