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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了這門親事,可真的要他娶一個連見都沒有見過的女人嗎?他從小雖然沒有像妹妹一樣幽禁在雪遙宮,可從來也沒有一天的自由,作為王室唯一繼承人,每天需要學習的任務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如今連婚姻,都不是你情我願。

見竹啞不肯回答,蜀王看了一眼蜀後,眼裏是無奈,“我知道讓你如此輕率的做抉擇很難,我放你三天,去民間散散心吧,三天之後再給我答複。”

蜀後走到竹啞身邊,拉着他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沒有多少愛情可以真的兩情相悅白頭到老的,而像她和蜀王,曾經是付出了多少代價才求得這些年的相伴相守,父親不認,母親氣死,師兄弟也與她割袍斷義,她多希望自己的兒女也能夠幸福,可奈何生在帝王家,有多少不願意,多少不甘心都要吞咽在肚子裏。

竹啞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片鈴铛聲,一抹橙黃色身影出現在眼前,或嬌羞、或無賴、或霸道地喚他一聲“竹啞哥哥”,聲聲醉人心。

第二天,竹啞收拾了簡單衣物包裹,準備從蜀王之意去民間轉轉,剛出了郫邑蜀宮大門,錦鯉就現了身。

“竹啞哥哥,你要去哪?”

竹啞見着那橙黃身影心中一喜,“好久不見你了,今天父王特恩準我去民間玩玩。”

錦鯉見竹啞不用再整日埋在書堆裏或與人見面談事,極其開心,“太好了,你終于有時間陪我玩了!”

“你想去哪裏玩,我奉陪到底。”竹啞見錦鯉如此興奮,暫時就将娶親一事抛到了腦後。

“去——去紅香院。”

竹啞一楞,“去那種地方做什麽?”

錦鯉促狹一笑,“自然是去找姑娘了!”

竹啞不依,硬是被錦鯉拉了過去,錦鯉念決,變身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竹啞依舊扭扭捏捏不肯進去,裏面的老鸨姑娘們眼疾手快,迅速把這兩個財主迎了進去。

“給我們來個功夫最好的姑娘和最好的酒。”錦鯉很有架子地坐下,順勢将竹啞拉到身邊,對着連眉頭都不敢擡的竹啞道,“像個男人一樣,別如此小家碧玉,讓別人看了笑話!”

竹啞聽得這話,站起來就要走,錦鯉立即拉住,“楞竹頭,這些年被你爹管的連喝個花酒都不敢了?既然放你出來了,就得做些從未做過的事,否則以後豈不沒得機會”

竹啞聽着覺得有幾分道理,也就坐下了,啞聲說,“喝酒可以,姑娘就算了。”

錦鯉眉頭一挑,腹诽道:還真以為我要給你安排姑娘啊,想得美!

“讓她們來彈彈曲兒助助興,你倒不願意了?”

竹啞這才驚覺是自己會錯了意,撓撓頭道,“這個……我沒意見。”

錦鯉笑笑,心裏卻偷着樂,果然楞竹頭一個,錦鯉伸出手掌朝向竹啞。

竹啞不知她何意,錦鯉只好親自朝他胸口摸去,竹啞被他胡亂摸得一愣一愣的,瞪着眼睛看着她。

錦鯉掏出一個錢袋扔給老鸨,老鸨欣喜若狂地下去,随後便來了幾個美豔的姑娘,彈琴唱曲。

“坐下吧!”見竹啞依舊楞楞地站着,錦鯉只好一把将他拉回了座位,“覺得唱曲兒的姑娘怎麽樣?”

竹啞眼睛都不瞟一眼,卻自顧着說,“挺好。”

“與我相比呢?”

