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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依藤張望了一會,買了瓶熱茶,送到鄭導手裏。

“導演,還沒有角色,我絕對不要錢的。”

鄭導打開了茶,抿了一口:“沒有,你今早搶了那姑娘的角色,我們付清了錢才解決掉的。劇組沒少花費,還為你平白得罪了人,這事……呵呵。不是我高估自己,我怕明天的新聞頭條就是某鄭姓名導潛規則肆無忌憚,抛妻棄子,在劇組裏亂搞男女關系,違反行業規則,枉為行業标杆,且品味不佳……”

“品味不佳?”依藤咽下這将要炸開的詞,躬低了腰杆子,“那我做群衆也可以,不要求露臉,就是當背景板,我也願意。這可是鄭導的戲!”

聽到這話,鄭導點了點頭:“不過依小姐你都這個咖位了,還願意這樣,我深表敬佩。但是不行,你随意,我們小地方供不起您這尊大佛。”放下這句話,鄭導瞥了眼布景,對道具嚷道:“上檔次點行不行,給你的那五千都花到哪裏去了!”

說着,他撸了袖子,親自上陣。

依藤咬了咬牙,轉身就出了劇組,出去買了條煙給副導演。副導演和依藤兩人暗渡陳倉,就把依藤混進了群演裏。

接下來要拍的是一場和敵國比試的戲。作為霸道将軍的顧守篤将在兩軍對壘中大顯神威,為敵國公主所傾倒。

依藤在裏頭演一個敵軍小兵,扛着旗子走了一圈,滿頭大汗。不一會,敵國公主ng了,鄭導停下,在那邊對她指導。依藤則在營地裏休息。這時候,她把石頭掏出來檢查,卻發現石頭沒有什麽變化。

她皺起了眉頭:這是怎麽回事?莫非只有主演的時候,石頭才會積累光芒嗎?

“起來起來!開始了!”那邊副導演在叫,依藤趕緊塞好了靈石,扛着旗子向沙場中間跑。為數衆多的群演拼殺在一塊,依藤一邊同一個大兄弟互砍兩刀,一邊注意着四周機位。她将那兄弟一刀砍倒,對上騎馬的一個騎兵,繞開馬蹄。

騎兵向下一刺,擦過依藤側邊。依藤刺破身上那血袋,按理說要倒下裝死。她猛一轉身,頭盔順着摔下脫落。長發飛揚了出去,那一縷縷青絲落盡了,露出了女子的面龐。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鏡頭的前面。

那絲縷的痛楚在鏡頭前轉瞬即逝。依藤含着眼睛,嘴掙紮着蠕動,仿佛在喃喃訴說着什麽,還未說盡,她跪倒在了沙場之上,亂發紛飛。

這不禁讓人心中響起了疑問。

這個少女為了什麽而參加這場鬥争?她的死之前呢喃着什麽?是在想念她那早逝的丈夫,還是在憂心老父的死活……

望着監視器,鄭導出了神,冷風過脖頸,他猛地清醒過來:“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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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一口氣上不來,鄭導指着撲倒在地的依藤,沉下了臉:“哪個讓她混進來了,還敢給我搶鏡頭,快給我拖出去。”好在招呼依藤的那個副導演上前大罵一通,橫了依藤一眼,厲聲喝到:“好好拍。”

“是!”依藤趕緊捂了頭盔,揩了把下巴上的黃土,扛起刀和大旗沖進了人群之中。她在奔跑的過程中,将刀夾在了脅下,掏出石頭看了看。

此時,石頭竟然有了一層微薄的光。

熱情燃燒了她,肩上的酸痛幾乎像一團火,燒得她精力旺盛。

一陣安排後,各部門重新開始,依藤按照排的演,沖上前去,憑借着多年的經驗,她閃躲開了步兵、騎兵、将軍的攻擊,猶如開了挂似得,就是不死,硬挺地挨近了顧守篤的位置,蓄力朝顧守篤槍下撞去。

