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1)

方朝陽在自己房裏挑了兩個一等,兩個二等,兩個三等的丫頭并着四個粗使婆子,服侍顧若離。

小小的罩院裏,服侍的人比崔婧文身邊的人都要多。

她留了崔延庭在房裏,自己披着衣衫由丫頭婆子簇擁着進了罩院。

院子裏一片嘈雜聲,她往門口一站,問道:“怎麽回事。”話落,一眼就看到了被兩個丫頭拉着,正面紅耳赤的崔甫,眸光一厲。

“郡主!”雪盞走了過來,“是小少爺,他……他往三小姐房裏丢蛇,被奴婢親眼看到了,這會兒蛇還在房裏沒有抓到。”

方朝陽抿着唇朝崔甫走過去,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是你丢的蛇?”

“放開我。”崔甫使勁的推着丫頭,推不動就擡腳去踢,半晌沒了力氣,就瞪着方朝陽,“我丢蛇了,你能怎麽樣。”

方朝陽攏着手立着,紅袍拽地,墨發披散在腦後,卸了妝的臉上表情似乎越發的不近人情,掃了崔一眼,道:“将他丢房裏去,什麽時候找到蛇,什麽時候放他出來。”

崔甫一個激靈,蛇方才是他小厮丢進去的,他也很怕蛇:“你敢。”又道,“你又不是我娘,你憑什麽關我。”

方朝陽眼角看着他,滿眼的不屑。

崔甫氣的直抖,正要說話,門口二夫人并者崔婧文以及崔婧語和崔岩走了進來。

“你太過分了,居然讓下人押着他。”崔婧語比二夫人反應還要激烈,一下沖過去,打掉兩個婆子的手,護着崔甫對方朝陽喊道,“一條蛇罷了,讓人抓出來不就行了,你至于這樣嗎,郎哥兒才八歲。”

方朝陽根本沒去聽她在說什麽,轉眸看向二夫人,淡淡的道:“你有意見。”

“沒有。”二夫人回看着她,面無表情,“他既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

方朝陽嘲諷的一笑,朝一邊的婆子打了個眼色,兩個婆子立刻上去拉崔甫:“二少爺……”

“我不去,我害怕。”崔甫跟受驚的老鼠一樣,一下子蹿到崔婧語身後躲着,“我不抓蛇,你們誰想誰去。”

崔婧語拍着他:“我們不去。”話落,桃花似的眼睛看着方朝陽,“你可真是一點都不掩飾,你女兒房裏多條蛇,你就心疼成這樣,現在卻讓郎哥兒進去抓蛇。怎麽着,這世上孩子,只有你女兒是寶,別人的孩子都是草?!”

方朝陽眉梢微挑,紅唇動了動,她颔首,言簡意赅:“當然。”

“你。”崔婧語氣的打顫,她真的是見識了什麽叫不講理,崔婧文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和方朝陽道,“母親,郎哥兒年紀小,他抓不到蛇的,不如派個小厮去将蛇抓了,再讓郎哥兒給嬌嬌賠禮,您覺得行不行。”

“我去。”崔岩繞開,徑直往卧室去,“你們都不要進來,危險。”

崔婧文和崔婧語一看到自己哥哥去,頓時雙雙變了臉色,尤其是崔婧語驚叫道:“哥,那條可能有毒。”話落,她猛然住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方朝陽臉色一沉。

崔婧文掐着手指,隐忍着站在院門口。

“茂燊。”二夫人蹙着眉喊了一聲,回頭吩咐婆子,“去外院将菜兒喊來。”那個菜兒自小就會抓蛇認蛇。

方朝陽目光一轉看向婆子。

婆子臉色一變,移開的腳步一點一點收了回來,垂首,恭敬的站着。

二夫人依舊面無表情,抿着唇靜靜立着。

崔岩步子頓了頓,攥着拳頭,一副赴死的樣子推開了卧室的門。

大家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崔婧語更是驚叫起來,仿佛門一開裏頭那只蛇就能張着血盆大口将崔岩給吞了似的。

