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節

人。

“有人嗎？我們要執行任務，需要各位幫忙……”劉警官帶人拍打着鐵皮門。

值班的工人早已熟睡，被警察驚擾後趕緊從門口的板房內跑出來開了鐵門，了解情況後又相互叫醒了其他的工人出來尋人。

“曉雅，在哪兒呢？爸爸媽媽不生氣了，我們來找你了，跟爸爸媽媽回家吧——”

皮磊沒有從大門走進去，而是早就越過了鐵栅欄站在工地中間，只是眼前一片漆黑，他也無法确定曉雅到底有沒有躲在這裏。

劉警官朝他那頭瞥一眼，對周圍工人道：“先把燈都亮起來吧，這樣好找些，”又指着皮磊看向另外一名警察，“這工地上坑太多，你把他給我跟緊了，別孩子沒找到，家長卻給掉了進去了……”

34 雨過天晴

“警察同志，你們要找的小朋友在這裏——”

工地上響起了發電機的轟鳴聲，周圍的燈一盞盞地亮起來，加上手上的應急燈和電筒，工人們很快就看見了皮曉雅的身影。

這裏的工地原來是第二印刷廠的地盤，印刷廠關閉後，這裏就成了地産商的地盤。

一年前地産商下令動工，說要在這裏建一座三十層高的豪華公寓，可是因為拖欠民工的工資，此處至今還僅有一個半成品的地基，只要一下大雨，這裏就成了一片廣闊的湖泊。

而現在灑落在這裏的，除了滿地的沙石雜草石灰袋，就是成卷的鋼筋紅磚混凝土。

由小警官帶路，皮磊和黃雪梅一左一右地跟在劉警官身後。四人一人手裏一把手電筒，冒着寒風，向工人指的方向大步跑去，最後終于看到了前方五十米開外的弱小人影。

曉雅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如此備受關注，不僅所有的燈光都打在自己身上，還有無數人把自己當成稀有動物似的紛紛走上前圍觀，實在是受寵若驚。

“曉雅，你杵在那兒幹嘛？還不趕緊走開！”

她在大風中哆嗦，胸前挂的鑰匙車卡和沾滿灰塵的綠色運動校服在衆人眼前左右亂晃。借着燈光，皮磊看清她正站在一口管井邊，急得差點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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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熟悉的聲音，曉雅一眼就看到了爸爸，再一看還有媽媽，也急得貓着腰大聲叫起來：“你們別過來，你們再上前一步我就馬上跳下去！”

說完她兩只腳還向井邊挪了挪。

皮磊和黃雪梅見狀，拔腿就要沖上前，卻被劉警官雙手攔下。

“你們別動，讓我來！”阻止完這兩人，劉警官又朝皮曉雅那頭大喊，“小同學，不要激動，你的爸爸和媽媽已經向我表态了，這次考不好沒關系，你還年輕，初中還有三年，往後好好複習一定會取得好成績的……”

“別再給我提考試的事！”向劉警官大叫一聲後，曉雅急得哭起來，指着皮磊和黃雪梅兩人繼續說，“我告訴你們，以後考得再差，我也不怕你們了，以後我考成什麽樣都不要你們管！”

皮磊和黃雪梅聽了愣在一旁，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小同學！”劉警官繼續喊話，“你不能這樣和你的爸爸媽媽說話，你的這種思想是不對的……”

“那他們騙了我就對了嗎？你去問他們，明明已經離婚了，還一個字都不跟我說，你說他是我的爸爸媽媽，可他們有把我當成家人嗎？”

之前在皮磊家的時候，劉警官已經了解過基本情況，對于曉雅說的這個問題，他似乎感到十分頭疼。

撓撓頭後，他轉身看向皮磊和黃雪梅，又看回皮曉雅大聲喊道：“這個是大人之間的問題，他們也是……”

“如果這只是他們的問題，那他們還騙我幹什麽？他們就是虛僞，不僅虛僞，還無恥！”

劉警官瞟一眼皮曉雅身後，撇嘴問：“那你告訴伯伯，爸爸媽媽究竟要怎樣你才肯跟他們回家？”

“我永遠不跟他們回家！他們有罪，他們都應該被抓起來關進監獄！”

曉雅說完，幹脆坐在管井邊抱膝埋頭放聲大哭起來。

劉警官卻笑了，他又繼續向曉雅喊話：“小同學，你說的事伯伯都知道了，你的爸爸媽媽其實不想騙你，他們只是覺得你太小，有些事接受不了，想保護你，而且他們的所作所為也都沒有觸犯刑法嘛。”