顧守篤辨清了她的面目,生生收回了砍向她身上的槍。她本來想來個慢動作就死,誰知意外突發。她咬緊了後槽牙,雙膝一頓,也是換上了外星人的銀河鋼鐵膽,她跪在高仰的馬蹄之下。

馬兒長嘶一聲,偏頭掙紮。顧守篤從馬背上落下,衣袍翻飛,一杆□□拄地滑行,滾滾黃沙随他的退後而蓬生。

以為發生事故了,打鬥的官兵都停了下來。那廂鄭導看着中間的依藤,張口就招呼你媽,又想到這條沒有被搶戲且夠帥氣,為了廣大婦女朋友的春情,他選擇了忍辱負重。

場中的依藤覺察不了他的高尚的心理變化,垂下頭,意識馬蹄落在了邊上,手心粘乎乎的汗幹燥許多。她松下了一口氣,又注意到了邊上攝像機沒有停。她吞了口水,在地上跪牢了,等其他動靜。

就在這時,一只修長的手落在她眼底。。

“謝将軍不殺知恩。”依藤放粗了聲音,乍一聽像是男聲。

顧守篤沒有撤去手,他蹲下身看依藤。依藤着急地給他做了口型:“你快演。”

“你是哪裏的人?”顧守篤問到。

“我是夔州的人。”依藤随口說了一個演過的地名。她蜷緊了身子,攝入鏡頭就是小小的一團,像是沙場上一個掉落的破布團。

“你幾歲了?”

“13歲。”她硬着頭皮道。

顧守篤又問:“夔州?你爹娘還在嗎?”

“不在了,我爹娘早就離世了,官家抓我來打仗,我便來了。”依藤念了以前看過的一條臺詞,頭皮發脹,再來一個問題她可就接不……

一只手按在她的頭盔上,輕輕撫摸。

依藤擡起眼看着摸頭的顧守篤,顧守篤展開了一個淺淡的微笑:“打仗很苦吧?”

那微笑如常人一般,叫人措手不及。微笑中,那微微颦蹙的眉心隐隐松開了,顧守篤的目光在這松弛裏,偏了一偏,仿佛在思索什麽渺遠的事情。

依藤忽然窺見了什麽,她沒未說話,而是越發蜷緊了身子。這沉默出現得突兀,卻像是小兵無奈的回複。

顧守篤站了起來,他向着席位上的敵國大王和本國皇帝一拱手,順勢承接上了臺詞:“本就是為了講和,兩位大王何必再生殺戮!”

話音剛落,全場只剩下機器的窸窣聲響。

“cut。”

鄭導終于醒了神,他抹了一把臉,眼裏掉出一顆眼屎。

☆、太美是罪過

鄭導的這句cut像是播放鍵,現場的人全都動了起來。依藤拉着顧守篤的手從地上站起來,兩眼望着顧守篤,思索了許久。

“你別太難過了。”她拍了拍顧守篤的肩頭。

顧守篤沒有予以回應,他的臉上沒了方才那笑容,一片平靜。他也在望着依藤,仿佛沒聽清那安慰的意味,眉目柔和,等依藤轉過身,他一把攬過依藤的肩膀,将下巴枕了上去。

也許過了一分鐘,他輕輕放開依藤,就像放開一朵絨毛飽滿的蒲公英。

“我明白你,別難過。”依藤攏進了顧守篤,拍了拍他的背。

“我不難過。”顧守篤說話,颔骨在依藤肩上微動,像是屬于在牛犢。

“那就好。”依藤撲哧一笑,推開了他,同他道了別,扛着旗子和頭盔,拔腿向着集合的地方跑。

顧守篤望着她的背影,在回味方才那個擁抱:真的多虧了爹,多虧了爹在慰勞軍隊的那一番說辭,自己現在才能抱到藤藤。藤藤的擁抱真的跟安安一樣,那麽溫暖,那麽舒心,那麽……

