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章節

不就完完全全是為他人而活？那自己和他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雖然心裏有這個想法，無奈不會表達，小武還是沒能将所想的東西完整地告訴姐姐。

曉雅心思倒是細膩，多少知道他心裏在顧慮什麽。

其實弟弟想過的，也是她自己曾經想過的。

“那你就沒有什麽理想嗎？你不可能就一直這樣玩下去吧……就算你覺得讀書沒用，你也要想個辦法以後能養活自己才行啊。”

沒有什麽空洞的宏偉大志，曉雅說的這個問題倒十分實在，這一時小武來了精神，問她：“那就由你給我指一條既能通向未來，又能養活自己，不用學習，還不費勁的明路吧，你的建議，我信得過。”

曉雅心想這家夥真是賊精，天底下哪有這樣的路，還不如直接躺在床上等天上掉餡餅算了。

剛想把弟弟一頓臭罵，又心想算了，對他道：“不行，你的未來，怎麽能由我決定，這得由你自己決定。”

曉雅雖然沒有表現得太明顯，小武還是能隐約感受到她心裏的怒氣，撓撓頭後對她說：“瞧你，生什麽氣，又不是我懶，我不過就想找你商量一下嘛……”

“那你就去工地上搬磚吧。”曉雅說完，再不開口。

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小武嘆口氣，突然靈機一動，背上書包就要走。

“你去哪兒？”見弟弟要走，曉雅着急地問。

小武調皮地朝她笑笑：“我要去一個好地方，怎樣，要不要一起來？”

曉雅怕小武闖禍，趕緊跟上他。

皮磊與黃雪梅正在客廳看電視，完全不知道兩姐弟去了何處。

小武不理曉雅的詢問，帶着她走進一個小巷，又出了小巷，然後又進了一個小巷，又出了小巷……

七彎八拐間，他們在一家名叫“電腦室”的鋪子前停下。

曉雅看見那個霓虹閃爍的招牌怔了怔。

就在幾日前，戴老師還在班上嚴重強調過，說近來市裏出現了好多類似的場所，有的名叫電腦室，有的則美其名曰網吧，要讓他們嚴重注意，看見這樣的地方一定要繞道行駛，千萬不能走進去。據說很多學生進去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班上也有幾位網瘾少年，他們一下課都會約在一塊兒跑去學校附近的網吧，想想他們的成績和全校排名，曉雅有些瑟瑟發抖，很怕自己會像他們一樣。

她再看一眼小武，終于明白為什麽半學期不見，他變得比之前還要頹廢。

“你跑這裏幹什麽，還不趕緊跟我回去！”

見小武要進電腦室大門，曉雅趕緊拽住他的領子。

“幹什麽！”小武使勁掙脫曉雅，“我來這裏不是為了玩，是為了和朋友商量正事的！”

“這裏能有什麽朋友？都是些三教九流之徒！”

曉雅大聲呵斥小武，正巧電腦室大門內出來兩個高中生模樣的人。

其中一個口裏叼着一根煙，狠狠地把她瞪了一眼。

曉雅怕惹事，與小武趕緊把頭低下。

“沒事的，姐，你來就知道了。”小武邊說，将她拉進了鋪子。

鋪子裏特別安靜，除了零星的咳嗽聲，就是敲鍵盤與點擊鼠标的細碎響動。裏面缭繞着厚重的煙霧，與各種氣味交雜，別提多難聞，即便亮着燈，也是十分昏暗。

曉雅看見兩旁桌上拜擺滿了電腦，電腦前都坐着人，每人的臉上都鑲嵌着頹廢和萎靡的字眼，臉上還帶有莫名其妙的微笑。

這光景令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只得緊緊跟在小武身後。

老板告訴兩人，要用這裏的電腦，必須先交六元錢，并且只能使用一個小時。

曉雅身上沒帶錢，小武身上也只有三元。

小武與老板說好，他們只玩半小時，因為他們在這裏也不能呆太久。

老板帶他們到一臺空機子前坐下，開了機，待一陣冗長的windows98界面閃過後，兩人看到了一片藍色的桌面。

桌面上正好有個文件夾，名稱是“《還珠格格》第二部”。

現在電視臺都還未播，電腦裏竟然就有！曉雅見了十分激動，忙讓小武點進去看看。

“別鬧！”小武一臉嚴肅地阻止她，“我們現在進來不是玩的，是來做決定未來的正事的。”

