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失望

期末考試很快就到了，一大早時瑤就來到學校，考了這麽多回，她頭一次有點緊張。周梓瑗也來得很早，他遠遠看到時瑤便朝她走去。

“這麽巧。”周梓瑗幾步就追上了時瑤，“複習得怎麽樣？”

好尬的開場白，時瑤腹诽，但還是禮貌地笑着答道：“還好，你呢？”

按說這種敷衍的問答是根本持續不了幾個來回的，可是聽到時瑤這樣問，周梓瑗卻難得地有點害羞，他瞥向一邊，小聲說道：“我這次……比以前複習得都認真。”

時瑤有點詫異地看他，覺得話題有點不妙，她打着哈哈，想快點掠過這個話題，并在心裏默默吐槽怎麽還不到班級。

時瑤随口道：“你緊張什麽，花明決又不可能考過你。”

“你真的這麽想？”周梓瑗眼睛睜大了一點，白淨的臉上染了點紅。

時瑤有點無語，這還用她想嗎，周梓瑗是年級前20，花明決……倒數吧，他可真有意思，跟倒數比成績。

時瑤剛敷衍地點頭，馬尾辮突然被人揪住。

“你點頭試試。”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時瑤吓得一抖。

花明決陰沉着臉走過來，對周梓瑗道：“小白臉，你套什麽近乎？”

“你，你才白呢！”周梓瑗被抓包，面紅耳赤地反駁，說完看見花明決嘲諷的笑，又覺得自己的反駁似乎有點無力，嘟囔道：“你才小白臉呢。”

花明決不理他，拉着時瑤就走：“快點。今天考完試你就是我的人了。”

“口氣不小。”周梓瑗低低吐槽，憤憤地朝考場走去。

期末考試是按照上次成績排的考場，好學生和差生泾渭分明。時瑤的考場基本是本班學生，而花明決的考場就都是些混子了，畢竟是最差的一個考場。

考試開始，花明決那間教室直接缺席一半人，剩下零星幾個也是睡覺的睡覺，摸魚的摸魚，有人把選擇題稀裏糊塗地蒙上幾個答案都是給了天大的情面，就連監考老師都哈欠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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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花明決，坐在這樣一個考場裏，居然真的在答題。監考老師有點詫異，幾次三番溜達到他身邊，他不好意思直說，只是一雙眼睛上上下下地掃描，就想看看他到底把小抄放在哪裏，可惜無功而返。

監考老師也是初一年級的班主任，他帶的三班是普通班裏成績最好的，可是上面有一班這個重點班壓着，他怎麽努力業績上都不如張老師。他也想帶重點班，但是有張老師在，永遠也輪不上他。

他想抓張老師的錯處想很久了。

于是，下午考試開始之前，監考老師一邊站在講臺拆試卷，一邊拿話敲打學生：“某些同學不要想着作弊，考試是為了看出你的真實水平，作弊考到第一有什麽用，你中考時候能考第一嗎？”

說這話的時候，老師的眼神一直看着花明決，花明決也沉着臉跟老師對視，不知怎的，監考老師竟被他看得心虛，叉開話頭開始發試卷了。

盡管學生們不學無術，但好歹考試前半段考場還算安靜，考試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一名同學去了廁所。

這同學賊眉鼠眼地瞄着流動監考，見走廊沒人快速溜進男廁，裏面已經有人在等他了。

“這是答案。”等待的人轉過身，将一個小紙團塞到那同學手裏，是王想。

王想目光沉沉的，拍了拍同學的肩膀：“別搞砸了。”

考場裏不時有人借口上廁所出去放風，這群差生是坐不住的，除了花明決，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花明決的試卷上也越來越滿，他剛把試卷翻過一頁，突然，桌面上跳過來一個紙團。

花明決眉頭一跳，向四周看去，周圍都是在蒙頭大睡的，他莫名回頭，卻對上了老師的視線。

監考老師冷笑着站在他桌前，手上拿着那個紙團，得意道：“總算被我抓住了，我就說嘛，像你這樣的學生怎麽可能老老實實答題。”

摸魚的學生來了精神，開始看戲，花明決皺眉：“我沒抄，紙團不知道哪來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嫁禍你？”老師笑出了聲，看了看周圍大半空白的卷子，“這屋裏有人能做出正确答案嗎？別答了，我會上報教導處，叫你們班主任來領人。”

考試考了兩天。最後一門考完的時候，時瑤覺得一身輕松。她正想找餘甜商量一下晚上一起吃火鍋的事兒，卻突然聽見了花明決的名字。

“聽說一班花明決考場作弊，還跟監考老師吵起來了。”

“就在教務處，我考試時候就聽到了，叮鈴咣啷的，動靜大得很。”

“第二天他都沒考吧，估計處分也快貼出來了。”

“不愧是風雲人物。”

