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欠收拾

別看蒲媽媽經常性哮喘, 咳喘起來, 咕咕的,跟不停歇的老母雞似的, 加上那一米五幾的小個兒, 大概會讓不認識她的人, 在初次見面的時候, 覺得這人怪可憐的,估計還挺軟弱的。

但錯了, 大錯特錯。

蒲媽媽兇的狠, 對內特別兇。

哮喘歸哮喘,不犯病的時候,那打起孩子來, 都是往死裏打的,能打得孩子哇哇叫。那落在孩子身上的竹棍留下的印子,好些日子都消不掉。

蒲家村的人都知道, 那傻子娘雖然是個不能下地幹活的病雞, 可打起孩子來, 卻是公雞中的戰鬥雞, 都能狠到讓人看着覺得不忍心的地步。

這還是在這個年月,父母打孩子是普遍現象的情況下。

所以蒲媽媽一拿掃帚, 蒲蓮就先怕了,還沒被打到了, 就先掉了淚珠, 更是急急忙忙往房裏鑽, 希望可以到蒲爸爸那裏躲一躲。

但蒲蓮跑到房門口,警惕地往回看的時候,就給愣在那裏了。

自家老娘拿在手裏的掃帚倒是舉得高高的,卻被自家大姐給握住了,在半空中給硬生生攔下了。

蒲蓮眨巴了一下眼,眼角又滾下兩顆滾圓的淚珠後,她不動了,遠遠看着。蒲家其它的也同樣在以各種方式進行逃竄的孩子們,也都不動了,震驚得将雙眼給瞪得大大的。

因為,他們還從來就沒見過,老娘打自家人,還有人敢反抗的!

大姐好牛!

孩子們的眼睛都變得灼熱了起來。

蒲葦眯着眼,看着這又發瘋,什麽事都不說清楚,就知道先打人的老娘,心裏猛地就蹿上了一抹戾氣。

看來,還是自己對她太好了。

“你這又是發什麽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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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媽媽打不下去了,才反應過來,這大女兒不一樣了。可她氣啊,氣得心窩子都疼,咳喘的老病,當時一聽那消息,就又給帶出來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問我發什麽瘋,你有臉問。我養你這麽大,有個屁用!養你都不如養條狗。養條狗,還知道給我看家護院,你呢,嫁了人,就真當自個兒不是我生的了,撈了那麽多魚,得了那麽多錢,你就只用幾包糖來打發娘家,你這是黑了心肝了!”

“呵!”蒲葦冷笑。

她當是什麽事呢,原來是這女人心疼那錢了。

倒是和她那個便宜婆婆一個德行,自私地就想把所有東西都往自個兒懷裏扒拉。

臉可真大!

她使勁一動胳膊,就震得蒲媽媽非但讓那掃帚脫了手,還踉跄着,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咳——咕——咕——”

蒲媽媽漲紅着臉,又喘了起來。

蒲葦沒搭理,拿過掃帚,直接兩手一握,就給掰斷了。

她這也是被氣得狠了,放話威脅。

“以後你再敢動不動就打人,我揍不了你,但我可以破壞東西。今天是一把掃帚,是爸紮的,沒讓你花錢,你可能不心疼,但下次,可能就是一條凳子、一張桌子、一扇門,或者是鍋碗瓢盆,總會是讓你心疼的。總之,你敢打,我就讓你花錢。花得多了,你就該長記性了!”

蒲媽媽聽的是目瞪口呆。腦子一轉後,幹脆屁股往地上一坐,直接開始撒潑。

“天吶,咕,你幹脆讓我咕,死了算了咕,我怎麽咕,會攤上這麽咕,黑心的女兒啊……”

蒲葦看着她這唱作俱佳的表演,止不住冷笑。

“說你目光短淺、鼠目寸光,看看,現在就遭到報應了吧。”

蒲媽媽猛地一怔。

蒲葦繼續厲聲。

“當時我躺床上不能動,是怎麽求你的,讓你多給我弄點吃的。你這狠心的媽,就是不給。我甚至都說是借,管你借糧,等好了,成倍地還給你,你也無動于衷。

你心裏想着,反正我也是許給別人了,馬上就要過門了,那就薄粥吊着,拖到成功把我交給婆家,你也就完事了,幹嘛要費這個糧食。

那時,你就根本不信我有大本事,也根本不把我心裏放,只盼着我能早日出門,好替家裏省糧食。現在,我有本事,給婆家掙錢,你眼紅,你不爽,你有那臉?