竹啞拿起酒杯,故意喝酒不作回答。

二人吃吃笑笑,過了好幾個時辰才從紅香院出來。

正聊着,聽見一路人道,“聽說岷江中游又發水了,下邊的人家可又要遭殃了。”

古蜀地勢低窪,一發水必定會淹個幾天,蜀王長期招攬治水人才,所以竹啞從小也就耳濡目染,對這治水之道略有研究,聞此消息便打算去看看。

到了下游,發現水勢已漫膝蓋,岷江一路向上仍舊有不斷的江水滾滾湧來,很多人家就只能立在閣樓上頻頻張望,等待着蜀王派來的治水之士來搭救自己,而家裏沒有閣樓的,只好弄個浴盆坐在裏頭,漫無目的地等着這場水災退下。所幸古蜀人對發水見怪不怪,早已習慣了該如何去暫時保護自己。

竹啞正要沿着水漫向上去檢查水壩的問題,錦鯉攔着他道,“讓我來吧。”

語畢便化身一條金龍,瞬間将下游漫出的水引至上游,以妖力改了河道,使得上游之水緩緩流入各路水支。只一會兒功夫,水勢就慢慢退下,村民們歡呼雀躍,得以神靈下凡幫助,均跪下叩拜。

錦鯉回身,自豪地朝竹啞笑着。

“你有這等本事為何不常常助一助這些百姓”

錦鯉腳下一個趔趄,不禁暗罵:想的容易,這等逆天之舉做個一次在你面前顯擺顯擺也就算了,還要我多多益善,我可經不起神靈的懲罰。

“要我真是神靈,倒真可以考慮日行一善。”

竹啞笑笑,“你只是個小妖精。”

“我可是龍鯉族,豈是那些小魚小蝦小妖精可以比的!”

竹啞有些好奇,“所以你是龍還是鯉?”

錦鯉頓時收了之前的笑意,到底是龍還是鯉,這的确是龍鯉一族困擾至今的問題,也一直羞恥于這樣一個非龍非魚的雜種身份,正身的唯一辦法,就是嫁給真正的龍族,才可光耀一世。

錦鯉沒好氣地說,“這與你有什麽關系!”說完便準備離開。

竹啞不知所措,一頭霧水,趕緊跟了上去,“我是不是哪裏說錯了?”

“你堂堂古蜀公子哪裏會錯,要錯也是我這個小妖精的錯!”錦鯉急走在前面故意生氣。

二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迎面走來一個老婦同一個五六歲大的奶氣小子,老婦道,“感謝二位神仙搭救我們全村,我特代表全村來邀二位神仙去我家小住。”

老婦推搡了小子一下,小子立刻道,“要神仙姐姐去我家!”

老婦敬畏地笑着。

錦鯉見這奶團子小子着實可愛,捏了捏他的小臉蛋,“正愁着沒地方住呢。”

老婦聽着這話,這才敢放開了笑着說,“二位神仙請。”

這老婦一家不算富裕,卻與神靈有着不解之緣,世人聽說她的兒子就是神靈轉世渡劫,如今羽化去了,留下這奶氣孫子也透着一股子靈氣,是真是假不過口耳相傳罷了。一路将他們引至內院,竹啞見這老婦一路畢恭畢敬的樣子,不忍道,“老夫人莫要見怪,我們并不是什麽神仙,只是懂一些治水之法罷了。”

老婦人戰戰兢兢,“二位神仙千萬別說這話,叫別人聽去會怪罪我們怠慢了神靈的!”

竹啞錦鯉無奈,卻也無法作出信得過去的解釋,只好先由着老婦人的安排。

二人來到前廳,老婦的家人已經備好了晚飯,豬羊牛肉擺滿了一桌,倒真是像在祭祀神靈了。一位老翁走了出來,這位老翁長相奇特,面色萎黃,形容枯槁,脖子處像是長了大大的腫塊,低頭講話都成了問題。

大家一齊坐下,竹啞有些好奇地問,“您這是得了什麽病,可叫人來瞧瞧?”

老翁嘆了一口氣,“也不是什麽大毛病,村裏人十家總有六家有這個病,早幾年倒還好些,只是這幾年官鹽難買,沒有這鹽,誰人都治不好這病。”

錦鯉接着問,“這鹽為何難買?”

