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叁
回到學校後,很長一段時間不想和別人說話,與室友之間的關系也發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翻書查過,人格分裂症屬于內科疾病,典型的特征就是冷漠。所以我不願看醫生,哪怕将會不治身亡。我覺得現在這種該死的狀态和高中的某個階段極為相似,想把自己封閉起來,想逃避掉一切不懷好意的眼神。我不想去反抗了,我知道自己無能為力。
我常常騎着那輛山地車到處亂跑,我知道圖書館最後面沈從文的書碼了兩排,也知道從學校南門往西走兩公裏能見到最圓的落日。那裏有一條河,晚上不少情侶去散步,風吹來的時候,能聞到酸臭的味道。但是大家都不嫌棄,因為堤壩上能聽到野鴨的叫聲,它們很自由,經常在水裏□□。我想見到路寧,但她是李琦的女朋友,她的嘴一定被他親過。李京雲畢竟和我不算熟悉,我想抱抱她,卻不敢說出口。程小飛和輝子經常和他們各自的室友一起吃飯,我認為他們都過得很不錯,也假裝自己還是和過去一樣,沒心沒肺。國文忙着追一個和他一點都不般配的傳媒系的女生,我講起一枝花的時候,他根本不在意。
倒是覺得葉良臣和趙師兄的日子才過得有滋有味,他們從不在乎下一節是什麽課,困了睡,餓了吃,休息好了打游戲。不管別人怎麽看,他們就是要做自己,他們有一個顆王者的心,征服不了生活,起碼要征服網絡。
漸漸我也發現,大學裏除了一些重要的規定必須遵守外,比如不能殺人放火即使見義勇為也不能打家劫舍這樣的事情,平時是沒人搭理你的。用足球老師的話說,只要不死在學校,啥都不是事。但是系裏時不時會有各種各樣的會開,有時是輔導員心情不好,想當衆罵人,通知完就必須去,因為她會挨個點名。不到的後果就是兩萬字的檢查或者通知家長記大過之類的恐吓,相比較而言新生更畏懼的是後者,因為面子明顯比生命更重要。有時是給一些專家學者做聽衆,還得假裝興高采烈地給他們鼓掌。這時候一般不會對到場人數要求太嚴,但有時候輔導員也會點名,往一本花名冊上唰唰唰畫個不停,在網吧或者約會的人便總是提心吊膽地吓個不行。趙師兄一臉無所謂的地說沒關系,輔導員不會把你怎麽樣。我說我死要面子,我不敢不聽她的,趙師兄和葉良臣都很鄙視我。
昨天下午葉良臣把我的自行車借走了,說是輔導員叫他去辦公室,大概是因為開學兩個月以來英語課上一共點過兩次名他一次都沒到,英語老師擔心他真的死在學校才打了小報告。然而直到今天下午,都沒人見過他,他和我的山地車一起丢了。
宿舍裏的人也不是多喜歡他,很多次當着我的面說他跟個傻逼一樣就知道上網。我并沒有遞腔,因為我知道背後他們也會這麽說我,說我也跟個傻逼一樣每天活在夢裏。此時的我經常逃課,往往在圖書館待到閉館時才拿着沒有讀完的書回到宿舍,和室友每天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他們知道我的耳朵不好使,但是一定不知道《黃金時代》裏寫的是什麽。我若把王二和陳清揚啪啪啪的那些情節講成故事給他們聽,我猜他們會覺得之前和女朋友做的愛都白做了。不過我不會說,王小波說過這樣一句話,“當我們長大之時,就有了兩種選擇:當傻逼或是當亡命之徒。”
而很多人,連傻逼都不如。我想當一個亡命之徒,但我知道自己還不配。
一次偶然的機會,同班的任建民問我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打工。我說班裏那麽多人,你為什麽偏偏叫上我?他說看我整天無所事事,而且看書畢竟不能當飯吃。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去食堂做了兼職,只是很多時候上不完最後一節課就得從教室溜走。
