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人間病酒(三)
秦念站在那倒地的兩人面前,看着兩人的鮮血在地上彙流一處, 慢慢地、慢慢地也往她自己的腳下流淌過來。
秦念的全身都在發抖。
柳綿綿痛得幾乎睜不開眼睛, 卻還是撲上前來, 滿是血污的雙手抓住了秦念的裙角, 仰頭慘聲道:“秦念,你已經斷了他的右臂,他從今往後不要說殺人,連自保都很難了, 秦念, 算我求你,留他一條生路吧!”
秦念的彎刀舉起, 指着蕭予之顫聲道:“他當初為了逃命擊出那一掌時,可曾給小鬟留過生路?!”
柳綿綿轉過頭,看了蕭予之一眼。
手臂上的斷口,在最初尚且只是一瞬的麻木,而在此時, 才開始傳來連綿不絕的劇痛。
蕭予之已根本說不出話, 甚至連擡頭都做不到了。
柳綿綿的目光似乎感應到什麽,稍稍擡起。
便看見謝随就站在門外。
樓道上昏黃的燈光照映着謝随的灰衣, 和他那雙沉默的眼眸。
他沒有幫秦念,也沒有幫自己, 他只是站在門外旁觀着一切——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
片刻之前, 他們四人還曾笑谑不禁, 把酒言歡;片刻之後, 他們已經拔刀相向。
柳綿綿怆然一笑,“秦念,摩诃殿已經容不下他,因為他當初沒能殺我……而睿王讓他來殺我,這件事情,你也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吧?秦念,他雖然是個滿手鮮血的殺手,但你背後的東西,也未必不比他多、不比他黑暗。”
秦念怒聲:“你——你強詞奪理!”
她雖然憤怒,雖然苦痛,但她的彎刀,卻始終沒有舉起。
柳綿綿仍是笑,那笑容卻很虛弱。
Advertisement
但也可能是方才喝了太多酒的緣故,她的臉上浮起微紅,從蕭予之的方向看去,竟如是在情人面前的羞澀一般。
“你不必管我。”他啞聲道,“我是摩诃殿的殺手。”
柳綿綿恻然笑道:“但你現在已不是了。”
就在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雄厚的聲音震天價響:“官兵搜人!都給爺站好了!樓上的人,也都給爺下來!”
門外的謝随顯然已看見了樓下的人,他的臉色變了。
他一側身進了房中,長袖帶風關上了門。
“念念。”他望着秦念,喚道。
柳綿綿的嘴唇發白,“你們……快走吧。”
秦念不動。
“念念。”謝随又喚了她一聲。
秦念擡起眼看着他,目光倉皇無措,好像一個迷路的孩子。
她好像在問謝随:我做錯了嗎?我不該殺他嗎?
如果可以,謝随也願意只教她最簡單的道理。殺人就要償命,殺了朋友的人就是自己的仇人。但是這個江湖的道理,卻從來都不是這麽簡單。
謝随終究沒有回答她。
他希望她能自己去思考,得出自己的答案。
即使那答案也許會跟他的不一樣。
官兵的鐵靴咚咚咚地踩上了脆弱的樓梯。
柳綿綿的目中竟爾閃出了急切:“你們快走!這一定是謝陌派人來了……我……我們可以拖一陣……”
“唰”地一聲,秦念将彎刀收入了鞘,一轉身,紅衣獵獵,從窗口縱身飛出。
謝随再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血泊之中,柳綿綿與蕭予之,兩個原本沒有什麽關系的人,卻緊緊地依偎在一起,也許只是因為夜太寒冷,也許只是因為傷口太痛了。
柳綿綿嘴角扯出一個無力的微笑:“保重。”
謝随的目光一頓,再沒有多說一句話,便即自半開的窗戶跟着秦念離去。
柳綿綿擡起頭,望向那窗外。
月色溫柔,星空渺遠,仿佛是一片自由的未來。
她慢慢地将身子挪到桌邊,吹熄了燈火。
***
“咚咚咚”,粗重的敲門聲。
“朝廷通緝要犯,老子奉了欽命,關口客棧一律都要搜查一過,還不快快開門?!”
跟着上樓的店小二已經聞見了房裏傳來的濃郁的血腥味,拿着鑰匙開門的手不停地發抖。然而鑰匙剛鑽進鎖眼,那門卻自己開了。
鮮血如小河般流了出來。
“死人了這是?!”領頭的官兵罵罵咧咧地道,一腳邁了進去,那只腳卻突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他低頭一看——
那竟是一截斷下來的手臂,正抓住了他的小腿!
“啊啊啊——”
這種平素裏只管仗勢欺人魚肉鄉裏的官兵,哪裏見過這樣恐怖的陣勢,當即吓得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酒肆二樓的窗戶底下,是一條小巷。
巷子裏的陰溝散發出長年的臭味,柳綿綿就在這陰溝旁,給蕭予之的斷臂做着包紮。
聽見那官兵震天動地地哭叫着鬧鬼,她忍不住調笑道:“想不到你用左手飛擲暗器,也有這樣的準頭。”
蕭予之看向她。月光清幽,陰溝污濁,女人的笑容卻像是介于兩者之間,顯出十二分的動人。
他靜了半晌,只道:“那不是暗器,是我自己的手臂。”
柳綿綿卻笑得更歡了。
他的目光下掠,“你自己的傷呢?”
柳綿綿立刻捂住了胸,“我自有法子,不要你管。”
他笑了,“好,我不管。”
柳綿綿怔住。
他剛才……是真的笑了?
他一笑起來,柳綿綿才發現他原來真的還是個年輕人而已,也許就跟她猜得差不離,二十歲往上,不會超過二十五。
他雖然一身黑衣、其貌不揚,但他笑起來的時候,總還是顯露出了年輕人特有的俊爽。
久經風月的老手柳綿綿竟爾臉上紅了一紅,只是趁着夜色,沒有讓他看見。
柳綿綿背過身去,小心翼翼地剝下自己的外衫,将紗布繞過胸口纏了幾圈。秦念那一刀下落時已有挫勢,入肉不深,只是傷的地方也太過敏感……
忽而一只手臂從後方伸來,抱住了她的腰,她只覺脊背碰上了一塊硬鐵似的胸膛,連心跳都驀地停了一瞬。
男人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他似乎還着意地往下看了一眼。
柳綿綿氣急敗壞:“你給我閉上眼睛!”
“你不是總嘲笑我,練過童子功?”蕭予之卻罕見地用了反問的語氣,“練過童子功的男人,你也會害怕嗎?”
柳綿綿轉過頭,便撞進他那雙深而又深的眼睛裏。
這個距離太近,近到令她本能地覺出了危險。
他在這麽近的距離裏凝視着她,很久很久,她沒有反抗,而他的眼神卻也漸漸地寧定了下來。
他好像真的很疲倦了。斷臂的人,往往都會立刻暈厥過去的,但他竟還撐持了這麽久。
柳綿綿低聲道:“你還要繼續跟着我麽?”
他沒有答話。
“我家在大漠裏,風沙漫天,一年到頭也下不了幾滴雨。”
“我不喜歡下雨。”他道。
柳綿綿笑了,“那我們便一起回去吧。”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