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過夜

林淵将那鳳凰草稍稍打理一番之後,便放在一邊。現下正是午後,吃飽喝足之後難免有些困頓。福爾已靠在寧淵肩頭睡着了,寧淵靠着車廂也在閉目養神。幽蘭坐在他們對面,一手拄在膝上,支着腦袋打盹。林淵見此,便斜了長腿,也靠在車廂上小憩一會。

太陽漸西之時,車夫緩下馬車,在車廂外喊了一聲:“寧爺?”

“嗯。”寧淵應道。福爾離開他肩頭,輕輕打了個哈欠。林淵和幽蘭也醒了過來,朝外看了看。

“這裏倒是有條溪流,”車夫道,“是不是停下休息一會?”

“好。”寧淵點頭道。

一聽到溪流,大家的精神立馬上來了。

馬車在溪泉下手大石塊旁停下,一個個都從馬車上下來朝前面走去。這馬也得喝水,他們自然不願意就在馬的旁邊洗臉喝水。車夫也沒停着,趕緊帶着馬喝水吃草。

“這魚也太小了!”福爾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好一番查看之後,失望道。溪裏都是手指長的小魚,靈活得很,在水流裏穿梭。這種魚往油裏一炸,香脆酥松,滋味倒也不錯。可趕了一天路下來,福爾并不想吃油炸小魚兒,只想喝碗濃濃的魚湯。

“小姐,擦把臉吧?”幽蘭遞了一塊棉帕給福爾,又拿了另一塊給寧淵,“先生,也擦擦。”

福爾拿着棉帕在水裏玩起來,那小魚兒雖靈活,可也難逃福爾的棉帕圍堵。

“福爾,快些擦擦,別玩了。”寧淵将面皮和脖頸細細擦了一遍之後,見着福爾還在玩小魚兒,便道。

“哦!”福爾這才收了棉帕,在水裏揚了揚,攪幹了擦臉。

“今夜就在這裏過,還是往前再趕一段路?”林淵拿着棉帕,問寧淵。

“這裏有溪流,前面指不定什麽時候才會見着,便在這裏過夜吧。”寧淵道。

“好!”林淵道,“我去附近走走,看有沒有什麽可以打來吃。”

“山雞!”福爾一聽便道,“我要煮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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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什麽便吃什麽吧。”寧淵笑道。

林淵笑着點點頭,便拿了弩離開。

幽蘭拿了鍋碗出來,在溪裏洗了洗。寧淵和福爾拿石塊搭了個簡易火竈,撿了枯枝燃上。幽蘭将一鍋水架在上面燒着。

沒多久,林淵拎了一只山雞兩只野兔過來。

“真快啊!”福爾道,“我們才架好鍋呢!”

“你們收拾着,”林淵将這三個小獵物扔下,道,“林裏有梨和桃,看着正好吃,我去摘一些來。”

“太好了!”福爾差點想跟着去,可最終按捺下來。她爬上馬車,拿了個布袋給林淵:“多裝些,我們路上也好吃!”

“曉得了!”林淵看了一眼料理那獵物的幽蘭道,“蘭姐,那血腥的東西最好埋土下,別露天放那,會招來野獸。”

“好的,林公子放心。”幽蘭點頭道。

“仔細安全。”寧淵道。

林淵點了點頭,拿着弩離開了。

幽蘭料理好一只山雞,拿刀切塊放在鍋裏。福爾去車廂裏拿了姜與調味來,放進鍋去。

“這兔子烤了吃嗎?”幽蘭道。她們只帶了一般的調味料,并沒有帶油,自然是不能炒來吃了。

“嗯,烤了吧。”寧淵在那鍋旁邊又搭起小竈來。

福爾在周圍撿了枯枝,堆在小竈旁。

“福爾,不要走遠,就在這周圍撿撿就好了。”寧淵深怕福爾一時好奇,進了林子內裏去。

“嗯!”福爾看了看林裏,點了點頭。

林淵回來的時候,抱了一大布袋的果子,一手還提了一捆幹枝。他将幹枝扔在小竈旁,對福爾道:“阿福,你在這河邊洗果子吧,我去撿柴。”再撿幾個粗一點的柴火,這一晚上就夠了。

“好!”福爾立馬過來翻看那袋裏的果子,一打開就看到了那紫色一串葡萄,驚呼,“還有龍珠那?”