老婦道,“二位神仙不知這凡間疾苦,近幾年巴國打仗,販賣官鹽的人自然也少了,我古蜀多多少少依附這巴國,沒了巴國販來的鹽,我們這些人只好日日忍着病苦。”

竹啞深思了一會,巴國打仗有求于古蜀,特意讓日覃氏族女來和親,并拿鹽販作要挾,若古蜀不從,百姓就會因為無鹽而得病,如同瘟疫一般漫延,難以救治,如此,他的這一個決定可是關乎着整個古蜀的未來,他又是古蜀未來的王,怎麽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子民如此這般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一個是國家大局,一個是兒女情長,他該如何抉擇?

他看了一眼仍舊蒙在鼓裏的錦鯉,一襲橙黃色羅裙在晚霞裏熠熠生輝,兩只腳一前一後地耷拉着,發出一陣陣悅耳的銀鈴聲。錦鯉見竹啞正看着她,便也盯着他,看他什麽時候會惱着把臉轉回去。可這次竹啞偏偏沒有被她盯得漲紅着臉,只是一直這樣看着她,也看着她眸中的自己。

“幹嘛一直盯着我,”錦鯉朝自己的臉摸了一下,“難道我魚鱗跑出來了?”

竹啞笑了笑,伸手将她嘴角的飯漬抹去。

老婦在一旁和樂地笑着道,“真是一對神仙眷侶呢!”

第二天,竹啞就回了宮,錦鯉意猶未盡地依依不舍,只得看着他的背影漸漸遠離她的視線。

正和殿。

“本是許你三日,這麽早回來可是有決定了?”蜀王道。

竹啞的腦海再次閃過那一抹橙黃色身影,微閉了眼睛道,“我決定娶日覃氏族女為妻。”

作者有話要說: 當我剛碼完這個番外時,得知喬任梁已故的消息,感慨生命的短暫與脆弱,好好珍惜眼前人吧。

☆、我心向君心

和鈴遠遠看着他,這與尋常的他大為不同,從前,雖也常緘默不愛言語,但在鼈靈面前,他可以談笑風生地談論趣事;在自己面前,也可以雲淡風輕,溫雅如玉地點頭微笑。

可是現在的他,眼裏透着絲絲戾氣,一副勝者為王的氣勢,令眼下的任何人都一身寒顫。

“你不是我們的王,憑什麽呼喝我們啊!”一個膽大包天的漢子扯着嗓子喊道。

杜宇看了一眼他,下面的人有點騷動,均是小聲議論。

他伸手,內力一出,将那漢子吸住,緩緩擡手一揮,漢子不可自控地被重重摔到遠處的一棵樹幹上,鮮血從口中湧出,沒了生氣。

一群人都驚住了,鴉雀無聲,随即跪倒在地,“我等願為首領效勞!”

杜宇看着他們,睥睨天下的眼神裏既沒有奪人性命的悲哀與忏悔,也沒有占領他族的成就與傲氣,透過戾氣,似乎還散發着淡淡的……淡淡的平靜,波瀾無痕。

和鈴一直就這樣盯着他,她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此時充滿的都是恐懼,害怕她再也看不清層層迷霧中的他,再也尋不到越走越遠的他。

杜宇轉頭看了她一眼,那眼中,好像,是一絲悲傷,不過轉瞬即逝。

“好!兄弟們喝了這碗酒,從今往後,生死相随,共謀大業!”他仰頭一口引盡。

“生死相随,共謀大業!”一群人異口同聲,一飲而盡,摔碗立誓。

耀眼的篝火閃爍了一夜,篝火前的歌聲起起伏伏,花香随着晚風飄飄悠悠,掩蓋了血腥,也掩蓋了人群的喜怒憂悲。

夜深,人們都回到自己的帳子中休息,和鈴翻來覆去都睡不着,覺得這帳子裏悶得很。

她蹑手蹑腳走出了帳篷想透透氣,上弦月下,她走着走着,遠離了帳篷,來到河邊,河邊的青石上坐着一個身影,看起來如此落寞。

“你害怕嗎?”身影出聲。

和鈴搖頭,“不怕。”

“你不怕我?”

