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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風平浪靜,你的到來,讓我的生命掀起了波瀾,”玄夢扔到手中全部的葉子,一步步向雲峥走去,“可你卻在掀起波瀾後撒手不管。”她拿出一片葉子,上面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幸福和喜悅。

雲峥拿過來一看,自己也是十分驚訝,“這不是我畫的!前面幾幅和這個畫風完全不一樣啊,你要相信我。”雲峥用懇請她理解的眼神望着她,急切而擔憂。

“真的嗎?”玄夢似信非信。

“真的!這次我既然能夠出來了,那我就不回去了。”雲峥決定。

“你是說,你要永遠陪着我?”玄夢重新尋回了快樂。

“嗯!”

曾經雲峥想要用雪蓮救的是白楊鎮鎮主的女兒林莞,林家是鎮上唯一的貴族,享有林氏族帶來的財富和榮耀,林家掌上明珠病重,放話言誰能找到天山雪蓮救治女兒,便将他納入林家,做乘龍快婿,享受榮華富貴。鎮上的少年們一聽到這個消息便炸開了花,各個争先恐後地前去找雪蓮,一時間整個鎮上都看不見一個壯漢,甚至有些已有妻室的男人也加入了尋蓮的行列。

當然,雲峥這個風華正茂的少年,也曾妄想過自己能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以帶着自己的老爹一世享福,于是便有了雪山相遇的緣分。

後來,他的确踐諾将雪蓮奉上,盡管他是個整天吊兒郎當、無所事事,還愛做白日夢的無為少年,林鎮主還是守諾納他為婿,林莞對這個為了自己敢以身犯險為自己尋藥的年輕男子也甚為傾心,一再囑咐自己的父親一定要留下他,待自己病好些了就要嫁給他。林鎮主無奈自己女兒的撒嬌哀求,便把雲峥和與他相依為命的老爹接到林家。

雖然林家小姐有美貌、有才華、有地位,但雲峥的心卻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另一個人占滿,在林家的日子也總是魂不守舍,天天望着天空發呆。雲峥老爹看着自己兒子天天悶悶不樂,沒少責備他,“沒出息的東西,現在有了這等好事也不把握住機會多去和林家小姐處處,就知道往外面跑,我看外面是有什麽在勾你的魂吧!”

确有勾魂人在召喚他,奈何老爹知道兒子的心思後竟然将他關了起來,只是關得住人卻管不住通信的雪雕,下面的幾個月裏,雲峥依舊與雪山之巅的那個勾魂人保持着不為人知的情愫。

或許是自己老爹,也或許是已經快病愈的林家小姐發現了這個秘密,總之就一葉婚書,雲峥不得不回到她身邊,想來,還是這個作畫之人弄巧成拙,促成了這段感情。

“你們就這樣一直在一起了嗎?”和鈴問。

“是的,他的确再也沒有回去,只是……”

“只是什麽?”和鈴知道,這件事一定沒有那麽簡單,不然玄夢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人類壽命有限,兼有生老病死,我忽略了這一點,更忽略了,這冰封萬裏的雪山根本養不了活物,在這裏除了和我相伴的小雪,沒有任何動物可以長居于此,而以人類的身體狀況,維持五天已是奇跡,當時的我并不知道這些,只覺得雲峥不能離開我,不能下山,要一輩子陪我,是我太任性了,”玄夢哽咽,“而他卻就這樣縱容我的任性,我和他一起吃我平常吃的雪蓮,和他一起睡我平常睡的冰床,和他一起聊天,一起玩,他教我堆雪人,打雪仗;我教他做冰雕,采冰果子,這些天,我很快樂,我沉浸在他給我的快樂中,沒有發現他卻一天天憔悴一天天無力,他和我說‘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珍惜,也不後悔。’當時的我聽到他的話開心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他卻再也沒有從睡夢中醒來,漸漸地,我明白了。”

玄夢看向通往冰洞的路,道:“他說的陪伴,卻是将他餘下一生都給了我。”

玄夢走向冰洞,“他生時陪了我八天,死後陪了我十二天,”玄夢苦澀地笑了笑,“多虧了他,我居然能把日子算這麽準,十二天裏,我每天還是在冰床邊陪他,他還是睡前的模樣,一點都沒變,十二天後,來了個女人。”

女子揚起下巴道,“你就是雲峥哥哥以畫傳情的那個女人?”身後還有一堆家丁。

玄夢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類,有些驚恐,“你們是誰?”