就在門推開的那一刻,他們看見裏頭居然還站着一個人。

顧若離。

大家一直在鬧,居然将她忘了,直到此刻才想起來,顧若離一直沒有出現。

“三小姐。”雪盞和歡顏吓的腿都軟了,“您……您什麽時候進去的,沒有受傷吧,快點出來。”

方朝陽冷眼看着,無喜無驚。

二夫人和崔婧文也是吃了一驚,崔甫放蛇只是個惡作劇,到時候罰一罰就過去了,可若是蛇咬死了顧若離,到時候這件事就不得善了了。

以方朝陽的個性,肯定會讓崔甫償命。

“三妹。”崔婧文最先反應過來,“這裏面危險,你快點出來。”一副要過去,卻又不敢的樣子。

崔岩吞了吞口水,朝她身後看了看,房裏點着燈,入眼的地方倒不見蛇的蹤影,他硬着頭皮過去,對顧若離道:“三妹快去遠處,我……”他的話沒說完,就見顧若離走了出來,招手對雪盞道,“給我找個簍子來。”

找簍子做什麽?

她話落,院子裏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朝她手上看去,就看到她手腕上纏着一條烏黑的蛇,蛇頭被她捏在手裏,蛇尾一副不甘被困不停的擺動着。

“啊!”崔婧語尖叫一聲,捂住了眼睛,崔甫吓的臉色慘白,崔岩退開了兩步指着她道,“快丢了,有毒。”

顧若離低頭看了看蛇,解釋道:“烏梢蛇,無毒。還能泡酒。”

“你太惡心了。”崔婧語一副你瘋了的樣子,“居然還泡酒。”

崔岩也皺了皺眉。

顧若離看向崔婧語,冷聲道:“要不送你。”

崔婧語瑟縮了一下,不說話。

二夫人眼底飛快的劃過一絲譏诮,掃了眼方朝陽,對崔甫招招手:“去和你三姐道歉,以後不許這麽胡鬧了。”

崔甫早吓的傻了,木然的點着頭,盯着顧若離的手腕上的蛇移不開眼。

“不用。”方朝陽當然不會讓崔甫道歉,對顧若離道,“把這條蛇送給郎哥兒,明兒我讓人給你多抓點回來。”

顧若離應了一聲,将蛇遞過去。

“不要。”崔甫吓的驚叫,拔腿就跑出了院子,門口幾個婆子一擋,他被堵在了院門口。

二夫人臉色極其的難看,握着的手,指甲嵌在肉裏:“嬌嬌沒事就好,今兒是你弟弟胡鬧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顧若離淡淡的應了一聲,接過雪盞從牆角翻出的簍子,還親昵的拍了拍。

二夫人和崔岩并着崔婧文看的一身雞皮疙瘩,心口直犯惡心,崔婧語捂着嘴低聲道:“真是又醜又古怪。”

母親性情跋扈,女兒性格古怪,往後府裏可就熱鬧了,崔婧語一刻鐘都不想待在這裏。

顧若離看了對方一眼。

方朝陽懶得搭理她,冷聲道:“郎哥兒的東西忘記拿了。”話落她看了眼李媽媽,李媽媽立刻去顧若離那邊取蛇。

顧若離頓了頓,将蛇倒出來,捏住它的頭遞過去。

崔甫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媽媽朝他走來,拼命搖着頭:“不要,我不要拿。”

“方朝陽。”二夫人看着自己兒子害怕的樣子,眸光裏隐忍着怒火,方朝陽看向她,滿臉興味,“怎麽樣?”

二夫人手臂發抖,後面的話生生的忍了下去。

李媽媽将蛇塞給崔甫:“二少爺,您的東西。”

“娘!”那涼涼的感覺,浸透在皮膚裏,崔甫駭的眼睛一翻,軟倒在地上。

二夫人忙過去扶着他,拍着他的臉:“郎哥兒,郎哥兒。”

崔甫吓的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院子裏又亂了起來。

方朝陽厭惡的道:“廢物!”

