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蓋章

過了兩日,祝福可以下床了。她走出院子,呼吸一下久違的新鮮空氣。已入冬季,入目裏滿是蒼黃,只遠處的大山上還存留着些發焉的墨綠。

“福小娘子,身子好些了?”一位大娘從她家門口路過,便笑着招呼一聲。

“是是!”祝福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這福小娘子是喚的自己,她連連點頭。從此不再有祝福,只有福爾。她應聲之後,略帶了微微的失落。

“老婆子住村東頭,大榕樹下便是了,有事知會一聲。”大娘看着這小娘子柔柔糯糯,甚是喜歡。家裏還有小兒子未成家,雖不知這戶人家底細,可看着人還不錯,大媽心裏記下了這個小娘子。

“謝謝大娘!”福爾可不知道這位大娘心裏的想法,只禮貌地道謝。

“這孩子!”大娘聽到這稱呼就樂了,“村上喚我石頭家的,你喚我石頭婆婆便罷了。”

“哦哦!石頭婆婆!”福爾改口喚道。

“好!”石頭家的爽朗一笑,臨走還贊了一句,“這福小娘子長得真端正!”

石頭家的離開的時候,幽蘭正好挎着菜籃回來。她看着石頭家的背影,又看了看福爾臉上的油灰,心裏默默嘆一口氣。這油灰都遮掩不住小姐的容貌,如今兩個弱女子沒有自保能力,要在外生存下去,得找個解決法子。

“小姐,怎麽就出來了?受了風可如何是好。”幽蘭道。

“蘭姐,屋裏味道太悶,我出來透透氣而已。”福爾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容貌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她還打算在這村子裏走一走。

“小姐……”幽蘭正打算勸兩句,隔壁寧公子端了盆水從屋裏走出來。

“寧公子!”福爾看到酷似林淵的寧公子出來,立馬吸引了目光。

寧淵也是被這樣的熱情吓了一跳,他往後讓了讓,道:“福小姐……”

福爾想到什麽似的立馬停下腳步,溫溫婉婉地低垂下頭:“多謝恩公搭救,女子福爾有禮了。”

寧淵看着這人瞬間轉變了風格,愣了一愣,才道:“福小姐不必挂懷,舉手之勞而已。倒是再下無意冒犯,還請福小姐原諒。”他也知原樊廈人比莫桑人要含蓄,可這福小姐的性子倒是有些像莫桑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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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冒犯不冒犯!”福爾連連搖頭,看着寧淵手裏的盆,問道,“寧公子這是準備做飯麽?”

“這君子遠庖廚,這寧公子自然是不做飯的。”幽蘭在旁拉了拉福爾。看寧公子的樣子就知他是一個讀書人,一個人讀書人怎會接觸竈房,況且她是知曉寧公子不開火的。

“不做飯吃什麽?”福爾被幽蘭拉住,有些疑惑。

“小姐,寧公子……”幽蘭覺得醒來的小姐實在讓她有些頭疼,可到底是不記得事了,幽蘭總是拿這個來說服自己。

“再下替書局抄書,每日上鎮交書之時買些吃食。”寧淵解釋道。

福爾一聽,抄書?這古代貧苦讀書人經常幹的事!這是落魄書生與富家小姐的戲碼!福爾眼睛一亮,腦補了一段相互扶持,恩愛相攜的段子。可是,福爾的笑容一收,換上嚴肅的面容。她起來,自己好像是落魄小姐,還是黑戶!就算是落魄書生和小姐的戲碼,等書生高中狀元神馬的,之後不就是抛妻棄子的戲碼了嗎?福爾皺了皺眉,這書生可不能放出去趕考!這書生租了房子,抄書過活,不就是趕考的節奏嗎?不行,她得截下他!

“寧公子,那你這是?”福爾決定先套近乎。

“洗墨之水。”寧淵走過兩步,将水倒在一邊,“喚再下寧淵即可。”

“寧淵?”福爾一頓。

“是。”寧淵點頭。

“铄懿淵積之淵?”福爾看向他。

“是。”寧淵再次點頭。

福爾看着寧淵微微愣神。這人與林淵長得相似,名還是同一個字。這是不是命運的安排?福爾心裏微微一嘆,然後又歡喜起來。

“方才是在抄書?”福爾朝窗口看了看,還不知道這世界的文字如何呢。

“不,畫了一副畫。”寧淵沒有不耐煩,依舊溫溫地答道。

“可否看一看?”福爾擡眼。

“小姐!”幽蘭實在忍不住,出聲喊道。這如何是好!

