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二回,全屋的人各就各位

還好腰痛沒來,依藤想到,果然腰痛說來便來。

她喘息了許久,哽着牙根向上攀,匆忙倒在路上。

這一次沒了剛才的力氣,她怎也站不起來了。

“有人嗎?”她大叫起來。

田裏除了狂風,還多了她綿長的餘響。

沒有燈光走進,眼線路像是一條黑暗幕布,橫亘在她的眼底與視線盡頭,舉頭四顧,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有人嗎?”她的氣息微弱了,蹦出了一個小火花,“有人嗎?”

還是沒人。

依藤喘息一聲,掙紮不起來。

她仰面躺着,忽然想到:為何這次顧守篤失去了蹤影。如果他能來救我,如果他能夠救我但他能來救我,我就……

依藤吞咽了一聲,咽斷了此時的思緒。

忽然稻田一陣劇烈的晃蕩,這這樣的黑夜裏縱使狂風大作,也不容易見到這樣的晃蕩。除非是有人在這裏走動。

依藤屏住呼吸,緊盯着那晃蕩的地方,從呼呼的風裏,她竊聽到了一絲腳步聲。這腳步聲很輕,她聽得越長,腳步就來得越重。

依藤一緊張,反手按住了田埂邊的石頭,只見一個180左右的身影投出稻田。

是顧守篤?

“依藤!”這詭異被一聲驚呼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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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她問到,向前頭看去

“是我。”一道手機光搭在她頭頂。

依藤明确知道,來得人不是顧守篤。她繼續向前張望,甘明洵通紅的眉眼漸近了,她立到依藤眼前,扣着手機,将依藤從地上架起來。

依藤吸了吸鼻子,猛烈的聲音像是火柴劃在紙盒上。

“怎麽樣?”甘明洵問到,“我剛才跑到半路,要不是一個少年提醒我,我大概還不知道你……”

“還好。”依藤笑道,“師姐你帶我到暖和點的地方,咱們先不要回去。”

甘明洵望了她一眼,斂下目光:“為什麽?”

“我想啊。”她輕快地說,拄着甘明洵蹒跚着,“暫時不要回去,對着宋大炮那張白癡臉沒好處。”她說着笑了,咳嗽兩聲。

甘明洵抿出了一個微笑,說到:“是啊。”

兩人相互攙扶着走到了村落光亮處。這村莊雖然算不上繁華,但幾戶小酒館還是有的,大半營生到8點,成了村裏最遲關門的那戶人家。

依藤和甘明洵進了一處敞亮的炒菜館,選了一張桌子坐。老板叼着顆紙煙,皮袖套,大白布圍兜,夾着便簽上來了。

“兩位吃什麽?”他問,視線在依藤的衣服上逗留片刻,“姑娘你掉溝裏去了?”

“是啊,”依藤看向甘明洵,“燙青菜?”

甘明洵點了點頭,附和了這個決定。

“燙的,”老板蹙起眉頭,“跟炒青菜一個價啊!”

“這……”依藤瞥了一眼菜樸實的價格,放下了心,“随你的便。”說罷,老板就轉身走了。甘明洵望了依藤一眼,斂下目光:“怎麽樣了?”

“有點疼。”依藤蒼白了臉,感受着身上痛處的作用力,“不過沒傷到骨頭,我得回去換身衣服。”說起回去,依藤斂下目光,“其實也沒這個需要。”她撓了撓頭,感覺着甘明洵的注目,她陷入了尴尬裏。

甘明洵望了她一眼,低聲敘說着:“其實最好的結果是我離開。”

“啊?”依藤皺緊了臉,牽動了臉。

甘明洵瞥她的痛呼聲一眼,勾起一個仿佛的笑。她漸漸凝滞住了笑意,側看的目光,仿佛鑽入了某個過去的片段。

“我竟會想對你說些事情。”甘明洵輕蹙起眉頭,她維持着那視線,忽然向後頭轉身,她喊道,“老板,來兩瓶酒。”