你早幹什麽去了!

你要是能讓我吃飽,我自然就不用嫁人,憑本事賺錢,憑本事退還彩禮費,那我抓魚得的錢,自然就有一半會落到你的口袋,可你是怎麽做的?

說你鼠目寸光,你別不認!

你今日流下的淚,就是你當時目光短淺腦子裏進的水!

你哭吧,好好哭,最好啊,把那腦子裏的水都給哭出來。早日腦子不糊塗了,你才能有機會享福!”

說完,她幹脆拉過一條凳子,坐在那,看着蒲媽媽哭。

她這麽個陣勢一擺開,蒲媽媽反倒是哭不下去了,而是“咕咕”地劇烈咳喘了起來。

這種終極大殺器中的大殺器一擺開,按照常理,蒲家所有人,包括蒲爸爸,那都得跪着投降。蒲葦就算還是個傻子那會兒,看到這一幕,也不會再傻笑,而是傻愣愣地站在那。

蒲媽媽想着,女兒已經不傻,哪能真的看着她這麽犯病下去?

但她還是估計錯了!

蒲葦該心冷的時候,那心可冷着呢。

再說,蒲媽媽這真真假假的表演,落到聽力敏感的蒲葦耳朵裏,只會更惹她反感。

她站了起來,在蒲媽媽心裏猛然竊喜的時候,狠狠地給她潑了涼水。

“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下午還要去地裏幹活。我就先走了。”

反正給老爹的糖和錢,明着暗着的,她都給了,暫時也不用太惦記了。

然後,她拿起了一直就放在不遠處的糧食口袋,往外走。

說走,她可是真走的。

而說是不給蒲媽媽留糧食,那她也是真的不留的。

得讓這老娘好好吃吃教訓!

蒲媽媽不可置信,連“咕咕”聲都弱了不少。

“你真就這麽走了?”她凄聲叫。

蒲葦背着身,擺擺手。

“你啊,記得好好反省!”

然後,頭也不回地大步而去,就留下一個酷酷的背影,給了這一家子。

換來蒲安媽媽的繼續不可置信,和家裏蒲蓮他們的滿眼崇拜。

天吶!

大姐好厲害!

大姐真的好有本事啊!

蒲葦想着自己拿着還剩下不少的糧食回去,那便宜婆婆估計得驚訝,又估計還得樂開花,想着法地要從她這裏把這袋子給讨過去。

她想着到時候有可能的鬥智鬥勇,還覺得蠻有意思。

可是沒想到她到了家,就敏銳地察覺到家裏的氣氛不太對。小孩子不提,就家裏的大人看過來的目光,都有些陰陰的,好像壓着一朵烏雲。

她以為的便宜婆婆有可能的眉開眼笑,那更是半點沒有。

便宜婆婆只是打了一個招呼,“回來了啊”,就再也沒說半個字。

她知道,肯定是有什麽事發生了,而且這事,還和她有關系。這家人不說,她也不問。反正先憋不住的肯定是他們。

因為今天是上工的日子,耗費體力,所以家裏恢複成了一天三頓,即早中晚都有飯吃。吃完中午飯,沒多久,一家人就去上工去了。

上工的內容是翻地。

大冬天,地裏的稻谷早在十月份的時候就割完了。可即便是過冬,也不可能讓地給荒着,幾乎是水稻一被割完,那紅花草就給種上了。

紅花草那可是好東西,長成後,既可以給喂給豬吃,也可以給人吃,又可以漚爛了,當作地肥。眼下這年月,化肥還沒影,土地要想增肥,就靠這種原始的方式。

紅花草不耐旱不耐澇,種植起來,就有講究,得種植在方便排灌的田地上。也就是說,需要将田地架設溝渠,按照十字形或者井字形,将紅花草往高了種,然後讓水在低處的溝渠中流走。同時,為了來年土地能減少蟲害,這些紅花草種植得也不能太密集,而是将溝渠給稍微開得大一點,露出中間的地來,讓地在嚴冬凍上一動,讓那嚴寒殺死那藏在土壤裏的蟲卵。