幽蘭擡頭一看,也是笑了。小姐悶了一下午,見着這東西,自然很是高興了。

寧淵将竈搭好,拿了幹柴燃上。

“就這麽兩串是完好的,”林淵道,“其他都被鳥啄食了。”說完,便走着去稍遠一些的地方撿柴禾。

“這也老大一串了!”福爾開心道,小心地捧着去洗。

幽蘭将兔子叉好,拿了一些香料塞到野兔肚裏,架在火堆上烤起來。

“挺甜的呢!”福爾剝了一粒嘗嘗,笑道。本還想着,這鄉野林裏的會不會很酸,沒想到倒是很甜。

幽蘭拿着布袋裏的桃和梨在溪邊洗起來,這果子洗好了放在車上,想吃便能直接吃了。

“幽蘭,先嘗嘗這,你那待會洗也沒關系的。”福爾道,“夫君,嘗嘗!”她剝開一粒,湊到寧淵唇邊。

“嗯,果真很甜。”寧淵嘗了嘗,看着福爾贊了一句。

幽蘭也只嘗了一粒,便接着洗果子。她想着多留一些,小姐也不至于在馬車上那麽無聊了。

林淵撿了柴禾過來,與寧淵搬了幾塊大石幾人便圍坐到這火堆旁。福爾将葡萄沿枝拉開,分與人嘗嘗。幽蘭想推,福爾都不讓,因為連車夫大叔都分得了。

雞湯還沒濃,這兔子倒是先烤熟了。

“看來這裏的林子比李家村富足,連這兔子都要肥上一大截。”林淵看着這兔子嗞嗞地滲着油,一滴一滴落到火上,便笑道。他将香料撒到烤兔上,不斷地翻轉。

“好香啊!”福爾一邊吃着葡萄,一邊滴溜溜地看着那烤兔。

“準備好開動了嗎?”林淵支起叉,又撒上一道香料,翻轉了一道。

“準備好了!”福爾三兩下将葡萄吃完,巴巴地看着那兔子。

林淵移開那烤兔,拿了匕首來分烤兔。

幽蘭将另一只野兔架到火上。本來,她還想着留着這兔子明日吃的呢,可他們還要在這裏過夜,這兔子說不得會引來獸禽,便只好烤了。

林淵打算他們四人吃那兔腿,剩餘的都給車夫。兩只烤兔,便是每人兩只腿,車夫吃兩個兔身。

“這太多了!”車夫道。這兔子本來就肥,這身子上肉很多。

“不多,拿碗酒一喝,滋味更是好了。”寧淵拿了一只碗去車廂裏倒出一碗酒,給車夫,“趕一天路挺累的,多吃一些,一會好好睡上一覺。”這酒本是福爾放車上備着的,打算煮葷腥的時候放上一點的。野外若是有個不巧,這酒也能消毒。分車夫一碗,倒也使得。

“謝寧爺!”車夫接過,喝上一口,“好酒!”

福爾一笑,舉着小兔腿啃起來。

仰頭山巒起伏,俯首流水潺潺,清風徐來,鳥鳴蝶飛,夕陽餘晖撒下一地碎金。在這裏閑話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幾人吃着倒也暢快。

兩只兔子烤好,幽蘭便立馬架了鍋水上去燒。這夏日裏雖然熱,可也不能貪涼,夜裏怎麽地也得拿熱水擦擦身子。

“這兔子果然肥,兩個兔腿下去,那山雞可吃不下啦!”福爾道。

“夜還長,”林淵道,“不吃做甚?緩一緩,看看這夜色,回過頭再喝一碗雞湯。”

“大叔,要吃個餅子嗎?”幽蘭問那車夫。

“不用啦!”車夫大笑,“這兩個兔身下去,不撐就已經不錯了!”