說完這句話,她盯住了依藤的眼睛,露出一個缱绻的笑意,“我未婚夫是在我25歲的時候去世的,他是攀登愛好者,死于雪崩。”甘明洵動了動喉頭,仿佛在固定發顫的聲帶,停頓了許久,“那時候,我跟家人關系很淡,一個朋友也沒有。我一個人關在家裏,誰也不知道。”甘明洵頓了頓,“宋大炮那時候大三,不知道哪裏獲得的消息,連夜從學校飛過來,跑到我家門前跟我說,師姐,別難過,我陪你。”

“那時候我正準備自殺。”

依藤抿緊了唇,斟酌着适當的詞彙,她終究不知說什麽安慰甘明洵。她拍了拍甘明洵的手,甘明洵朝她笑了笑。

“其實你跟宋大炮真有點像,”甘明洵思索道,“你們就該在一起。”

“什麽?”依藤急忙辯解,“我跟你說,我跟宋大炮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其實,我其實……”依藤篤定道,“我超級愛顧守篤的。”

甘明洵頓住了,似乎要驗定此話的真假,目光一直上下打量着依藤。

依藤仿佛置身在鍋爐裏,但就是燙熟了她,她還是想憋着,畢竟不能眼睜睜瞧着宋大炮就這樣放棄。

“是,”依藤狠狠點頭,“我晚上還留他在這裏過……”

“留他什麽?”甘明洵追問着。

“過……過夜!”她深吸了一口氣,展開一個矜持的微笑,“就是過夜。師姐,我跟你說,宋大炮是喜歡你的,我衷心希望你不要放棄。”依藤攥緊了拳頭,心頭百轉千回。她模拟了好幾遍如何在顧守篤這個變态的守候下,保全自己。

甘明洵聽到她的保證,嘴角研開一點笑。

“希望如此。”她扳開啤酒瓶,給

“雖然如此,但我還是希望他至少有那麽一點喜歡我,”甘明洵斂下目光,比了尺寸,她将兩個手指挨在一起,看向指縫中段。

“唉!師姐你怎麽就對宋大炮這家夥這麽癡情呢?”

“是啊。怎麽回事呢?”甘明洵接過老板上來的菜,要了兩瓶皮啤酒,“喝酒嗎?”

“當然喝了。”依藤拿出那邊的杯子。

甘明洵扳開啤酒蓋子,給兩人都倒上滿滿一杯。依藤一口将那酒悶下,澀眯了眼睛,轉而從心底迸出一種爽感。兩個推杯換盞三兩下,話匣子便打開了。

門口一個長久立着的身影望向裏頭,那身影同菜館老板對了一眼,将錢付清了,走了進去。

依藤喝得忘乎所以,嘟嘟囔囔不知些什麽。

迷蒙中,她仿佛陷入了一條羽絨被裏。

那羽絨被有筋骨,有彈性,還有呼吸,那呼吸噴在她的頸側,仿佛在低語着什麽。混亂中,她手一拂,那手下的肉墊便歪向了一側。

這怎麽這麽像是個人臉。她隐約有些意識。

她睜眼一瞧,摔到了地上,身上的疼痛終于使她清醒了。

“依藤,你怎麽了?顧守篤跟你有什麽問題嗎?”甘師姐問到,就站在一邊。他們此時正在路上,周圍一片僻靜,只一盞路燈立在山壁一側。

依藤望了那路燈一眼,猛地從地上掙紮起來。

她站在兩人跟前,在顧守篤和甘明洵之間張望,吞下的口水瞬間,她抓住了關竅。她望向顧守篤,咬了咬牙,挽住了顧守篤的手。

“我看見顧守篤真的好開心。”她說着,對甘明洵解釋到,“開心得我都摔下來了。”顧守篤瞥了她一眼,臉上還是那肅冷的神情,他沉默不語,配合着依藤向前走去。

走了好一陣路,三人終于來到了老屋前。

☆、作死(2)