他們來翻地,就是翻的一排排紅花草之間的地。用鋤頭将原先平整的地面給鏟開,翻個個兒,稍稍敲碎,基本就妥了。

聽上去這似乎挺簡單,但你要想啊,這可不是田地松軟的夏秋,而是在大冬天啊。他們這地兒就是再不經常下雪,可冬天就是冬天,地面有水的地方,該結冰的還是會結冰,沒水的地兒,也被凍成了硬硬的一塊,一鋤頭下去,就跟砸在石頭上一樣,能不費勁?

而且,這一幹就是好幾天,一直就這麽彎腰幹活,能不累?

最重要的是,外面冷啊。

破舊的棉服裹在身上,倒是勉強可以抵禦嚴寒,可那腳上呢,就那一層單薄的布鞋,感覺也只比赤腳踩在冰面上能好一點。就算是活動開了,身體都流汗了,那腳還能是冰的,跟裹了冰疙瘩似的,慢慢得都能沒有了知覺,就跟那腳不是自己的了似的。

就這樣了,還有些人家怕下地廢鞋,都有幹脆把鞋子脫了,直接光腳下地幹活的。

蒲葦瞅着那一幕幕,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和平年代的某些場面,說實話,真的挺挑戰她的認知度的。

被分配到指定區域後,她也不含糊,拿起鋤頭,就悶頭幹了起來,想着早幹完早利索。不想幹了沒多久,她就被便宜婆婆給訓了。

“你傻啊,幹那麽快幹嘛,顯得你很能嗎?沒看到大家都在你後頭幹着?”

說是後頭,其實都有和蒲隔開十來米遠的。

蒲葦看到了,但只當這些女人們沒活動開,一時手腳慢了。她一向是個幹活利索的,不習慣拖拖拉拉,所以既然幹了,她就會幹好,就先在前面打頭陣。想着後面的人慢慢也就能跟上來。

但便宜婆婆這麽說,她又不是個傻的,自然就察覺出不對勁了。

她瞅了瞅男人那邊,就看到從力氣上看,天然就比女人大一些的男人們,也在拖拖拉拉地幹活。有一鋤頭、沒一鋤頭的,伴着時不時的交頭接耳的動作,感覺就跟在玩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

她擰眉,重新看向陳媽媽。

陳媽媽沒好氣,又罵,“說你傻,你還真的要當傻子。趕緊給我回去,看着點別人。別人怎麽幹,你就怎麽幹。別逞能。你幹得多了,又不會多給你工分和糧食。走,跟我回去。”

陳媽媽要将蒲葦給帶回到之前被她給遠遠甩下的隊尾去。

蒲葦跟着走了幾步,忍不住問:“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早幹完早回去,大家不知道嗎?就這麽稀稀拉拉地幹下去,這麽多地,得幹到什麽時候!”

大冬天的在外面凍着,很好玩嗎?!

“你管呢,又不會少了你的工分。”陳媽媽嗆她,“我警告你,給我老實點,不許比別人多幹。否則,晚上回家我就讓你好看!”

啧,還“不許比別人多幹”!

這到底是什麽世道!

