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買賣

這兩人心想, 還說是去抓魚呢, 陣勢擺得挺大,後頭還跟着一大人和倆小孩, 可到頭來, 不行就是不行。

就沒聽說過, 一個女人能那麽能耐的。

“哈哈, 道西,現在你有什麽要說的?”

“是啊, 還說我們懂個屁, 哈哈,現在被打了臉了吧。你也是傻,別人說什麽, 你就信什麽。往常,你也不是這樣的人啊。還是,你真的被傳染得傻了?”

狐朋狗友之一, 叫吳泰的, 特氣人地跳到陳道西跟前, 伸出手, 作勢要給他做做檢查的樣子。

陳道西陰沉着臉,立刻喊:“滾滾滾!”

“嘿, 惱羞成怒了啊!”另一人陳明亮就安慰,“得了, 這河水這麽冰, 讓你那弟妹趕緊爬起來, 回家吧。這女人啊,逞什麽能,消停點在家裏呆着得了。否則,丢人現眼,鬧大了,全家都得跟着沒臉!”

陳道西也不是不認同這個觀念,這會兒心裏也不是不動搖的。難道,他是真的對蒲葦過分自信了?那魚,其實是他小弟抓的?

可那一腳……

媽的!

他就是被那一腳給踹得落下陰影了,指不定,那女人也就腿腳厲害,下水抓魚,卻還是差得太遠。

眼瞅着,圍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再這麽下去,估計真要丢臉丢大發了,陳道西想了想,就沖蒲葦喊。

“蒲葦,你要是不舒服,咱今兒個就不抓魚了啊。”

他雖然看蒲葦不順眼,但那是自家事,沒道理捅到外頭讓別人看了笑話。所以,他機靈地給蒲葦找了一個臺階下,也算是可以為她保留顏面。

“嘩啦啦……”

蒲葦動了,破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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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像是聽進去了陳道西的話。

陳道西看着,徹底失望,暗想,讓你出來之前那麽能,回頭,我肯定得好好嘲笑你。但轉念再想到現在都還疼的自個兒肚皮,又有些萎了,想着,那就偷偷在老娘面前告狀,讓老娘收拾了她。

抱着破棉服的陳大河,趕緊往上了岸的蒲葦身邊湊。将衣服遞過去的時候,小不點的他,臉上根本就不掩飾失望。

他還問:“小嬸嬸,我們不抓魚了嗎?”

小黑眼珠,都透出傷心來。

蒲葦橫了他一眼,沒好氣,“誰說不抓的!我不過是上岸給魚找點吃的。沒有吃的,魚也不愛往外冒。”

陳大河小嘴一咧,笑得露出了一口換牙中的,長得很是參差不齊的牙來。

“那,我們要找什麽吃的啊?我可以幫忙!”小不點還挺熱心。

“不用,有你二伯就夠了!”

她上了岸,走了走,又不斷蹲下拿手拍了拍地,最後看向陳道西,劃出了一段河堤,示意他先給她澆下水。

陳道西完全不明所以。

“你到底想幹什麽?”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快點的。不過就是澆個水,別廢話。不行,你把桶給我,我自己來。”

陳道西沒好氣,“用不着,你還是回水裏呆着吧。”

習慣了水裏的溫度,反而呆在水裏比上了岸暖和。他也不是沒在冬天的河裏呆過的。

她現在披着破棉襖這麽站着,反倒更容易感冒。

若是魚沒撈到,反倒是先病倒了,老娘得撕了他!

可到底澆水幹嘛用?

狐疑着,不爽着,陳道西還是聽話地将那一段長滿雜草的堤岸給澆了。

“然後呢?”他看向蒲葦。

蒲葦沒吱聲,等着河水不斷滲透,打濕泥土中。

然後,她又指使起了陳道西,“剛才你也看見我拔草了。在我拔草的地兒,給我挖個坑、刨個洞出來吧,我要撈點泥。”

撈泥?

所有人都糊塗了。

這撈泥和抓魚之間,能有什麽聯系?