安安是顧守篤的那只避水金晶獸。

想到安安的面目,顧守篤又自然而然想到依葦。

這個想法令他沮喪。他低下頭,一步一步踏回了休息的地方,坐在椅子上看人來人往,靜靜沉思着往後。

“守篤。”

顧守篤轉過臉去,又轉了回來。他的面容越發嚴肅,卸去半邊的铠甲繃在了他的xiong上。

“小顧,文總來看你來了。”鄭導在邊上幫腔。

顧守篤勉強站起來,肅然的面孔猶如皇家大道迎客的雕像。他的唇角與文睿行溫暖如春的微笑格格不入。文睿行與他的目光交織在一起,立刻生成了不溶于空氣的無形氣體,這氣體彌漫到了附近,只一會,人來人往的地方就少有人跡了。

“剛才看了你拍戲,很不錯。”文睿行稱贊道,不去接觸顧守篤的冷臉,他轉向與鄭導寒暄,然後道清了自己此番前來的原因。

顧守篤的直接負責人已經定為常助理,常子綠。但常子綠還未交接完畢完畢,需要過一段時間專注顧守篤這邊。今天文睿行正好要去電視臺談公務,常子綠就提議電視臺最近在策劃一期新綜藝,不如帶顧守篤過去看一眼。

“想來這樣打斷您的節奏了。”文睿行側眼朝鄭導微笑。鄭導笑開了臉:“哪有的事,戲可以後推嘛,我們別的戲有的是,下午……沒關系,沒關系,沒關系。”鄭導側開臉,仿佛咽喉不舒服,他動了動喉頭,兩只握在一塊的手收緊了。

文睿行盯他一會,示意常助理帶顧守篤盡快去換衣服。

顧守篤走後,鄭導癱在了椅子。

今天下午一共三場戲。

第一場:将軍沙場狂奔,單挑敵軍五十萬人,帥。

第二場:将軍和女主流落荒漠,将軍戰三十孤狼,帥。

第三場:沙漠野合,将軍晨起貢獻xiong肌,帥。

然鵝,這一切都毀在了那個貪圖我男主美色,奪我男主的邪惡勢力手上。文睿行,你這個男人,幾不幾道一定要給足錢啊!

事已至此,鄭導無可挽回,但他知道自己絕不能浪費租金,于是他決定把後面的情節拉到前面來拍。敵軍公主與女主的勾心鬥角先拍,雖然這一幕是在宮殿內的,但布景都在,不如将宮殿內的戲拉到沙場,更能顯出兩國會客的大氣。

鄭導吩咐下這安排,卻有人提出了異議:“敵軍公主的那個演員下午要去另一個劇組,人家早同我們說好了,導演你這猛一變卦……”

“這怨我?”鄭導兩眼一瞪,那人便沒了聲息。

只是人實在留不住,鄭導只能另想法子。他打電話給編劇,兩人商量了十幾分鐘,用一段周詳且邏輯嚴密的劇情替代了前面的劇情。

依藤所飾演的姨娘聰明反被聰明誤,本要毒死女主卻毒死了自己,滾下了山崖後,她并未死透,而是憑借着美貌勾引了敵國的皇帝,成為了妖妃,也随敵國皇帝來到了這裏,順利承接後面的劇情。

這事定完了。依藤還在小兵營裏同人開玩笑,一轉身就被拉到了鄭導眼前,塗塗畫畫,用的早上租借的衣服,只将那衣服稍微改了一下,露了大半的肩背。她被推到敵國皇帝的身邊。

同那敵國皇帝一打招呼,那邊說開拍,她被揉進皇帝懷抱裏,眼波稍一流轉,朝左邊那本國皇帝勾起了唇角。

“大王!”她捏着敵國皇帝的衣襟,伸開腿,從桌面黃布底下露出一個瑩潤的矯健。敵國皇帝不耐地動了動,順着她的引誘,将她越揉越緊。

“愛妃何事?”敵國皇帝,噴吐出的熱氣搔在依藤頭上。

依藤放松下咬緊的牙關,勾眼轉眉,紅唇微啓,望向那本國皇帝:“我有一事與鄰國陛下說。”

