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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市中心以西三條主要商業大街外。

偏僻的小市場，紅紅火火地開展古物市場交易。

各種稀奇古怪的商品陳列于櫃，簡陋的攤子成群結隊，張開的帷帳如烏雲覆蓋。好奇的人們冒着酷暑深入其中，就為挖掘心中至寶。

“小姐，這是維多利亞時期，阿莉達公爵夫人所使用的香粉盒，要的話，二十萬戒尼賣給你。”

麗卡舉着小盒子細細觀察，尚未回應，飛坦背對着攤子，望向外頭，不屑地說道：“假的，你左邊的爛羊皮卷，才是真貨。”

麗卡緩緩放下香粉盒，側頭瞥他，微笑：“我以為你不感興趣，沒想到挺懂行，不愧是專業級的強盜先生。”

“我确實沒興趣。真貨大部分附着念，就是這麽簡單。”她的手溜到他身側，飛坦面無表情地捉緊她的手腕，将其從自己褲兜裏捏出來，然後把錢拍在她手心。

“念？不是說只有人才會有的精神能量？怎麽連物品都有，古物成精？”麗卡跟小販講價要那半殘的羊皮卷，開展與狡猾商人的價格攻防戰，她笑盈盈的，就是咬着價錢不肯松。

“哼，反正你也不懂。”飛坦懶得廢話。

“是啊，我是不懂，誰知道你是亂猜還是真有本事？”麗卡成功從小販那裏A到想要的羊皮卷，砍價将近一半，在飛坦面前得意洋洋。

“這羊皮卷是大航海時代偉大的冒險家阿爾伯格留下的手抄本，記錄當年最神秘的亞特蘭蒂斯之行，人們都想知道亞特蘭蒂斯的秘密，所以，它将會很值錢。”

“誰知道你是不是胡說八道？”飛坦将她的話擲回給她，随即走開。

“……”麗卡愣了。馬上追過去。

她柔軟如藤蔓的手挽住他的，身體緊貼上來。

“這樣吧，我們來比賽，一小時為限，看誰找的古董價值更高，怎樣？”麗卡翠綠的眼眸緊緊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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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不服氣。飛坦想。這場比賽，是個不錯的消遣，他可以奉陪。只要賭注下得更危險、更好玩。

“賭什麽？”他問。

“滿足對方一個要求咯。”麗卡很快回答，然後放開他的手，抱着臂陷入沉思，很明顯是在思考她要提什麽要求。

飛坦眼睛轉了轉，惡質的眸光泛開，清秀的臉陰森森的。

“我要你72個小時都不能說話，不能動彈，除非我的命令，你要像一個木偶一樣活着。”

好狠！明知道她最喜歡說話跑來跑去，還很喜歡騷擾他，這簡直是要她的命！

飛坦的觀察力非常好，對這個女人，身體折磨遠遠沒有精神折磨來得有效。他一下就打中她的七寸，眼看着她臉色變了又變，他心裏一片酣暢淋漓。

不過他從她身上獲得的勝利感總是持續不久。

只聽見她铿锵有力地說道：“那好吧，假如你輸了，我要你——”

“穿女裝給我看！”

“！”飛坦怒瞪她。

麗卡毫不示弱地叉腰瞪回去。

兩人鬥雞似的占據狹窄過道兩端，成為交通堵塞。

随即非常志同道合地同時哼聲背轉，各自踩着怒沖沖的步伐離開現場。

黃沙滾滾而過……

明明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掐死的女人，飛坦生氣地想道，為什麽要容忍她放肆？明明只要切開她那脆弱的頸項，就不會有人惹他煩惹他發怒。

為什麽要忍受？

為什麽要退讓？

為什麽沒對她下狠手？

為什麽未能丢棄她？

……

為什麽要帶她在身邊？

為什麽為了她，特地找一個地方安身？

為什麽自己情願不再孤身一人？

幾萬個為什麽一閃而過，但飛坦沒能理清頭緒，身後傳來細微異動。

他回過頭，原地等了片刻，麗卡重新出現他的視野。

她喘着大氣狂奔到他面前。手掌撐着雙膝。

“給、給我錢。”

“……”

“還有，時間，從現在才開始算，不能坑我啊。”