陳道西也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而且,撈泥就撈泥,他一鋤頭下去就能挖到,幹嘛還讓他去澆水!

費那個事!

他懷疑對方是不是沒領他的情,怪他把她從河裏叫上來,所以她變着樣兒地耍着他玩啊。

“你撈泥想幹什麽?”他質疑,沒動。

“當然是給魚吃。”

陳道西還沒嘲笑呢,他的那兩個朋友又笑開了。

“哈哈,你是不是傻得沒好利索啊,也太想當然了。魚是會吃河泥,可你以為在岸上撈一把泥,這魚就能湊過來吃了?這天底下的魚要都那樣,那得傻成什麽德行,大家夥還費什麽勁兒去捕魚啊,幹脆往漁網裏扔些泥巴不就行了?!哈哈,這可太可笑了……”

“對啊,哈哈,這簡直是我近期聽過的最搞笑的事了,回頭說給朋友們聽,他們肯定也得樂壞了,哈哈……”

陳道西很惱,“我說你倆,能不能別這樣。”

“哈哈,哪樣?”兩人還明知故問。

陳道西氣得掄起鋤頭,“信不信,我揍你倆啊。”

“嘿,揍呗。但你可攔不住我笑,哈哈……”

陳道西氣得,真有沖動扔下鋤頭,和這兩人打一架。

這麽幸災樂禍,還能不能做朋友了?!

“我說陳道西,你到底能不能給我挖泥了?”重新窩回水裏的蒲葦也不爽了,“你要真這麽沒用,那你就給我回家去。留着,也只會讓我生氣!”

啧,連這個讓他陷入被人嘲笑境地的事主,都來嫌棄他了。

你說氣人不氣人!

陳道西沉下臉,扛着鋤頭,就憤怒地開始挖了起來。

行,你讓我挖,我就挖。不識好人心,回頭得了泥巴,抓不到魚,你看我還幫不幫你說話。

陳道西使了大勁,那雜草地自然很快就被挖出個坑來。

但一瞅還有四個坑在等着他,他就極其無語。

“你不會是在玩我吧?這坑裏不就有泥,你至于讓我再去挖別的坑嗎?這個坑和那個坑的泥,能有什麽區別?”

“那你去不去?不去,那你就回家!”

媽的!

就會用趕他回家威脅他!

真回了家,老娘問起來,他只有挨罵的份。興許沒抓到魚,還會被怪是他不配合蒲葦!

媽的,真的是被這個女人給坑慘了。

“挖,我挖!”他咬着牙吐出這話,怒氣沖沖地按照蒲葦留下的指示,去了相隔一定距離的其它地方,又開始挖坑。

蒲葦則重新上了岸,披着破棉襖蹲了下來,用手開始挖泥。

她挖得也慢,一點一點用手摳,一瞅就是有氣無力的樣子。摳了半天,也只摳了巴掌大的一個泥團。這讓圍觀人群看着,連連譏笑,覺得這依舊是個傻子。聽她說話,倒像是個正常人,可看她做事,哪像個正常人?

陳道西聽着,那臉憋氣得越來越紅,脖子上的青筋也是一根根地往上浮。最後,他實在是受不了了,一把扔了鋤頭,看着已經在第二個他挖的坑裏摳泥的蒲葦,憤憤不已。

“姑奶奶,你這心裏到底有沒有譜?不行,咱就趕緊走人,消停的。否則,最後鬧出大笑話來,我都要沒臉出門了。”

蒲葦沒應,依舊雙眼盯着泥坑,小手也在不斷扒拉着表層的泥土。

這種不把他放在眼裏的舉動,氣得陳道西幹脆扔下一句,“老子不陪你玩了”,就扭身走人。

他的兩個損友還笑嘻嘻地在一邊說:“早該如此了,早該如此了……”

這頭,搭着陳道西的肩膀,就說要帶他去別的村好好耍耍,去去這悶氣。

但陳道西不是真的想走,他只是想激激蒲葦,讓她給他一個準話。但誰能想到,那個傻瓜就能愣得跟塊石頭似的,他都這樣了,也不見她吱一聲!