蒲葦不解極了,連忙從散落的記憶庫中開始進行搜尋,勉強找到了一個答案。好像這會兒幹活都論工分。工分一般是一開始就給定好的,因為男的力氣比女的大,所以普遍比女的高一些。男的最能幹的一天給算10個工分,其它的看着往下減。女的幹得最好的給算八個工分,其餘也比着往下減。

每個人的工分定好之後,這一年基本就不怎麽改了。然後幹一天的活,算一天的工分,你幹的多了,還是幹得少了,基本不離譜,都按照定好的工分算。時間久了,大家忍不住就會開始偷懶。

蒲葦當傻子那會兒,也有偷懶的人。可她隐隐覺得,他們村的人在幹活的時候,也沒這小陳村的人這麽離譜,感覺個個都沒想着真心去幹活,而是在那混日子、混工分。

她走回隊尾的時候,還被嘲笑了。

“呦,鐵牛家的,你這小兒媳上午沒來,我們還當她又犯病了,沒想到這下午一露面,就顯得這麽能幹,蹭蹭蹭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我們給遠遠甩在後頭了,能幹,這小媳婦是真能幹。”

“是啊,就跟她公公他們一樣能幹。畢竟,陳鐵牛一家能幹,那是出了名的啊,哈哈……”

“就是就是,太能幹了,倒是顯得我們偷懶了,有點不好意思了。”

“嘿,這麽能幹,也就她一人。我們可沒偷懶,大家夥可都是這麽幹的啊,對不對?”

“對啊,陳鐵牛他們家,現在不也跟我們一樣?!就這小兒媳剛進門,還沒融入他們家呢。”

“哈哈,什麽還沒融入啊,是不想融入,想直接當那領頭羊吧。啧,那麽能幹,那麽會掙錢,要我,我也認她是當家的了,一切都由她說了算。”

“鐵牛家的,現在你家是她說了算嗎?呦,這麽能幹,哪能不是她說了算啊?瞧瞧,就連下地幹活,她都能幹得比大家好……”

……

陰陽怪氣的口吻,聽得蒲葦很不舒服。這些人話裏有話,明着誇,暗着損,簡直是有病。她看向了便宜婆婆,等她來發飙。但特奇怪,這個屬性裏也有彪悍這個标簽的便宜婆婆,這次卻只是低着頭,抿着唇,拿着一把鋤頭,在那有一下、沒一下的挖着。

慫極了!

有問題!

眼見着大家看好戲的目光齊齊投了過來,她又不能問婆婆到底是怎麽回事,就幹脆提着鋤頭,朝一邊走去了。

她剛才被婆婆給拽回來的時候,看到林小雙了。對方也看到了她,還沖她笑了。在別人那兒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但在林小雙那兒,她想她會得到的。

林小雙看到蒲葦往她身邊湊,就很是歡喜。一見面,就小小聲地誇獎。

“你好厲害啊,聽說你抓了好多的魚。”

蒲葦不推辭,點點頭承認了,和她聊了起來。

如此一下午,和其他人一樣磨着洋工,有一下沒一下地翻地,一隊十來戶人家,幾十口人,也不過只翻了三四畝地。

這效率低得實在是讓蒲葦窩火。

就那三四畝地,不是她自誇,她自己一個人不用一天就能給整明白。幾十號人幹一下午才整了這麽點,簡直是丢人。這要是放到末世,這些人這一天連一點玉米面渣渣都別想撈到,全部都得給她滾回家面壁思過去!

這都是些什麽人吶!

不以“幹好活”為榮,反以為恥,簡直是懶漢界的奇葩!

她忍了下來,入鄉随俗嘛,扛着鋤頭回了家。

但她不想生事,有些人偏偏不長眼,非得往她跟前撞。

陳家今日這晚飯開得比較晚,一碗碗粥都盛出來在那放涼了,一家人還沒開飯。因為要等一家之主陳鐵牛回來。

陳鐵牛去登記工分了。這是個慣例。白天幹完活,晚上家裏再派個代表,去把工分給記上。

陳鐵牛回來的時候,這後背有些駝的老漢臉黑得跟鍋底灰似的,一看就知道,這是心情很不好。興許啊,還在外面遭了氣受。

陳媽媽迎了上去,“怎麽了?出事了?”

陳鐵牛哼了哼,“不是個東西!就給記了25分。”

陳媽媽愣了一下,“是葦葦的嗎?不能啊,你沒和他們說,葦葦力氣超大的嗎?”

“說了,頂個屁用,人家根本就不承認。說下午那丫頭幹活和別人沒兩樣,她才十八歲,就只能一天給五個工分。她上午沒來,就給記個25工分。”

陳媽媽跟着就生氣了,“怎麽能這樣?這也太過分了!”