“你欺人太甚。”崔婧語跺腳,“我去找爹爹說理去。”話落,就被崔婧文拉住,“先将郎哥兒扶回去。”

崔岩回去将簍子拿過來,把蛇裝進去,幾個人扶着郎哥兒往外走。

“為什麽不讓我去。”崔婧語不滿的瞪着姐姐,崔婧文凝眉道:“爹爹就在隔壁,他什麽事不知道,你過去鬧只會自己難堪。”

“爹爹太軟弱了。”崔婧語看着那個陰魂不散的簍子,氣着道,“早晚有一天,我們都要被這對粗俗不堪的母女,給氣死!”

這明明是她們家,憑什麽一個繼室帶着女兒就能鸠占鵲巢?!就憑她是朝陽郡主嗎,可他們又不是平頭百姓。

她怎麽就有那麽厚的臉皮,一而再再而三呢。

罩院裏安靜下來,顧若離站在房門口等着方朝陽走,方朝陽卻只是靜靜站着,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院子的丫頭婆子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天亮後,自己去領板子。”方朝陽終于開口說話了,只丢了一句,便由李媽媽和幾個丫頭扶着,徑直走了。

顧若離喊道:“郡主……”方朝陽回頭看她,一副你要敢求情,我連你一起打的表情。

雪盞沖她搖着頭,顧若離頓了頓,回道:“您慢走。”

方朝陽滿意的走了,顧若離看着一院子的丫頭嘆了口氣,回了房裏。

可惜那條蛇,烏梢蛇泡酒藥性極好,他們要開醫館了,将來定會用到。

不過倒也提醒了她,改日多買幾個壇子回來,不同的藥酒都備一些。

“三小姐,您歇了吧。”雪盞見她上了床,便垂着頭将燈熄了,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顧若離嗯了一聲,想到了霍繁簍和張丙中,

趙勳若是賀壽就走,那最早也是二十八,還有兩天,他會不會找到他們?

此刻,榮王府裏也是亂糟糟一片,哭聲,罵聲震天。

身後一個女聲隐隐約約的喊道:“讓他滾,滾了就再也別回來了。”

趙勳面色沉郁的踢開一個攔着他的小厮,大步出了王府的側門,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馬狂奔在長街上,馬蹄聲在宵禁後安靜的街道上回蕩,驚的兩旁百姓噼噼啪啪的關門,縮在家中不敢亂動。

他一路進了自己的院子,将馬丢給小厮,衣袍都散着怒氣。

周铮幾人迎了過來,趙勳沉聲道:“收拾東西,今夜就走。”

周铮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趙勳進了書房,小厮上茶恭順的退了出去。

他獨自一人坐着,抿着唇眸光陰厲。

“将軍!”吳孝之笑呵呵的背着包袱進來,道:“老夫已經收拾好了,随時可以啓程。”

趙勳看向他,一改先前怒發沖冠的樣子,道:“先生來的正好,我有事與你說……”吳孝之颠颠的過去。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陳達匆匆回來,還不等他進去,趙勳已在房裏道:“進來。”

“爺!”陳達臉色尴尬,撇了眼正喝着茶悠閑的吳孝之,“找不到霍大夫他們了!”早上他派去的人還看到他們在和別人談鋪子,他們有事要辦,京中人手也不多,就沒有再跟,沒有想到晚上就找不到人了。

“不是讓你派人跟着的嗎。”趙勳緊蹙,吳孝之也是一愣,“跟丢了?”

陳達羞愧的搖頭,他哪裏想到會找不到他們。

“她在京城毫無根基,能去哪裏。”趙勳擰着眉,方才壓下去的怒意又隐隐升了上來,這個丫頭,居然敢對她用計!