但他哪裏知道,蒲葦也在心裏将他罵得狗血淋頭。

她這正艱難地調動身體異能,借助水流,提取這周圍一帶土壤中的營養物質呢,根本就分不了神,那陳道西還敢給她唧唧歪歪。

摔!

你說,他一個男的,讓你幹你就幹是了,哪那麽多話!

早知如此,一開始她就不激着讓他跟過來了。還指望他能幫她一把,可到頭來,盡給她氣受了。

這個王八蛋!

他愛走就走,誰稀罕!

她繼續幹她的!

終于又成功弄了一巴掌泥團之後,她站起來松松身子,順帶用腳将挖出的泥塊給大致推回了坑裏。然後,她就看到剛才說要離開的那位,竟然正彎着腰,拿着鋤頭,在她先頭指示的地上繼續挖着坑。

她愣了愣,但也沒問他怎麽又回來了,繼續幹她的。

最後收了五團泥巴後,她将泥巴放到一邊,重新回河裏階梯上坐着了,這一坐,就又是半個多小時。

大概很多人都覺得她傻吧,在耍猴戲。澆水、挖坑、又填坑,就為撈那一團泥巴,圖個什麽啊!

不少圍觀的人,慢慢就撤了。

天寒地凍的,幹嘛要傻到陪着一個傻子在河邊吹風?!

最終,這河岸邊沒剩下多少人。就連愛看熱鬧的小孩,都散了不少。倒是陳道西的那兩個朋友,一直沒走,大概是想将這熱鬧給看到最後吧。

蒲葦覺得體能恢複差不多了,才去撈了一個泥團。像是掐面點似的,将一塊塊直徑大概有指甲蓋般長的泥團給扔到了水裏。她掐得很快,被扔出去的泥團,也基本圍繞着一個點,成圓形不斷向外分布。

等手裏的泥團全部扔完了,蒲葦為了以防萬一,就又掐了一個,然後開始了等待。

她就不信,這些營養物高度濃縮的泥團,會吸引不了浮游生物、小魚什麽的,進而吸引那些大魚。興許,這些泥團還能直接吸引住大魚。

末世的河水被嚴重污染,她也沒實驗的機會,但她在摸索異能用途的時候,在基地搞的農場裏試驗過,證明濃縮物能促進植物生長。

可那有什麽用呢?

她廢了半天的勁,搞了濃縮物,最後也就跟別人輕輕松松往植物上多施肥差不多。她做不到無中生有,更沒木系異能者能直接催生植物的那股邪乎勁,最後雞肋到底是雞肋,還是老老實實地在閑暇時間當她的維修工好了。那個才是偶爾能讓她發光發熱、起些大作用的。

現在嘛,異能依舊是那個雞肋的異能,但扛不住這會兒哪哪都營養不足啊,包括土地、包括河流。

所以,她放些超級營養丸下去,肯定是能有些魅力的吧?

她盯起水面。

然而,大家看到的蒲葦,卻是跟玩一樣,将那看上去廢了很大功夫給捏成團的泥團給輕易扔掉了。

這算什麽事啊!

他們就是被個傻子遛着玩的是吧?

又有一部分人搖搖頭,撤了。

但他們走出去似乎也才二三十米,後面突然就傳來了大呼小叫的聲音。

“有了,有了……”

大人們不可置信,目瞪口呆;孩子們則睜大眼,歡天喜地,歡呼雀躍。一時吵吵嚷嚷的,就跟過大年似的。

就見那原本平靜的河面,突然就泛起了不少白光。定睛看去,就能看到那不停閃爍的白光,其實是那大魚的腹部。大魚不停游動,似乎真的是沖着蒲葦扔下的泥團而來,冬日的陽光照射下,可不就閃爍起陣陣白光。

而且,那白光還越來越多,有不斷增加的趨勢。

明顯,有更多的魚,在不斷游過來。

可這怎麽可能呢?

什麽時候,那普通的岸邊雜草地裏的泥巴,會這麽招魚兒喜愛了?

這莫不是他們眼花了?