“哼,還有更過分的呢!”

陳爸爸看向了蒲葦,眼中浮現惱恨,想起在隊部的時候,大家那再次而來的嘲笑,他這心裏的火,猛地就旺了,人也變得沖動了起來。

“道南家的,今晚不許吃了!讓你幹活你偷跑,下午才下地,才那這麽點工分,夠幹什麽!不許吃了!”

蒲葦冷笑,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家裏又放話威脅,讓她不許吃飯的大家長,這一次,不再懵懂的她,直接轉身,就朝飯桌走去,然後當着大家夥的面,端起那已經涼得差不多的粥,直接就喝了起來。

這一舉動,又像是猛地朝陳爸爸的心火上潑了一層柴油,燒的他心頭的邪火猛地往上一冒,幾乎要卷起三丈高!

他沒跳腳,但那氣到發抖的身子,也顯得差不多了。

“簡直是豈有此理!你給我把碗放下!”

一個小輩,敢這麽不聽他的話,當着他的面忤逆他,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他想起了那些老夥計的嘲笑——“你那小兒媳那麽能幹,估計要爬在你們頭上作威作福了吧?你們家那麽多男的,加起來卻沒一個女的能幹,還讓一個小媳婦給超了過去,呵呵,這傳出去,不太好聽啊。”

不太好聽?

這哪裏是不太好聽!

這是在丢人!

他們家這一天,就這麽被整個村子的人給指指點點,嘲笑了一整天!

陳爸爸看着自己都已經那樣命令了,這蒲葦還是不把碗給放下,他就怒了。

不對她動真格的,她還真的以為這個家所有人都在怕她!

“我數一二三,你再不把碗給放下,我就對你不客氣!”

蒲葦的回敬,就是又伸手,又撈起一個碗,拿到嘴邊,就先喝了一口。

如此,一手一碗,足足兩碗。她非但要吃飯,還必須要吃上她應得的分量。放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更不怕事地放話,“來,讓我看看,你要怎麽個不客氣法!”

這根本就是挑釁。

陳爸爸都要氣炸了。

他怒吼:“道東,給我拿繩子來,綁了她。”

無端被點了名的陳道東,心裏有些抖,這腳也一時邁不開。

陳爸爸氣得罵他,“站那幹嘛呢,裝死呢,趕緊給我拿繩子過來。”

陳道東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家老娘。

陳媽媽想到了蒲葦的武力值,雖然自己沒親身體驗過,但總覺得,蠻幹可能不行,就勸自己老頭子,“孩子他爸,你先歇歇氣,這有事,可以好好說,好好說。”

說着,她沖自家老頭子眨了眨眼。

可陳爸爸氣在頭上,根本就不接受這個暗示。

“有什麽好說的,我還用得着和她好好說?這麽不聽話的兒媳婦,就該綁起來好好教訓教訓。”

他又招呼起了陳道東,見他還不把繩子給他拿過來,就動真格的了。

“你再不拿,那你今晚也別吃。”

陳道東這才去拿了,然後遲疑地要将稻草繩子遞給陳爸爸。

陳爸爸訓了一通,“給我幹嘛,你去把她給綁了。”

陳道東表示自己有些腿軟。

他小小聲地說:“爸,我……我可能綁不了。要不,要不先算了。”

“算個屁!”陳爸爸氣得就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瓜,“你個窩囊廢,這麽窩囊,怪不得外頭都笑我們家要讓一個女人騎在頭上了。道西——”

他轉頭把陳道西也給叫上了,“你也跟着上。一個人不行,那就兩個人。我就不信,今天全家一起上,還收拾不了一個她。”

陳道西覺得自己冤枉死了。

聽到外頭的那些閑話,他也生氣,他也窩火,可是,他真的不想再被蒲葦給踹一腳啊。

真的,他這肚皮現在都還疼着呢。

陳爸爸見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有些不敢動手的樣子,這位只聽說小兒媳挺厲害,一腳就把泥地給跺開的老頭,到底沒親眼所見,自忖自己一腳下去,也能将地面給跺開,怕什麽怕。

“我們一起上!”他幹脆打頭陣,順帶鼓舞,“今後我們能不能立起來,就看今天能不能收拾了她。你們也不想一直看着她爬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吧?”