“那再下去取來。”寧淵斟酌了一下道,打算進去把畫拿出來,在幽蘭同在的時候,給她看。

“不必這麽麻煩,”福爾已走向寧淵的屋子,“自去看看便好。”福爾是想着看看他桌上有沒有書籍,她可以拿着翻一翻。

寧淵沒有動,看了一眼幽蘭。

幽蘭微微嘆氣,朝寧淵抱歉一笑:“麻煩了。”

“不會。”寧淵在幽蘭之後,提步跟上。

福爾看着眼前的畫,蕭條的荒漠,蒼白的枯樹,孤寂的蒼鷹,滿眼皆是落寞孤獨之感。頓時,到這陌生時空的孤獨與委屈瞬間湧出,化作淚水一一滴落。

寧淵畫這畫的時候,是帶了自己的情緒進去的。一般人看到類似這畫,只道是畫的異域風采,而眼前這人,卻是看過之後收斂了笑意,淚水止都止不住。寧淵看着眼前這人,臉上黃灰一片,卻是難掩眉目清秀,手上幹幹淨淨宛若玉脂,應是匆忙之間忘了塗抹了。應是有不得已苦衷,才這樣打扮避出來的。恰如逐出皇族的自己。寧淵在不自覺的時候,已容納了她。

“小姐……”幽蘭立馬上前,卻不明所以。

“對不起,”福爾放下畫,看着一滴淚水已浸濕了這畫,忙用袖子上去拭,“我不是故意的。”

“無妨。”寧淵拿起畫,垂下了眼睑。本是準備去交書的時候,帶這畫去寄賣的,如此,就放着吧。

“寧淵,你可有家人在?”福爾擦了擦眼淚,問道。

“家人?”寧淵的手一頓,看着手裏的畫微微皺眉,“應該是有的。若有緣,也許此生還能相見。”

“那你成家了嗎?可有妻……妻妾?”福爾想到這個時代男子是可以納妾的。

幽蘭看了一眼福爾,欲言又止,小姐怎麽可以這樣問男子,可是小姐現在什麽都不記得,自然是不知道的。

寧淵搖頭:“沒有,尚未成家。”

“那好!”福爾點頭,上前一步,捧過寧淵的臉親了一口,“蓋章生效!你是我的了,對我負責哦!”福爾親完,也不顧寧淵瞪大的眼睛,也沒有看幽蘭長得很大的嘴巴,自顧自走過去看他抄的書。其實書是倒着的,福爾并沒有察覺。她面上若無其事,心可是差點要跳出來了。可是,福爾并不後悔,回過去她還是會這麽做。她不想窩在一邊暗暗喜歡,卻再被人捷足先登一次。

寧淵看了看幽蘭,看到對方驚訝的臉,才知道自己并不是錯覺。他,竟然被一個女子吻了!

“福……福小姐,”寧淵有些尴尬,“這……”

“小姐!”幽蘭才反應過來,怎麽可以!她家小姐怎能随便就親了一個男子,怎能随便就叫男子負責!幽蘭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

“寧淵。”福爾只當沒看到。

“啊?”寧淵看着她。

“你去書局的時候,帶上我好不好?”福爾兩眼晶晶亮地看着寧淵。

“福小姐,”本來尴尬的寧淵,看着坦然的福爾,才慢慢鎮定下來,“這……這不好。”寧淵想着她方才的舉動。

“如何不好了?”福爾嘴一嘟,眼裏卻沒有不高興,“還有,喚我福爾。”

“這……”寧淵本說的是福爾要讓他負責的事,并非福爾所問的去書局一事,看着嘟嘴的福爾,他竟說不出了。

“何時去書局?”福爾看着他拒絕的話咽下了,便展顏一笑,問道。

“即刻便去。”寧淵心裏微微嘆氣,“臉上塗了油灰,好歹手上也塗一些。”

“我去拿。”幽蘭看着福爾兩種不同的膚色,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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