或是在做夢吧?

但等到蒲葦輕巧地蕩開,悄無聲息地游到那些魚的身邊,又猛地矯健地開始用手抓魚,等抓到了,胳膊一甩,再往岸上那麽一扔,青白色的大魚在那草地上活蹦亂跳開的時候,衆人才沸騰了。

然後,第二條、第三條、第四條……

那一條條的河魚,幾乎是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不斷地落到草地上。

仿佛天上正在下一場魚似的!

實在是不能更玄幻!

陳道西都看傻眼了,最後,還是被他的兩個朋友給大聲叫醒的。

“陳道西,你還傻站着幹什麽,快去接魚啊!”

“媽的,陳道西,我是服了!我也來幫你抓魚!”

他這才趕緊抓起身邊的木桶,往被扔魚的地方跑去。快跑到的時候,他又猛地拍了一下自個兒的腦袋瓜,道了一聲“糊塗”後,趕緊拿着大木桶去河裏接了水,才用急忙拎着去抓魚。

“道西,你這木桶不夠用啊。”吳泰抹了一把自己被魚尾給打到的臉,皺起了眉頭,“你趕緊再去找些裝魚的家夥。”

但陳道西擔心自己走了,這麽大的攤子,會被人渾水摸魚。

他就讓陳明亮去弄,反正他也是這個村的。

陳明亮得了令,歡快地撒丫子就跑了。他也不覺得這樣被指使着有什麽不對,實話說,他現在都興奮着呢。沒想到,那小小的泥巴,還有這麽大的能耐。今天,他可真是長見識了。

他也是一個好熱鬧的,跑去陳爸爸家通知他家有了大收獲的同時,嘴上也沒落下了沖着碰到的人嚷嚷。

“道南的小媳婦抓到魚了,可多的魚了,快去看吶,老有本事了……”

不過一會兒,半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等到陳家人幾乎全家出動,到了河邊的時候,好家夥,河邊那個熱鬧的啊,圍了老多的人了。那鬧哄哄的架勢,就跟趕了一次小集似的。

幾乎沒有人不是對陳家的收獲表示羨慕的,暗搓搓的嫉妒恨的,也不是沒有。

但他們是漁民的後代,憑本事打漁,是他們從祖輩就傳下來的營生。就算是形勢最嚴峻的時候,他們這兒也不過就是被沒收了漁船,不許進行長途販運,但後來私人造小船去附近江裏打漁,上面也是不管的。那打到的魚,也不會進行沒收。只是若是往外賣,才會有些說法。

江裏的魚是如此,河裏的魚,自然也是如此。

某些人再有嫉恨的情緒,也只能看着那魚落入鐵牛家的口袋。

然後不少人慨嘆,鐵牛家這是走了狗屎運了。原本看他們家娶了一個傻子,想着就憑這個,他們就可以暗暗嘲笑鐵牛家一輩子,卻沒想到,傻子突然就不傻了。現在,傻子還一下這麽能幹,病才好,就頂着嚴寒下河摸魚,替他們家努力掙錢。

啧,陳鐵牛怎麽就能這麽好運。上一個小兒媳娶的,任勞任怨。這又娶的一個,也是如此,還更能幹。

大冬天的,別人家都只能幹瞪眼地看着錢往外出;可他們鐵牛家,就能歡歡喜喜地迎着錢往家裏流。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不少精明的,則是打聽起了蒲葦抓魚的始末,然後緊緊盯着蒲葦抓魚的動作,生怕錯漏半點,暗暗想着,回頭他們肯定也是要試一試的。

不就是抓魚嘛,他們也是有抓魚好手的,不可能比一個剛剛病好的女人差!

蒲葦也是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弄的超級營養丸會這麽好使,小魚吸引了很多不說,大魚來的還不少。而且,看上去,這些魚極其饞嘴的樣子。明明有被她給驚到,卻還是甩着尾巴,不停地和她打着游擊,在她轉身去抓某條魚的時候,其他魚又偷偷摸摸地游了回來,張合着魚嘴,看上去在不停地吃。

明顯也是要走上“鳥為食亡”的路啊!

