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快大夫(一)
謝随帶着秦念趕路數日, 途經好幾個塞上集市,關外風俗, 與中原多有不同, 尤其那胡人的幻術雜耍,總是讓秦念看得目不轉睛。
“吶吶, 大哥哥,看那邊!”秦念拉着他的衣袖,嚷嚷道,“那個,我也想學!”
謝随兩手拿滿了秦念執意要買的小玩意兒, 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卻見是一個胡人手執銅環,張口對銅環一吹,環上便頓時生出火焰來。謝随不由得嘲笑她道:“學這個做什麽, 你要燒死我嗎?”
秦念很嫌棄他的想象力:“學了這個,燒飯的時候不就不用費力氣生火了?”
謝随笑起來, “那敢情好, 你去問問他,拜個師,把這門功夫學了。”
要拜師那秦念當然是不肯的,只是眼巴巴地瞧着那胡人的把戲。但見他又對着那火焰燃燒的銅環吹了一口氣, 口中竟生出一道雲霧, 轉眼騰作飛馬形狀, 雪白長鬃歷歷可見, 揚蹄一躍便從那火環中飛了出去!
這一招,連謝随也不由得愣住了。
“好!”衆人轟然叫好,無數銅錢叮叮當當地落入胡人身前的碗裏。
轉眼那白馬即成飛沫,散碎在風沙之中。
胡人得意地笑了笑,伸手作勢一抹,那銅環上的火瞬時熄滅。胡人手捧着收錢的碗,依次向圍觀的人們鞠躬為禮,待看到謝随時,卻停住了。
秦念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道:“我們也給錢,不能讓胡人小瞧了。”
謝随恍然大悟,掏出兩枚銅錢來往碗裏一扔,那胡人卻開口道:“你身有重疾,不治恐深。”
這人不僅會說漢話,竟還說得文绉绉的,讓秦念都差點沒有聽懂。
謝随笑着欠了欠身:“法師慧眼。”
秦念登時怒了:“這算什麽慧眼了,他在咒你啊!”
胡人卻不以為忤,只是問謝随:“你知道快大夫嗎?你應該讓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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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随笑道:“法師知道他在何處?”
胡人搖了搖頭,“快大夫蹤跡不定,只是每年年底,都會經過這一帶,四處看診。”
“那我可真是運氣太好了。”謝随笑眯眯道,“但這個鎮子上,有沒有可住的地方呢?”
胡人笑了,拍拍胸脯道:“住我家就行!”
***
“什麽快大夫慢大夫?”秦念說着,卻見謝随已跟着那胡人舉步而去,愣道,“我們真的要去住他家嗎?”
“就去他家裏,等那快大夫。”謝随放慢了語氣重複,“快——大夫。”
“快——你是說,那快大夫,就是蒯大夫?”秦念明白過來,哭笑不得,“這你怎麽就能确定?”
“我們只知道蒯藍橋在關外北地,卻不知道他究竟在何位置。”謝随笑道,“與其漫無目的四方尋覓,不如便試試看這一位快大夫?”
秦念撅起了嘴。謝随知道,她這個表情便是同意的意思了。
謝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笑道:“而且你不是想學那個,噴火的功夫?”
秦念大怒,一腳踩了過去:“你才噴火呢!”
***
夕陽如血。
透過半開的窗,從宮殿的挑角飛檐上望過去,那夕陽便好像是一顆被殺死在尖銳檐角上的心髒,鮮血滴落下來,将宮殿頂的琉璃瓦澆灑得格外澈亮。
謝貴妃一直望着那夕陽,沒有回頭。在她身後的簾外,站着她的弟弟。
她有兩個弟弟,因她入宮太早,與她相處日短,都不算太親近。但外面的這一位,到底與她還有着千絲萬縷利益的關聯。
“睿王留着秦念,原是想用她來要挾陛下——畢竟是與秦老太監相處多年、又是給秦老太監送終的人,難保她知道什麽秘密。”她慢條斯理、一字一字地道,“現在秦念不見了,我聽聞睿王那邊也頗焦躁,這倒是有趣兒了。”
謝陌隔着簾幕,只能看見自家姐姐一個端莊的影子。他沉聲道:“不錯,這正說明,秦念根本沒有将什麽秘密告訴過睿王。”
“因為她根本就不曉得什麽秘密,也許她連她爺爺是個太監都不曉得。”謝貴妃寡淡地笑了笑,“一個六歲的女娃娃,能懂得什麽道理?陛下便是太過杯弓蛇影,才會擔驚受怕了這許多年。”
最後這話說得重了,讓謝陌不知該如何接,但謝貴妃看起來卻仍然很安适的樣子,甚至還斂袖輕輕抿了一口茶。
“謝随想必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審他的時候才咬死了不說。照我看,當初審了五年都審不出什麽究竟,便早該将他殺了。”謝貴妃冷笑,“你做的本沒有錯,是陛下拎不清楚。他想殺秦念,卻不知道這只能先從謝随的屍體上跨過去。”
“那兩個人……”謝陌開了個頭,卻不知如何說下去了。
謝貴妃終于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那兩個人,怎樣?”