他第一次看錯了人,以為她就算能猜到幾分,可也沒有這個膽子真的躲着她。

趙勳的怒越發的盛。

陳達幾人大氣不敢喘。

“要不,再去找找?”吳孝之打量着趙勳,語氣裏也透着一份謹慎。

趙勳沉着臉坐着,看了眼表,沉聲道:“我們沒有時間了。”她既然敢躲,以她的性子,就肯定有把握,他不易找到。

現在他沒空和她捉迷藏。

“先生給她寫封信。”趙勳凝眉,吳孝之一愣,忙提筆沾墨,“寫什麽?”

趙勳頓了頓,聲音裏透着一股讓人生涼的冷意:“告訴她,讓她保重。”

吳孝之愕然,他還以為是威脅信呢?心頭一轉,他又明白過來……既然沒有找到人,就沒有必要撕破臉,以霍大夫的性子,就算哪天暴露了,至少也能念着他們的交情,而猶豫幾分。

硬的不成,就來軟的。

吳孝之飛快的寫好,又添了幾句惜別的話,疊好塞進信封遞給陳達。

陳達拿了信飛快的出去,趙勳和吳孝之快步出了門,韓媽媽趕過來,“爺,王府那邊來人了,說……說找您。”

“殺了。”趙勳聽着頭也不回,在門口看到泊的兩輛馬車,不由神色微頓,吳孝之笑呵呵的指着趕車的小厮,“車都不要了,給老夫找匹馬來。”

趙勳緊抿着唇,翻身上馬,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京城。

顧若離第二日醒的很早,她剛有點動靜,雪盞便在門口輕聲道:“三小姐,您醒了?”

她嗯了一聲,雪盞就帶着兩個未留頭的小丫頭,捧着衣服和洗漱進來。

挂了帳子,雪盞一張圓圓的很和氣的臉探進來:“郡主還未起,歡顏去提早膳了,一會兒您是在房裏用,還是等郡主一起?”

“我自己用。”顧若離自己穿了衣服下床,看着幾個丫頭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禁皺了皺眉,“我身邊的事情沒有那麽多,今兒你安排一下,留兩個人就好了,其他人先去休息。”

雪盞一愣,看向顧若離,随即就搖着頭道:“多謝三小姐好意,奴婢們還是當着值的好。”

她們是怕方朝陽。

一個府裏有一個府的規矩,顧若離沒有強迫,她由雪盞服侍着洗漱好,早膳就已經提回來了。

吃過飯,那邊來人說方朝陽起了,她便去了正院。

李媽媽見着她立刻笑着迎過來:“三小姐用過早膳了嗎,房裏有點心,奴婢給您拿來,您再吃點?”

“不用了。”顧若離問道,“我先給郡主請安。”

李媽媽笑着應是:“正等您呢。”話落親自引她去暖閣。

顧若離上了臺階,忽然側目看着李媽媽,“原來的杜嬷嬷呢?”

杜嬷嬷是宮裏出來的,後來方朝陽看上了顧清源,執意要跟着他去慶陽,杜嬷嬷就随方朝陽一起去了。

兒時,她的生活起居皆是由杜嬷嬷包辦。

“奴婢跟着郡主的年頭不多。”李媽媽目光微閃,笑着道,“還真是不知道杜嬷嬷。”

顧若離進了門,方朝陽剛處理完府裏的事,獨自一人在喝茶,看見她來了便道:“今兒讓外院的菜兒給你去抓蛇,你要什麽樣的和他說。”

“好,那我列個單子。”顧若離眼睛一亮,再過一個月蛇就要很難抓了,這個時候剛合适。

方朝陽讓人給她拿筆墨,李媽媽和雪盞幾人卻是一臉驚訝,沒想到顧若離不單不怕蛇,還要抓蛇,不單要抓,還要分門別類的抓許多種泡酒。

她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

顧若離果然認真的寫了各類可藥用蛇的名稱,甚至在什麽地方抓也标注了一番。

“你們下去。”方朝陽掃了眼李媽媽,待兩人出去,她指了指杌子示意顧若離坐,便道,“你的趙将軍,出事了。”

趙勳這麽快出事?出了什麽事?顧若離停了筆凝眉看着她,問道:“怎麽?”