這好啊,她抓起來也就更輕松了。

但她也不想做得太出格,那些也就手指長的小魚,她基本都沒動,只挑大的了。

而且,末世的最初,大家為了吃,都瘋了,幾乎對看到的吃的采取了趕盡殺絕的策略。這導致了區域內一些物種的迅速滅絕。

後來基地在末世中勉強站穩腳跟後,就又将生物圈的概念給提了出來。大家身為生物圈中的一份子,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淤泥,淤泥又是魚死後腐化的一份子,這樣一個簡單的循環,教育人們,生物圈中的所有生物共同繁榮,才能迎來人類真正的未來。

否則,其它物種被殺光吃光,人類最終也只會餓死!

涸澤而漁,是一個不被提倡的概念。

尤其生物的幼崽,能放過就盡量放過。

她也大致認同基地的做法。

所以,抓得差不多,她就撤了。

而這時,已經有兩個心急的漢子,跳了水,也是要抓魚的樣子。

畢竟,也沒規定這河就是蒲葦家的,就不許他們抓了。

財帛動人心,這岸上沒心動的,幾乎是沒有的!

陳家人也看到了,在蒲葦游到岸邊的時候,幹淨指了指那兩個下水的人,催着蒲葦繼續。因為河裏的魚是有數的,你抓得多了,其他人自然就抓得少了。

蒲葦點點頭,表示要換個地方。

她沒想過自己用異能搞來的泥團會這麽好使,也不會低估人心的貪婪和惡意,所以,為了避免其他人在拿泥團釣魚,卻勾不來魚的情況下,對她做一些亂七八糟的猜測,她不如就做出快要将這一帶的魚給抓得差不多的樣子。

到時候,就成了——不是勾不來魚,而是沒魚了!

所以,她刻意揚高了聲音,好讓大家都能聽見。

“這一塊估計沒什麽魚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陳家人哪有不同意的?

這可都是錢吶!錢吶!多多益善!

那些後來才趕到的人,也想看看蒲葦一開始是怎麽弄的,所以人群幾乎是簇擁着蒲葦,轉移了地方。

蒲葦靠着剩下的三個泥團,幾乎是将小陳村這附近的河流,都給摸了遍。只是後來她有刻意控制用泥量,所以勾來魚的情況,沒有像一開始那麽火熱,也給人一種,魚在漸漸減少的錯覺。

最終泥團全部用光,蒲葦上岸之後,陳媽媽笑容那個燦爛的啊,老臉都快笑成了菊花。

今天的大豐收,讓她粗粗估計着,小兒媳這得抓了一百多斤的魚,感覺是真的已經把這河裏的大魚給一網打盡了。

可誰管那個啊,自家已經是到手了,就行了。

看着蒲葦,陳媽媽別提多熱切了,連聲吩咐讓蒲葦趕緊回家洗澡換衣服,再喝姜湯。紅糖要多多的放。

啥?你說家裏的紅糖沒了?

“那就去借!”陳媽媽瞪了眼沒有半點眼力勁的大兒媳。

這麽多魚,得換來多少錢啊。有了錢,還愁買不到紅糖?

家裏是沒有紅糖票了,可這村裏窮得舍不得買紅糖的人不少。紅糖票都是有期限的,過期作廢,那些人拿在手裏,留着也是浪費。他們若是拿東西去換,那些人還巴不得呢。

道東家的被訓了一通,有點沒臉。可蒲葦太能幹了,看着那大盆小盆的魚,道東家的也實在沒法違心再說些酸溜溜的話,只得趕緊跑去借紅糖去了。

魚太多了,為了運送方便,最後陳家人借來了兩個本來也是用來放魚的超級大木桶和一輛板車,好險是能将魚給一趟兒運走了。

如此可見,這一趟兒的收獲,得有多大!