“何事?”本國皇帝問到。

“你們這裏可有人比我美?”她試着推開那敵國皇帝,只是男人的力量到底比不得女人,只能繃着力道斜簽着坐。

“自然是有的。”鄰國皇帝道。

“有?”依藤揪緊了那敵國皇帝的衣襟,猛力一推,坐起身來,可以大開的領口香肩下滑。紅裳映着肌膚,宛如雪中紅梅。她的視線猶如沾了胭脂的簪頂,探入了那鄰國皇帝的眼裏,挨近過去。

“但想來,也是……”待那本國皇帝也挨近了,她随手拿起桌上的果子,展開笑容遠了身子。

她笑開了容顏,眉眼半含,煥發出一種狠戾的活力來。她快活地說:“我就知曉我最……”

下面宴飲大臣中一人站起來反駁:“據我所知,豔妃娘娘,龍家的女兒才是最美。”

“誰?”她瞪開了眼睛,用力地眯下,“這位大臣說的是誰?”

“龍家之女。”那大臣提高了聲音。

依藤握緊了杯子,手掌碾磨着杯壁。她斂下了目光,緩緩展開一個笑容。那笑容就浮在了她的容顏之上,随着劍拔弩張的妖嬈張開,定在了杯子放下的那一刻。

說話那大臣屏住了呼吸,上奏的姿勢越發工整。

“龍家?”她呢喃着,臉上的笑容過度到讨好,撒嬌着道“大王,我想請龍家妹子過來一看。”

“好。”大王一錘定音,攬住了依藤的肩膀。

“cut!”

依藤松了口氣,立即推開那演鄰國的皇帝的人,走向場地。

鄭導對依藤招了招手,斜倚在椅子上,示意助理給依藤倒杯水。依藤走過來,活動了一下肩背,提着身後的長擺,一瘸一拐去了鄭導那處。

“喝水。”鄭導叩了叩桌板。

“多謝導演。”她一杯幹盡了白卡水,又要了一杯。

鄭導趁她喝水的這功夫,低眉沉思。等她喝完三杯水,鄭導擡起眼來看着她:

“跟着我吧,錢不會委屈你的。”

依藤嘴裏含的第四口水,全部噴了出來,灑遍了鄭導地中海了各個角落。鄭導抹了一把為數不多的頭發,他打量着依藤:“你怎麽了?”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導演。”依藤扣下了水杯,一眼不給鄭導,快手褪下身上的首飾,“這劇我不拍了。”

“什麽?”鄭導指着依藤,也起了火氣,“說不拍就不拍,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你在浪費我金錢、時間和人生啊!”

“我浪費?”依藤架起了肩膀,朝旁邊喘出xiong口的爆炸氣體,“你才浪費我?”她一甩手,手上的拇指粗大簪子砸在了桌板上,滾下了地面,“我告訴你,我別看我長得這樣,我內心的堅貞不屈,我……”她揪下鄭導的帽子,“就像這帽子一樣,纖發不染!”

“啥?纖發不染?”鄭導受到有生以來的最大嘲諷,“我去,依藤你是不是欠收拾了,別以為你傍着小顧,我就會看他情面,”鄭導兩手兜頭一抹,站了起來,迎風冷笑着,“我要收拾你,我……”

依藤猛地一甩手丢下手上得見戒指,手轉回來,彈向鄭導的臉:“那你有本事來啊!”

