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張子初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下意識的回吻,這一驚非同小可,等到想要掙紮已經來不及了。
他整個人都被抱在懷裏,自然無法走脫,齊禦風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不語。
這麽久以來,他想着少爺,卻從來沒有和顏悅色過。那一日心中着急,對他出手,自認所做的不過是以前床笫之間最常的事,卻被避如蛇蠍。
明知道少爺不是在排斥他,只是不知道他已經重生在世,然而心裏還是那麽不甘願。
陳三月沒有辦法坦白,不論少爺怎麽想,他注定只能做一個外人,從頭開始接近他。可是因為之前的誤會,他的方式用錯了,使得懷裏的人對他極為警惕。
齊禦風心裏的刺都被拔得幹淨,卻也不知道如何接近才能除去張子初的戒心。那日的刺客雖不知是何人派遣,但竟可以助他把這樁心事了了,可謂因禍得福。
他這麽想着,把人抱得更緊,卻聽耳邊的人頗為無奈:“我、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你放開我。”
到這個時候,他已經懶得和他客套。張子初不想再在這種威脅的氛圍裏,繼續被抱在這個男人的懷裏。
“做都做了,為什麽還鬧別扭。”齊禦風稍稍松開一點,但仍然把人抱着。
這樣的姿勢太親密,他可以感受到齊禦風的呼吸,想到若是着急,怕是适得其反,只好慢慢溝通。
他冷靜的說道:“齊将軍,我對你無意,你該知道的。”
“我本來是知道的,但是剛才你親過我,現在我已經不确定你的心意。”齊禦風說話帶着調笑的口氣,似乎心情大好,随即接着道:“如果你為之前我捉弄你的事情生氣,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你要什麽人沒有,為什麽要執着于下官?”張子初終究掙脫開他的懷抱,站在離他稍遠的地方,這才有勇氣質問。
齊禦風一步一步的上前,見他慢慢後退,眼裏不免露出滿意的笑容。随即他就把張子初逼得靠在牆上,無法再有動彈。
他湊到張子初耳邊道:“這個問題你以前問過,不需要再讓我回答第二次。你倒是說說,為什麽明明對我有意,卻總是三番兩次推開我?”
“我和從前大不一樣了,你不會喜歡的。”張子初脫口而出,并沒有說這個從前是什麽時候。
“我十分确定,如今在意的人就是此時此刻的你。你對我也并非無情,子初,到底為什麽要躲着我?”齊禦風滿臉深情,問得認真。
在張子初的記憶裏,陳三月明明是內斂的人,怎麽成了齊禦風就這般豁得出去。
“将軍故意散步謠言,又幾次為難我,當真是有情于我嗎?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敢領受。将軍身份顯貴,功名利祿都是舉手之勞,但下官不過鄉野匹夫,粗鄙不堪,怎敢攀附将軍這等人中龍鳳?”
張子初不知道古代是什麽世道,但是拿男人自尊心來說話,自古以來應該都不會失手。
他硬是擺出那種高攀不上,自卑無奈的樣子,想要讓齊禦風不要糾纏。
“原來如此,那很容易,你這幾年好好在禮部,我會幫你打點關系。等到以後,慢慢設法幫你就是。”齊禦風沒想到他是為了這種事,想想也對,如今二人地位天差地別,比原來更為懸殊,也難怪少爺一直不肯接受自己。
“齊将軍,我張子初尚不至需要靠這等關系在官場步步高升。還望将軍念我十年苦讀,不要毀掉我僅有的一點點氣節。你我之間,不必再談。”張子初說出狠話,不等齊禦風反應,把人推開就往外跑。
這一回,齊禦風沒有追出去,只是愣愣留在原地。
到了第二天,張子初都不見将軍府來人,心裏又是失落又覺解脫。他按照規矩,需要在卯時之前起身,再行梳洗打扮,而後便直奔禮部而去。
他到的時候,裏面已經有不少人,其中也有幾個排名靠後的新科進士。但他們的官位顯然遠不及他,只被安排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活。
張子初戰戰兢兢,謹小慎微的按照打聽好的,按部就班的坐在位置上。這裏條件并不算十分好,不過作為朝廷六部之一,照理別處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想到這裏,他已覺十分滿足。
那些上官倒不見怎麽反應,只不知為何,似乎十分默契,在短短一盞茶的功夫,竟安排許多事務,足夠忙上一天光景。
他怕自己難免遺漏,便拿筆記下,一一去辦。先是要去整理卷宗,還要理清禮部的人事關系,對新來的進士進行謄錄登記。還有北域的鹘族今日要上京進貢,正要接待處理。
張子初拿着一堆鹘族資料,只看得頭昏眼花,這等大事,倒也不用他做主,卻要協理上司。這件事負責的人是禮部侍郎寧清越,已經六十多歲,頗為老邁,行事力不從心。
雖然不知道這麽不省心的上司,為什麽不給派個靠譜的老手協助,反而把自己丢過來,但張子初也只能乖乖跟着他做。
誰想到寧清越似乎對他極為不屑,只吩咐他做事也不予以解釋,更不與他交談。想想這是自己上司,也不好怎麽着,張子初只能聽他的話一一去做。
