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在小棺材船與雷德號一前一後漫無方向地漂在瑞格懷特海域的第二個清早,米霍克睜開雙目醒過來,雖然萬年陰天的瑞格懷特并沒有熹微的晨光,可是一直秉承着良好作息習慣的生物鐘依然規律地運作着。
剛醒來的米霍克稍微回了下頭,果然見到不遠處的雷德號依然慢悠悠地半揚着帆跟在自己的小船後面,那個瞬間他有一種錯覺,似乎他和他身後的這條大船已經在這片沒有太陽的海域裏漂流了很久,并且會永遠這樣漂下去。
這個想法很快被他抛棄在了腦後,并把出現錯覺的原因歸結為自己還沒睡醒。英俊冷漠的青年劍客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就在他開始思考要做怎樣的早餐時,目光卻掃到了斜前方向似乎有隐約的輪廓正在浮現。
米霍克站在小船上凝神注目确認了一會,微微調整風帆向着目标方向進發——也許不必在船上搞吃的了,如果那真的是個不小的島嶼。
他想到雷德號應該不會再調轉風帆追着自己了,他們沒有明确地相約過結伴同行,所以他也無意專程去話別。然而在改變方向的一刻鐘之後,米霍克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了看,紅發的船果然沒改變航向,于是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米霍克打起精神向着輪廓越發清晰,已經可以确定是海島的方向繼續前進。
不過劍士還是把雷德號沒有追上來的內情想得太簡單了。
清晨四五點鐘是熬夜的人最為困頓的時候,米霍克雖曾好意提醒過雷德號多注意瑞格懷特多變的海況,但超過一天的溫和微風以及十分平靜的海面還是讓雷德號值守夜班的瞭望員放松了神經,在天光微亮的時刻不自覺地小憩了一會。
所以鷹眼的船消失在正前方的事實一直要到一兩個小時後,酒足飯飽的紅發海賊團船長準備例行訪友時才被發現。
“……鷹眼怎麽不見了?”香克斯捧着臉大驚失色,“難道真是昨天惹他不高興,所以趁夜走了嗎?!”
被叫醒詢問狀況的瞭望員清醒了一會,面對着船長驚恐的臉大眼瞪小眼半晌,才搞懂了香克斯的問題。然而主要職責是觀察海況的他卻對鷹眼的小船并沒有那麽留意。謹慎地回憶了很久之後,瞭望員最終給出了答案——直到他睡着前,鷹眼大概……也許還就在船的前方。
香克斯定下神來,開始思考鷹眼消失的原因——突發的海上事故顯然不用考慮,畢竟雷德還行駛得好好的,而且那個人的能力也毋庸置疑。他們原本的航向已經是順風,鷹眼張滿了帆,也不可能是加速甩掉了他們。
紅發的船長打了個響指,安慰地拍了拍自責的瞭望員,表示偶爾打盹是可以理解的事,同時建議對方回艙裏好好補一覺,接着派了個剛吃飽喝足的兄弟爬上了瞭望臺。
“八點方向有島嶼。”
聽到了高處喊話的香克斯一如不久前的米霍克,長長地舒了口氣。他并不在意鷹眼不打招呼就改變航向的舉動,但卻一直惦記着鷹眼那驟然失落的背影。香克斯很少有不能容忍的事情,不過因為自己的緣故讓朋友不開心,那絕對算是其中之一。
這種心情讓米霍克那個意興闌珊漸行漸遠的背影不斷地闖進他的夢裏,他看見自己捧着草帽看着米霍克就這麽離開,然後再次捧着草帽真實地看着米霍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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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循環往複無數個輪回,好像怎麽也掙脫不過來的永恒之境,而他所有能做的工作也不過是緊捏着草帽目送對方走遠,更可惡的是他手頭還沒有杯朗姆酒來痛快地為對方送行。
這個夢讓香克斯在清晨醒來時頭昏腦漲,雖然這和昨晚喝得太多也有不少關系。香克斯想坐起來,然而稍微一仰頭,鼻尖卻被粗糙的麥草蹭了一下,他眼神下移,平視着胸前被自己緊緊抓着的草帽,忽然覺得這個對他而言有着非同尋常意義的東西……偶爾也沒那麽讓人珍惜。
香克斯想着今天見到鷹眼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要說聲抱歉,并且使出渾身解數把對方從失落裏拉出來——他昏沉的大腦就默認米霍克此時此刻還延續着夢裏那種蕭條的狀态。不過要博鷹眼一笑的确沒那麽容易……也許找個地方再打一場是最快的辦法?