鄭導倒吸一口氣,捂着抽痛的連,抓住了依藤的手。依藤衣服本就松散,被這樣一抓,整件衣服半散,露出了裏面的防護。

“我cao你還動手了你,信不信我告你性騷擾!”依藤炸了起來,扯下了鄭導身前的馬甲。馬甲扯去半拉,鄭導上手一推,依藤向後一退,踩着大簪子一仰,整個人沉向了桌面,像一尊石碑倒在了廢墟之上。

她磕着了嘴唇,腰上撕裂的劇痛對她當頭一擊,她叫喊不出,将要陷入那黑暗的地方。臨終前,這個籍籍無名的女演員突然想到:

“我現在光着,明天頭版上的我豈不是很丢臉。”

她睜大眼睛,聽到有人大叫:

“是(xue)!”

死不瞑目……

霎時間劇組人仰馬翻,在半個小時候,依藤被救護車拉進了影視城附近的醫院裏。醫生診斷了良久她唇上的血,終于說到:“腰骨折。”

鑒于鄭導騙保險的特殊技巧,依藤借用了劇組裏武行的保險,住進了醫院較好的病房。

做好了處理,依藤獨自躺在chuang上,生無可戀,痛得流了滿眼的眼淚鼻涕,打了個電話給梅青霜:“有小雞爪嗎?我在醫院裏,想吃小雞爪。”

說罷,梅青霜挂了電話,帶着小雞爪并顧守篤趕來了。梅青霜一見到依藤,大哭一聲:“藤妹,你怎麽變這樣了,守篤弟弟說你下午好好拍戲呢。我晚上還做了香辣海鮮煲,可好吃了,香……”

鄰chuang的阿姨和依藤都彈開了眼皮,兩雙仇恨之眼照亮了梅青霜的美好人生,梅青霜咽了咽嘴裏的蟹煲味。

☆、飛機大炮

依藤三人和鄰chuang阿姨分享鹵雞爪,在美食的調和下,除了顧守篤,幾個人已經有說有笑了。

“還是你們這些孩子時髦,什麽好吃什麽難吃知道。我住在這裏,家裏那群小的,就知道送些什麽黨參,什麽鐵皮石斛,什麽冬蟲夏草,這些拿來幹嘛,醫院又沒鍋竈,我幹嚼着吃嗎?”說着,鄰chuang的阿姨捂着嘴笑,看向正對面倚在牆邊凳子。

那凳子上堆得滿當當的,禮品的盒子五顏六色,精美的包裝混在一起,左邊一個參字,又邊一個草字,哪個字是哪件的分也分不清。

“您兒子真孝順。”依藤誇着,“還有本事。”

“算不上我兒子。我過去住他們家對門,他們母親不在,常照顧他們兄弟倆,現今我老公在外地,又沒個孩子,就被他們爸爸接過來當老太太養着了。誰曉得人老了不頂用,被石頭絆了腳摔斷腿,住不了大宅子,只能住這死氣沉沉的醫院。”鄰chuang阿姨滿面春風,接過護工給的水,“有本事是有本事,一個是a大的高材生哩!”

“a大啊,”依藤拍了把梅青霜道,“這丫頭也是a大的,真有緣分,說不準就是校友。”

梅青霜笑道:“那個系的?”

“導演系的。”阿姨笑着,“現在說是要拍電影呢!”

話音剛落,依藤跟梅青霜互對了眼,一個低下頭撩劉海,一個仰面啃雞爪,都忙得說不了話了。

幾乎有點了解的都知道,a大的藝術系基本上就是錢=學歷的py交易。能讀這麽個系,只能說明這孩子很有錢,其他的,可能誇起來會很尴尬。

說曹操曹操到。病房外面傳來一陣喧鬧,兩個青年說話着進來。依藤直不起要板,瞪着天花板,只能聽清聲音。

“我叫你快點快點,給孫媽媽帶的粥都涼了。”大些的那個說,嗓音細膩,咬字講究。

“我……我知道了,但是那個姐姐真的很好,要是她能讓做我們的女主角就好了。”小些的那個接着說,聲音又粗又響,像是有個大皮鼓在擂。

“指不定是騙錢的壞女人,你跟稍微漂亮說兩句話,就神魂颠倒了,真地是……”大的那個嘴上不饒人,邊走邊罵,走過依藤的病chuang,靜了下來。那廂沒有聲響,依藤轉下眼球,費了老大力氣扳過視線,終于目睹了鄰chuang阿姨口中兩個值得驕傲的孩子。