我的直接上司是主管,山東人,喜歡穿淺顏色的外套,待人很溫柔,說話一股奶油味。他叫張瑞峰。如果不是告訴我他當過兵,一直認為他的性取向有問題。混熟以後他曾多次邀請我周末去他家玩,但是又同樣因為他當過兵,我不敢去。由于自己本身就是學生,在給別人打飯時我會故意多盛一點,甚至遇到體育系的人來我窗口,我會在卡機上只刷他一半的錢。路寧來的時候不多,李京雲喜歡吃青菜,大概是因為家在本地的緣故。國文家也在本地,他媽兩個星期給他一次生活費,但他的錢都花在了女生身上,便經常找我蹭飯,五塊錢能吃一個星期。任建民吃得多,也很會算賬。當初就是他告訴我早上不要去,只去中午和晚上,因為在食堂打工是按小時計算,每小時只有三塊錢,但是中午和晚上就不一樣了,可以多吃點,加在一起還算說得過去。他話也不少,常常吃完飯感慨說,這是他高中以來吃得最飽的一次。這句話我每天都能聽到,誇他胃口好,一個人吃的足夠喂飽兩只澳大利亞成年獵犬,長得像草泥馬的那種。
當時的店長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高個男人,打扮得很精神,卻總是一副尖酸相。任建民告訴我餐飲行業有一個規矩,就是寧可把剩飯倒在大街上,也不會給掏不起錢的人。我說去你媽的,學生又不是要飯的,他們掏錢了,卻總是吃不飽。任建民說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花錢要看花多少,五塊錢能吃出十塊的效果嗎?
不止一次給別人打菜時店長說我盛得太多了,倆眼珠子恨不得放我臉上,因為他的眼睛還沒有地上的蟑螂大。直到有一次,他忍無可忍地問我想不想幹了,當着所有員工的面。我把路寧的飯打好之後,扔掉口罩轉身就走。走的時候主管拍拍我的肩膀想要挽留,我卻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本以為這樣也好,落得一身輕松,再也不用一到點就得放下手裏的事情騎車奔向食堂了,也可以不用再戴他們那種循環使用的塑料口罩了,我是粗人,講不了衛生。可下午還沒放學,主管就給我打電話,說讓我繼續回去工作。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可萬一前面沒有草呢?
其實這些天來我并沒有和主管說過幾句話,只是也沒有頂撞過他,接到他的電話時,下意識地想到了不該想到的東西。他不想讓我走啊!
這次我故意沒有提前離開教室,結果遲到了好大一會,店長看我到了,扔下正在打菜的勺子把一群女生晾在窗口。從此在食堂裏我算站穩了腳跟,自己吃得飽,也讓不少看起來很漂亮的女同學吃得不錯。一來二去,我的窗口每天都有好多人排隊,且多數是女生,搞得食堂沒我不行似的。
只是為什麽店長沒再和我計較呢?因為後來我又和他頂了嘴,并且以一個學生的身份曉之以情地動之以理地吐沫橫飛地教導他——其實大家來打飯時并沒想過讓你給他多打多少,畢竟物價在那擺着,但是也不願看到工作人員為那幾粒米半勺菜而猶猶豫豫地撥撥減減,很好的心情往往就是因為這些變得不痛快,背後裏罵食堂操他媽的!再說,即使和平常相比多給他一點點,又能如何呢?食堂每天倒掉的飯菜也足夠幾十個人吃,誰能那麽标準每次一颠勺,就是恰好的分量啊?少一點總比多一點好吧?你又不是沒當過學生,在食堂吃飯那會的心情不會都忘了吧?阿姨們的間歇性帕金森綜合症真是得看看醫生!
店長被我的話感動了,流着淚說這個月幹完趕緊滾蛋。
要改變一個人畢竟不容易,好心永遠敵不過驢肝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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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葉良臣因為逃課而被輔導員叫走之後大家一直沒有見到他,輔導員是女的,私下裏我們都開了不少不該開的玩笑。等第三天晚上他回來時,我正在看一部島國新出的動作片,激動的心情一下子緊張起來,紅着脖子說如果以後老子陽痿了一定讓你斷子絕孫!他咒罵隊友缺心眼,自己卻像腦子進了水一樣鞋也不脫地躺在床上。他像是一個剛剛浴血奮戰的士兵,他渴望休息。我忙問他自行車放哪了,把鑰匙給我,他往兜裏摸索一陣後才發現鑰匙不見了。我說車子在哪起碼你得告訴我,結果他把鼻子和□□一起用上還是想不起來。
我讓他起來和我找找看,想想放哪了。
他說哥們我求求你了,讓我睡一會兒,我受傷了,我快死了。
我說不行,你受傷了終究命還留着,車子可是只有一輛!