宋大炮迎了上來,停在了依藤前面。

依藤給他擠了擠眼,他向前走了一步,看了依藤一眼,依藤得了那一眼,又給他擠了擠眼,他重複了上次的動作,轉身離開。

“你!”依藤想要拉住他,卻給他逃了。她轉過身要替宋大炮同甘明洵辯解,卻正好對上甘明洵微紅的眼眶,她說不話來了。

“我想請你幫個忙。”甘明洵笑道,“讓宋飛機住你的房間,讓宋大炮住我那裏。”

“當然,”依藤轉念一想,卻想到老屋只有三個房間,“那我——”她哽着牙關笑,“那我當然是跟我男朋友顧守篤一個房間了,對吧?”

甘明洵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定了,我們一同去跟宋大炮說這事好嗎?當然好。”

“當然好。”依藤笑着附和到,發僵的眼角掣肘着她繼續嘴角上揚。

他們來到宋大炮的房裏,同宋大炮說了這事。宋大炮連忙反駁。

“嗯,我們是朋友,分手以後第一晚的一個朋友。”甘明洵垂下目光,擡起眼時,專注地望向宋大炮的眼睛,“我需要安慰。”

“安慰,讓依藤安慰你。”宋大炮說着偏開了視線。

“這倒也可以了。”甘明洵仿佛在思索,“但是依藤他男朋友來了,你總不能好意思讓我打擾他們吧。”

這一來一往,甘明洵将宋大炮的話堵死了,此時關鍵在于依藤。

“呃……”依藤擡眼望向那對情侶,迎來了宋大炮殷切的目光,向左一看,面對的是甘明洵的深情注視。這一對情侶互看了一眼,宋大炮低下了頭。

依藤想到:她想幫這個忙。

“你總不好意思分開我們吧。”她望着宋大炮一眼,過往的演技浮在她臉上,她溫柔的注目倒是煞有介事。顧守篤動了動眸子,望着依藤呼吸停滞,他失神的模樣更加深了這份感情的真切。

“可是……”宋大炮猶豫了,他低下頭,四處搜尋借口,搜刮到了鞋底下,“我……”他撇開腳,手一只在毛衣上搓弄,他撓了撓頭,手被甘明洵接了過去。

甘明洵順勢蹲下身來同他對視:“我們算是朋友,對嗎?朋友之間一起睡又有什麽關系,你對我沒有任何绮念,對嗎?”

宋大炮撇開目光,慌張地點了頭。

依藤看着他,松下了一口氣。她頓時松開顧守篤的臂膀,向邊上張望,瞧着時機不對,她提議道:“那我們……”說話時,宋大炮和甘明洵看過來。

她瞬時向顧守篤伸出一只手,這手在空氣中停留了一秒,就全然在溫暖的真空裏了。顧守篤握緊她的手,向她走了一步,已經靠到了她身邊。

她半邊身子頓時發燥了,臊得她滿面通紅。

依藤想要終結着尴尬的境地,她立刻說話了:“那我們……現在走了。”

“好啊。”甘明洵微微一笑。

依藤咬咬牙,扭過顧守篤的手,兩人向她房裏走去。

兩人走這一路有一個世界那麽漫長,但一個世紀也是有盡頭的。依藤拉上房門,感到顧守篤就站在身後,她慌張轉身,迅速掃向四邊可以逃竄的窗戶。

終于,她向後一退,握住了門把手。

“我……我……跟你說,”她過于緊張,細細摩挲門把手,手上下顫抖起來,“我跟你說我不是允許你做什麽的意思,不過是為了幫宋大炮和甘師姐,你晚上控制住一點,你要是圖謀不軌。我身上帶着刀,分分鐘了結你。”依藤想到了顧守篤身手,抽一口氣,強行隆起了xiong骨,身子緊貼着門皮“我不講假話的,甭管你什麽魔族,我照樣了結你。”