她沒來得及思考緣分之巧妙,一只手竄到了她的眼前。那手非常細膩,猶如賭徒的手,一瞧就是摸八方麻将,四裏美腰,醬油瓶都未曾扶過的絕世好手。

“依小姐是嗎?”那大些的就是伸手之人,“你好,我叫宋大炮,是一名導演,最近我在籌備我的第一部電影,講的是關于中國幾代人的奮鬥掙紮史,主題非常宏大,構思非常雄偉,我希望你……”

宋大炮的語意未盡,依藤就回絕了這邀請。

“我沒檔期。”她說。

宋大炮坐到依藤的chuang沿,繼續說服:“沒檔期,沒關系,價錢絕對……”

宋飛機站在那保溫桶的宋飛機,一聽這話,跑到依藤跟前,一把拉開宋飛機的肩膀:“哥,你說什麽,我都說了美麗只能那個姐姐……啊,姐,你怎麽也進醫院了?”

依藤來不及掩面,摸着練劍抽開了手。面對一邊好友目光的質詢,她決定先拒絕眼前這兩名文藝壕的邀約。雖然最近她除了養傷沒有其他事,但跟着這兩個初出茅廬的壕,她覺得有些麻煩是用錢也解決不了的。

可是壕與她是兩個世界,所有他們的腦回路可能從出生開始就截然不同了。

宋大炮面目清瘦,紮着一頭長發,從領子尖都流淌着黑膠片的氣質。筆直而微微映出光影,他說起來微微含着嘴唇,目光柔軟,像是捏着一抹靈感似得兩指相疊:“您是擔心電影沒有價值嗎?”

“不是。我是……”

“這電影非常有價值,”宋大炮捧起了依藤的手,那細膩的掌心在依藤的手背上刷過,擦過,揉過。

依藤抓住了一只雞爪,将雞爪塞進了宋大炮手裏。

“哥你怎麽耍流氓!”宋飛機一語道破了天機。

“誰耍流氓,我這是講藝術。”宋大炮說,丢開雞爪,要繼續握着依藤的手深情訴說,正要向下摸,皺起了标準的法式深眉。

“這是什麽!”他捏起了手心裏的透明袋子。

“哦,是底下的……”顧守篤指了指放置尿袋的地方。

宋飛機漲紅臉,利齒朝着顧守篤一張,将尿袋丢回了chuang下。

“依小姐這是你的誰?他這麽,這麽不講道理,也配……”他瞪了一眼顧守篤,将商人的腔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唾沫橫飛,“這部電影我原本是定許影後為女主角的,正在跟許影後談,可是你知道嗎,我遇見了你,你簡直是為美麗而生的,我打包票……”

他說着,依藤抓住了他舞動了雙手。

“哪一個許影後?”

“許柳霧,我跟你說,她……”

“你見過許姐?許姐在哪裏?”依藤撐着肘子起身,嘴裏發出了疼痛難忍的嘶嘶聲。梅青霜攔下了她,幫着依藤問到:“你在什麽時候見過許影後的?”

“就是昨天,她就在頂樓病房調養,我剛剛還跟她助理打了個照面。”宋大炮擰起了眉頭,“依小姐你同許影後結怨了嗎?若是你答應我演出這個角色,在許影後和你之間,我絕對選擇你,無條件支持,你知道有時候藝術……”

依藤掙紮起身,向側邊的包夠手。宋大炮頓住了,輕輕一拿,将她的包攬進自己的懷裏,微微一笑:“您先答應我,要不然我……”