“昨晚,他将他兄長打傷,砸了手中的兵符,連夜走了。”朝陽郡主打了哈欠,“以後恐怕是不會回來了。”

其實他不單砸了兵符,打了兄長,還講齊王妃派去找他的一個內侍給殺了,人頭挂在了齊王府門臉上。

一大早,齊王府就炸開了鍋,齊王妃更是氣的病倒,讓人去綁趙勳。

可京城哪裏還有他的影子,昨晚連夜走了,無影無蹤。

現在外頭人人都在聊着,趙遠山和榮王府徹底決裂了。

“砸了兵符?”顧若離忍不住驚訝,好似小孩子意氣用事,任性而為一般,可她認識的趙勳絕不是這樣的人。

方朝陽揉着太陽穴:“他這是态度,徹底和家裏還有聖上翻臉了,以後再見着他,就不能喊将軍了,嗯……恐怕連趙七爺都不能喊了。”

顧若離滿腹狐疑:“那他的八千虎贲營将士呢?”

“你還真是關心他。”方朝陽意味深長的睨了她一眼,“那些人只聽他的,估摸着會作猢狲散吧,反正也沒有人能管得住,散了也就散了。”

散了?顧若離問道:“沒有虎贲營,開平衛怎麽辦?”

方朝陽一怔,沒有料到顧若離會問這樣的問題,她擰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兒淡淡的道:“聖上登基後,便有意撤了開平衛,現在沒有趙遠山,沒有了虎贲營,正合他意。”

她的意思,聖上是打算放棄河套了?

河套是門戶,是對瓦剌的重要防守之地,聖上就這樣輕易放棄了?

“我知道了。”顧若離心頭轉了轉,卻什麽都做不了,“希望趙将軍能想開點吧。”

方朝陽就露出你果然年輕不懂事的眼神。

“我出去一下。”既然趙勳走了,那麽她也就不用躲在這裏了,方朝陽嗯了一聲,心不在焉的道,“記得回來就成。”

顧若離頓了頓,大步出了門。

“三小姐您要出去啊,讓奴婢跟着您吧。”歡顏笑着道,“奴婢是京城人,條條路都熟悉,保準您不迷路。”

顧若離挑眉,笑道:“你的傷不疼了?”

“疼。”歡顏老實的點頭,“可是……”她沒說完,顧若離已經擡手打斷她的話,“我去去就回,你們也正好能歇歇,抹點藥膏。”

歡顏哦了一聲又拉着她道:“二少爺病了,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看熱鬧還是探望?顧若離不覺得她去了,二夫人和崔甫就能對她另眼相看。既然都做了惡人,她也沒有必要正明:“聽郡主的,等她去了我們再去。”

歡顏哦了一聲,笑着點頭。

郡主才不會去。

顧若離徑直出了側門,剛到巷子口就聽到一聲口哨響,她立刻朝巷子裏看去,就看到霍繁簍正趴在不知誰家的圍牆上朝她招手。

“你這麽在這裏。”顧若離回頭看看,見沒有人就跑了過去,“他們說趙勳走了,是真的嗎。”

霍繁簍小心翼翼的從圍牆上往下挪,一邊喊着:“扶我一下。”她伸手過去拉着他,他才單腳跳下來,笑着道,“昨晚就走了,我親眼所見。”

顧若離心裏不禁松了口氣,可卻又擔心起來。

他把自己逼到這個境地,若不能絕地反擊,那恐怕以後就真的什麽也不是了。

“他要是真一去不回,他就不是趙遠山了。”霍繁簍指了指裏頭,兩個人并肩穿過巷子,她聽着微微點頭,“他這是借題發揮,順勢将手裏的兵權交出來,這樣一來至少解除了聖上對他最大的忌憚。”半真半假,誰知道呢,