“是嗎?”顧守篤應到,神情冷峻。

忽然他注視向了依藤的脖頸。

依藤猛地一縮脖子,攥緊了拳頭,向旁邊疾走。

只是顧守篤雖然站在那處一動不動,但他腳卻生到了依藤的腳下,依藤一絆,向前撲去,眼瞧着要大臉着到。

一條健壯的手臂從依藤xiong前橫出。

依藤一蹲,扶着那手臂終于站穩了。

她一沾那滾燙的臂膀,就像是觸碰到了熱水,向後仰去,一個不穩,将要後腦勺着地,被另一只手臂攔腰抱住。

她整個陷入了顧守篤的懷裏,就像是一滴水,陷入了岩漿裏頭。她的臉比方才還紅了,暗紅的臉皮上似乎有血要蒸騰而出。

“你小心些。”顧守篤抱着依藤叮咛,神情一成不變。

“當然,要你管。”依藤推開顧守篤,向下腿一軟,有點瘸。她向前蹒跚,腦袋正中櫃子。她吃痛一聲,從櫃壁邊退開,一邊揉着腦門,一邊火速裹好了衣物,跑去廁所裏。

一陣洗漱過後,她心情舒暢了許多,将身上裹得嚴嚴實實,就差将臉包上了。她怯怯地探出廁所,見四周無人,包着換洗的衣物到邊上曬。曬完了衣服,就到了她回屋子的時刻了。原本踯躅的心情多了七八分,拖着依藤的腳,依藤又走了一個世紀。

她走進房門,便見空無一人。

一條冷風吹皺了窗簾,席卷了屋裏大半的東西,将堆在老櫃子上的紙頁吹得嘩嘩作響。依藤望向那風聲來處,只見漆黑的一片的場院,和遠處若隐若現的山松。她眯起眼,見到更遠的地方連輪廓都沒有了。

屋子裏沒有人。本該在此的顧守篤不見了蹤影。

依藤向前走去,輕輕絆過一條纖細的絲線,她向邊上張望,一陣窸窣的響動從不遠處傳來。

她擡眼一望。

幾乎是同時的,駿馬似的身影從窗子裏躍入。

那男人的發絲含着熹微的光,上頭的露水在依藤眼前斜下,像是刻意放慢了節奏。發絲上的水珠一寸一寸從眼底落下,新鮮到瞬間炸裂,連裏頭的微塵都有飽滿的光華。

那人的面龐不必說,比水珠更亮眼,叫人忘記了呼吸。

依藤忘記放下那屏緊的呼吸,長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還是顧守篤先開得口:“這樣你介意嗎?”

“什麽?”她猶在失神在中。

顧守篤繼續認真道:“你洗完澡我才進來的,我沒有看你洗澡。而且我藏在山上,也設了陣法,那兩人瞧不見我的影子,沒有發現我的蹤跡。我們沒有露餡。”

“露餡?”依藤一動下颌,偏開了目光,“是沒有露餡。”

“晚上我睡到山上去。”顧守篤斂下目光,吸了吸鼻頭,呼出一口冷氣,“這樣你就不會介意了。”

依藤打量着他的目光,齧起了唇。

顧守篤已經改了。

以前我們倆過得很好,現在總可以原諒他了吧,不行……

愧疚就像是芝麻,一點點點在她心頭,她數也數不清。她感到一絲絲煎熬,斂下了目光。

“其實,你可以睡在這裏。”她攥緊了拳頭,“睡在地上吧,要是你不介意,如果……”

“我不介意。”顧守篤向前張望,觸及依藤目光的時候,他退後了一大步。

依藤望着他的一舉一動,沒有不心軟的道理。

“那我們就鋪chuang吧,你跟我一起怎麽樣。”她指揮道。

顧守篤一一應下,兩人鋪好了chuang。依藤蓋好了被子,側過身子預備着睡覺。顧守篤倒是頃刻間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了,平日裏沾着枕頭就睡的依藤卻失眠了。她躺在chuang上,總感到有一個人睡在她身側。