這麽多的東西,基本只能往供銷社賣,因為,農村很難消耗。

他們這不缺魚,江裏捕獲的海魚,小小的,一直都賣不上價,賤的時候一斤都不到一毛錢。村裏人要吃魚,也只會吃那些賤價的,而不會去挑這些重達二三斤、三四斤一條的河魚。這些太貴,不值當買,是城鎮裏拿高工資的工人、幹部才會享用的。

供銷社收了,其實也是往城裏賣的。

蒲葦換洗完畢,表示自己也想去趟供銷社。她撈魚,最終目的,也是想着拿錢買東西的。

這會兒,她立了大功,自然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陳媽媽還有點小心眼,以為是自己上次貪了點錢,被小兒媳給記上了,所以這次她非得要跟着一起去了。

得了,去就去吧,反正到時候得了錢,有自己的一半!

自己不虧!

如此,陳道東、陳道西兩兄弟在前頭推拉着板車,陳媽媽和蒲葦在後頭跟着,一起出發去了供銷社。

可等到了供銷社,他們就傻眼了。

收購站的工作人員表示,他們今天不收魚。

陳媽媽表示不理解。

“為什麽啊?這魚多好啊,你看,一條條,都還活蹦亂跳着呢。前兩天,你們都收了我的魚了啊,怎麽今天就不收了?”

收購站的工作人員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埋怨上了。

“原來那天拿魚過來的人,是你啊。你不知道吧,你可把我們的小良給害苦了。你的魚不新鮮,送到鎮上就死了,害得我們小良被領導給批評了。你說,有你這樣的人嗎?去去去!你的魚啊,我們不收!”

陳媽媽呆了,完全不知道還有這一回事啊。

那個小良,就是她那天過來的時候,收了她的魚的工作人員吧。聽現在面前這人說得這麽嚴重,陳媽媽心裏打突,腿腳就有些軟。

“道西?”她下意識就向自己的二兒子求助。

因為二兒子東走西逛,瞅着是有些沒正行,但消息最靈通。這個家,也是他,最能扛得住事。

但陳道西聽到工作人員這麽說,心裏也有點打突。小老百姓,大多怕事。他膽子大些,但也擔心說多了,再扯出些事情來。

畢竟,領導都批評了啊!

“我們先回去吧。”他如此建議。

陳媽媽點點頭。幾人重新拉起板車,打算離開。

可蒲葦沒動。

她走到了工作人員面前,問他:“你們上次收的魚,是什麽時候送到鎮上去的?當天晚上?還是第二天?第三天?”

那工作人員愣了愣,很是不耐煩,“你問這個幹什麽”

這個時候的供銷社職工,可都是正式工,一個月工資二十好幾,比某些城鎮工人還要高,捧的還是鐵飯碗,自然就很牛,對待上門人員,可沒有後世服務人員那種笑臉迎人的精神。某些一看你穿着落魄的,還會橫吹鼻子豎瞪眼呢。

好在,從末世而來的蒲葦根本不在乎。

她只在乎答案。

“我想知道。”

“嘿,你想知道,我就告訴啊?”

這人還有點橫。

一般農民到了這一步,基本就該摸摸鼻子退了。

但蒲葦不是,她不說話了,改為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看,直到把那人給看毛了,才悻悻地扔下了一句,“晚上就給送了。所以才說你們的魚不好!”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其實,他也不能拿蒲葦怎麽樣就是了。普通老百姓怕這些人,不過是被權利的陰影給影響着,先入為主地自己先給自己下了畏懼的暗示罷了。

比如陳家人。

陳家人有些驚詫地看着蒲葦,沒想到她竟然會那麽有膽。

一行人離開的時候,陳媽媽偷偷瞄了蒲葦好幾次,但最後都忍着沒有開口。

然後,蒲葦開口了。

“我們去鎮裏吧。鎮裏不是也有供銷社,我們去那裏看看。剛才那人說得不對,我覺得裏面有問題。我抓的魚,不可能不新鮮,更不可能當晚送到鎮上就給死了。肯定是他們運輸的方法不對。”

