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大魔王把地址發了過來，讓謝喬寧把舞蹈大賽得到的證書也帶上，別人要看了證書再決定要不要人。

要帶證書，謝喬寧犯難了。

證書在家裏，要拿證書就要回去，但謝爸千叮萬囑叫她別回去的。

隔了三個月之久，謝爸一直都沒給謝喬寧打過電話，中間只有一個報平安的短信。

謝喬寧心裏其實有些底了。

現在的情況，證書她無論如何都要回去拿的。

她家搬到了老城區，從學校搭公交車到家要兜來轉去，差不多兩個小時。

下了公交，天只剩一點餘亮，眼前一片灰暗。

老城區的房子都上了年份，外牆脫落，幾乎每家都違章搭建了鐵皮屋，路邊的垃圾仿佛就是生在那裏。

到處都是髒亂的。

謝喬寧進了巷子。

天沉了，夜晚的冷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小巷子裏一個人的沒有，也沒有路燈。

夏天納涼的巷子在冬天只是一條冷清黑暗的小道。

沿着這條道走到底就是謝喬寧的家。

謝喬寧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捏着手疾步走到家。

快到門口的時候，她仔細環顧一圈，确定沒人才快速開了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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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繃的神經剛有些緩和，不知道哪裏來的野貓一聲叫喚，從廳裏飛竄出窗。

謝喬寧吓了一跳，胸口起伏喘氣。

她看向貓跑走的方向，窗子向外開着，被風吹得咯吱響。

關好了窗，她用手電筒照着走到卧室。

床鋪是卷起來的，她的衣櫃開着，應該是她爸走的匆忙沒關。

手指掃了下桌面，上面滿是灰塵。

證書放在抽屜裏面，謝喬寧找到後放進包裏，在屋裏走了一圈，沒有找到一點她爸回來過的痕跡。

盡管是熟悉的環境，但四周都是漆黑，寂靜和冰冷的。

頭一次，她在家裏感到害怕。

謝喬寧兩手環着，收緊肩膀，快步出門離開。

手機的手電筒她一直沒關，現在光被她環着的手捂住了，所以她現在處在黑暗的狀态。

忽然看見十幾米開外有手電筒的光晃來晃去，還有斷斷續續交談的聲音。

謝喬寧立即警覺起來，她迅速扭過身子把手電筒關了，跑藏在一旁的巷子裏。

兩個男人的聲音越來越近……

“劉哥，你說我們這隔三差五的來也不是個事，誰知道他會不會回來。”

“這還不是沒辦法，又不知道他躲哪裏去了，只能在這守着他，我還就不信他不回了，真他媽操蛋！”

“真他媽不是個東西謝立軍，賠了我們那麽多錢，自己跑路了，等老子找到他非要搞死他。”

謝喬寧攥緊了手裏的手機，眉頭擰成了幾道鴻溝。

“他好像有個兒子還是女兒的，你知不知道？要不我們去找找看，有了籌碼還怕找不到他。”

“這倒是個辦法，但聽說是在外地讀書吧，難道謝立軍是跑到外地去了？”

“還真有可能……哎，你看，這窗戶怎麽關上了？不一直是開的麽，不對勁啊。”

“風吹的吧，讓我照着看看……嘿！這窗戶從裏面關上的，有人回來過！”

謝喬寧暗暗懊悔，真是大意了，連燈都沒有開，竟然暴露在這裏。

她左右看了看，這地方就這麽大，他們燈一照就會看見，不能再藏了。

謝喬寧緩緩的，很從容的從另一邊的巷子裏走出來，往出口走。

差不多五百米的距離就行了，那裏有光，有人。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來了，快步地走，又不敢太快，那樣跑過去太異常了。

“哎，那誰……”

謝喬寧走得更快了。

“前面的，叫你呢，跑什麽！”

手電筒的光打在謝喬寧身上，她猛然停住，淡定地扭頭問：“什麽？”

“這戶人你見過他回來了沒有？”一個高高壯壯的人粗着嗓子問。

“沒看見過。”謝喬寧說。

帶着眼鏡的人用手電筒晃了晃謝喬寧，低聲說：“劉哥，這人挺面生的，來這麽多次都沒見出入過，你說會不會是……”

謝喬寧一直緊繃着神經觀察他們，見他們竊竊私語，不安感驟然增強。

她瞬間轉身，咬着唇卯足了勁開始跑。

“哎，你跑什麽呀！別跑啊！”

謝喬寧察覺到身後的人追了上來，她拼命地跑，看着遠處的燈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手裏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接着，清脆的鈴聲像是絕望之洲上的一塊浮标，讓漂浮的人抓住希望。

謝喬寧手抖着滑開接聽，風呼嘯着打在臉上。

“救我……路放救我，在新民路的老城區……”

聲音哽咽，呼吸急促。

“新民路。別挂電話，我馬上來。”