“還有。”她停下來,突然想到了司璋,“那個可以藏兵的山谷……”

原來他躲山谷,是為了現在。

他在那個時候就将一切計劃好了。

趙勳接下來會這麽做。

八千精兵,打仗很多,可若是起兵造反,卻絕對不夠。

“這事兒跟咱們無關。”霍繁簍笑呵呵道,“咱們今天定櫃子去,還有許多東西要置辦,忙的很。”

顧若離想到了自己的醫館,長長的松了口氣,笑着點頭。

“在建安伯府住的怎麽樣,還回去住嗎。”霍繁簍吊着眉看她,顧若離點頭,“我答應她暫時住在那邊,更何況,宮中的事朝廷的事,她知道總比我們打聽來的可靠。”

霍繁簍笑着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和我在一起後,你長進不少啊。”學會繞彎子了,也學會了用當下所能用的一切,人或事。

“近墨者黑。”顧若離失笑,想起什麽來,凝眉看他:“你當初治楊文雍時,是不是就知道楊府和崔府的關系?”

“當然。”他笑着道,“你要和我學的地方還多着呢。”楊文雍當初是一定要救,楊府也是一定要交好,于情于理,都是穩賺不虧。

顧若離心頭微暖,笑指了指街邊的檔口:“早飯吃了沒有,我請你。”

不管霍繁簍是什麽樣的人,她看到的,都是他為她在考慮。

這就夠了。

霍繁簍哈哈笑着:“這束脩可是太低了點了。”

兩人吃過早飯,在一家酒館後院的柴房裏找到了張丙中,三個人一起逛了許多鋪子,将醫館裏所需的東西都一一定了下來,只等那邊搬走,他們就可以裝修開業。

晚上在他們賃的院子裏吃過飯,張丙中依依不舍的送顧若離走:“師父,您以後每天都要回來啊。”

“知道了,你們在這裏注意安全。”她笑着說完,撇了霍繁簍,低聲對他道,“小心點,別被他給賣了。”

張丙中哼了一聲,一副我很精明的樣子:“原本以為他真是您兄長,我敬讓幾分,如今知道了您們壓根什麽關系都沒有,我才不怕他。大不了在他吃的飯裏丢些巴豆,拉他個十天半個月。”

顧若離笑了起來,一個人走街穿巷回了位于牌樓胡同的建安伯府,她甫一到門口,歡顏就沖了過來:“我的三小姐,您可回來了,一家人就等着您呢。”

“等我?”顧若離不解,難道崔甫又折騰出什麽事了?

她忽然就想到了方朝陽昨晚的說的話,她說她是寶貝……顧若離失笑,若是寶貝,當年又怎麽毫無留戀的走了。

“是。”歡顏就一邊拉着她一邊解釋,“表少爺今天到府裏了,伯爺和郡主給他接風。”

表少爺?顧若離不知道是哪裏的表少爺,便應着道:“我回去換身衣衫,你先過去應一聲。”

“那奴婢先過去,雪盞姐姐在房裏等您呢。”歡顏說着,提着裙子先走了,顧若離先回了自己的院子,雪盞捧着件桃紅的革絲褙子,水藍的挑線裙子笑着道,“李媽媽中午送來的,一箱子呢,等用過膳回來您看看。”

太豔麗了,顧若離皺了皺眉,由雪盞服侍着換了衣衫。

“真好看。”雪盞點着頭贊嘆道,“三小姐的身段像郡主,等再兩年抽長了,肯定是明豔動人。”

顧若離看着鏡中醜的駭人的臉,忍不住失笑。

“還有件事。”雪盞扶着顧若離往外走,壓着聲音臉頰微紅,“李媽媽讓我問您,您的初潮可……”

例假嗎?顧若離這才想起這件事來,搖頭道:“還不曾。”