蒲葦心中一動,有了主意,大聲嘲笑,“你們三想拿下我,還差點火候。除非,你們全家都上,才有可能!我看你們三別自取其辱,消停地閉嘴,我就當剛才的事情沒發生過!”

這種有恃無恐的話一出,陳道東兄弟倆就先萎了,沖蒲葦走去的腳步,就停住了。

一看就知道又是被吓住了。

陳爸爸氣得夠嗆。

這丫頭這麽張狂,今天要是真的沒把她給收服,那以後,這個家不就真的成了她的天下了?!

“孩子他媽!”穩妥起見,陳爸爸扭身看向了陳媽媽,“今天這威,必須得給立起來。從來就沒有兒媳婦爬到公婆頭上,作威作福的道理。你也上!”

随後,又瞪着道東家的和道西家的,讓她倆也跟着上。

道西家的咽了咽口水,心裏糾結得要死,急中生智下,只得表示自己這大着肚子呢,就不沖在前頭了,就幫着拿個棍子支援一下好了。

道東家的聽了,也跟着表示自己也要拿棍子。

陳紅竹聽着,怕不小心也會被點将,背着自家老爹,悄無聲息地踮着腳跟,就趕緊躲到了一個不容易被人給注意到的角落。

如此,在陳爸爸的鼓動、威脅之下,這一家的大人,齊齊朝蒲葦圍了過去。

蒲葦将兩個大碗一放,主動迎了上去。

三個男人打頭陣,一根繩子被拽在了六只手上面,圍成了一個半圓,就像是圈羊似的。陳道東和陳道西心裏打突,可想着蒲葦再能耐,他們三個男人一起上,沒道理收拾不了。若是今天能收服了她,明天走出去,他們再往外那麽一說,自然就面上有光了,看哪個還敢再出言嘲笑。

這麽一想,他們有勁了一些,咬牙靠近的身軀,也緊緊繃了起來,一副馬上就要爆發的樣子。

蒲葦不再動了,緊緊盯住了這三人。

陳爸爸看她那小樣兒,心裏有些得意。看吧,這下知道怕了吧。

可沒想到,他還沒沖蒲葦撲過去呢,對方身子一轉,就先沖他撲了過來。他抓的是繩子的最左端,蒲葦抓住了他,才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且,就屬他是一號刺頭,最冥頑不靈,蒲葦不先收拾他,那該收拾誰。

陳爸爸只看到一道身影像是迅雷一樣地朝他撲了過來,他沒來得及動呢,脖子一痛,眼睛就黑了。然後身子一軟,直接倒了下去。

“孩子他爸!”

陳媽媽尖叫,趕緊要跑去過查看,但沒跑幾步,就看到自家兩個兒子,齊齊被人給踹飛了!

踹!飛!了!

飛!了!

了!

陳媽媽立在了那裏,驚訝得眼珠子都要跳出來了。

這下,她才明白了,道西家的說的自家男人被蒲葦給一腳踹飛出去,到底是怎樣的情景。

簡直讓人看着肝膽俱顫、慘不忍睹啊!

道東家的和道西家的全都開始尖叫了。

然後陳媽媽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将繩子給拿在手裏的蒲葦給綁了。

陳媽媽感覺到,她抱着自己,将自己的兩手那麽使勁一抓,再往後一推、一扣,自己就覺得那手、那身子,就都不是自己的了。感覺都沒來得及到掙紮一下,那手就被從身後給綁住了。

這人,好大的力氣!

陳媽媽震撼!

自己被她這麽抱着,簡直就像是被銅牆鐵壁給圍住了一樣。

最關鍵的是,她被綁了!

她怎麽被綁了?

“蒲葦!”她尖叫,又慌又亂又羞又惱又生氣。

“噓。”蒲葦松開了她,笑眯眯的,“不怕再被人嘲笑,你盡管喊,把整個村的人都給招過來,讓他們再好好看看你們這一家的真正笑話!”