在末世出生入死的人,基本都對生命值敏感。她抓的魚,新鮮不新鮮,她能沒有數?就算是一般般養着,也絕對不可能當天就死了。

陳媽媽顯得有些猶豫。去鎮上一趟,推着這麽多魚,可費勁了。而且,萬一供銷社不收,這天都黑了,他們沒有賣魚的地兒,到時候再把魚給推回來,那就更遭罪。

“不然,明天再去吧。”

明天萬一供銷社不收,他們就去小市場。

小市場,是鎮上劃出來的一小塊街面,專門供交易用的。屁點大的地方,去的話,還得早早地搶地兒,否則,搶不到地兒,就沒法賣。因為出了那小市場,所有的交易,就是非法的了,是會被抓的。

還有,小市場買賣就一陣,早上10點一過,基本人就散了。且因為小市場上賣的東西因為不用票,所以賣的普遍比供銷社提供的同等貨物要貴,所以一向都是散買散賣,小打小鬧,貨太大吃不下。

最重要的是,在小市場買賣,得上稅。那上稅狠的呀,幾毛、一塊、兩塊的收,有時候大家擔過去一些東西賣,比如小魚、小蝦,或者自家自留地裏種的一些蔬菜,最後賺的錢還不夠交稅的。

所以,東西不多的人,不願意去,更願意在附近村落叫賣。村裏沒人抓,量不大的,随便賣。

只是現在,蒲葦他們不是撈的河魚嘛,價貴,在村裏賣不動,所以就只能先去鎮上試試。

蒲葦想了想,沒同意等明天。今天的魚有點多,裝魚的木桶是大,可她擔心過了這一晚,這魚得缺氧。就算可以靠勤換水來進行改善,但她暫時還不想在夜裏費這個勁。

“先去試試!”

她還是覺得,沒道理好好的魚,最後會賣不出去!

而且,她能保證自己的魚運到鎮上,還能是活蹦亂跳的。供銷社沒道理不收。

陳道西這會兒也開了口,“去吧,先試試看。”

他沒說的是,他有聽說過,鎮上有黑市,會搞私下交易。供銷社若是不收,他就試試去摸摸黑市的邊。

既然二兒子都這麽說了,陳媽媽也就沒話了。

四人就開始往鎮上趕。

這去鎮上的路,可不好走。

道路崎岖,那路全部都是黃泥路,有着大大小小的坑,他們推着一板車的魚,連帶那兩大水桶的水,最後硬是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好不容易到了鎮上。

趕上下班點,工人啊、幹部啊,都下班了。這鎮上來來往往走動的人也就多了,偶爾還能有一輛輛自行車,叮鈴着在人群中晃過。

四人瞅着這一幕,齊齊喘了口氣,覺得好像看到點希望的光了,就繼續咬牙,往供銷社的方向去。

不想,他們走了沒多久,就被人群給圍住了啊。

“好新鮮的魚啊……”

“這魚怎麽賣的啊?”

“這是打算送去哪裏啊?是去供銷社嗎?”

“呦,前兩天供銷社就賣過一批魚,說是下頭村子送來的,不會就是你們那的吧?”

“那魚可新鮮了,賣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一看就知道好吃。可惜我去得晚了,魚都給賣光了……”

……

衆人叽叽喳喳着,很快就将先前那批魚的出售信息給抖了個底朝天。

陳家人看了看彼此,看到了相同的驚訝,也看到了相同的歡喜。

那收購站的工作人員,果然是有問題!

好險,聽了蒲葦的話,來鎮上了。看來,他們的魚還挺受歡迎的!

他們卻不知道,這會兒那收購站的工作人員也正後悔着呢。

陳媽媽上次賣魚的時候,他沒在,是同事小良負責收的。他說給陳媽媽一家人的那些話,也是小良對他說的。可哪裏想到,小良得知他将陳媽媽等人給趕走了之後,就生了好大的氣,急乎乎地往外跑去追人。

他覺得奇怪,越是想就越是覺得不對勁,後來問了其他人,才知道,他這是被小良給坑了。

那魚哪裏不好啊!