雪盞哦了一聲,不好意思再問了。

兩個人去了正院前的花廳,兩張圓桌擺着,一家人分男女兩席。

顧若離一進門,裏面說話的聲音一頓,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她神色自若的走過去,先和崔延庭行了禮,“伯爺。”又朝方朝陽福了福,“郡主!”才依次和二夫人,崔延孝以及兄妹姐妹各自道好。

“正想去找你呢,京中可好玩,都去了那些地方?”三夫人熱情的拉着顧若離去自己身邊,又指着隔壁一桌的一位年輕少年介紹到,“這是你楊家表哥。”

顧若離就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微微一頓。

就看到一位穿着天青色潞綢直裰,眉目清秀,氣質清雅溫潤的少年,正眸含疑惑的看着她。

楊……顧若離腦子裏飛快的轉了轉,終于想到他的名字。

楊清輝。

是楊文雍的孫子,楊勇的兒子,那位一直站在人後,面帶笑容的少年。

她一下子僵硬起來。

他不會沖過來喊她霍大夫吧?!

“這是你三妹妹,從慶陽來的,姓顧!”三夫人介紹道,“她年紀小,又吃盡了苦頭到的京城,往後大家可要多多照顧才是。”

楊清輝眉梢一挑,就看到顧若離朝他福了福:“表哥好。”

“三表妹!”楊清輝從善如流的回禮,“往後請多關照。”

顧若離一愣,沒想到他不但沒有漏嘴喊她霍大夫,更是很自然的與她打招呼,她擡頭朝楊清輝看去……

楊清輝飛快的朝她眨了眨眼睛,臉上有稍縱即逝的調皮,轉眼又變成謙和有禮的少年郎。

她心頭微訝,坐在了三夫人身邊。

崔婧語捧着茶盅,看着楊清輝和顧若離,眼睛瞬間瞪圓了……

表哥臉上剛剛那是什麽表情。

那樣孩子氣的樣子,她們做表兄妹十幾年了,她也不曾在他臉上見過。

顧若離那麽醜,表哥怎麽會對她另眼想看。

難道他們認識?

崔婧語頓時坐立難安,蹭的一下站起來走到楊清輝面前,看着他道:“表哥,你随我來一下,我有句話想要問你。”她一刻鐘也不想等,立刻就要問。

楊清輝一愣。

“語兒不要胡鬧。”崔延庭道,“正用膳,有什麽話不能稍後再說。”

崔婧語跺腳,衆目睽睽之下她拖着楊清輝就朝外走:“就說一句話,馬上就回來。”

楊清輝含笑跟着她出去,兩人站在門口的花圃邊,崔婧語質問道:“表哥,你和顧若離認識?”

叫顧若離嗎?原來她真的不姓霍,這麽說來,她當時所報的身份都是假的喽?楊清輝心頭一轉,含笑道:“語兒何來此問?”

“剛剛你沖她眨眼睛了。”崔婧語不依不饒,“我看的清清楚楚的。”

楊清輝失笑:“怎麽會。我只是眼睛有些酸脹,估摸着是這幾日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你看錯了。”

“眼睛怎麽了。”崔婧語的思路頓時被帶偏,“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

楊清輝輕輕笑着,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崔婧語的頭頂:“沒事,多謝語兒關心。我給你帶了禮物,稍後讓人給你送去。”

“好。”崔婧語高興起來,一蹦而起,拉着楊清輝的袖子甜甜笑着。

顧若離心頭松了口氣,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楊清輝……不過也不奇怪,大家是姻親,楊清輝是崔婧語正兒八經的表哥,他會過來也再正常不過。

而且,以楊清輝的年紀,年底趕到京城來,恐怕不是探親,而是要赴考明年春闱。

不知道楊大夫如何了,上次意外她算是不辭而別。

等有機會,她想問問楊清輝。

“昨兒回去我想起來,我箱子裏有個金項圈,是當年皇太妃送我的,一直沒舍得戴,可如今再拿出來我這把年紀也不戴不出去了,熔了吧,又可惜。”三夫人笑容滿面的拉着顧若離的手,對方朝陽道,“要是不嫌棄,一會兒我讓人送來給嬌嬌,她戴正合适。”