“你本心不壞。”

“呵!你知道我的本心麽!”杜宇說的諷刺。

和鈴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我知道。”

杜宇看着她的眼睛,柔柔的月光落在她的眼中,波光粼粼。

“你又怎麽會知道。”杜宇不再看她,自嘲般扯了扯嘴角,拾起石子,扔進了水裏。

“因為你和我說話會臉紅。”一個說話會害羞臉紅的人又怎麽會是壞人,至少她知道他的本心,從小就知道。

杜宇心有所動,像那顆石子投入了自己的心湖,漾起圈圈漣漪。

“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怕。”

“為什麽?”

“因為我相信你啊。”和鈴莞爾一笑。

“是麽。”杜宇眼底覆上了層層迷霧,讓人探不到究竟,他看着遠處水面的月光,目光寂寥,那個女孩也是這般毫無條件的相信自己。

杜宇有些釋懷,“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是給虎球起名字的那位嗎?”和鈴來了興趣。

“嗯。”杜宇點頭。

“那……”和鈴目光促狹地問:“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雖然是自己的故事,但從杜宇的口中講出來也別有滋味,讓和鈴漸漸回到了那些孤獨卻又美好的日子。

“那她會來找你嗎?”和鈴故意這樣問。

“不知道。”杜宇又扔了一塊石子。

“你希望她來找你嗎?”

“不希望。”

“為什麽?”和鈴不解。

杜宇言語淡淡,卻有着萬般無奈,“各有各的人生,我不想介入,也不想她介入。”

“或許她不會這樣想。”和鈴手托下颌,歪頭看着他,他還是曾經認識的那個少年,一點都沒變。

月光傾灑,随着和鈴的目光,劃過他的眉間、鼻梁、薄唇、脖頸、喉結,晚風輕拂,姿容飒飒。

和鈴悄悄湊過去,迅速以蜻蜓點水的姿态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紅着臉大着膽子說:“我睡覺了,晚安!”

杜宇心突突直跳,甚至沒反應和鈴已經離開,他摸着那一抹溫存,微紅的耳根漸漸彌漫到了臉頰。

和鈴看似對人淡漠、羞讷,其實那只是幼年的經歷對她心靈的僞裝,她孤獨、寂寞的曾經,在外表上可以用紅衣來掩蓋,可內心呢?

內心需要直接和熱情來融化僞裝的層層堅冰,只有旁人能幫她,像鼈靈,用十裏春風來溫暖她,而杜宇,她想要他的萬丈豔陽。

翌日,那群武夫就留在當地安營紮寨,鼈靈杜宇和和鈴則回到朱提城。

從那晚之後,和鈴和杜宇之間就有着一種心照不宣的情愫,目光接觸也有着謎一般的感覺。

白天,和鈴又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睡覺,鼈靈閑不住,去了花柳巷。

白天睡多了,晚上自然又睡不着了,滿樹火紅的花,綴在枝頭休息。

雖然上次告訴自己不再偷偷摸摸去杜園,但這樣的自我暗示,就好像是戒酒一樣,除非對自己狠,不然永遠戒不掉。

和鈴走進杜園,像是約好一樣碰見了杜宇。

“你也睡不着嗎?”和鈴讪讪而笑,有些尴尬。

“你也是?”

“嗯。”和鈴有些心虛,她倒不是睡不着,而是故意白天多睡,晚上可以偷偷溜進杜園。

“真是同病相憐呢!”杜宇指着秋千問,“玩嗎?”

和鈴坐了上去,杜宇在身後推着,原來,這個游戲要這樣玩。

“這是秋千,中原人家的孩童比較喜歡玩。”杜宇道。

“那些是什麽花?”和鈴一直都很好奇。

“英雄花,也叫木棉花,不過我們族人喜歡叫它英雄花。”

“有深意?”