她翻過身,索性看向地上的顧守篤。

顧守篤睡得很沉,纖長的睫毛仿佛銜着月光,安然的面孔在肌膚的銜接下,幾乎像是在吸收日月精華,瑩瑩泛白。

依藤注視這面龐,也有了些許的睡意。沉沉睡去。

睡夢中,她逐漸進入了一個夢境。這個夢似曾相識。

是在哪天見過呢?她想到,是在收到石頭那天見過。

夢裏,她過着前世的生活,正和小姐妹們在大聲讨論那個渣男,誰知道一塊石頭當空砸下,砸得她當場死亡。這讓她皺起了眉頭,再經歷一遍那樣的痛苦可不好受,誰知接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她死後好像還有一段歷程。

兩個女人用繩索套着她,她們走過了酆都的牌坊,遠離了游魂行走的地方,來到一處陽光明媚的宮殿。

在那宮殿錢,那兩個女人一轉身,縛住她的繩索就遠去了。她感到手腕一陣冰涼,猛地一瑟縮,她頭一側,就睜開了雙眼。

那兩個女人的面孔在依藤眼裏一點點加深。

依藤呼吸着,明晰了眼前的場景。

這裏是山中小屋,視線正中是堆疊整齊的地鋪。那裏昨晚睡着顧守篤,現在空無一人。

依藤趁着顧守篤不在,趕緊換好衣服出門鍛煉,鍛煉完回來,正巧看見顧守篤提着熱騰騰的早餐從外頭歸來。

“好早。”顧守篤說到提了提兩手的早餐,面龐上毫無波動,“給你們都帶了。”

這話實在貼心,消除了依藤的愧疚。

依藤主動走近了顧守篤,經過昨晚安全的一夜,上次偷窺她洗澡的事情她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是嗎?”依藤接過顧守篤遞來的那一提,瞥了一眼,竟是自己的喜歡吃的。

她幫着提進門裏。

這時,宋大炮正好從廁所出來,他看過來一回,腳步一頓,趕緊走進了自己屋子;他身後跟着甘明洵。

甘明洵臨進屋子,朝依藤勾起了微笑,動了動唇,仿佛在說謝謝。

依藤點點頭,招呼道:“出來吃早餐啊。”

“當然。”甘明洵微微一笑,推着宋大炮進了房間。

依藤笑起來,呢喃道:“真幸福。”

“是嗎?”顧守篤說,撇開目光,“你今天要拍戲,需要我幫忙的話……”

“我——”依藤略過前面不知所謂的話題,專注在後頭,“你不用……”

“怎麽不用?”宋大炮從後頭繞出來,向早餐裏頭挑揀,他拿出一個包子啃在嘴裏,“依藤第一場一直進不了狀态,她需要一個新郎,真的。”宋大炮癟了癟嘴,包子嚼了滿口,又拿起一個包子,被依藤一手拍掉。

“我是導演我說了算,顧守篤你就充當那個新郎。”宋大炮撿起那包子,塞進嘴裏,對上依藤的眼睛。依藤目睹宋大炮的堅定的視線,控緊了喉頭吸氣。

她吞了吞口水,聽那顧守篤應到:“好。”

☆、愛我你就抱抱我

依藤真心覺得顧守篤來演新郎沒什麽。

她跟顧守篤的誤會已經過去了。而同她對手戲的是個英俊貌美的少年郎,更是好事一件。

她這樣想着心情好了許多,當真正要開始時,她心底又湧起繁雜的情緒。

現在中午剛過,宋大炮和其他在外布置,依藤則在屋裏化妝。

午後的陽光照進來,落在箱櫃的玻璃上,那玻璃面亮發灰。化妝品擺了一箱面,但真正用上的還是那盒粉。

依藤掃補着精致的妝容,凝望着鏡子,她嘆了一聲,放下粉刷子,粉刷子上的緋紅顆粒筱筱落下。

她又對自己解釋了一遍。

這時,門猛地開了。

“依藤,快點,鄉親們都等着呢!”宋大炮招呼着,“快點快點。”

依藤乜他一眼,理好衣服的褶皺,被推出了門外。

衆人齊齊看着依藤,依藤第一眼看到鶴立雞群的衆人,第二眼才慢慢渡到衆人。她對此渾然無覺卻更加緊張了。這讓她的神情呆板而僵直,甚至有一點尖銳。她看過衆人,空氣中一口氣猛擠入她的呼吸。

她屏住滿是脂粉味的呼吸,看向了顧守篤。

“你快點。”宋大炮從旁催促到,像是一曲無意義的伴奏,“今天早晨沒進入狀态嗎?”