“雲峥哥哥在哪裏?”女子喝道。

“在冰洞裏,他已經很久沒有醒來了。”

“你知不知道你把他扣押在這裏會害死他!”女子怒道,往冰洞走去。

“你要把他帶走嗎?”玄夢看着女子的家丁将雲峥從冰洞擡出。

“我不管你是人是鬼,雲峥哥哥已經死了,魂歸故裏,我覺得你沒有必要再留着他!”女子眼眶微紅,顯然剛剛流過淚,至于是對雲峥的離去而難過還是對雲峥沒有選擇她而不服,無人得知。

“不可以,你不可以帶走他的!”玄夢攔着他們。

“從一開始就是你的一廂情願,雲峥做這一切都是你逼的,他什麽時候說過會回來陪你,他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現在他想要回到故鄉好好安葬,難道你也不肯嗎!”女子的咄咄相逼讓玄夢無法再阻攔,他的死真的是她造成的嗎?

“是我逼他回來,是我逼他陪我,是我害死了他。”玄夢落下了她一生裏的第一滴淚。

“你知道就好。”女子繞過她離開了,留下玄夢就這樣靜靜地站着。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 ̄з ̄),單機的我一點都不害怕!不!害!怕!_(:зゝ∠)_

☆、魂寄梁利身

時間随風,又不知就這樣站了多久,似乎那個女子剛剛離去,又似乎雲峥早已回到了故土。

她想看看雲峥畫中的白楊鎮,她想看看乞巧節的少男少女們,盂蘭盆會的天燈;她想吃吃白楊鎮的陽春面,還有紅燒大排骨;他想走走雲峥曾經走過的路……

她的腳步随着心離開了雪山之巅,任憑天空中雪雕怎麽鳴叫,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雲峥,我也願意用我餘下的生命來陪伴你。

玄夢繼續說,“就這樣,我離開了雪山,離開了我生活了幾千年的地方,當我再也感受不到雪山之靈氣的時候,我魂飛魄散了,我的一念魂回到了雪山,這就是那個女人說的魂歸故裏吧,其餘的魂魄滿是我對雲峥的歉意和愛意,我便将它們注入了你的身體,想讓你替我向雲峥說聲對不起。”

“可我并沒有遇見你說的雲峥啊?!”和鈴疑惑道。

玄夢搖了搖頭,“雲峥是人類,死後自然歸入輪回道。”

和鈴不敢相信,“難道……”

玄夢微微笑了一下,“你猜的沒錯,你遇見的他,便是雲峥的來生。”

和鈴道,“你怎麽會知道,我一定能遇見他?如果我們這一生都沒有遇見呢?”

“你和他的相遇相知,是緣,也是劫。”玄夢望着眼前這個因為她而從小飽受歧視與折磨的女孩,“但你畢竟不是我,我附雪山之靈氣而生,魂飛魄散後無法-輪回,選擇這麽做是我唯一的辦法,你依然是你,我的存在只是你靈魂的一小部分,你們之間的愛恨糾葛,我也算間接感受到了。”玄夢走近她,“我不會替你做決定,只是,我希望你的決定不要讓自己後悔,不要等到他死去後才遺憾自己的決定,到時候想要說一聲對不起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玄夢的一念靈魂漸漸遠去,“要記住,這個世界上你不是一個人。”玄夢的聲音漸漸飄遠,但字字句句依舊回蕩在和鈴的耳邊。