聽到謝喬寧的聲音，路放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從未如此慌張。

情況緊急的他反應不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要最快的速度趕去。

他習慣性地拿起頭盔戴上，但手裏拿着手機，只有微小的阻礙，但他一秒的停頓都沒有，扔掉頭盔，跨上摩托車，呼嘯地跑。

新民路和石橋口只隔着兩條街道，平時走過也只是一會的時間，但對現在的兩個人說，一分鐘都像是隔了一個世紀。

謝喬寧躲在了一個違章搭建的小院子裏。

手機黑屏了，她怕電話挂了，又把屏幕點開，又怕屏幕光透了出去，她用手捂着手機，只讓它透出一點光。

一點光就能讓她現在有一絲的安心。

她透過鐵皮縫看着前方的路口，她相信路放會來的，他很快就來了。

她把身體縮成一團，不讓身邊的垃圾碰到她。

這個鐵皮屋是個回收盒子瓶子的地方，不是很臭，但很髒。

屋外響起了那兩個男人的聲音，他們逗留在旁邊罵罵咧咧的沒走。

手機裏，路放在叫着謝喬寧，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原來他的聲音比江河的還要深沉。

謝喬寧捂着聽筒，過了會，她輕輕敲了敲話筒。

通話時間一秒一秒地走，謝喬寧透過指縫，一直盯着那個名字。

摩托車的聲音忽然傳到她的耳裏，像那個人的聲音一樣撥動她的神經。

他沒有帶頭盔，但她仍然看不到他的面容。

等到聲音徹底響在耳邊，謝喬寧奪門而出，哪裏都不看，向着路放跑過去。

路放看到謝喬寧跑來，她後方還有兩個男人站着，他猛地打轉方向，在地上劃過半圈。

“上來。”路放說。

謝喬寧跑過去，一秒不緩地跨上去，抱緊他的腰。

下一秒，摩托車絕塵而去。

風打在謝喬寧臉上比剛才她跑的時候疼，但現在她疼得安心。

她可以躲在他的背後，風再大也不怕。

只是她不想倚靠任何人。

只是這一刻，她頭抵在他的背上，收緊了摟着他的手，剛才一直在眼眶打轉的淚水落了下來。

前面的人好似有感應，捏了捏她的手。

車停在了江邊，江風吹來，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謝喬寧的身子在打顫。

路放只穿了一件皮衣，但謝喬寧剛剛抱着他很暖和。

他擰着眉要把皮衣脫下來，謝喬寧上前一步，低着頭抓着他的領着，不讓他脫。

“我去打個電話。”

謝喬寧悶悶地說完向遠處走了幾步。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爸。”

“小喬？不是讓你別跟我打電話麽。”謝爸頓了一下，一驚，“出事了？”

“爸，你跟我說，你到底出什麽事了？”

“你不用管，你好好上課就行了，聽話！”

“我回家了……”

“什麽！？我叫你別回去的，你是不是……碰到那些人了？”

謝喬寧看着摩托車旁的路放，他面對着江在抽煙，濃濃的煙子瞬間被江風吹散，吹動着他額前的碎發。

“你欠他們錢，是麽。”

謝爸深深地嘆了口氣，滿是無奈和愧疚。

“爸，你在哪？”

“……四川。你別來，我再過陣子就回來，到時候有錢了會還他們的，你別擔心，你好好上課，爸很好。”

“爸……”謝喬寧咬着唇，不知怎麽的覺得特別心酸。

“好了好了，不說了，爸很快就回來。”

謝喬寧閉着眼，狠狠地揉了一把臉，擦去了所以痕跡。

“送我回去吧。”她走到路放身邊說。

路放身子沒動，把煙屁股扔在腳邊踩了踩。

“肚子餓不餓，帶你去吃點東西。”

謝喬寧吸了吸鼻子，“不吃。”

肚子雖然是空的，但她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

她正要轉身，路放拉着她的手臂，沉聲問：“他們是什麽人？”

謝喬寧輕描淡寫地說：“要債的。”

路放把她往身邊拽了下，“他們知不知道你的學校？”

“不知道。”

路放的神情緩了些，“你欠的？”

謝喬寧搖頭，看着他，“我爸。”

“你爸人呢？”

“在外地。”

“欠多少？”

聞言，謝喬寧擡頭凝視着他，過了會，她扭頭，“送我回去吧。”

路放看了她一會，手放下的時候劃過了她的手，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

短暫的一瞬間，心裏泛起了漣漪。

正如江上在大風中蕩起的波浪，一陣陣的拍打，心亂如麻。

路放脫下外套，搭在謝喬寧身上，兩手抓着外套的兩邊，把她輕顫的身子包的實實的。

謝喬寧一直低着頭，悶不吭聲的，他看着她的頭頂，手輕輕一收。

身子被帶着向前傾，腳下跟着挪了一小步，她仰頭愣愣的看他。

他低頭垂眼，輕緩地說：“別怕，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