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自由號角在你額邊吹響

01

悠然的飛鳥，自在的白雲，

朝四面八方疾奔的風。

無拘無束的你。

忽而駐足，

停了下來，

鳥墜落，雲停歇，

風卷散在視野盡頭。

你停下，

因為什麽。

02

他們的賭約延續至第二天。

因為麗卡要花點時間去找可靠的鑒定所。

入夜時分，飛坦和麗卡搭乘公交回家。飛坦坐在窗邊，半眯眼，像是打盹，麗卡坐外側，骨碌着翠綠眼瞳，好奇的目光滑過周圍的人和環境。

錯過上下班高峰，道路較為通暢。他們只花五十分鐘不到，就從市中心回到位于市郊近海的高檔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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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搭地鐵可以更快。但麗卡不喜歡困在鐵皮箱的拘束感。她喜歡沿路欣賞城市風景，盡管繁華都市的風景總是大同小異。

飛坦無所謂。

只是下車時順便掰斷某個男人的手掌——他故意假裝甩手去碰麗卡的腰臀。

不幸又幸運的家夥，抛在身後車裏哀嚎，沒人發現他怎樣受傷。

麗卡果然是事不關己，連一眼都沒往回看。

她一只手提皮箱，一只手松松地挽着他。

“飛坦，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去哪玩？”

飛坦聞言快速地斜睨她一眼，旋即轉眸。

她發覺了麽？他特意留在這座城市，是為她的傷勢。

說出的話卻是——

“你想逃掉賭注嗎？才不給你機會哩！”

麗卡苦惱地皺鼻，抱怨道：“早知道你這麽狠，就不跟你打賭。”

居然說他狠？！飛坦揚起眉尖，簡直不可思議。

她是沒見識過他真正狠辣的一面，要不今晚就讓她開開眼界，他難以自抑地想着，整顆心蠢蠢欲動。

好，決定了，今晚先上前菜。

“我寧願從一百樓跳下去，都不想變成一個玩偶。我讨厭玩偶，沒有一點自由。”她呢喃着，像夢呓，像不知對誰訴說。

飛坦的眼角餘光烙印着她低垂的秀麗側臉，而她的目光吸附在如漩渦般深暗的地面。

夜風徐來，夾裹着白日最後一絲暑氣，旋繞身周。她的長發掠過他的臉側，輕輕瘙癢。

他聽見自己幸災樂禍：“嘿，那我期待得很哩！”

然後用力扯着她，無視她的掙紮和抗議，看她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後，回家。

03

“嗯……這兩件瓷器，都有六百年以上的歷史，燒制困難，像這只高足碗，釉裏紅純正鮮豔，沒有飛紅現象，胎白如雪，沒有發黃發灰，還有，如果把它拿起來，在燈光照射下來看——看到沒有，外面的釉裏紅紋飾可以映射到碗裏，說明它的胎薄如紙。這是難得一見的上品，保存得如此完好，更是罕見。至于秘色瓶更不用說，直到現今為止，還從未有人能成功複制出相同的顏色，由于當年它出産得少，流傳得更少，現在在古玩市場上，它可說是有市無價的珍品。”

坐在寬敞的廳屋，麗卡慢悠悠地啜一口茶，安靜的眼神看向面前侃侃而談的評鑒師，看着對方眼睛綻放的貪婪光芒，手邊的動作緩而優雅，斜側的脖頸線條纖長如水邊蘆葦。飛坦斜坐在他們頭頂二樓的房梁上，深色身影隐在白日的陰影裏，一雙細長金眸既陰柔又冷漠。

他的視線似是投射到樓下廳屋的兩人身上，又似乎是掠過他們收斂眼眸昏昏欲睡，整張臉挂着無所事事的閑散神情。

聽完中年男人對這兩樣瓷器的報價，上億的數字僅僅讓麗卡紅唇微掀，吐出一字：“哦。”她慢吞吞地放下手裏的精致茶杯，然後将另外的寶物推到對方眼皮底下。

“還有這個。”麗卡平淡地說。

中年男人只能戀戀不舍地從稀世瓷器上拔除自己的目光，好不容易轉向她推過來的牛皮包裹，一打開，他簡直不敢相信地捶胸口。

“我的姑奶奶啊，你竟然就用牛皮打包它們，太暴殄天物了！”

麗卡撐着頭，歪在真皮沙發上，翠綠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逼人的麗色使得痛心疾首的中年男人不得不收起自己滿腹怨言。

“我看看……”對方低首，展開畫卷，拿着放大鏡仔仔細細地研究。麗卡等了半晌，還沒動靜，她困倦又無聊地打起呵欠，倚着沙發像只慵懶的布偶貓，精致的小臉在長發簇擁下一點一點的。打着瞌睡。

“不可能，不可能……”對方顫抖着的語調喚醒麗卡，她掀開眼簾瞄他一眼，只聽到男人的語氣混合着恐懼和激動，“這幅畫是……是《鳐魚》，那個傳說中會招來惡魔纏身的詛咒之畫，不可能是真的，不會是真的……”