依藤伸手去奪,梅青霜也幫着搶。

但那宋大炮身姿靈敏,一跳一逃,站到了那窗臺邊上。他嘴角銜着微笑,率先看向了顧守篤那邊的,伸出他身前的手掌,擡着手豎直擋人的手掌,向左右一頓一頓地挪動,配以他高杆的身材,真像是堵車車流中攔路車杆。

“你給我先。”依藤幾乎要被怒氣頂起身子,捏着chuang沿的棉被。邊chuang的阿姨跟着幫腔:“大炮別像個孩子,快點把東西還給依小姐。”

“不行,我想請依小姐答應我先。”宋大炮打開了窗。冷風溜進了室內,他似乎靠到了窗前,貼近風的邊緣,說話的聲音都有所減弱了:“我需要你做我的女主角!”

依藤能想象自己的包挂在窗前,位置比空調低些,一松手就……

“我……”依藤深深呼吸,正要妥協,卻聽咚的一聲響,伴随着綿長的叫喊,她的包連同那宋飛機都沒了聲息。

顧守篤走到依藤身邊,幫依藤掖了掖被角。他俯視着依藤,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像兩顆嶄新的塑料珠子,或許是造物主天生幽默,這眼珠被按在了石膏似得臉上。他的眼皮上下一斂,仿佛在眨,趁着驚悚時刻,顧守篤便掀開了嘴皮子,露出了粉嫩的牙龈。

這事後一笑,讓依藤抖了抖腰杆。

耳邊鄰chuang阿姨的驚呼和梅青霜的尖叫的都趨向了平穩。

“快去叫醫生。”她撓了撓頭發,念叨着。

顧守篤抿緊了唇,臉上呈現出了一種不可變更的肅容。他一步步走出了病房,一去就是十幾分鐘。

醫院的樓房并不高,宋飛機挂在了空調的挂鈎上,衣服質量也是硬挺,保住他一條小命。救援他的警察表示:“從未見過這麽湊巧的角度。”

他被救下來後,飽受驚吓,就在依藤的病房裏加了張chuang,決定在此調養,背地裏打些日久動人心的小心思。只是剛入住病房,就被告知,依藤去醫生重新檢查了。

依藤在宋飛機回來前拿回了包,對那石頭許了個願,就暫且能下chuang了。她被梅青霜和顧守篤架到醫生的診斷室。

醫生比早上那個老了許多,單手駕着眼鏡,瞄着病例:“可能是肌肉損傷的狀況像是骨折。那群孩子未免也太不像話,竟然誤診。

“是,哈哈哈,”依藤在邊上打混,“那醫生我這就可以……”

“出院倒還早,不過可惜了,你恐怕不能用保險了,這輕傷……”診斷的醫生啧了啧舌,在病例上修改了一下,“六千。”

“六千?”依藤向前傾身扭傷了腰,她疼得呲牙咧嘴,再緩下動作跟醫生向前确認,“六千,這私立醫院都沒……”

“這就是私立醫院。”醫生在紙上簽下了字,提醒道,“住院費只能退百分之三十,我們給你準備好的各項工具可不能不算數。另外如果你提早出院,在醫院外頭發生什麽意外,我們醫院不承擔任何責任。”

“我——”依藤捂住了腰。她和梅青霜一合計,先找到許影後再出院。

她在chuang上躺了兩三天,松快了一點,找了個時間上到頂樓去。

頂樓服務周密。門口那問詢臺前護士坐在那裏一直朝依藤微笑,盯緊了依藤。依藤無計可趁,在走廊裏左右張望,身上鑽心的疼,她不一會就滿頭大汗。她扶着邊上的座椅坐下,盯着門口來人。

可是她左等右等,等不到一個跟許柳霧有關的人。她起身,扶着腰,走到問詢臺前。

“請問,能幫我給許柳霧,許小姐留一個言嗎?”