真是個任性又不自知的女人！

無論如何，這場勝負正式開始。

飛坦和麗卡解決金錢問題後，各自從市場東西兩邊找尋。

不過說實話，這種低檔的交易市場，能淘到寶的幾率不高，就像浪裏淘金。換作平時，他壓根不會逛，浪費時間。

他讨厭一切沒有效率的事情。

但今天不同。

為了将那個女人變成乖乖聽話的玩偶，他決定稍微忍耐一下。

集中念力至雙眼，他掃視所經過的攤子，什麽都沒有，找起來果然不容易。不過他很有自信能贏過那個女人，畢竟他搜索速度很快，遠比她快得多。

十分鐘的時間飛坦已經掃蕩完東面市場，只找到兩樣稍微有點看頭的古董，一幅畫和一個手雕像。

第十五分鐘，他逛到西面去，發現情況有點不對。

空蕩蕩的。

不是說所有攤檔都空了，而是比之東邊，這裏很多攤檔拉下帷幕，或是只留下一個人看店，顧客幾乎是消失不見的。像是人間蒸發。

不對勁。

留下看店的人時不時往某個方向張望，飛坦挑眉，信步往那個方向走去。

一百米後真相大白。

稍微空出來的場地，人頭擠擠。不見的商販和顧客大概都聚集在此。

“看我的，看我的。”其中一個商販舉起自己的陶罐，遞向圍在中間看不清身影的人。

“我的才是真品。”另一個格開第一個，趁機推銷自己的寶盒。

其他人也紛紛熱情地湊上前。

群衆在圍觀。

只聽見一道輕柔女聲：“請您留下這個，感謝。”

“那我的呢？”沒有得到青睐的人不滿。

“品質尚佳。”她簡簡單單一句，足夠讓人信服。看熱鬧的群衆就紛紛圍着她評價不錯的古董，争相出價想收藏。

于是其他商販滿意了。

半個小時後。

麗卡從人群包圍下平安撤離。特意多繞幾個圈，利用彎折的地形，擺脫意圖不良的跟蹤者。幸虧她在反跟蹤方面實戰經驗豐富。

随後她在一個巷子轉角毫無防備地撞入少年冰涼的懷裏。

只有他，是無聲無息得宛若黑色陰影，無法發覺，更無從逃脫。

所以她不怕，他到來的時候，就要擁抱他。

下意識地綻開笑臉，但轉瞬想到自己先前在生氣。笑臉顫顫巍巍地，終于垮塌。

飛坦這回飛快地搶話：“你不是帶槍了？幹掉那些臭蟲就好，繞個大圈麻煩死了。”

啊，他知道。他知道她找出屋子裏的手|槍随身攜帶。麗卡不能忍受沒有武器防身的感覺，那會引發她的焦慮。

原來他知道。

麗卡平視他細長的弧度漂亮的眼。

“我有你啊。”

這次開心地笑起來了。

哼哼，笑什麽笑，別以為他會放過她。

飛坦拉着麗卡走出小巷。

在後巷不起眼的角落，濃稠的鮮血緩緩自垃圾堆蜿蜒而出，涓涓細流。

坐在公園供人休憩的長椅上，飛坦和麗卡神情嚴肅地開始清點戰利品。

等等，在此之前，他要搞清剛才發生的事。

“你問我怎麽回事？”麗卡眨眨大眼，風吹起她黑色的長發，“啊，沒什麽啦，我想到你不是會看物品的念來辨別真假嗎？這樣一來，你速度豈不是很快？我才不要被你搶光咧，所以我就僞裝成做古文物宣傳的記者，看誰的商品好就給誰打廣告。有真家夥的商人趨之若鹜，我就省下時間一家家地找。結果比較順利。可惜真正有價值的不多。”

飛坦有點意外。不，不該意外的。

他凝視她，她的注意力卻投在眼前的賭局，沒空理會他。

“快快快，拿出來看看。”她催促他。

飛坦抖開包裹，随意又粗魯地丢在長椅中間。畫與雕像，簡單利落。

麗卡嘿嘿兩聲，飛坦突感不妙，胸腔涼飕飕的，他的指骨咔噠輕響。随時準備掀桌。

她從草地上拿起自己自剛才就提着的舊皮箱，一打開——

還是兩樣物件。

沒多沒少。

還以為她找到多少寶物呢，這狡詐的女人！

飛坦手指略松，擡起細眉，目光射向她。

她的是兩件仍保持豔色的瓷器。一是高足碗，白瓷紅紋，極盡晶瑩鮮麗之美，二是秘色瓶，紋樣雄渾有力，不失大氣。

但飛坦沒有多少鑒賞古物的眼光。他只看到上面殘存的念。

天知道在旅團裏他從來都是戰鬥兼刑訊人員，而不是後勤部長。

她不清楚。然後她有些小得意，又有點小苦惱地看向他。

沒有第一時間下定論，看來她也存有疑慮。

她大概以為他能看出什麽。所以緊張地看着他。

飛坦臉色倏忽變沉。

他做出一個非常英明的判斷。以挽救自己高深神秘形象。

“找第三方鑒定，由你來找，公平。”

麗卡同意。

至于能不能看到飛坦女裝？

那就請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