杜宇望着那棵英雄樹,道,“英雄樹是我族的神樹,千年以前,我族叫作黎族,吉貝是我族首領,帶領族人抗禦外敵,深受愛戴,後來因為叛徒的出賣,身中數箭仍屹立山巅,身軀化為一株樹,箭翎化作樹枝,鮮血化為殷紅的花朵,世人敬畏,将這棵樹叫做英雄樹,花叫做英雄花。”

和鈴看着他眼中的灼灼異光,“你也想成為那樣的英雄嗎?”

杜宇低頭,“以前一直這樣認為,可是現在,有些動搖了。”

“為什麽?”

“……”杜宇無言。

和鈴依舊是無條件地相信他,“我相信你會是最勇敢的英雄!”

成為英雄是大多數血氣方剛的少年,無可畏懼的夢想,那也是他曾經的豪言壯志,他也希望自己能夠披甲上陣,奮勇殺敵,像吉貝那樣化作一棵英雄樹,受後代世人的敬仰。

可是,他現在有些厭倦了,他不想看見那些垂死者求生的瞳孔,不想聞見那些厮殺者滿身的血腥。現在的他只想找個沒有滅族之仇的地方,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他有些羨慕那個瞿上雪遙宮的小女孩,雖然被囚禁了自由,但至少可以無憂無慮,沒有煩擾,沒有仇恨。或許是他太懦弱了吧,杜宇自嘲地笑着。

見他不說話,和鈴跳下秋千,走到他面前,“別害怕,我會永遠陪你的。”和鈴抱住他。

雖然自己有着一顆寒冷無比的心,但此時此刻,她只想用自己僅有的溫暖去擁抱他,他說得沒錯,他們同病相憐,他們都有着孤獨冷漠的心,也都有着向往熱情溫暖的夢。

“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我不需要同情。”杜宇推開她。

和敬仰一樣,一個女人對男人的同情,常常也會被誤認為愛情,杜宇不需要這樣的愛情,和鈴也不應該有這樣的誤會。

“我不是同情你。”和鈴有些傷心。不同情?那是愛嗎?為什麽呢?是因為他經過了自己最為孤寂的時光,給了自己快樂嗎?是因為他早已占據了自己的心,讓自己難以割舍嗎?還是,他眉間的憂傷讓她想起了自己,自己也曾像他這樣厭倦周圍的一切,所以同情嗎?

不,她知道,從一開始她決定要來蜀外她就知道,她的心,滿滿都是他。

和鈴有些動容,是知道自己心有所屬的動容,“我喜歡你,想要一直陪着你,我想融進你的喜怒,也想要你參與我的憂思。”

“可你是江伯伯的外甥女。”

“那又怎樣?”和鈴不懂他們之間的感情,為何關系到江舅舅。

“他不會同意的。”

“為什麽?”

“因為你陪着我,不會幸福。”杜宇不想讓她跟着一顆被複仇占據心的人。

“你認為的幸福是什麽?”

“……”杜宇不語,幸福,他的确從來沒有感到真正的幸福。

和鈴問道,“是沒有煩擾,無憂無慮嗎?是沒有淚水,歡歌笑語嗎?是沒有別離,生死與共嗎?”

“……”

和鈴堅定,“如果是,我可以告訴你,這些我從小就擁有了,”沒有煩擾,沒有淚水,沒有生離死別,瞿上雪遙宮的日子的确就是這樣的,“可是我一點都不幸福!”