他說,如果明天找不到就給你買一輛新的行不?
我說去你媽的,怎麽能這麽說話呢?不是買不買的事,忘了放哪總該想想吧?再說,要真是丢了,我能讓你再賠我一輛嗎?大家在一個宿舍四年呢,以後還混不混了?
不知是因為罵他的那句話,還是後面的話,他回光返照地活過來了,像變了一個人。和我直接去了宿管中心,他說他想起來了,車子就停在宿舍門口。但是,我們都找不到,向宿管中心的大媽大爺們求了情把近三天的監控錄像翻了個遍也沒有那輛車的影子。從錄像裏看到了他,但他是走着回來的。看他在路口失落地和一個幽靈分手,我猜到那個人是趙師兄。
實在沒有什麽線索,我們只好回到了宿舍。回去後他倒頭就睡,我翻着王小波的書卻怎麽也看不進去,我想這會我該看看他老婆的書才能靜下心來。馮傑和王晖回來後看到葉良臣躺在床上,激動地說了一些關于任課老師這些天說過的把他諷刺成一條狗的那些話,他卻一句也聽不見。我聽到了,并且還不要臉地和他們一塊兒大笑,因為白天生理課上老師說總是逃課打游戲的同學多數是因為靈魂太寂寞,用手是無法解決的……
天亮後是周五,中午主管送我一瓶飲料,并誠懇地再次邀請我周末去他家坐坐。這些天他對我實在不錯,而且據我觀察他也沒有什麽不良嗜好,有漂亮女生過來打飯時他也會偷偷地看,表情比任建民還猥瑣。關鍵是熱情得讓人無法回絕,我只好答應,即使他當真是同性戀,還能活生生把我掰扯彎了是怎麽地?正吃午飯,接到葉良臣的電話,他激動地說他找到自行車了,他說,我他媽的把自行車放到網吧門口了,放了三天竟然沒丢,操他媽的!總算虛驚一場,我虛僞地說,要啥自行車啊,來吧,請你吃飯。
吃完飯我倆一起到田徑場散步,風輕輕地把路旁的落葉吹起,擋到了看起來色迷迷的太陽。看臺上一切金黃,不少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姿勢照相。也有一位靈魂歌者對着自己的影子放聲歌唱,渺小的身軀像是紅旗下的蛋。他是袁國文,身無分文之後成功地被傳媒系的那個女生拒絕了約炮。
突然想起了開學那會,本是葉良臣和我一起參加迎新晚會,要唱水木年華的《啓程》。但由于當天晚上他要和幾個朋友打游戲,竟然一頓飯就把我打發了。後來學生會找來一位大四的師兄和我一起同臺演唱,副歌部分全給了我,忘詞的地方我又還給了他。晚會結束後不少人送我花圈,舞臺像是一個葬禮現場。還和路寧擁抱過,當時并不知道李琦是她男朋友。其實也好想抱抱李京雲,但她說好的要送我花最後卻沒有送,我拒絕了她。
那段時間知道李京雲晚上跑步,我會跟在她身後,踩着她的步點聽許巍的歌。哪怕身邊只有一個朋友,總不至于太孤獨。有一天她終于被我踩了腳,一邊提鞋子一邊問我唱的是花兒樂隊嗎?看我點頭默認又咬着下嘴唇告訴我說,她好想好想去聽一場五月天的演唱會,但是攢的錢一直不夠買門票。說完像是一個吐露心事的小姑娘,深情無限地要我答應她以後千萬千萬不要在她面前唱五月天的歌。當時我下了個決心改天一定要送她一張門票,回去查看了一等座位的價錢後,婉轉地給她發信息,我逗你玩呢,以後不再唱歌了就是……
收拾好之後已經臨近中午,給主管打電話,峰哥,你家在哪啊?