“可以啊。”護士向她身後一望,突然然展開了笑容,對她身後的人說,“趙先生,這位小姐找許小姐。”

依藤回過身去,只見一個面相儒雅的男人。

他布夾克,休閑褲,老布鞋,夾克開着,開着出露出一只塑料袋子,袋子裏仿佛是包子,看那袋子的标志,是屬于城市另一邊的一家知名的包子鋪。包子鋪老板總是限量,像是刻意為難,讓人排很久的隊;手上一只粉紅色保溫桶

“這位小姐,請問你找我夫人有什麽事?”

☆、情不知所起,一渣而深

許柳霧的丈夫極少出現在新聞上,加之知名度不高,但凡雜志報紙寫了,都只寫他是個商人,從未有過誇贊之辭,實在讓人想不到他有這樣的儒雅的相貌。

“你好,我找許姐,有些事解釋。”依藤初一見,只覺得确實如此,儒雅的面容和他的行動相比,确實不值一提。

“原來是這樣,柳霧最近身體實在不舒服。你在外頭坐一坐喝杯茶,我進去幫你問一問,她如果勉強能支撐,你再進來同她講一講話,如何?”趙先生道,眼角一展,笑起來十分暖和,“請問小姐你叫什麽名字?”

“我……”依藤說不出話來,又一想自己沒做錯什麽,她直接道,“我就是……”

這時,住院部裏又出來了兩個人,一個穿着病號服,柔弱春柳,一個則是帶着墨鏡,面色不渝,英俊的下巴叫人熟悉。

“趙先生。”那穿病號服的是馮若景,她瞥了依藤一眼,勾起了嘴角,“這位是……”那戴墨鏡的男人,動了動下颔:“閉嘴。”馮若景僵住了笑容,斂下了目光:“你們慢聊,我送我男友出去。”

“好的。”見寒暄完,趙先生笑着轉向了依藤。

“我……就是網上那個被傳爆料許柳霧的那個依藤。”依藤一口氣說完,一見趙先生的眉頭有些波動,她立刻解釋道,“我并未做過那種事,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呢,許姐對我很關切……”趙先生止住了依藤的話音,示意她輕聲:“柳霧最近在心情非常不佳,我不能讓你進去打擾她,無論你是不是那個始作俑者,對于她,你都是個刺激,”他放軟了語氣,“最後,如果你想解釋,可以等柳霧心情平靜了再過來,好嗎?”

說話這當口,趙先生将依藤帶出到通道裏。

依藤覺得他說得對,放下抓着趙先生的手,扶住了腰:“好。”她難掩難過,卻也發現自己不能貿貿然這樣闖進去,焦慮和無力抓住了她。

趙先生吩咐護士照顧依藤,顧自進去了。依藤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就這樣看着他走進了。

她咬緊了牙關,忍住腰間的痛楚,決定先找到馮若景陷害她的證據。

只是怎麽才能套出馮若景的話,她想到了自己演過的一個電視劇。

那是一部勾心鬥角的都市霸道總裁愛情劇。劇情中男主的公司遭到了敵對方的陷害。但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是敵對方做的,在衆叛親離之際,男主和女主就将敵對方約了出來,用一只錄音筆套現了證據。

依藤決定依計行事。

首先,先買一只錄音筆,錄音筆太貴,她就買了一個錄音機,小型的那種。

其次,約馮若景出來。

她按照電視劇裏的發短信的劇情,給馮若景留一張紙條。紙條上面寫着:醫院食堂3點半見面,我手上掌握着你的證據,如果不來,我馬上曝光了那證據。

她忍着腰痛在食堂裏等到晚上,吃了晚飯,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馮若景居然沒來。

她氣得腰疼,跟梅青霜抱怨了。梅女王兩指一鈎,給了她一個暴栗,在她額頭上殘留了鹵雞爪的香味。

“你也不想想,你拿到證據你不曝光,還醫院食堂見面對峙呢,到底是你傻啊,還是她傻啊。”說着,又來一個暴栗。

依藤躲了開,拉折了腰。梅青霜放下雞爪給她揉腰,将油手在她病號服上撇了撇。

“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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