相反,好得很呢。

大冬天的,因為冷,魚都躲起來了,很難用網撈到魚,除非拿着工具,親自下水,沿着河底、河堤岸撈。但哪怕那樣做了,也收獲很少。加上,河裏每年都有淹死人的,一直都有說,河裏有水鬼,會害人。冬日清冷,少有人在河邊走動,敢下河抓魚的人,就更少了。

這樣,也就顯得陳媽媽之前送過來的一條條得有二三斤重的魚很不尋常起來。

小良其實非但沒受到領導的批評,反而還得了誇獎。只是他貪功,不想讓人知道這個事,就撒了謊。可還是那話,有些本來就不是秘密的事,就更不可能瞞得住。

那收購站的人一聽,可不就後悔了!

那麽多魚,比小良那天收到的還要多,這是多好的立功的機會,他卻生生給推了出去,這怎能不讓他悔得快要斷腸?!

話又說回來,蒲葦他們這邊幾乎是被鎮上的人給圍着,一路來到了供銷社。

圍着的人,自然是等着想買魚的。

這個供銷社的收購站人員很好說話,立刻報了價格,表示全部都要。

這邊搞收購,那頭供銷社的小黑板一塗改,就添了一段話——

“今日新到新鮮河魚一批,鯉魚四毛三,鲫魚……”

一排魚名和價格寫出來,在一邊稀罕地瞅着的蒲葦,就皺了眉。

這賣出去的價格,可比收購他們的價格高了不少。這一買一賣,明顯他們損失不老少!

陳媽媽他們卻歡天喜地着,看上去對這樣的情形見怪不怪。

街上有人高高地喊了一句:“供銷社開始賣河魚喽,大河魚——”

聲音遠遠傳開的時候,就看到好多人從家裏跑了出來,一手拎着一個籃子,一手拿着個小本本,風風火火的,都往這邊跑。

蒲葦覺得挺有意思,就多看了幾眼。

陳媽媽拽了拽她,“別看了,天要黑了,我們該回家了。”

蒲葦問她:“我的錢呢?”

陳媽媽撇撇嘴,“放心,少不了你的。錢都在我兜裏放着,回去我再和你分。”

但蒲葦表示她現在就要,因為她要買些副食品。

陳媽媽就在心裏暗暗罵:這敗家玩意兒,才得了錢,就想着花出去,實在是不像話!

“沒有票,你怎麽買?想買,下次再說!”

蒲葦愣了愣,才想起來她好像的确是缺了什麽。瞅瞅供銷社裏正在買東西的人群,那不斷遞出去的一個個小本本,她不由地皺了眉,覺得自己還是很不習慣這樣。

買東西都要票,變相得算是要取得購買資格才行,這都快趕上末世了吧!

不能理解!

算了,先撤吧。

沒招的蒲葦,只得悻悻地離開。但四人走了沒多久,就被一人給攔下了。

那人看上去四十好幾,方臉大耳的,瞅着還有點小胖。這麽富态的身形,在這樣的年代,倒是不常見。

來人笑眯眯地發出邀請:“幾位,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陳媽媽很警惕,下意識就捂住了自己的褲兜,那裏放着她剛剛得來的,還沒來得及揣熱乎的一筆“巨款”。

“你是誰?”

“呵呵,我叫楊大衛,別人都稱呼我為楊大。我看幾位特別面熟,覺得有緣,想和幾位好好聊聊,不知道幾位能不能賞臉?”

“我不認識你!”陳媽媽很堅決地否認了,同時還硬邦邦地拒絕了,“我們也不想聊。”

這位楊大也沒着惱,只是笑眯眯地繼續道:“不認識也可以交朋友嘛。這聊着聊着,自然就處出感情了。幾位,我看你們很有本事,是真心想交幾位當個朋友。相信我,和我楊大交朋友,你們不虧!”

聽到這,陳道西的雙眼猛地亮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摸到黑市的邊了。

但是,他又不太确定自己想的對不對。而且,身懷巨款,他這心裏也是有些怕的。

怎麽辦?

他遲疑,突然腦中一亮,眼睛一轉,就盯上了蒲葦。

瞧他笨的!

都要忘了身邊還站着一位踹人高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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