時瑤越聽臉色越不對，連忙匆匆跑回了班級，剛一進門就看到餘甜擔憂的神色。

“瑤瑤。”餘甜欲言又止。

時瑤視線掃了一圈，撂下一句：“抱歉，今天不和你吃火鍋了。”說完便跑了出去。

那晚，時瑤沒找到花明決，但她倒是在學校的論壇貼吧上看到了他的身影。兩個平臺是同一篇帖子，有人扒花明決的家世。

時瑤掃了一眼标題：【扒一扒風雲人物決哥的驚人背景】

她不由得皺起眉，點開帖子看下去，那人從入學成績開始說起，又說到在賭場見過花明決的爸爸，最後說到花明決膽大妄為誰都不服的脾氣，總結就是他家背景深厚，十分神秘，且手眼通天。而這次考試他與周梓瑗的賭約也被人提起，所以這帖子最後拍板，說花明決是為了時瑤動用家庭背景，提前搞到了這次考試的答案，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時瑤看笑了，她想起自己見過的他家的樣子，那個……堪稱破敗的老房子，一點也不像有背景的人住的地方。可是這個帖子的熱度卻居高不下，看起來大家都對這樣的校園傳說頗有興趣，不停地将帖子頂起，越傳越離譜。

天都黑了，時瑤站在自己家小區樓下，呆呆地看着樓上的燈光，她心裏好像塞滿了柳絮，煩躁又無來由的悶。她讨厭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第二天，花明決意外地來學校了。

他臉色難看，郁郁地趴在桌子上睡覺，時瑤看見他先是一喜，而後眉目間又漫上擔憂。她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看到他不耐煩地睜眼，才問道：“你昨天去哪了？”

“你管不着。”花明決給她讓開位置，有些無精打采。

周梓瑗看着他這樣态度對時瑤，忍不住停下手中算題的筆：“時瑤是擔心你，你自己作弊被抓犯不上拿其他人撒氣吧。”

氣氛一瞬間降到冰點，有人悄悄往這邊瞄，花明決的臉色黑得能滴墨水，偏偏周梓瑗看不出眼色，理直氣壯道：“跟我打賭你有壓力也正常，不過只要你進步幅度大，我也不是不能認輸，畢竟我們起點不同，但你作弊就太龌龊了吧，你這樣得來的成績是偷竊，我相信時瑤也不會喜歡……”

“周梓瑗。”時瑤打斷了他的話。

所有人朝時瑤看去，花明決也擡眼看向她，那沉甸甸的目光似乎收藏了所有的夜色，浸着露水般的寒涼。

時瑤不自在地躲開視線，盡量正常地開口：“成績還沒出來，處分也沒貼，還不能說他作弊了。”

周梓瑗捏着筆的手漸漸用力，他早看出來了，時瑤偏心花明決。

可花明決似乎沒領情，他看着時瑤，涼涼地開口：“如果我成績好呢，就說明我作弊了？”

“你……”時瑤聲音弱下去，低聲道“能好到哪去。”

她別別扭扭的，不想自己幫花明決說話太明顯，再說，如果花明決的答案跟正确答案差得很多，那不也正好洗清了作弊的嫌疑。

時瑤這樣想着，花明決卻更生氣了，他嘴角繃緊，似乎要說什麽，門口的同學卻突然叫他：“花明決，班任叫你去辦公室。”

花明決臉色又黑了幾分，他深深看了時瑤一眼，起身走了。

花明決推開辦公室的門，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讓他生理性反胃的男人。他心底冷笑，心想，他在老師面前倒是人模狗樣的。

花振一看到花明決便豎起了眉毛，一把将他拽了個趔趄，劈頭問道：“小兔崽子，你還敢作弊！還敢頂撞老師！皮癢了？”

花明決冷着臉瞪回去：“我沒作弊。”

他說完便等着男人的巴掌，出乎意料，居然什麽都沒發生。花明決詫異地看着男人跟老師鞠躬賠罪，說保證回家好好教育孩子，還說什麽自己孩子的水平他清楚，這次給老師們添麻煩了。

花明決冷笑，看向張老師。

張老師的臉上似是有些欣慰，也許她為終于聯系上花明決的父親而高興，以為終于能家校聯合教育孩子了，這是張老師的經驗，教育孩子不能只靠學校。

花明決也明白，自己就是惹事的麻煩精，老師當然樂不得的把他推給家裏，至于他說的什麽作沒作弊，有什麽意義呢，就算沒作弊，他也是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或許還覺得應該被送到什麽楊教授那種地方電一電吧。

花振客氣地跟老師保證會把孩子帶回家好好教育，花明決再懶得辯解什麽。他垂着眼睛，想到時瑤的話，反正……他的成績也好不到哪去。他低垂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失望，整個人像是沉默成了一個影子。盡管他想表現得毫不在乎，但他到底只是一個還沒分化的孩子。

時瑤一上午心猿意馬，她等啊等，沒等到花明決回來，卻等到了宣布他作弊的處罰通知。那張貼在一樓公告欄裏的處分上明明白白地寫着：由于考試作弊、頂撞監考老師，花明決被處扣學分、停課一周的懲罰。

餘甜擔心地追過來，對時瑤說：“我聽說班任今天請了家長，估計決哥承認作弊了。”

家長？時瑤的心嘭地跳了一下，她沒心情想作弊的事了，她滿腦子都是花明決家裏的樣子，酒瓶、麻繩、還有他身上不時添加的傷痕。

她的心怦怦地跳，心道：“這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