杜宇依舊希望眼前這個已經讓他有些動搖的女孩不要感情用事,他希望她能夠看清現實,“你會随我颠沛流離,随我粗茶淡飯,若是最後不成功,你還會随我走一遭輪回夢。”

“一生的相思從來只為你一人。”和鈴眸似墨玉,盈盈淺笑。

杜宇漸漸放下了抗拒,眼中揉入了朦胧月光,他肩負的使命,讓他沒有機會接觸到女子,和鈴直接而動容的情意,讓他沒有辦法拒絕,甚至從內心居然溢出了絲絲欣喜。

他緩緩将她擁入懷中,太久的情感難以寄托,現在,他願意把自己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從瞿上雪遙宮轉到眼前的這個女孩,讓她做自己內心的主角,讓她陪伴自己走過孤獨的生命,讓自己渺茫的複族之路多些希望。

一生相思為一人。

愛情沒有先後,沒有對錯,也沒有悔恨,這是和鈴跨出這一步,将要慢慢學到的東西。

“杜石頭,你是喜歡我多一點,還是喜歡那個故人多一點?”和鈴埋在他的胸口,聞着他身上像陽光一樣的味道,打破那份寂靜,道。

“怎麽這麽問?”其實他也不知道,對于曾經那個女孩,他可以慢慢遺忘,對于眼前這個女孩,他可以漸漸接受,他不能沉溺這些兒女情長,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本來他不打算在成功複族前牽扯這些不必要的情感,至于現在為什麽接納她?或許他有點貪心吧,他這麽覺得。

“沒關系,不管你喜歡誰,我都不在意。”反正不管你喜歡哪個,每個都是我。

杜宇道,“不管是誰,我都沒有辦法給你承諾,為你付出什麽,希望你明白。”

和鈴并不在乎他的一句承諾,“我明白,我明白,你沒有辦法付出,那我會付出更多的。”

“謝謝你。”謝謝你的付出,謝謝你的支持,謝謝你将來的陪伴。

“嘻嘻,”和鈴嬌羞一笑,“那小烏龜那兒?”

“暫時先別告訴他。”為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讓這件事順其自然吧。

“好,聽你的!”和鈴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輕輕在他的臉頰上印了個吻。

杜宇心湖卷起了浪花,看着她離自己咫尺之近的呼吸,感受着她手臂傳來的陣陣寒意,想起了初見她時的樣子——

身着紅豆衫,眦點朱砂梅,手揚箜篌引,吟唱情人歌。

那一位如詩如畫的可人兒,和自己動起手來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潑辣勁兒。

曾經散她一身功力,将來護她一生平安。

他唇角勾起了弧度,如此美好,他很貪戀。

作者有話要說: 好冷好冷好冷的數據呀(T_T),悲傷到要哭出來!

求收藏,求評論啦!(=^▽^=)

☆、春釀英雄殇

美好的時刻,讓人感覺歲月靜好。

“喵~”虎球望着恩恩愛愛的兩人,打破了靜好歲月。

“虎球?”和鈴很開心,離開了杜宇的懷抱,将虎球抱在懷裏。

“喵~”虎球在和鈴懷裏蹭着。

杜宇感到懷裏一下子空空的,鑽進來的都是寒意,不滿地看了一眼破壞這一切的虎球。

他居然和一只貓吃醋?

“虎球,在杜石頭身邊玩的開心嗎?”和鈴撫摸着它。

虎球耷拉着貓臉,短促的叫了一聲,表示不開心。

和鈴回頭,一副找他算賬的樣子,“它說不開心。”

“我……”杜宇啞口無言,這只死貓,居然還會告狀了,不過,他的虎球一向不和其他人親近,一開始虎球對着和鈴的異樣,杜宇只以為虎球喜歡女孩子,因為以前在瞿上雪遙宮也是這樣,可現在,他有些疑惑了……

“那虎球以後就跟着我,我一定好好保護你,不被他欺負,好不好?”

“喵嗚~”虎球歡樂極了,用頭蹭着她轉圈圈。

和鈴也輕輕笑起來,輕盈,如煙。

“喂!我還沒同意呢!你們倒是像娘兒倆親熱起來了。”杜宇陰沉着臉。

“我們是娘兒倆,那你就是爹爹咯?”和鈴舉着貓爪子指着他。

“喵~喵~喵嗚~”虎球有了爹娘,表示很開心。

杜宇無語。

和鈴道,“我會陪着你和虎球,讓你們都不受欺負!”

杜宇無奈,“這話說反了。”

“什麽?”