和鈴心下漸漸明朗:我不是一個人?是啊,我還有爹娘,還有玉枝和錦鯉,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懦弱而置他們于不顧。杜宇,前世今生的債,我會一并還你。

和鈴離開雪山,回到古蜀,此時的古蜀已經一片蕭索,戰火連天,蜀後病薨,蜀王在最後之力下與古蜀同歸于盡。這是她不願意接受的一幕,這是她曾經想要逃避的現實,可現在她回來承受這一切,她要将玄夢的一生還給雲峥,她要将自己的一生還給杜宇。

和鈴腳踩白色花雲,白衣白發,白色妖瞳,居高臨下地看着下面的戰況,古蜀一邊只有錦鯉一人化身為龍帶領作戰,而另一邊,則是杜宇與梁利聯合作戰,果然,杜宇還是答應娶梁利為妻了,這場戰役的勝負是明顯的,梁利手持勾月魂,那可以勾人魂魄的利器向錦鯉飛來,而錦鯉卻因為滿心的仇恨沖昏了頭腦,一味攻擊杜宇,卻忽略了身後的勾月魂,和鈴立即飛身下去,擋在了錦鯉身後,在勾月魂的攝取下,和鈴的三魂七魄被迫出竅,其中一魂,便是玄夢的執念,随風散去,和鈴漸漸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火紅的衣衫如同嫁衣般耀眼奪目。

“央央!”杜宇想要去扶住她,她卻用最後的力氣将他推開,釀跄倒入已經回複真身的錦鯉懷抱。

錦鯉怒氣沖天,回手給了梁利致命一掌,“杜宇,我是不會放過你的!”随後帶着和鈴離開了。

這場蓄謀已久的戰争終于結束了,沒有勝利的喜悅,唯有王者的孤獨。

杜宇拿回了曾經屬于他的瞿上,占領了郫邑蜀宮,歷史如同滾滾軸輪,駛過漫漫征途。凄涼幽怨的月色,獨倚西樓的少婦,坍圮湮沒的城牆,飄渺遙遠的離歌,在這一刻,成為了永恒的定格。

和鈴将這一生還給他,若說此生的相遇是緣,那麽,此刻緣盡,她不想将此生的愛恨帶到來世與他糾纏不清,她只想平平淡淡過一生。

岷江湖底。

錦鯉将和鈴的肉身放入玄冰洞內封存,她轉身離開玄冰洞,卻在洞口看見了和鈴的身影,她立刻回頭看,和鈴依舊安安穩穩地躺在那裏,那麽,眼前這一幕如何解釋?

當時的和鈴在魂飛魄散後,三魂七魄飛向四面八方,這一縷魂卻依舊游蕩在和鈴的身邊,錦鯉望着那一縷不說話,就安安靜靜站在那裏的魂,突然有了個詭異的想法。

她孤身一人來到龍宮,化身金龍的她可以輕而易舉地越過龍宮大門。

一慌張小蝦米跑到太子寝宮支支吾吾道,“殿……殿下,二……二姑娘來了。”

太子眸色一動,自言自語道,“倒是許久未見她主動來找我了。”

一語未畢,錦鯉就走了進來,未做過多解釋,便道,“我願意嫁入龍宮代替姐姐做你的太子妃。”

太子本來欣喜的眼神黯了下來,“小妹,你還是放不下那件事。”

錦鯉沒有理會他的心思,“但我有一個要求。”

太子擡眸,“什麽要求?”

錦鯉頓了頓道,“我要凝魂鎖魄二珠作為聘禮。”

太子微微驚愕,“那是岷江鎮江之寶,你要那個做什麽?”

錦鯉輕哼一聲,不屑道,“若是姐姐來向你求這兩個珠子做聘禮,你也會這般不舍?”