麗卡調整坐姿，踢掉涼鞋，收起雙腳到沙發上，長裙輕輕搖擺在她潔白的腳面。如同海邊浪沫。

她靜靜地看着中年男人的臉孔漸漸扭曲，扔掉放大鏡後退再後退，直到跌落椅子，眼神盛滿驚恐。

但在那本能的對死亡的恐懼之中，一絲神經質的激動如海底淤泥被激發，逐漸浮現，點亮本已扭曲的醜陋面孔。

那是渴求的激動，是貪欲的暴動。

麗卡很清楚這種不加掩飾的眼神。

她只是托腮看着，不言不語，不為所動。

“你看到了嗎？這幅《鳐魚》，占據正中央的鳐魚屍體像不像一只張開手臂的幽靈？還有它旁邊的那只炸毛的貓，貓瞳裏有詭異的莫名倒影，據說那就是惡魔的虛影，一直盯着看就會受到詛咒，貓腳下的生蚝，看起來就像是爛掉的人耳，旁邊的器具，陰影濃重，有光的部分反光嚴重，顯得冰冷生硬，仔細看，其實那就是用人骨制成的器皿……”

“那這雕像，如何？”麗卡打斷男人失神地喃喃自語，直白地問。

中年男人抖了下，吞咽口水，視線沒舍得自詭異莫名的《鳐魚》上面挪開，說道：“這個出自文藝複興時期博納羅蒂大師手下的《垂死奴隸》的雕像，都遠遠比不上這畫的價值。《鳐魚》的作者誰都不知道，但是就憑這幅畫，他就已經相當偉大。一般人只認識博納羅蒂，但在我看來，這幅畫的價值根本是不可衡量。”

麗卡秀眉微蹙，問：“你的意思是，這幅畫比我的瓷器，更有價值咯？”

中年男人堅決堅定地點頭，以萬分肯定的語氣斷定：“當然！這幅畫是獨一無二的，而瓷器雖然罕見，但也不是唯一的。”

麗卡抱着雙膝，斂眉不語。整個人的氣場黯淡下去。

中年男人終于意識到這些價值連城的寶物，是眼前這個纖弱的少女帶來的。她長相十分精致美麗，而且，只有獨身一人。

貪欲猛然湧上心頭，男人眼球充血，微微氣喘，呼吸不穩。只要關上這道門，今天誰都不知道有位少女來過他的店鋪，只要帶着少女和她的寶物暫時離開這地方，誰都不會發現他做過的事。

好想将桌面所有的寶貝收入囊中。

好想把對面的美麗少女得到手。

男人的眼神變了。

麗卡垂着眉睫，頭靠着沙發，毫無防備的樣子。

咿呀一聲，廳屋大門關起來，将門外的世界關鎖。光線暗淡，微弱的光線映襯着麗卡雪白的臉。

中年男人吞咽口水，慢慢走向麗卡，他腦中已經準備好幾套說詞，騙少女主動跟他走，假如不奏效，他也思考好接下來比較暴力的做法。

未等越過中間的桌子。他忽然停下腳步。

他驚恐的目光撞上一個黑漆漆的槍口。

麗卡從懷裏掏槍，指向他。

男人嘗試說些辯解的話來瓦解麗卡的戒心，但他沒有機會。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他連對方的衣角都未能看清，下一刻，他的視線高度忽然急速降低，而後，眼珠子從他的眼眶迸射而出，滾落鋪着毯子的地面。伴着濃稠的血，潑了一地，而止于麗卡所在的沙發前。

飛坦擡腳，走下踩成肉醬的屍體，血和肉泥的足印在屋子裏清晰可見。腳印延伸到麗卡面前。

“你輸了。”他裂開嘴，金眸閃爍着愉快又邪惡的光芒。

黑色的手|槍啪嗒一下，掉落在地毯的血泊之中。

麗卡擡頭無力地看他一眼，疲倦地承認：“是我輸了。”

很想很想賴賬，但面對他，她沒法這麽做。她不喜歡在他面前耍賴和撒謊。因此她只能老老實實地說道：“好吧，從現在開始，我會按你的要求去做。”她轉頭看向壁鐘，下午三時四十六分五十四秒。

“就只有七十二個小時哦。”她急切地提醒他。

——幸好有時間限制。

——早知道就不設時間限制！

這個念頭一瞬間掠過腦海，但如果沒有時間限制，這個看似笨頭笨腦的女人肯定不會答應。飛坦默默地想，不過這段時間也足夠他好好欣賞她痛苦的表情。

怎麽說，這回他總該勝利一回。

“閉嘴，不準說話。”

飛坦看着麗卡欲言又止的唇閉上，翠眸灰暗，目光垂下來，不再投向他。

嗯，這回的确是他的勝利。

作者有話要說： 博納羅蒂就是米開朗琪羅

鳐魚這幅畫确實存在，鳐魚屍體看起來就像幽靈

飛坦終于在精神上虐到麗卡了，但我說過，這是一篇飛坦找虐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