“是我不讓你們受欺負才對!”杜宇一只手摸着和鈴的頭,一只手摸着虎球的頭。

“是麽?我記得某人在某山莊都打不過我的。虎球你知道是誰嗎?”和鈴一本正經地問虎球。

“喵~”虎球也一本正經地回答。

和鈴繼續道,“雖然我現在是打不過你,但那卻是個不争的事實。”

“那……那只是個意外!”杜宇有些心虛,其實并不是他打不過,一方面是好男不和女鬥,另一方面,那個時候,自己有些心神不寧,內力無法凝結。不過,和鈴這一問,自己卻有些莫名的心虛,不知為何。

“是麽?”和鈴有些狡黠,舉起虎球的貓爪子,望杜宇脖子上撓了撓,杜宇沒忍住,笑出聲來。

和鈴望着他如陽光般的笑,故意多次撓他。

“哈哈……”杜宇趕緊躲,“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一個大男人居然怕癢癢。

和鈴在後面追,“你先承認自己輸了。”

簌簌花落,鋪滿了泥地,火紅一片。秋千架在風中搖晃,黎明的彩霞給秋千上的落花帶上了熒熒光點,折射出來的陽光照耀在前面男子的笑容上,男子回頭,後面的女子懷抱着貓,依舊不依不饒地追着他,笑靥如花。

如此,一生相思為一人。

去追你想追的人吧,趁花開正好、秋冬未到;趁陽光正好、春風不燥;趁你還青春年少,趁他還未變老。

至于明天,明天自有明天的煩惱。

漸漸已是仲春。

清早,太陽剛爬上山頭,和鈴就敲開了杜宇家的門。

“是江姑娘啊。”來開門的是一百合髻婢女,和鈴常來,一來二去,兩人早已認得。

“杜宇呢?”

“少爺在後院。”

和鈴見杜宇正蹲在地上撿落下的英雄花,她悄悄走了過去,蹲在他身邊,歪頭一笑,“在幹嘛呢?”

杜宇還沒來得及回答,樹後撿花的虎球,叼着籃子興奮地跑了過來,甩了籃子撲到她身上。

可惜了它好不容易抓到籃子裏的花。

“虎球好乖。”和鈴撫摸着它的額頭,虎球眯着眼睛享受。

杜宇見自己融不進她們娘倆之間,只好自顧自撿花,剛想回答的話也吞了進去。

“杜石頭,你又不講話。”

杜宇陰□□,“我不打擾你們相會。”

和鈴抱起虎球湊了過去,“你這是打算幹嘛?”

“釀酒。”

“我也想學。”和鈴兩眼真誠地望着他。

那雙絕世美眸,令人難以抗拒。

“好,首先得學習撿花,一定要剛落下來的新鮮花,像虎球撿的都不合格。”

“喵~”虎球無辜地叫了一聲。

和鈴安撫地摸了摸它,将它放下,自己拎着籃子去撿花,為了不将花踩爛,她只好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挪動。

紅衣如火,如同落花般在英雄花下起舞,彎腰,拾起一朵火紅的花,湊近鼻尖輕嗅,暖暖春光下,花兒與美人,如詩如畫。

杜宇看着她,如果這一生讓他選擇,他願意永駐這一刻。

日頭偏上,二人便撿了兩大籃。

杜宇将和鈴帶至酒窖,“下面擇花的任務就交與你了。”

酒窖裏有一系列釀酒工具,都是和鈴不認識的。

“這缸裏是舊年英雄花枝頭新雪,用它來釀酒,能鎖住英雄花淡淡的清香。”杜宇将一個大缸掀開。

一陣冬日的初雪氣息鋪面而來,隐隐約約的花香微淡,卻不失清新。

和鈴忍不住将鼻尖湊了過去,剛竊喜能夠嘗一嘗這舊年初雪的味道,卻被杜宇一彈指打了回來。

“饞貓,這水已封存三月有餘,不怕吃外肚子麽?”