太子見錦鯉對這事一直耿耿于懷,便沒有再解釋什麽,凝魂鎖魄二珠威力極大,使用者稍有不慎就會被吸了魂魄,他真的只是擔心她,“好,我答應。”

錦鯉微怔,原以為要和太子周旋一番,沒想到這麽快就解決了?望着太子眼中的深情和眸中另一個女人的倒影,她不免有些同情,可準備的話差不多說完了,思索了一番也沒吐出一個字,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尋思着不能再這麽待下去了,便道,“嗯,那就這樣。”說完轉身走了。

太子看着她像極了绫鯉的背影,不覺嘆了口氣,這麽多年了,這兩個女人讓他為情所困這麽多年了。

龍王總是逼太子成親,萬般推拖,一拖就是幾百年,錦鯉還在年幼的時候,總是喜歡拉着太子的袖角,糯糯問,“離岸哥哥,你為什麽不成親?”

每當此時,太子總會蹲下抱起錦鯉,溫柔道,“因為離岸哥哥在等小錦鯉長大。”

小錦鯉懵懂,如今的她依舊不懂他。

一個人離去了,忘卻前塵往事,卻留下另一個人,沉溺在某一個時間裏,思念着一段時光的掌紋。活者的人是何其痛苦,竹啞将痛苦留給了錦鯉,和鈴将痛苦留給了杜宇,是了,世間最無法忍受的死,是生不如死。

第二日,太子果然将二珠作為聘禮獻上,兩條老鯉魚大喜過望,這輩子的心血沒有白費,看錦鯉的眼神也從以前的厭惡到現在的奉承。

有了凝魂鎖魄二珠,接下來的幾天裏,老鯉魚忙着婚禮,而錦鯉一直在玄冰洞內耗費百年修行召喚和鈴的魂魄,一個月後,和鈴游離在外的一魂七魄回歸第一魂,但有一魂卻遲遲未歸,三魂七魄不全,和鈴就不會醒來,前面的努力全都白費。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以命續命。

和鈴的魂魄已經有了自己的思維,其實,那縷沒有回來的魂,是玄夢的執念,如今早已散去了。

和鈴的魂魄問,“錦鯉姐姐,你打算讓我做什麽?”

“去親手殺了杜宇,奪回蜀宮。”錦鯉戾氣深重,她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心直口快、敢愛敢恨的小鯉魚了。

和鈴魂魄道,“都已經過去了,何不放下呢。”

聽着這話,錦鯉突然怒從心中來,“放下?合着就只有我這個外人操心是麽,你的哥哥、父王、母後,全都死在他的手上,你居然一句‘過去了’就可以放下!和鈴,你的這個名字,是你的父王母後希望古蜀永遠長樂和平,如今,這個家沒了,你怎麽對得起你泉下的父母和哥哥!”

和鈴被她堵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可是……”

“我不管上一代的恩怨,也不管下一代的仇恨,他殺了竹啞,我就要讓他不得好死!跟我走!”錦鯉帶着和鈴出了岷江。

走過萬家燈火,還是以前的樣子,縱使帝王更換、歷史變遷,老百姓們依舊過着屬于自己的生活,于他們來說,只要是明君,就能受萬人擁戴。

郫邑蜀宮內,侍衛宮女都換了一批,和鈴一路跟随錦鯉進了韶華殿,韶華殿的木榻上躺着不再是母親,而是受了錦鯉一掌的梁利,身邊還有接手蜀國不久的望帝杜宇。

梁利的傷勢已經有所好轉,她望着杜宇,“你說過會娶我做帝後的。”

杜宇面無表情道,“嗯。”

梁利微微一笑,“再說一遍你的誓言。”

杜宇道,“待我為帝,娶你為後,縱使韶華盡付,流年盡誤,承我一諾,永不相負。”

梁利說,“好,我等着。”

和鈴看着眼前的一幕,沒有心痛,沒有淚水,她只是一具靈魂,卻有種跌入深淵的感覺,遠在岷江之底的肉身,是否流下了絕望的淚水?