回答我,騎車出學校東門,往北走,一直走,在某個小區,馬路對面是精神病院。
本該是忐忑的心情,帶有一點點的排斥心理,又聽說有一所精神病院,我倒很想去看看是不是和電影裏演的一樣,有電鋸狂人這樣的好戲。
在學校生活了這麽久,卻很少見到外面的景色,安陽的冬天風大,又幹又冷,路旁顯得很兀禿。走很長一段馬路,拐進小巷,是古舊的樓房,間或幾只鴿子飛過,頭頂暖洋洋的太陽。巷子深處有光禿禿的桐樹,枝丫上挂着裂嘴的鈴铛一樣的果實。車子不敢走得太快,怕不經意間蹿出的小孩。人并不多,也沒有印象裏古城區的嘈雜,反倒是一切靜谧,小巷通衢。
不緊不慢地繞出來,果真看到某某精神病院的鐵欄大門,門口一棵碩大的廣玉蘭把光線擋住,院子裏的人們或站或坐,沒人看我,也根本沒有任何銳利的工具。好奇心害死人,我可能馬上就要從冰清玉潔成為敗枝殘葉了……
“你來了!”張瑞峰離我不遠,穿休閑便服,顯得不是很胖,臉上春波蕩漾,嘴唇紅潤,因為這些天他上火。
和他回去後才知道,他所說的家,其實也只是員工宿舍,一整個樓層都被他們食堂租了下來。因為他是主管,所以可以單獨享用一間屋子。床是上下鋪,空位上放着一個挺大的玩具飛機。我問他,都這麽大人了還玩這個?他一臉傲嬌地說,年齡大了怎麽樣,就不能玩玩小孩的東西啊!我笑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這個震動——刮胡刀啊!”
“什麽刮胡刀,那是遙控器!”
“噢,我想玩飛機!”
“着什麽急,一會有你玩的!”
看我沉默下來,他又忙端過來水果,說讓我看看他的家布置得怎麽樣。
常年出門在外的人,是有把工作單位當家的習慣的,他離開山東老家十來個年頭,來來回回從北京調到山西,又從山西調到這裏。但是他只喜歡安陽,因為安陽不堵,安陽的冬天很安靜。只是風太大,容易上火,嘴唇經常幹裂得像廁所的牆面,親嘴都不方便……
坐下沒多大一會,他柔情似蜜地看着我,緩緩遞過來一杯白開水,又說讓我去洗洗澡,太陽能熱水器很溫暖噢!這樣一來,我就有些尴尬。洗澡的時候,一直感覺渾身乏力,忍不住想起了那杯白開水,竟然真的是水的味道!我他媽為什麽要出于禮貌喝了一口,不會被下了藥吧?我光着屁股把手伸進嘴裏,想摳摳扁桃體,但是我不忍心對自己這麽狠……
好好好,我該死,是我胡思亂想了,讓自己失望了。叫張瑞峰二哥的時候,他詫異地問我為什麽不叫大哥?我也很好奇,原來并不完全是書上寫的那樣,見了山東人要叫二哥,畢竟很多人并不十分清楚武大郎的故事。
時間一晃就到了下午,冬天黑得早,霧霾很重,幾乎看不見月亮。我不能喝酒,他也沒有強求,倒是把自己喝得稀巴爛醉。醉後話明顯多了起來,告訴我他朋友太少,退役已經十年有餘,卻仍舊很難适應社會上的真假善惡。人心隔肚皮,誰不要臉誰有理。從平時裏看出我并不怎麽拐彎抹角,打心眼裏喜歡我,想和我交朋友。雖然年齡上有代溝,我還是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因為我也一樣,總是不能好好地和周圍人相處,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麽,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常年漂泊在外的人,厚重的是外表,越來越柔軟的卻是內心,欲言又止的當口便會忍不住落淚。我不想再和他聊下去,因為想讓他好過些。或許是,想讓自己好過些。
從張瑞峰那裏回來,路旁有人搞活動,音響開得很大聲,播放着汪峰的《在雨中》,歌聲一直陪伴我走出好遠好遠。外套裹得緊緊的,兩只手早凍得沒有了知覺。想起我父親的同時,也想起了一枝花。此刻,最想見到的兩個人,應該就是他們倆了。猶豫了好久,想和他們說說話,卻都是難以開口。
田徑場依然有不少人散步,草地上坐着的情侶或許可以在彼此的擁抱裏取暖。國慶節回來直到今天,都沒有和父親通過話,我很想念他。
