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初戀

花明決在小旅店住了三天，每天入睡前他都會拿出那條項鏈看一看。包裝的盒子有一角磕壞了，癟了進去，花明決弄了好久也沒把它恢複原樣，他想，也許他與時瑤注定要有一點缺憾。

第三天就到了聖誕節，大街小巷早就挂滿了裝飾物，有些商店擺出聖誕樹和精致的小禮物，聖誕歌從馬路這頭一直飄到另一頭。

聖誕這天趕上周末，爸爸在廚房做飯，媽媽在搗亂，時瑤在客廳看電視。電視裏的小愛豆留着半長的銀灰色頭發，勁歌熱舞，舞臺光效晃瞎人眼，臺下尖叫聲一陣一陣，時瑤抱着批判的心情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小愛豆還不如花明決好看。

想完，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道我怎麽老想着他。

手機就是在這時響起來的，時瑤漫不經心接起，看到一串陌生號碼。

“你好，請問找誰？”時瑤一頭霧水的表情在聽到對面聲音的時候起了豐富變化，她眉頭一跳，先捂住聽筒朝廚房看去。

客廳燈火輝煌，她卻生出一點做賊的心虛。

“你怎麽有我電話。”時瑤挪到距離廚房最遠的座位上，悄聲道。

“這有什麽難的，你現在能不能出來？”花明決明顯是在外面，透過手機那小小的聽筒，時瑤能聽見嗚嗚的風聲。

她朝窗外看了看，小區裏倒是安靜，遠遠地能看見幾家燈火。不過外面正在下雪呢，蓬松的雪花紛紛揚揚，窗沿上已經積了手背那麽厚的一層。

“你在哪？找我有事嗎？”時瑤心蹦蹦跳，不時朝廚房張望。

“當然有事，我在地鐵站，你快來。”

花明決說完就挂了電話，一點餘地沒有留。時瑤聽着忙音嘆氣，可心底又隐隐泛起一絲興奮。她感覺自己飄飄的，似乎是一種隐秘的快樂。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哼起了聖誕歌。

時越苓端着一盤酥皮雞爪出來的時候看到時瑤正在門口穿鞋，奇怪道：“幹什麽去？馬上開飯了。”

“哦，我去買幾瓶飲料。”時瑤悶着頭說完，連忙跑了出去。

聽見關門聲，林靖從廚房探出頭：“她幹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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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飲料。”時越苓跟林靖大眼瞪小眼，無辜地攤手，“大雪天出去買飲料，我信了。”

林靖聽着時越苓的調侃，不由皺緊了眉。

下雪天往往沒有想象中那麽冷，尤其是這樣下大雪的時候。時瑤小跑着去地鐵站，靴子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了一路。

遠遠的她就看到了花明決。

地鐵站附近總是忙碌的，行人匆匆來去，構成了一幅畫的背景色，靠近人行道的地方會有推着小推車的爺爺奶奶們，小推車上有水果、糖串、或者一大車的花，但那些小攤邊鮮有人駐足。

而此刻，花明決站在那裏。

男生插着口袋，厚厚的羽絨服也不足以掩飾他的單薄，那種瘦削是屬于少年人的，即使他站沒站相也透着旺盛生命力。

“花明決！”時瑤朝他揮手，落櫻一般的雪花中，男生轉過頭，時瑤輕笑，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麽擊中了。到底是因為什麽讓她偷偷跑出來見這個男生，又到底是因為什麽，讓她見到他之後這麽高興。

那種從心底沛然升起的快樂仿佛将她充盈起來，盡管她還不知道花明決究竟要做什麽。

“給你。”花明決直接将一把花怼到時瑤眼前，那是一把淡粉色的小花，花瓣上都攢了幾捧雪，時瑤有些怔，花明決直接塞到她懷裏：“傻了嗎？”

時瑤目光飄忽，看到花明決身後的花車，賣花的是個奶奶，正笑眯眯地朝這邊看，時瑤看到那輛車上這種粉色小花下面挂着的牌子，牌子上寫着：初戀。

“嗡”的一聲，時瑤感覺自己血液沸騰，幾乎要冒出蒸氣。她有些慌張，磕磕絆絆道：“你……你送我花幹什麽。”

“聖誕快樂，我不是你男朋友嗎？”花明決終于笑了，或許是因為他覺得時瑤緊張的樣子很好玩，或許他心情好。接着，他便拿出一個深藍色的盒子。

“這是？”時瑤有些莫名，花明決便幫她打開：“是你那天看好的項鏈，送你了，拿去玩兒吧。”

“啊？誰說我喜歡這個項鏈了？”時瑤脫口而出，卻看到花明決突然黑了臉色。大雪似乎終于降下了她的燥熱，她總算冷靜了一點，連忙改口：“不是，我是說……我們還不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呢，我不能收你的禮物。”

“什麽？你還沒決定？那到底什麽時候你才跟我好。”花明決看起來有點生氣，一雙眼睛看着時瑤，在夜裏顯得亮亮的。

時瑤低下頭，盯着花明決的短靴看，聲音帶着點笑意：“是你自己說的，要贏了周梓瑗才跟我在一起，你期末考試超過他，我就是你女朋友了。”

“要求這麽高？”花明決笑了，他讓時瑤看着自己，問：“你是不是就想拒絕我啊，你明知道我成績爛成什麽樣。”

“不管，是你自己說的。”時瑤突然從花明決手裏抽走禮物盒，她的心怦怦跳着，卻拉扯不住嘴角的笑意：“這個我先沒收，等你成績上來再還給你。”

“小報告，你對張老師的任務可真盡職盡責。”花明決也笑，他臉凍得有點紅，雪花不停落下來，逼得他也總是眨眼，看起來倒像是害羞一樣。

時瑤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轉念一想，又覺得害羞的人是自己，她揚了揚手：“我先走了，你也快點回去吧。”

花明決嘴上說着“這麽急”，但是卻并沒有挽留，他看着女孩跑遠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幾天都很值得。他想，她帶上那條項鏈會是什麽樣的呢？

時瑤在樓下小店裏買了幾瓶可樂，回家的路上，她把那捧叫做“初戀”的花看了又看，臨上樓才悄悄折下一朵揣進兜裏，将剩下的扔進了垃圾桶。

于是，這一年聖誕夜與它所有的歡愉和刺激，伴随着一捧無人知曉的花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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