他把陪伴,留給了另外一個女人;他把承諾,許給了另外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是殺了她的人,他居然可以容忍這樣一個女人做帝後,永遠陪着他,為什麽?難道,和鈴在他的心中已經是一段可以遺忘的過去了嗎?

“看吧,這就是你用了一生去愛的男人。”錦鯉冷嘲熱諷。

和鈴眸中黯淡,“我會親手殺了他的。”

“好!不枉我花了百年修為來聚集你的魂魄。”錦鯉滿意地笑道。

等杜宇走後,錦鯉現形,手持凝魂鎖魄二珠,将梁利的二魂七魄驅使出來。

“你……你要幹什麽?”梁利的靈魂仍在掙紮。

“要你把不屬于你的東西還給和鈴!”錦鯉可謂心狠手辣,将梁利的魂魄驅使出來後打散,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錦鯉姐姐……”和鈴望着她那越陷越深的瞳孔裏,已經找不到錦鯉原來的影子。

“現在可不是你心軟的時候!”錦鯉驅使凝魂鎖魄二珠,将和鈴的二魂七魄與梁利體內的一魂融合,并将二珠鎖在梁利體內,确保魂魄不散。

錦鯉說,“魂魄與肉身的适應需要一段時間,加上梁利先前有傷在身,你先在這裏修養一段時間,待杜宇娶你之時,就是你下手的絕佳之際。”

和鈴現在雖然不能說話,卻能聽到外界的聲音。

娶她……和鈴恍惚。

最終,她居然以這樣的方式嫁給杜宇?

殺他?她能做到嗎?

作者有話要說: 啊嘞(=^▽^=),後面就是和鈴魂寄梁利後,在郫邑蜀宮的日常啦!有木有聞到一股虐戀的味道呢?(⊙_⊙)

☆、古蜀迎帝後

次日。

杜宇按時間來看梁利,和鈴聽見他喚了幾聲,“梁利,梁利……”

可梁利的身體和鈴依舊沒有辦法去控制它,杜宇随後叫來了巫醫。

杜宇怒斥道,“昨天不是有所好轉了嗎,今天怎麽是這個樣子!”

巫醫一陣哆嗦,“回帝君,帝後的脈象體征一切都很平穩。”

杜宇說,“那現在是什麽情況?”

“臣以為……以為……哦,這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帝後需要一段适應的時間。”一聽這個巫醫吞吞吐吐的聲音就知道是個庸醫,要不是梁利身體好,恐怕也是撐不過去的。

不過,他最後一句話倒是說對了,她的确需要适應的時間。

一天裏,杜宇除了一日三餐的時間來陪和鈴,其餘的都是她自己躺在榻上,一動不能動,簡直比死了還難受。

還不能吃東西,只能靠參湯充饑,一開始還好,和鈴感覺不到餓,可随着五髒六腑漸漸适應了這具外來的靈魂時,這種饑餓感已經折磨得她恨不得立刻起來把身旁吧唧吧唧吃飯的杜宇狠狠揍一頓,再後來随着嗅覺的恢複,她覺得此生已經生無可戀了……

每天杜宇都會在她旁邊說一些話,這天,他說,“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裏做帝後。”

和鈴腹诽:我一直躺在這裏,你就可以三妻四妾,後宮佳麗三千了。

杜宇繼續道:“這樣的王位我一直都不稀罕,而你在我身邊也不會幸福,我這一生唯一牽挂的只有央央一人。”

和鈴怔怔地聽着,原來,央央這個名字在他的心裏一直都是一個牽挂。

杜宇說,“你做的這些錯事我不怪你,但我也無法在面對你,即使你做了我唯一的帝後。”

和鈴心想:做了帝後也無法面對是什麽意思,難道杜宇并沒有想真正接受梁利?