“我……我……”依藤攥緊了拳頭,“我還沒進入狀态。”這一句話還未落盡,聲音就被忽然關上的門給斬斷了。

依藤逃進了屋子裏。

她一頭磕在桌面上,磕到了粉底盒邊角。這一撞生疼,她呲着牙揉起額角,突然發覺那是自己新買的粉底,趕緊亮起滴溜溜的大眼睛,在粉底上檢查。

她來回撫摸粉盒上隐約的裂痕,氣得拍一下腦門,手上的粉底盒一起甩在了臉上。

又是一陣痛。

她捂住頭,還沒全然将這痛呼出,沒又被打開了。手上的粉盒經不得吓,猛地一凸,凸出了她的掌心,随着她扭身的動作,向邊上掉落。

咔。

粉盒掉在了地上,聲音很輕。

依藤急忙甩腳查看,腳卻不受控制,一時越線,,那脆弱的小黑盒子就被踢到了箱櫃底下,撞上了牆面,彈了出來。

那盒子打了個輕旋,搖搖擺擺地展示軀殼正中的裂隙。

依藤捂住了腦門,蹲下身來。她被衣服緊緊圈住,圈得她窒息。

“我……”依藤撿起那裂開的粉盒,細致的粉碎落到她的手上,涼冰冰的一小點,像是落下的細雨。

她好像不記得這買了多少錢了。

這遺忘解決不了多少發疼,光一個貴字就讓依藤無法呼吸了。

早知道有今天,她當初為什麽要聽那個導購姐姐說說說呢,當初為什麽要覺得雖然很貴但很好用呢。

當初……

她顧不得有人在看,用拳頭猛一下打腦門,又疼得呲牙咧嘴。

“什麽東西摔壞了?”顧守篤方才就站在門外,他從身前甘明洵和宋大炮之間擠出來,蹲到依藤身前,“什麽東西摔壞了?”

“我……”依藤反手藏起那驚慌失措的證物,但是用力過猛,粉盒被整個捏斷了,膩粉紛紛從指縫間洩出。

藤痛苦地合上眼睛。

“算了算了。”她站起身來,将粉盒丢在桌上,愁眉不展。她望了一眼,轉開視線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你幹什麽?”她悶聲問到。

“沒別的事,就是大家都準備好了,問你好了沒,”宋大炮看了一下手機,“現在一點了,好幾個阿姨說家裏孩子幼兒園五點放學,四點就得去鎮上。”

“我……”依藤看了一眼顧守篤,被顧守篤專注的目光一刺,掩住了視線,“其實吧,我覺得我還需要再醞釀下。”

“醞釀?”宋大炮的滿臉疑惑逼向了依藤,“你同顧守篤不就是男女朋友嗎?想象一下你們結婚的樣子不就好了。”

想象結婚的模樣。

依藤瞪大了眼睛,眸子黑白分明,仿佛在醞釀着什麽,她腦袋裏确實一片空白。

她一想到要想象同顧守篤結婚,便咬緊牙關,全身上下的肌肉的力氣都去阻隔思想了。這事極其費力,約過了三四秒,她便呼吸不暢。

“我覺得我……”依藤低下頭她聲帶上熱烘烘的,難以啓動,“我覺得我……”她視線側倒另一邊,看顧守篤渾然無覺地傾聽,視線一抛,又移回了回來,“我覺得我……”