四周沉寂片刻，不少人将視線落在這一對姐弟身上，少時發出了細弱的笑聲。

小武不以為然，拿鼠标點着一個企鵝圖标對曉雅神秘地說：“姐，我告訴你，只要點進這個，你就可以和好多人聊天了。”

曉雅看看圖标下的名字，顯示為OICQ，然後就看着他鼠标雙擊了那只企鵝，進了另一個界面。

小武告訴曉雅，大家都用這個聊天，他這個學期才開始玩，裏面有個聊天室，全是來自全國各地的陌生人。

邊說，他在界面上選擇了“使用已有的OICQ號碼”，然後寫了一串數字和密碼，一敲回車，biu一下登上了界面。

小武的網名叫“天馬流星拳”，他知道怎麽使用智能ABC打字，在那個聊天室似乎很吃得開。在向那些奇怪的昵稱們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後，人家很快就開始向他出謀劃策。

然後不用十分鐘，小武就決定了未來的理想。

“你真就決定了？”曉雅覺得不可思議。

小武言辭肯定：“決定了，你要相信群衆的力量。”

曉雅癡癡地點點頭，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鐘，知道還有點時間，忙讓小武也給自己申請一個OICQ號，說是留着以後有用。

60 談判

小武向皮磊請求的避難截止期是在考試前一個月。皮磊答應他，這段時間盡量不讓李穗穗和皮森打擾他。

皮磊給李穗穗的說辭是小武正在自己家裏好好複習功課，平時有他和黃雪梅監督，并且還強調：小武最近很老實，複習也很積極。

可是李穗穗深知小武的秉性，所以皮磊口裏說的，她怎樣都不相信。

小武就這樣在皮磊家的沙發上睡滿了十二日，到了第十三日，已是無限接近截止日。

李穗穗看了眼日歷，終于按捺不住，遂讓皮森下班後直接去皮磊家把逆子給遣送回來。

皮森不敢怠慢，領旨後随即推去報社工會的活動，匆匆趕往目的地。

皮磊這日白班，因為臨近周末，回家比以往要晚。

當然，回家晚的不僅僅是他，還有小武。

下課後小武與同學們踢了一場球，到現在已經是饑腸辘辘。

他知道，皮磊每次白班收班，回家時都會帶上一只從振興路買的脆皮烤鴨給大夥打牙祭。此刻他未進伯伯家門，只在腦子裏想一只鴨腿的輪廓，便讓喉間不自覺地翻滾了好幾回。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這次入門後伯伯家裏非當沒有烤鴨，沙發上還多了一個爸爸。

“小武啊，今日要晚點才能吃飯，你先去姐姐房裏把功課寫了吧，等飯好了再叫你。”

曉雅這日去趙桂蘭的店裏折騰語文，房裏沒人。

見伯伯給自己擠個眼色，小武心領神會，趕緊倒了吓立的汗毛鑽進姐姐房裏。

此時饑餓已經離他很遠，因為他心裏一直在擔心一會兒李穗穗是不是也要過來。

小武的擔憂是對的。

才進屋，就聽黃雪梅對皮森說：“要不把穗穗也叫來吧，很久都沒聚過了，正好今日是周末，我們就弄個小家宴吧。”

皮森見嫂子熱心，趕緊點了頭，掐算這個時候李穗穗也該到家了，馬上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李穗穗本不稀罕去皮磊家，可想到小武在那兒，還是在挂了電話後收拾好出門了。

“對了，都已經過去這麽些天了，你們的氣也該消了吧？”見皮森挂了電話，皮磊問。

皮森無奈地嘆了一聲後說：“是，已經不生氣了……”

皮磊覺得有意思，“不生氣就不生氣了，那還嘆什麽氣啊。”

“哥，你說，人生近百年，短的也就幾十年，運氣不好的，碰一聲命就沒了……”皮森向電視機做一個打槍的手勢，“從生到死，人的一生本就這麽簡單，為什麽就不能活得簡單些？總是拼命争取一些別人已經有的東西，好像自己有了就幸福了，然後繼續關注着別人都有什麽，再繼續拼命的争取……這樣會開心嗎？”

在自己面前皮森一向率性。皮磊知道，以前的他并不是這樣。

皮森入伍是在一九七八年十二月，正好撞上對越的自衛反擊戰。那時他剛進軍營不久，訓練還不到兩個月，就被送去了前線。

崎岖的山路，越軍的地雷，突然的奇襲，叢林中飛來的彈片，飛濺在身上的戰友鮮血……戰場上的慘烈景象讓他至今難忘。

皮磊還記得，皮森入伍前是一只極會讨父母歡心的小狐貍，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