杜宇沉默了一會兒,又繼續道,“你去殺了央央的哥哥,逼我與她一刀兩斷,我是永遠忘不了她那一晚絕望而無助的神情,我無法向她解釋,縱使你這樣陷害我,我卻不能對你不義。”

和鈴心裏一顫:是梁利殺了我的哥哥!居然是她!你為什麽不解釋,你不能對她不義,難道就可以這樣對我無情無義嗎!

杜宇繼續道,“你醒後,不要怪我,我對你從來沒有過男女之情,在我心中,早已沒有剩餘的空間來容納你。”

和鈴心裏一陣呼喚:杜石頭!杜石頭!我是央央啊。

和鈴無聲地吶喊,悄無聲息地落下了淚,她的身體已經完全與靈魂融合,她緩緩睜開眼睛,看着眼前那張魂牽夢繞的臉,她吃力地撐起自己将坐在她床沿邊的杜宇抱住,無言無語,只一味地流淚。

杜宇驚訝,這可不是他認識的梁利,從前的梁利從來不會哭泣,她堅強的性子,超凡的武功從來就不是這種多愁善感、敏感柔情的樣子,這樣的人,像……像和鈴。

“梁利,你怎麽了?”杜宇趕緊将她扶正。

“我……”對了,她現在是梁利,她是來殺他的,她是要奪回蜀宮,錦鯉的話在她耳邊回響,是錦鯉用了百年修為複活她,她不能為了自己的貪戀紅塵而辜負錦鯉的一片苦心。

她斂了斂神情,道:“沒事。”

杜宇也收起了對和鈴的追憶,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

“好。”和鈴沒有挽留。

曾經的梁利,即使重病呻-吟,也要求着杜宇留下,可現在,她卻只道‘好’,杜宇很疑惑,卻沒有深思,離開了韶華殿。

和鈴坐在銅鏡前,望着那張不屬于她的臉,一颦一笑間都是那麽陌生,她不再是和鈴,和鈴的一生已經逝去。

風纏綿又無情地刮着,聽窗外雨聲瀝瀝,花殘葉落。如果說曾經的相遇,讓彼此一眼萬年,那麽,現如今的緣劫,早已覆水難收。

又這樣安安穩穩地過去了半月餘,縱使杜宇如何不想娶梁利做帝後,奈何梁峥嵘杜澤幾位跟随杜宇打天下的大臣一本接着一本的參奏,暮春之月的第十四天,望帝帝後大婚。

一襲大紅色嫁衣緩緩向他走去,恍惚間竟覺得是和鈴回來了。除卻沒有那一雙絕世美眸,一跨步的行姿,一擡眸的眼神,都像極了和鈴。

杜宇腳下一個踉跄,離開龍椅,朝着和鈴走去,眉頭微皺,恍惚道,“央央……”

身旁的一衆大臣立刻議論紛紛,杜澤以拳掩嘴,咳嗽一聲,杜宇這才收回了思緒,複又坐回原位。

和鈴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萬般掙紮,只能将袖中短劍藏的更深些。

梁利原來的婢女春分和谷雨攙扶着和鈴,而杜宇則由玉枝和另一個婢女桃花攙扶,和鈴一眼就盯着出來服侍杜宇的玉枝,不覺開口,“你怎麽還在蜀宮?”

玉枝微怔,擡頭看了一眼已為帝後的梁利,又看了一眼杜宇,複低頭,沒有言語。

杜宇道,“是我讓她留下的。”

和鈴見杜宇替她講話,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便不好在衆目睽睽之下再說什麽,只好先沉默着将婚禮繼續下去。

杜宇與和鈴一起祭拜了祖先和天地,一系列步驟完成,梁峥嵘和梁利才舒了一口氣,随後便是由幾個老嬷嬷帶着二人進入洞房,洞房布置在朝陽殿,杜宇接手蜀宮杜澤命人布置挂匾的寝殿。

和鈴在一個老嬷嬷的帶領下先行進入朝陽殿,換下沉重禮服只留下一兩件小衫,和鈴一陣提心吊膽,将短劍往裏藏了藏,老嬷嬷笑嘻嘻地講了一些行大婚之禮的事情,然後立在那裏等着和鈴發話。