“你覺得什麽,”宋大炮吵鬧的外間,回過身來數落,“我覺得你們真不像情侶。不會是為了騙我……”

“你值得嗎?”依藤說着,還伸出手去制止。她縮回手放進兜裏,強忍住撓頭,指尖剝皮似的發癢。然後她開始嘴唇發幹,卷起舌頭抿過嘴唇:“我覺得……”

“你覺得什麽?”宋大炮眯起眼睛,“你覺得……”

“大炮……”甘明洵拉住了要發表意見的宋大炮,認真地解釋道,“就算是男女朋友,在遠沒有談婚論嫁的時候,對于婚姻還沒有那個概念。如果讓你想……”甘明洵主動否決掉了這個提議,宋大炮那匆忙低斂的目光又升起了,她目睹了一舉動,轉而看向依藤,“我來跟依藤談一談,畢竟我有經驗。”

甘明洵拉過依藤的手,請宋大炮和顧守篤出去。

室內又恢複了依藤一個時的寧靜。

依藤和甘明洵一起走到箱櫃便的長凳坐下,未嘗注意到粉盒不見了。沒了男人,兩個女人之間的談話要容易得多。

經過許久默認的沉默,兩人坐近了一些。

“你——”甘明洵偏過頭,要與依藤對視,“你跟顧守篤不是男女朋友?”

這話直擊依藤的痛點,依藤本在難熬中有些昏沉,霎時清醒了,她急忙直起身子,向四處瞧去:“我……我跟顧守篤之間的感情是這樣的……”

“只有顧守篤瞧你的,你一眼也不瞧他,倒叫我納悶了。”甘明洵勾起一邊唇角,用淡如煙灰的眸子攝入了依藤的慌張。

依藤望着甘明洵的眸子,也瞧見了那慌張。她扣緊了交纏的手指,向着邊上不定眨着眼睛,像是要抖落那些尴尬的異物:“也不一定,或許是我……”

“顧守篤。”甘明洵叫到。

話音未落,依藤向門口看去。門口還是如剛才一樣緊閉着,沒有一點要開的痕跡。

“甘師姐,你未免……”依藤略有些惱怒。

甘明洵看向她,眼睛隐隐有些笑的輪廓,就這樣一直望着,像是飄落無定的絨毛,粘到依藤身上,四處都是癢意。

依藤心底一陣矛盾,但她需要說話,去掩蓋前面的錯漏。

她終于承認了:“是,我是沒有跟顧守篤在一起,但我就是對宋大炮絕對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就算是自戀我也不要喜歡他。”

“是嗎?”甘明洵緊追着依藤詢問到,“那顧守篤呢?”

“我對顧守篤……”依藤低下聲音,發出清淺的呼吸聲,“我對顧守篤……”

“你喜歡顧守篤。”甘明洵用恰當的聲音在她耳邊說。

旁人這樣的一問,讓她竭力去思考。那些混亂的漂浮得救記憶終有了一個清理的緣由。

依藤依次回憶過往,堵在心頭的思緒松開了一寸,又松開了一寸。

“是有一點點。”向來大嗓門的她聲音細若蚊蚋。她向邊上眸光悄悄勾起空氣的一縷光,通紅的臉上薄粉微浮,随着笑意紅色蔓延到了耳根,她憋着笑,兩眼彎成了兩座小丘,滿溢出了春光,“是有一點點喜歡。”

“一點點。”甘明洵難以置信,“上回你喝醉了我見你抱着顧守篤的脖頸,在那裏痛哭大叫為什麽你是個變态。”

“我……”依藤吃了一驚,看見甘明洵望過來。

“我倒看不出顧守篤哪裏變态了。”甘明洵思索着,“他也沒有做什麽,難道是……”

“他還好,其實都已經過去了。”依藤打斷甘明洵的話,她想起那滿眼的紅霧,将眼睛向上偏,頂起眼球所受的重力讓呼吸平穩下來了,“你最好平時不要做一些刺激他的事情,他情緒不穩定。”

甘明洵試着問到:“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不是。”依藤搖了搖頭,“他身份特殊,不能同你們講。”

甘明洵沒有再問,而是轉向兩人之間的情感關系。她思索了一會,對依藤說到:“想知道我是怎麽喜歡上智行的嗎?”