“那你怎打算拿它釀酒?”和鈴撫着額頭,不滿道。

杜宇微微挑眉,扯了嘴角笑着,故意不急着向和鈴解釋。

他緩緩将一缸水舀進深鍋內,蓋上一幼竹做的籠蓋,蓋沿邊伸出一“嘴”,在杜宇緩緩抽動風箱下,鍋內水漸漸沸騰,從“嘴裏”滴出點點雪水,漸而增多。

“這就是杜氏酒釀的秘訣之處。”

和鈴手撚一花,促狹笑道:“可如今被我知曉了。”

“你不是外人。”

好一句“你不是外人”,撩得和鈴羞了臉,瑩卷地睫毛垂落,迅速撲閃了兩下,嘴角上揚,掩嘴而笑。

杜宇看着她此刻正心神蕩漾,微紅的臉頰揉進了一季春光,一手撚花,一手揪着腰間長長的紅絲帶。

那一抹嬌羞落在杜宇眼裏,如同夜半一聲船笛,劃過月下心湖,落滿江南煙雨。

他走上前,将她撚的花取過來,簪于她的發髻間。

和鈴羞惱地想要伸手取下,卻被杜宇攔住。

杜宇深情道,“紅豔如此又清新如此,一如你,央央。”

“央央何解”

杜宇解釋,“古語歌曰‘龍旗陽陽,和鈴央央’,名為和鈴,取央央二字,豈不妙哉”

杜宇,你确定之前沒有心怡的女孩子嗎?字字句句讓和鈴聽得都像是掉進蜜罐子那般甜。

咫尺間的距離,讓和鈴忍不住想聞聞他身上陽光的味道,正想觸及這一抹陽光,卻聽到水漫落地的聲音。

一桶雪水已滿,杜宇轉身去換了一空桶續上,繼而顧着開壇釀酒去了。

和鈴惱他忽而柔情撩撥,忽而又不識情趣,卻又不忍打擾正在專心致志的杜宇,只好一個人憤憤,自顧自生氣。

酒釀終,已是月華滿地。

二人将酒埋于英雄樹下,約定三年後方可開封。

“此酒可有名字”

“英雄殇。”月華落盡處,是他的眸底。

即使英勇如吉貝,不過落得身亡化樹的結局,為家國,為天下,他不悔,人民愛戴、敬仰,他無怨。戰死沙場,換得無怨無悔,終此一生,留得美名後世。

這樣的一生多少人羨慕效仿,可杜宇不想。

他早已看透殺戮、絕望,這個無謂對錯,只言生死的英雄路,無盡而茫然。

或許是他懦弱,不敢無動于衷地腳踩皚皚白骨,或許是他貪戀,只想安穩地做一輩無名小卒。

他知道,英雄路盡,不過是一杯殇酒,一曲離歌。

和鈴握着他的手,“杜石頭,三年後,我們一起喝英雄殇吧。”

杜宇眸中無盡,“若我那時不在了,你還會來嗎?”

“為何不在,你要去哪?”

茫茫天涯無歸期,路斷人長離。

“我不管你是人是神是魂,那一天,你必須來!”和鈴不依。

“好。”

英雄樹下的約定,英雄酒中的殇離。

複仇之路一旦開始,茫茫無期;複仇之路一旦結束,魂歸故裏。

和鈴見氣氛如此悲傷,一點都不像熱戀的樣子,“不要如此傷春悲秋嘛,秦鎖煙曾說,未來總有些人或事,會讓你嘆一句‘活着真好’。”

杜宇的目光從寂寥的遠方收回,“秦鎖煙”

“小烏龜的紅顏。”

杜宇無奈地嘆了口氣,拾起地上一朵落花把玩,“他也已經不小了,卻依舊流連花叢,不務正業。”

和鈴将他手中的花搶了過來,“你怎麽和他老爹一樣,冥頑不靈。”

杜宇被她刺得啞口無言。

和鈴道,“人的一生最應該擁有的是自由,若不得喜歡之事,就算是正當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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