方朝陽從顧若離進來,只看了她一眼,若是不知道的,還當三夫人是顧若離的母親。

“那就多謝三弟妹了。”方朝陽微笑,“我正安街的那間鋪子也到期了,以後就交給齊家兄弟打理,我就等着收租子了。”

三夫人一怔,頓時笑了起來,笑道:“您放心,我兄弟別的不會,做生意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三夫人是庶女,同胞的還有位弟弟,自小跟着家裏人做生意,書沒有讀過幾天,生意做的卻是不錯。

她給顧若離的項圈是皇太妃當年賞的。

皇太妃出身永城伯,是昭宗的妃子,地位尊崇頗有頭面,雖然人已經去了,可她送的東西卻依舊尊貴。

她将這項圈給顧若離,算得上是大禮。

可方朝陽投桃報李回的這麽快,三夫人也是沒有想到的。

既然兩人都談好了,也沒有她什麽事,顧若離順勢起身行禮:“多謝三嬸!”

三夫人咯咯笑着,眼角的細紋鮮活明亮。

對面,崔婧文低頭喝着茶仿若未聞,到是剛進來的崔婧語卻是臉色一變,氣鼓鼓的坐了下來,瞪着顧若離。

她們在家這麽多年,三夫人也沒有說送給她們哪個姐妹,如今顧若離一來,她就拿出來了。

分明就是打她們的臉。

顧若離不管崔婧語什麽态度,她不是崔家的人,所以沒有代入感,也就愈加的雲淡風輕無所謂。

只是,讓她好奇的是,崔大小姐崔婧容的蹤影。

聽崔甫的意思,似乎是因為長的醜才不在衆人面前露面,可像今天這樣的家庭宴會,二夫人為什麽也不帶她出來?

想到崔甫,她朝對面看去,崔岩身邊果然空空的。

沒有來。

顧若離挑眉,就聽到崔婧語在對面大聲道:“三姐姐的蛇拿到了嗎,今兒菜兒抓了幾條?”

她的話一落,桌上的人皆皺了皺眉,朝顧若離看來。

一個女孩子家,居然讓人抓蛇,實在是……

“我才回來,還沒有看到。”顧若離含笑道,“四妹妹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嗎。”

崔婧語臉色一變,嗤笑一聲,道:“我可沒有你這麽能耐,連蛇也不怕的……莫說我,就是後院掃地的花婆子也是不敢的。”又咕哝道,“粗俗!”

言下之意,是顧若離連掃花婆子也是不如。

顧若離皺眉,三夫人一看勢頭不對,立刻和稀泥:“吃飯,吃飯,飯菜都涼了。”

大家便不再多言,各自低頭吃飯。

楊清輝餘光看了眼顧若離,露出疑惑的樣子,又回頭和崔岩說着話。

“我去洗手。”顧若離和方朝陽道,“方才回來的匆忙,忘記洗手了。”

方朝陽點點頭,喊了雪盞來:“……陪三小姐去。”

顧若離便起身從後門出去,由雪盞陪着到淨室去:“你在外面等我吧。”

“是!”雪盞應是,守在了門口。

顧若離進了淨室,裏頭是隔着兩間的,擺着馬桶熏着熏香,顧若離剛進去,就看到有個人慌亂的沖進裏面的那個隔間,刷的一下拉上簾子。

一截姜黃的裙擺,從裏頭露出來。

她奇怪的走過去,隔着簾子她甚至能聽到裏面人的呼吸聲,倉促,緊張,恐慌……

會是誰,碰到就碰到了,為什麽要躲着不敢見人?

裏面的人不說話,一副不打算出來的樣子,顧若離站了一會兒,去打水洗了手,停在門口等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