每當我失落的時候,最想見到的人是一枝花,想和她坐在一起,随便公園裏哪個座位,校園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行,哪怕只是沉默地坐着,只要她在身邊,世界是好是壞,我都無所謂。但是不可能,她在鄭州,連我的電話都很少接。我不知道她偶爾看到我的未接來電時心裏會怎麽想,但是從來沒有問過。很多時候即使忍不住問候她一聲,也都是小心翼翼,裝作輕松的語氣生怕會有打擾。
她問我過得怎麽樣,看着遠處的燈光回答她蠻不錯的,樹影在晃動,在冬夜的凜冽的風裏。
我說,其實吧,只是覺得好久沒見你,想和你聊聊天。
她笑笑,聲音很輕,問我現在有女朋友沒。
我說,這才剛開學,我連朋友都沒幾個呢,哪來的女朋友……
“我——我挺喜歡一個女孩的,但她是體育系的,我不想找體育系的女生做女朋友。”實在不想就這麽放下電話,我竟然聊起了路寧和李京雲,她們倆我都喜歡,卻又誰都不喜歡,因為我喜歡的人,只有一個。
“哦,那就沒辦法了,不過你這麽帥,不用擔心找不到女朋友的!”她并不想就這個話題聊下去,我能感受到。
“嗯,那——就這樣吧,能和你說說話,挺好的!”鼻涕已經悄無聲息地越過鴨綠江埋伏在嘴唇上。
“行,警院規定比較多,我們該熄燈了,再見!”
每次和她打電話前,都覺得有好多話要說,等電話接通後才發現好多話真的不适合。甚至連我想你,都得找機會才能說出口。而“我愛你”,或許早已經變成了一種信仰。
換了只手,撥通父親的電話,已經将近十點,鄉下人睡得早,但只有借助夜晚,我才有勇氣等待下去。
“嗳——”父親的第一聲招呼很輕很輕,喉嚨裏像是卡着什麽東西,能聽到他在微微地咳嗽。
還好,他在廠裏上夜班,并且他也開玩笑說,如果不是上夜班,估計早就睡下了。可是我心裏清楚,他等我這個電話等了很久。每次母親的噓寒問暖,都有他的份。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像我們這種父子不止一對,很多關愛的話到最後卻只是一句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他的所有的愛和善意,最後都變成了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
我說,爸,那次是我錯了,我對不起。
他又幹咳幾聲,說時候不早了,缺錢了你就說。又問我怎麽鼻音那麽重,說話也打哆嗦,是不是穿得少了?都那麽大的人了,可別充光棍冬天只穿條單褲子,那句話怎麽說來着?
我說:“要風度不要溫度?”
他說:“好像是吧,我得趕緊進去了,組長叫呢!”
不管怎麽說,今天我還是喝了一點酒,到現在酒勁才上來,腦子很亂,既高興,又傷感。明明是在冬天,我卻聞到了夏天的味道,仿佛看見無數螢火蟲在雪地裏飛舞,飛過麥田,飛過原野,飛過無數個白色的紅色的日日夜夜。我想回到過去,回到高中的班級,和大家一樣聽周傑倫的歌,看郭敬明的書,把所有寫過的信都親手交給一枝花,大大方方地告訴她,我喜歡她。我會認真學習,不再特立獨行,不再唯唯諾諾,我喜歡她我會說出來,我想和她念同一所學校……
酒醉的人,起碼有一點是清醒的,對于深愛的人從不會記錯。我無數次想過要做一個特立獨行的人,最後才發現自己只是活成了一頭豬,盡管處處與衆不同。
路上行人稀少,月光清冷,地面像撒着一層雪,潔白,寧靜。間或有人迎面走來,被大衣包得像是逃兵,在逃避霍亂,逃避青春,逃避忽明忽暗的愛情。那天晚上,我買了包煙,上大學後的第一包煙。沒有人打擾,卻也失眠了整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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