謝陌意識到,姐姐其實已很多年都沒有見到謝随了,而且也從來沒有見過秦念。
“那兩個人,膽子很大。”過了半天,他也只是幹澀地道,“謝随為躲圍攻跳下了少室山懸崖,秦念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
謝貴妃沉默了。
對于少室山一戰,此前她只聽到些粗略消息,并未聽過這樣的細節。
“這不是膽子大。”她靜靜地道,“這只是互相信任罷了。”
謝陌笑了笑。
這笑聲是不服氣的,互相信任這種東西,他既沒有,也不稀罕。
“不過,少林寺的事情,你确是做得不妥。”謝貴妃長長嘆出一口氣,“陛下抓了信航,卻還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為什麽?少林寺千年古剎,朝野敬畏,陛下他也忌憚啊。你倒好,帶了禁軍圍剿少林,這是讓陛下難做……”
“他是皇帝,難做些也是應該的。”謝陌梗着脖子道。
謝貴妃看了他一眼。
明明隔着簾帷,謝陌卻還是感覺到姐姐那好像無波死水一般的眼眸裏,透出冷漠的意味來。
“也罷。想抓秦念,還有最後一個法子。”末了,謝貴妃開了口,“紅崖寨,你知不知道?”
謝陌擡起頭,“那是秦念原先當家的地方。”
“不錯。”謝貴妃幽幽一笑,“那裏的老當家曾對秦念有恩,後來死了。你去滅了那個寨子,再将那女人的棺材起出來,挫骨揚灰,一定能逼出秦念。”
不知為何,謝陌感覺姐姐在提到那個老當家時,那笑聲格外地靜。
“我明白了。”他道。
謝貴妃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
再是美麗的女人,也抵不住年華的逝去。而年華的逝去,最初卻不是從臉上顯現,而是從手開始的。
她的手已不再柔軟白皙,光澤已失去,而從指節泛出了微黃的顏色。
謝貴妃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滿手的鮮血。
“你放心,陛下他雖然早就厭倦了謝家,但到底擺脫不掉謝家的。
“當初他還只是個庶出的穆王,若不是謝家……若不是我,他何得有今日?”謝貴妃輕輕笑道,“武林也好,朝堂也好,後宮也好……穆王府的那些武林人士是怎麽受騙的?先帝的嫡皇後是怎麽死的?先帝自己又是怎麽死的?……不過也罷,他将這江山看得再緊,到他龍馭賓天的時候,還不是無以為繼,一了百了?”
——“哐啷”一聲,是那茶碗被她一拂便摔碎在地,裂成千片,茶水淋淋漓漓,彙成細流,流出簾外。
謝陌盯着那摔跌下金碧臺階的水流,沒有說話。
奇異的是,謝貴妃的聲音卻仍然很溫和,她親切地喚他的字:“雲子,娘親已落葬了?”
“是。”謝陌回答。
“我們雖然關了她這些年,但到底沒有短着她什麽。”
“是。”
“但是她到死,還在想着謝随吧?明明有三個兒女的。”
“是。”
“如果謝随當初沒有離家,其實也不見得就會比我們好。”謝貴妃終于是慘淡地笑了笑,“如果我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其實也不見得就會比謝随壞。”
可是他們卻都已不能再重新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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