“這夜裏安全嗎?”寧淵看了看四周。他還是第一次在野外過夜,午時剛被長蟲吓了一遭,這旁邊還有福爾和幽蘭,自然免不了有些擔心。

“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林淵道,“鳳凰草放着,火堆燃着,便安全許多。再則,方才我走了一圈,看着這一帶具是一些膽小的動物,沒有大獸。”

“那就好!”寧淵聞言也是一松。

“我去洗個澡!”林淵道。

“哪裏洗?”寧淵環顧一周,看了看那馬車。

“便在前面洗,”林淵一指林裏,“那邊一條支流積了一潭水,正好洗澡。”

福爾聞言咬咬唇,很是羨慕,卻也沒說什麽。

“燒些熱水洗吧。”寧淵道,“山水都帶着涼氣。”

“沒事!”林淵一擺手,“冬日裏洗冷水澡都是使得的!”

“也成。”寧淵方才經那熱火一烤倒是也微微覺着熱。

“你去嗎?”林淵覺得這裏不太适合洗澡了。女子在旁邊,怎能洗得暢快。

“深嗎?”寧淵猶豫道。

“還成,我方才看了一下,站到水底,水最多漫到胸口。”林淵道。

“那去吧。”寧淵本就不會凫水,聽到這麽林淵這麽一說,倒是放心了些。

“夫君,給!”福爾早已備好了衣衫,遞到寧淵面前。

“福爾,弩放在手邊,”寧淵叮囑道,“有事大喊一聲,我們便在前面。”

“知道了,快去吧!”福爾趕緊推了他走。本就心裏癢癢呢,再不走,她就忍不住了!這麽清澈的水,不游上一圈也實在對不起大自然的恩賜!

林淵和寧淵拿着衣衫,一前一後走去那潭水邊。福爾羨慕地看着他們倆的背影,搖頭直嘆。若當初穿成個男子該多好,現在便不用拘泥于這些了。可是,若穿成男子了,是要走耽美路線,去攪基麽?福爾将自己雷得花枝亂顫。

“小姐,待會就在馬車裏擦擦身子吧。”幽蘭到福爾身邊道。

“好。”福爾蔫蔫地轉過身應道。

“小姐,”幽蘭看福爾無精打采,便道,“那雞湯聞着挺香得呢,您看是不是放些菜幹下去一起燙燙?”

“是挺香的!”福爾被幽蘭這麽一說,嗅了嗅,真是很香呢!她馬上去馬車裏翻找菜幹。

天色暗下的時候,林淵和寧淵才返回,老遠便見着福爾正拿着勺子看那鍋雞湯。

“回來啦?”福爾擡眼一看便笑了。寧淵穿了一身月白色雲綢長衫,宛若天神漫步。林淵卻是短袖短褲莊戶人打扮,可那閑閑的姿态,卻将那身裝扮穿得仿若走秀。靠臉的世道裏,氣質也能撐出一片天地!

“嗯。”寧淵點頭。

“拿棉帕把頭發擦幹吧。”幽蘭拿了兩塊大棉帕過來。

“可會凫水了?”福爾看着他們倆擦頭發。

“執拗的旱鴨子。”林淵的頭發短上許多,三兩下便好了。

寧淵的臉微微泛紅。

“以後咱在莊子裏建個大池子,多玩幾次就會了!”福爾道,她也順道可以游游泳!

“嗯。”寧淵點點頭。

“小姐,水開了!”幽蘭道,“可以用了。”

寧淵放下棉帕,幫福爾将那鍋水倒在木桶裏,端去馬車上。幽蘭替福爾拿了冷水過去,順帶将馬車上的布簾子壓得實實的。福爾在馬車裏擦拭身子,小心着不濺出水。澡不能洗,擦個身子還這麽麻煩,福爾扶額,還是當男子方便!