“智行?”依藤在記憶裏尋找這個熟悉的人名,“甘師姐的那個未婚夫?不過,他是不是跟文家有什麽關系?”

“是,他是文家的大兒子,”甘明洵斂下目光,溫柔地笑着嘆道,“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從小身負重任,但是他不自由,”回憶讓甘明洵失神了一陣,甘明洵發出些呓語,“喜歡我或許是他的無奈之舉。”

“無奈之舉,”依藤這就納悶了,“喜歡還能無奈。”

“是啊,”甘明洵笑道,“喜歡也分心甘情願是順其自然的無奈。不說這個了,”她将目光轉向依藤,“智行跟我真正萌發感情的時刻是我在山上拍攝夜行動物的時候,那時候我被一頭豹子纏住了,他開槍射殺了那頭豹子,我得救了,就愛上他了。有時候愛情的感覺只需要一個瞬間。”甘明洵比了一個挨近的兩指間的距離。

“這樣?”依藤撓了撓頭,“可我殺不了豹子,而且顧守篤他也不需要我殺豹子。”

“傻孩子,”甘明洵搖了搖頭,提示到:“你們不需要殺豹子。”

“為什麽?”依藤皺起眉頭,想得很艱難。

甘明洵側開目光,微微一笑:“你們只需要待在一起待一會就就好了。你可以試着抱抱他。”

“抱?”依藤對此擠眉弄眼。她顧自笑出聲來,又念了一遍,“抱?我想不到跟他抱在一起的樣子,有沒有更那什麽簡便的方法嗎?抱我怎麽抱?”

“就是這樣。我相信你能做的很好的。”甘明洵站起身來,丢下這麽一句,她走出了門。

依藤獨自待在房裏待了一分鐘不到,門又被打開了。

顧守篤被宋大炮推進來了,可他沒踉跄,站得穩穩的。他在門口定了定關上門,向這裏走:走的時候,他面目漠然,一腳一跨便是一個可量的弧度;他的腳伸得格外筆直,的确良的褲腿沒有一絲褶皺。

依藤低下頭,掩住了通紅的臉。

“他們叫我來跟你待在一塊。”顧守篤陳述到。

“是嗎?”依藤低着頭,應了一聲。

“是。”顧守篤坐到依藤身邊。

兩人便陷入沉默了,顧守篤還要說話,沒發出聲音,被依藤一把攏住。

依藤感受着那厚實的軀體僵硬在她懷裏,亮起了雙眼,竟有一種竊喜。

她攏緊了懷抱,合上的眼睛彎起了,眼角皺起一茬茬肉芽,相互疊靠在一起。她動了動腦袋,長發落在顧守篤的緊邊,掃過他脖頸之後的發粒。

緊接着,依藤松開了呼吸。

她加緊了擁抱,嗅着顧守篤尚帶松香的懷抱,忽然有了惡作劇的心情。她朝顧守篤的頸後吹氣,方吐出了一口,身子一個不穩,被整個擁入了顧守篤的懷中。

顧守篤冰涼額臉頰貼着她的頸側,緩而熱的呼吸噴灑在肌膚上,灼起了三個熱度。她被那不均勻的熱度折磨着,通紅着臉,卻感到一種充盈在xiong臆裏的熨貼。

“我……”她有有一種說話的欲望。

“藤藤,你可以摸摸我的頭嗎?”顧守篤卻橫生了話音。

依藤推開了這王八蛋,在心底破口大罵:去你的頭。

☆、忽然失蹤

即使多了顧守篤最後時刻的煞風景,依藤還是體悟了愛情的情緒。

她記下那情緒,心底還有些微惴惴不安的。

喜歡的感覺是有了,但角色含羞帶怯,同依藤南轅北轍,這含蓄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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