“還是饒了我吧……”聯想到瞭望員彙報有島的信息,香克斯開始覺得這是老天刻意安排給他和鷹眼的又一次比試機會,于是不禁非常不情願地嘀咕道。
“說的是,所以我們繼續前進吧,頭兒?”貝克曼的聲音忽然在一旁響起。
香克斯打起精神來看着提出了意外建議的副手,“我比較想去追鷹眼。”
“雖然他是個很好的戰力、廚師以及航海士,但你認為他會上船嗎?”貝克曼一句話倒是問出了不少雷德號船員們的心聲。
“我不至于這麽不會看人……”香克斯清楚自己的左膀右臂是在使用迂回的路線規勸自己,“我沒打算邀請他上船。”
“所以說,我們為什麽還要去追他?”貝克曼向前邁了半步,稍低下頭用目光逼視着他的船長,“就算頭兒你很好客,認為鷹眼是個投緣的家夥,可是我們在船上開過宴會宴請他,你們該打的架也打了,你還與他聊了整整一天。按照頭兒一貫的作風,難道不該就此分別了嗎?”
“我沒有想那麽多,只是……”香克斯有點茫然地組織着解釋的語句,然後開始暗自抱怨昨晚的噩夢大大地影響了自己的思維,他沒詞兒了。
“的确我們是來冒險的,來找寶藏的,沒必要急着離開這片古怪海域。”貝克曼點起一支煙乘勝追擊,“可是頭兒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跟着鷹眼一路同行的後果是什麽?他看起來像是在找東西,如果找到了怎麽辦?鷹眼沒理由把他的戰利品分給我們,你要兄弟們一直這樣由着你的任性放慢速度陪人閑聊,最後再眼睜睜看着你把寶藏拱手讓給對方?”
這一連串的質問讓香克斯默然不語。
“或者我們也可以這樣一路跟下去,等鷹眼找到了寶物再一擁而上把它奪過來,”貝克曼看着顯然不贊同這個方案的雷德號船長,潇灑地吐了口煙圈,用香克斯常說的一句話結束了這場審訊似的規勸,“這才是海賊啊。”
一向通情達理又善解人意的雷德號副船長極少用這樣強勢又嚴肅的口吻對自己的船長發難。香克斯心裏明白貝克曼說得有道理,自己這一兩天的行徑也許是有點任性了,但他還是不太理解貝克曼何以忽然轉變了态度,于是目光游移地發問道:“雖說的确有點欠考慮……可我做的也沒那麽多不對吧?”
“頭兒做的沒什麽不對,”貝克曼點了點頭,“我覺得頭兒你本身就有點不對。”
“什麽?”香克斯非常費解。
“該怎麽形容……”貝克曼掐滅了手裏的煙,“你對待鷹眼那個熱情勁兒和平時可不太一樣,更像是在經歷冒險努力征服什麽……可你自己也承認并不是想感動他請他上船,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在征服什麽?”
香克斯覺得更費解了,只是随便笑道:“哪有什麽可征服的?”