和鈴楞了一陣方才意識到這些天在韶華殿學的規矩,掏出一袋紅包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老嬷嬷笑着把錢收好,最後叮囑了一番,“娘娘往後在外人面前要自稱本宮,在帝君面前自稱妾身,不可再忘了。”

和鈴一襲紅衣坐在百子床榻上,面無表情道,“本宮知道了,下去吧。”

老嬷嬷樂呵樂呵地下去。杜宇随後走了進來。

和鈴再無法波瀾不驚,緩緩站了起來,杜宇見她有些緊張,跪坐在方席上,頭也不回說,“我不會對你怎麽樣,你可以安心做你的帝後。”然後倒了一杯合歡酒自顧喝着。

和鈴心下一沉,複又坐回原來的床榻上。看着他的背影在高燭下茕茕獨立,自始至終未再瞧她一眼,也未再開口說話,一杯接着一杯,直至醉卧方案。

和鈴輕輕叫了他幾聲均沒有回應,起身悄悄走了過去,跪坐在他的身旁,見他容顏未變,卻蒼老憔悴了幾許,伸手輕點他的眉眼,劃過鼻梁,薄唇,眼神空無,輕輕道,“杜石頭,如今你複了仇,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我卻變得一無所有,曾經想要的你,曾經想要的生活,都變成了一場夢,若我早些告訴你我的身份,你還會不會選擇和我在一起?”

她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刀,目光冷冷,寒如霜冰,“今時不同往日,我不再是江和鈴,我從來都不是江和鈴,我是魚凫氏公主,是魚凫氏現在最合理的繼承人,錦鯉姐姐說,這些都應該是屬于我們魚凫氏的。”

和鈴下定決心,将短刀伸了過去,杜宇忽然轉了個頭繼續趴着酣睡,喃喃呓語,“央央……”

和鈴吓得一顫,短刀落地,內心再控制不住,頓時潸然淚下,她是央央,她還是他的央央。忽有一陣心悸,縱使換了一個身子,依舊抵不過她這般斷腸苦楚,她捂心姍然走了出去,扶着門框,幡然想起她如今頂着誰的皮囊,錯過了今日,往後她該如何在這蜀宮待下去?

思前想後,再看了一眼伏在案上沉睡的杜宇,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緩了一會兒情緒,慢慢朝着迎春閣踱了過去。

清早,杜宇從朝陽殿醒來,見床榻上無人,也沒有多想,自朝他的正和殿去了。

玉枝正忙着收拾,見杜宇走進來,便行禮道,“帝君,您要的這個寝宮奴婢收拾好了。”

杜宇左右環視了一眼,道,“以前是誰住的?”

玉枝頓了頓,如實道,“蜀王。”語畢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如今在帝君面前稱呼魚凫氏為蜀王是大不敬,剛想解釋只聽杜宇未在意這個,只道,“央央從前住在哪裏?”

玉枝提着的心放下,說,“在迎春閣。”

杜宇朝她走去,說,“我本該放你自由,可如今與央央唯有聯系的就是你,我想知道關于央央的一切。”

玉枝看着他目中的傷痛和不舍,替死去的公主感到惋惜,“奴婢明白。”杜宇朝着內室走去,自言自語道,“你明白就好,我也只是想留個念想罷了,唉,我還是太自私了。”

玉枝見他近來總是失魂落魄,不理朝政,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好關上門留他一人安安靜靜地待着。

蜀宮近來平靜,只有一日夜半進來一個刺客,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天明竟又安靜了下來,若是那夜熟睡的人,根本不知道有刺客來過。