福爾和幽蘭都洗完之後,寧淵帶着福爾在溪邊走走。天色已全黑,滿天的星光映在水裏,随着水波輕輕晃動。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在草尖飛舞,淡淡的光暈映着碧意,惬意又自在。

一曲簫聲傳來,緩緩傾入人心,婉轉于林間,空靈而憂傷。福爾和寧淵停下腳步,靜靜地聆聽。

“林淵不開心。”寧淵聽着簫聲,便明了。

“他想家了。”福爾垂下眉目,輕道。

“他家在京都?”寧淵問。他記得福爾曾說過,翻遍胥山過去便是林淵的家。

“不是。”福爾擡頭。

“那我們……先不回霧柘,”寧淵想了想道,“随林淵回一趟家吧。”

“他也不知道家在哪裏。”福爾仰面看着繁星。

寧淵微微皺眉,心裏不知什麽滋味。不記事了,便是故鄉也忘記了。幽蘭也不知道嗎?不過這幽蘭本是福爾的奴婢,不知道也是正常。

許久,福爾才斂了眉目,與寧淵回到那火堆旁。

“這邊蚊子倒是少。”福爾坐下看了林淵一眼,幽蘭拿勺子舀雞湯遞給福爾和寧淵。

“這火堆裏有艾,旁邊有茅,自然蚊子少了。”林淵臉上很平靜,拿了雞翅在啃。

“我本來還擔心晚上林裏蚊子多呢!”福爾笑道,“這下徹底放心了。”

“可不是!”幽蘭應道。

寧淵看了林淵好幾眼,欲言又止。就在林淵看着他終于鼓起勇氣了,卻是起身走去馬車。

“他怎麽了?”林淵好奇道。

“不知道。”福爾攤手。

沒過多久,寧淵拿了一支笛跑來,坐到林淵旁邊,突然又斂去笑意,猶豫了一番。

“你……”林淵明白了,“是想學方才那曲?”

“嗯。”寧淵輕輕點點頭,清澈的明眸倒映着跳躍的火焰。

“多大點事兒。”林淵笑了,将雞骨一扔,拿棉帕擦了擦手。

寧淵看了看福爾,福爾卻是明白了,便淡淡一笑撫慰他。

林淵執起簫,曲聲似風似霧,如泣如訴,自唇邊飄游,流轉于林間,唯美而哀傷。

曲畢,寧淵好久才回神,輕道:“這支曲叫什麽?”

“天空之城。”林淵道。

寧淵沉默下來。故鄉不知何方,飄渺若雲上之城,遙不可及,不正是天空之城!他執起笛子,緩緩吹起。笛聲輕揚,少了幾分憂愁,多了幾分靈動,別有一番風味。才聽過兩遍,卻是憑記憶全吹了出來。林淵指點了幾個音,看着他吹了兩三遍就将曲子學會了。

“簡直天才!”林淵看着寧淵贊道。

寧淵握着笛子淡淡一笑:“這曲很好聽,只寧淵還欠些火候。”

“吹的是同一首曲,卻是不同風格。”福爾淡笑。

“曲子一旦出來,便有它自己的靈魂。”林淵道,“不同的樂器,不同的音質,便賦予它不同的情感。”

寧淵微微一笑:“想不到林兄造詣如此高。”之前請教他吹簫的時候就覺得他很有天賦,現下看來,更是如此了。

“我也是跟人學的,不足稱贊。”林淵道。

幾人圍坐在火堆旁,說說笑笑好一番熱鬧。直到夜深,才上馬車補眠。林淵添了些柴火,才上馬車。車夫早已靠在馬車邊上睡着了,林淵小心地從馬車裏拿出防蚊藥水撒在他身邊,又在馬車裏撒了一圈,才睡下。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人彈天空之城,老是拿彈土耳其進行曲的氣勢來彈的,由此想出了一個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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