他大概也不會料到,一年之後,當他與米霍克雙雙筋疲力盡躺倒在草地上的時候,面對着對方那句困惑的“為什麽”,那個有關征服的言論卻能夠那麽不假思索地說出口。即使他明白有些話一旦落地就意味着某種結束,可卻仍懷着一種近似夢境中的不真實感,輕描淡寫地給出了那個或許是最糟糕,也或許是最合理的答案。
那個時候的香克斯在心裏笑着想到,他果然擁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副船長,搞不好貝克曼比他本人更早就認清了他的秉性。
一年後的事情尚不可預期,所以此刻面對着貝克曼犀利的提問,紅發海賊團的船長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再次重複道:“我想去追鷹眼。”
“了解,”貝克曼轉身而去,“那麽我去傳令左轉舵。”
“哎?”香克斯愣了一下,“我還沒解釋原因。”
“那種事兒頭兒你自己清楚不就好了?”貝克曼略略回了下頭,“你可是船長啊。”
被曬在原處的香克斯覺得剛組織好的解釋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他随手抓過了正在啃肉的拉基道,“我只是去給鷹眼道個歉,昨天似乎惹他不開心了。”
“順便問問他烤肉的時候是不是加了什麽,風味很不錯。”拉基完全沒在乎船長的理由。
“……就和他在這個島上說再見吧。”香克斯看着拉基身邊的耶稣布用商量的語氣道。
“頭兒我看那個島的地勢好像還不錯,能不能讓我調試一下那門新炮?”耶稣布搓着雙手滿面期待。
香克斯猛然發現原來只有他一個人正糾結着鷹眼,貝克曼說的也許不錯,的确是自己不太對勁了。不過管他呢,大條的紅發船長轉眼把這點小小的茫然抛在了腦後。
在米霍克大致了解了自己所處的無人島的情況後,他在島嶼的樹林裏抓了只野雞帶回沙灘上,在自己的小船邊準備起早餐兼午餐來。劍士卷起了衣袖,往拔毛去髒後的野雞腹內塞了種種調料以及在島嶼上找到的可食漿果。他用寬大的樹葉包好整只雞,埋進了沙子裏,接着在上面生火煮粥——這是他在故鄉的山裏練劍時最慣常的夥食搭配。
踏遍半個島嶼是件花力氣又費工夫的事,米霍克有點饑腸辘辘,他靜靜地坐在火邊開始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行動——腳下的島也是座火山島,因為不常噴發,地岩中的有機質就成了沃土,所以植被動物都不少。米霍克想到待會他可以再進一趟樹林,挑一點可食的堅果作為往後幾天航海的儲備零食,新鮮水果也可以摘一些,如果有适合的就自釀一點果子酒,一兩個月後就可以喝了。
劍士并不讨厭在閑暇裏制定這樣周密又零碎的計劃,那不僅是海上生活所必需的,同時還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方法。當香克斯踏足到海島上,循着香氣找到米霍克時,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面無表情的對方正在認真思考着搞零食和釀酒這樣居家的規劃。
這裏大概可以提一句題外話,多年後的綠藻頭劍士也曾屏息凝神地持劍面對着緩步向他走來的鷹眼,那個被他許為未來目标的強悍男人用犀利的金色眼眸在他的臉上冷靜地掃視了片刻,直到索隆覺得自己快要扛不住那種無形的壓力,必須拔刀相向才能纾解心中的積郁和焦躁時,他聽到世界第一大劍豪用波瀾不驚又理所當然的語氣問道:“你想吃什麽?我想不到該做什麽午飯了。”
這同樣理所當然地遭到了年輕劍士鯊魚齒化的咆哮:“不要用那種語氣說這樣的話好不好?!”
未曾動怒的大劍豪詫異地看着自己身邊的暴躁小子:“那你認為我應該怎麽說呢,羅羅諾亞?”
“……”索隆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的确全方位都無法超越鷹眼,即使氣人的本領也并不例外,不然那個可惡的圈圈眉早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此刻的米霍克聽見漸近而來的腳步聲,擡頭就看到了不遠處那一頭随風飛揚的紅發,那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并不吃驚,雖然确認過對方并沒有及時追上來,但紅發就這麽出現在他的面前,似乎也是理所應當。
“喲,鷹眼,又在煮飯啊!”香克斯笑着揮了揮手。
“……我也很奇怪為什麽你總是出現得這麽及時。”米霍克把煮好的粥從火上放下來。
“這個,我想大概也是種緣分吧。”香克斯大大方方地在米霍克身邊坐下,看着對方熄滅了篝火,同時不忘強調道,“不過我已經吃過早飯了!”
米霍克沒有說話,挖開火堆下面的細沙,把烤好的綠葉雞端出,抽出小刀将其解體,香氣頓時飄散開來。
“……不過這種吃法我還沒嘗過。”香克斯看着米霍克變出來的烤雞,立刻改了口。
話還沒說完,一只雞腿已經被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遞到了他的面前。
香克斯盯着那只金澄澄的雞腿,以及它下面那略微沾了油的手,他緩慢地轉頭看向手的主人——鷹眼依舊沒什麽表情,但是心虛的香克斯分明從那雙沒什麽變化的眼睛裏讀到一句話,“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了。”
他讪讪地接受了米霍克的好意,有點落寞地道了聲謝。
“為什麽你看上去有點不高興?”米霍克全然不知香克斯的來意,反而對本來打算來安慰人的紅發略表關心地發問。
香克斯頓時覺得自己此行是多餘了,只好啃着雞腿在米霍克平靜的注視下保持沉默。
“……如果是因為我沒打招呼就私自改變航向,那麽我很抱歉?”米霍克撿自己認識裏最可能的原因用猜測的語氣輕聲道。
香克斯忽然覺得這樣的鷹眼很有趣,于是忍着笑繼續不語地咬着雞腿。
“……我沒想到你是真的計劃要和我同行的,給你們的航海士添麻煩了?”