且說杜宇消極沉淪了一番忽又夜夜笙歌,杜澤梁峥嵘率領幾位大臣上奏都置之不理,實在拿他沒辦法,梁峥嵘只好過來求帝後,讓她吹吹枕邊風。

梁峥嵘來到迎春閣,眉毛眼睛都揪在一起,“丫頭,你也該勸勸帝君,如今已經不再是一族之長而是一國之君,再這麽頹靡下去,整個古蜀怕是人心不齊,恐出事端啊。”

和鈴垂簾卧在床榻上,與春分耳語幾聲,春分掀簾出來道,“娘娘近來身子不便,無法近身侍奉帝君,這些話大人還是按照君臣之禮上奏帝君為好。”

梁峥嵘見自家丫頭當了帝後就開始擺架子,心裏來氣,可也不好當面發作,“丫頭,這性子可不像你,帝君這些日子夜夜笙歌到天明,身邊的女子換了一波又一波,雖然當初你讓他許了一生一世只你一人,可沒讓他答應一生一世只寵你一人,他如今這般沾花惹草,你竟不去看看?”

和鈴心裏一動,縱使她只是和鈴,這種情況她也不可能無動于衷,她坐起了身子,又與春分耳語幾聲,春分道,“娘娘說她會去瞧瞧帝君,只是成與不成,要看帝君的意思。”

梁峥嵘笑道,“娘娘出面,帝君多少也會收斂點。”

是夜,和鈴收拾了一下自己往正和殿走去,未到殿門口就聽見了箜篌的音律,彈唱的竟是她曾經唱的那首《青青子衿》,和鈴了然,他是找了個替身排遣這內心的苦悶吧。

腳下躊躇,最終還是推開了殿門,音律戛然而止,女子們的嬉笑聲也漸漸收斂,忙起身見過帝後。

和鈴一襲紅衣朝杜宇走去,明晃晃的紅色耀地他眼睛生疼,和鈴道,“你們都退下。”

歌女們看了杜宇一眼,均沒有行動,杜宇帶着酒意道,“我看你們誰敢,沒有我的命令,一個都不許走!”

作者有話要說: 從今天起,電腦裏沒有存稿啦~以後更新時間不定,手機裏還有一周的存稿~反正不會進小黑屋了,大家麽麽噠~_(:зゝ∠)_

☆、最遠的距離

歌女們見杜宇發話,一個都沒敢動,和鈴只好作罷,走到杜宇身邊,帶着諷刺意味道,“這就是你要的複族這就是用江和鈴的死而換來的生活如果就這樣活下去,我看你大可不必複族,因為這杜氏一族遲早都會敗在你手裏。”

杜宇聽她可以這麽輕而易舉地将和鈴的死說出來,怨氣更深,帶着酒意怒罵道,“當初要不是你們咄咄相逼,我和央央何必要走到這一步,現在反過來怪我生活糜爛,你們有想過我想要怎樣的生活嗎!”

和鈴第一次見一向溫和如玉的杜宇如此生氣,被他罵得連連後退,本想刺激一下他讓他振作起來,誰料他怨念如此之深。

杜宇走到她面前,扯着她的紅衣,兇道,“誰允許你日日着紅衣,我不是下令讓整個蜀宮不許再有紅衣出現麽!難道如今我的話,你這個帝後可以不聽?”

和鈴心裏又生氣又欣喜,氣他居然用這麽拙劣的方式來懲罰着自己,喜他居然依舊無法忘了她,她該怎麽辦?

她握着杜宇抓着她的手,微微笑着,柔和的道,“杜石頭。”

明顯感覺到杜宇的手一顫,漸漸松開她,微微定了定神,“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你就是你,根本連央央的替身都做不了!”語畢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正和殿。

和鈴懸在半空中的手放下,無奈的笑了笑,自嘲地說,“如今的我算什麽!”

走在回迎春閣的路上,碰上了迎面走來的錦鯉,和鈴驚訝,“錦鯉姐姐?”

錦鯉勾唇輕蔑一笑,“你還有什麽好期待的,如今的你誰都不是,你只是魚凫氏複仇的靈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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