“我才不要他們的保護！”

“那你就得堅強些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就得學會接受，你像現在這樣胡鬧，有意義嗎？”

“曉雅！”皮磊走上前一步，向管井那頭喊，“爸爸媽媽是不該騙你，爸爸媽媽錯了，爸爸沒能給你轉班，爸爸也錯了，你沒考好，我們更不該嫌你丢人拿你撒氣，可是你問問你自己，你自己難道就沒錯嗎？都說學習是為了自己，你是在為自己學習嗎？”

曉雅聽後止住了哭聲，擡臉望着皮磊。

“這位家長，現在不是推卸責任相互怪來怪去的時候，你得順着小同學……”

皮磊的舉動讓黃雪梅和劉警官都有些心驚膽戰，劉警官想阻止他的發言，可是皮磊就是控制不住。

他指着曉雅繼續說：“上課就應該好好上課，你非要看小說，每次送你去補習，你的包裏都會裝上兩本小人書……你說你已經努力過了，這就是你所謂的努力嗎？你這不是在為自己學習……”

“我就是沒有為自己學習，我就是在為你們學習，這是你們逼我的！”

“好，沒錯，”皮磊點點頭，“是我逼你，可是你這種表現也不是在為我們學習啊，你說你背着我們貪玩兒，你這樣與我們騙你又有什麽區別呢？明明連你自己都做不到誠實，還要求我們誠實，你還講不講道理啊？”

曉雅聽後沒再說話，而是靜靜地抹了兩把眼淚。

“你媽媽與我，都吃過沒文憑的虧，讓你把書讀好就是不想讓你跟我們一樣……我們誰不想讓你争口氣以後能超過我們，誰不希望你以後可以比我們好過些？你媽總說我這樣不行那樣不行……我也想讓你以後的人生能順利些，不至于像我這麽窩囊辛苦，你怎麽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說到這裏皮磊忍不住擦了把眼。

“爸爸！”

其實剛才刮來一陣風，他只是被工地上的沙子迷了眼，曉雅卻以為他被氣哭了，于是趕緊從井邊站起來，結果這一下沒站穩，直溜溜地掉進了井裏。

井內傳來曉雅的救命聲。

周圍的工人們驚呼起來，連同警察皮磊黃雪梅一起紛紛向井邊跑去。

好在之前那位小警官就悄悄潛到井邊企圖把曉雅給逮回來，所以當曉雅掉進去的時候他正好就抓住了她的校服領子。

後來在衆人的幫忙下，曉雅被拉出了管井。

曉雅以為被抓回來後會挨黃雪梅的一頓痛罵，沒想到媽媽竟然是心疼地把她抱進懷裏仔細撫慰起來，那一刻她心裏的暖流湧出了眼眶，只覺得已是冬去春來。

“……現在的小朋友，總受一些不良電視劇的影響，一旦受點刺激，不是學什麽格格上吊就是學人家跳井跳樓，簡直不能再胡鬧！上回我還去過一戶人家，那裏正好就吊死了一個，完了家屬還把電視臺給告了……你們作為家長的必須要正确引導，類似的這些電視劇一定不能讓孩子多看……”

“我沒有想跳井……”劉警官還在教育皮磊和黃雪梅，曉雅聽後看着他哭唧唧，又看一眼黃雪梅，“是媽媽說的，如果我學習不好就讓我到工地上搬磚……之前想着反正沒考好，家也沒了，還不如早點過來……”

黃雪梅聽了心裏一酸，直後悔當初說出這句話……

35 開悟

臨近春節，大部分民工都已返鄉，工地上沒有之前那般吵鬧，可黎明破曉後，這裏仍然響起了開工時的號子。

這座工地很有意思。別的工地大門标語都是團結奮鬥五講四美，許是這個工程進行得太過曲折，所以這裏的門牆都是用紅油漆塗着“逆境中永不低頭”。

劉警官對皮磊說，孩子在身處逆境的時候，家長要做的不應是想辦法如何去保護孩子，而是要正确引導孩子如何去面對逆境與挫折感。其實孩子越早接受挫折，對他們以後的人生會越有益。有些事情早些經歷，對曉雅而言也是一種鍛煉，過度的保護，只會讓她越來越脆弱。而一個良好的家庭環境，中間很多事都需要平等和自由，家長與子女的關系也是一樣。

劉警官還說，當家長的做事不會一直正确，家長也有犯錯的時候，到那時就不該去在乎身為家長的面子，而是應該虛心認錯。他誇獎皮磊，說像剛才那樣就做得很好。

身處逆境啊……

曉雅是這樣，自己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