這一天下來,他跑進跑出,比那些末等進士還要操勞許多。好容易把事情辦好回來,卻見禮部衆人都已回家歇息。
張子初旁邊有一個禮部小吏跟着,但他不願被人看輕,事事親力親為,生怕被人抓到錯處。那小吏見他如此,自然也不敢偷懶,倒是也跟着一起晚歸。
“怎麽他們都回家去了?今日禮部新來了這許多人,難道都不會有一群人去哪裏聚會,認個臉熟嗎?”他想說的是歡迎會,但直接說的話怕是小吏不懂,就只好盡可能委婉一點。
那小吏名喚方達,此時聽到他的話,卻低着頭不吭聲。
“怎麽?你有話就說,何必如此?”張子初好生奇怪,怎麽好像有事情瞞着自己,這個小吏今日跟着自己倒是沒有出過錯,只是不愛說話。
“沒什麽,小人只是有點累了。”方達悶悶的說道。
“哈,他們既然都回去,沒有也就罷了。你今日以後跟了我,我便請你吃一頓吧。”張子初笑了笑,不等他推辭,已經拉着他上了馬車。
本來他可以帶常春前來禮部,但他已經在尋死如何把他調開,自不會讓他跟着。禮部派了方達也是好事,無論如何打入官場總要有一個引子,他可不會小瞧這些小吏。
兩個人進了一家名為聚昌樓的酒樓,才到門口卻見二樓有幾個人說話,正是新入禮部的那幾個末等進士。
張子初心中奇怪,連忙拉着方達繞過一邊,躲在視線死角,想要聽個清楚。奈何酒樓人多嘴雜,他只好問夥計,這才得知上面擺了三桌。不過在一炷香的功夫之前,那些大人都已下樓回家,只留這些新科進士。
“原來不是沒有歡迎會,是不歡迎我啊。”張子初自嘲的笑了笑,見方達臉色如土,便拍了拍他的肩:“不要害怕,我又不會遷怒于你。”
他想了一會兒,選了個最接近樓上聚會的一個位置。他只簡單點了四碟上好的小菜,再加一壺美酒。
他示意方達盡管吃,自己則側耳傾聽樓上的對話。
“那個張子初算什麽東西!竟然一入禮部就是從五品的員外郎,狀元和探花也才從七品,餘下諸人也大多如你我,不過從九品罷了。”
“別生氣了,你沒見諸位大人也都不待見他,連剛才的酒宴也不曾請他。”
“是啊是啊,林兄,你有所不知。我早已問過了,六部之中,禮部最難升遷。尤其員外郎這個官,正是民間商賈捐官時最愛的品級。張子初得了這個官階,着實諷刺得很。”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反正你我功名也就在此,大不了活動關系,慢慢松動。聽說張子初這個員外郎是某個大人欽點的,怕是別有用意。”
“那是自然,他和風将軍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誰人不知。”
“那個蠢貨,自以為這樣可以傍上将軍府嗎?也不想想風将軍從來都是在外行軍打戰,如何懂這些官場門道。此刻怕是連風将軍都以為,這張子初擢員外郎是得了大好處。”
張子初笑了笑,使喚小二把酒菜都收拾好,都交于方達拿回去。
兩個人離了聚昌樓,那方達連忙道:“大人莫往心裏去,那些大人随口閑談,當不得真。”
張子初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運氣很不好,怎麽就派來給我。”
方達連忙跪道:“小人不敢,能跟在大人身邊,是小人的榮幸。”
張子初扶他起來道:“不要給我大人小人的,你老實說,是不是犯了什麽錯,得罪了人,才把你塞給我?”
“小人本是跟在尚書大人身邊的,只因天生怕貓,恰逢一日尚書大人的小公子帶着一只黑貓前來。小人看到那貓不免失聲大叫,小公子被小人吓得心悸發作,暈倒在地。而後雖然救治過來,但尚書大人再不讓小人伺候在前。”
張子初聽了只是搖頭,道:“這些酒菜你拿回去吃,改日請你正經吃一頓。你住在何處?。”
方達道:“小人住在東街口。”
“正好順路送你回去,上來吧,一起坐我的馬車。”
那方達滿臉惶恐,終是不能違抗,只好跟着張子初上了馬車。送他到家以後,張子初回到府上已是戊時。
他餓得厲害,只吩咐煮了一大碗面,将就吃完便要梳洗睡了。
将軍府裏,齊禦風皺着眉頭聽完彙報,道:“我只當從五品是好事,竟還有這些門道,看來太子對他頗有偏見。”
他想到這裏,便又躍牆而出,只不一會兒,就進了張府。他輕車熟路的進了內宅,見張子初房裏的燈已經熄滅,下人剛關上門,便知他剛剛躺下。
他不敢進去打擾,只好蹲在窗邊聽裏面動靜。
“三月,你的少爺挺倒黴的,不過還好沒去兵部,否則只怕慘到極點。”在黑暗中,張子初忽然喃喃了這麽一句,随即便不再做聲,沒多久就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這一句話卻讓齊禦風心中疑雲大起,這是什麽意思?張子初是怕兵部的人更狠?還是他知道了一些什麽?
随即想到張子初此時仍是念着他,然而如今的他再也回不去陳三月,不免愁腸百結。
“齊禦風,你這個大笨蛋!”
他正要離開的時候,卻又聽到裏面這麽一聲,運起的氣力瞬間散盡,竟是狼狽的跌落在窗臺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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