香克斯再也忍耐不住,彎下腰捶着海灘上的細沙大笑起來,心中的陰郁在這一刻突然煙消雲散。米霍克不明所以,索性默默遞上一碗粥,紅發海賊帶着笑道了謝,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這次短暫的分別之前。
雖然號稱已經吃過了早飯,可是紅發船長還是分去了米霍克的小半只雞。直到飯畢收拾餐具時,米霍克看着小鍋裏剩下的一點粥才猛然驚覺,其實他已經下意識做了兩人份的早餐。
這讓米霍克多少有點暗自警醒,這種習慣還是不要養成為好。
還記得吃飯時不該說話的香克斯整整思量了一頓飯的時間,最後決定在米霍克開始收拾餐具時開口發問,“鷹眼,昨晚你……沒什麽事吧?”
米霍克有些驚訝地轉過頭看着裝作若無其事的紅發,“我不記得昨晚發生過什麽。”
這個回答讓香克斯覺得自己這整夜的惴惴不安實在有那麽點愚蠢,他苦笑着搖了搖頭,“我還想着如果你心情不夠好,那就只好再打一場了。”
米霍克意外地打量了香克斯一眼:“能與你交手是件愉快的事,但我希望是在找到新刀之後,黎前大概已經不堪再與你比試一次了。”
“新刀?”香克斯立刻擡起頭,卻再次看到了米霍克一如昨晚的失落神情。
“是的,我來到這片海,就是為了找那把刀。”米霍克伸手扶住了腰間的劍柄低聲道。
香克斯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松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原來你不是來找寶藏的啊,那再好不過了!”
米霍克不明所以,“……無上大快刀顯然是千金不易的寶藏。”
“那個就沒什麽關系了!”香克斯擡起頭,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臉,“總之不是黃金珠寶藏寶圖就好!”
米霍克轉了下身子,用背對的方式無聲地對紅發的眼光表達了鄙視。
“這樣我就可以向兄弟們交代了。”香克斯躺在沙灘上擺了個大字,“所以啊,接下來還是一塊走吧,鷹眼!”
米霍克吹着海風閉目沉思了一會,最終道,“既然你已經追到了這裏,恐怕也必須要同行了。”
“哎?”香克斯躺着仰視難得如此主動的米霍克。
“剛才我登高看了一下,除了我們登陸的這個方向,這個無人島相鄰的其他海域都是岩礁密集帶,你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香克斯頓時開懷地笑起來,“自然是冒險和寶藏!”
米霍克忽然很想瞧一瞧紅發的腦部構造。
“你們的大船要加倍小心了。不過也幸好它追了過來,否則說不定已經觸礁了。”米霍克想到自己登高眺望海況時心裏一閃而過的對雷德號的擔心,他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提醒了一句。
香克斯忽然很得意于自己堅持來找鷹眼的決定,他輕松地笑道,“所以才說是冒險和寶藏啊,那裏的沉船一定很多!”
“……前提是你的雷德號不會變成沉船。”
“啊,”香克斯漫不經心地繼續玩弄着草帽,“我相信雷德,也相信我們的航海士。”
米霍克覺得自己的友情告知義務已經盡到了,他打點好了裝備,起身往樹林方向走去。
“喂!鷹眼!”香克斯打了個挺跳起來,“好歹等等我啊!”
米霍克完全沒停下腳步,目不斜視地徑自向前走去,“你的船一直停在那邊待命,不用理會嗎?”
“如果我沒回去,貝克曼就會讓大家解散了,晚上宿營的時候會再見的。”香克斯毫不擔心地回答道。
米霍克停下了腳步,轉過頭認真地凝視着紅發那雙眉眼溫柔的笑臉,他覺得自己嘴角有點抽筋,“你為什麽還要跟着我?”
“這個,”香克斯抓了抓那頭耀眼的紅發,“因為和你說話的機會比船上的人少啊。”
米霍克完全沒想到在紅發的眼裏,身為外人的自己和雷德號的船員們居然還有可比性,他最終沉默地繼續了自己的前進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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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