陳媽媽別掐住了七寸,頓時面色鐵青,喊不出話來了。

蒲葦就轉身去收拾下一個。沒過多久,陳道東和陳道西在凄慘地又被她給揍了幾下之後,幹脆就老實了,像是被貓給抓到的老鼠似的,一臉死樣地乖乖讓蒲葦給綁了起來。

蒲葦偏頭,兇狠的目光,一下掃向了道東家的和道西家的。

幽暗中,那兩只眼黑漆漆的,泛着逼仄的冷光,簡直像是會吃人!

“哐當——”

兩聲木棍落地的脆響後,那兩人齊齊白了一張臉,欲哭無淚狀。

“這……這不關我的事啊,我……我沒動手……”

道西家的還試圖狡辯。

蒲葦哼哼冷笑,“你們是自己過來乖乖配合呢,還是我先揍你們一頓,你們再配合?”

這還用說嗎?

兩位被吓壞的嫂嫂們,哆嗦着,慢慢地走了過來,主動将手給背在了身後。只是在綁道西家的時候,蒲葦瞄了瞄她的大肚子,就改為讓她将雙手放在前面,改成了前面綁手的狀态,并且,還給她拉了一張凳子過來,讓她坐。

道西家的覺得真是受寵若驚,不由自主地道:“謝謝啊。”

還差點要感激涕零了。

也不知道是被虐着虐着,也就虐習慣了,道西家的真的覺得,比照其他人,她這待遇,真的不錯了。

最後她公公那個樣子,她都不忍心看。

一開始還覺得公公被劈暈了,是好的。但她最後看着蒲葦只用一只手,就像是拖着一只死狗一樣地輕輕松松就将公公給拖了過來,照舊将他雙手背後給綁了起來,還端來一盆冰涼的水,當頭就沖他潑過去。

啧!

那樣子,她這小心肝哆嗦着,實在是不忍心去看。

陳爸爸迷迷糊糊醒了,感受到一頭一臉的水,下意識就想罵,卻聽得“哐當”一聲,臉盆被重重砸在地上發出的巨響,讓他吓得沒來得及罵。

等看清了眼前的畫面,看到了那摔盆的人,再轉頭看到那像是粽子一樣,一個個被綁住,且被綁成了一串的自家人,他立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覺得自己不如就這麽一直暈死了過去。

他抖着嘴唇,氣急敗壞地問:“你想幹什麽?”

全家人上,都拿不下這個丫頭,簡直丢臉丢大了!

蒲葦發出不屑的冷哼,“應該是我來問,你們想幹什麽的吧?帶頭綁人的,不是你們?沖我陰陽怪氣的,不是你們?”

她不急着要答案,轉身又去拖了一張凳子,再撿起一根木棍和大臉盆,坐到了那一串粽子的面前。然後将臉盆擱在了自己的腿上,盆底朝天,一手抓着的棍子,則輕輕搭在了盆底上。

“我來問,你們來回答。若是你們的答案不能讓我滿意呢,我就把這棍子一敲。嘿,保準可以讓整個村的人看到一出大戲!”

粽子們的臉,全都被吓得白了。

“你……你簡直是豈有此理!”陳爸爸還逞能。

就聽得“噹”地一聲,棍子打在了臉盆上,傳出讓人心驚肉跳的響聲。

不過,還不是特別響。敲的人,明顯帶着克制。

蒲葦陰沉地看着陳爸爸,“你可以繼續往下說!”

媽呀!

誰還敢往下說!

連陳媽媽都怕自家老伴兒倔驢脾氣發作,還要逞能,都趕緊先叫了一聲——

“老頭子!”

以示警告!

陳爸爸不得不萎!

他也是要臉的,更怕丢人!

否則,就不會在外面被人一嘲笑,就腦子發暈,想收拾起蒲葦。可他到底沒掂量明白,想收拾人的,最後反倒是被人給收拾了。

蒲葦發問。

陳爸爸那點長輩的自尊心還是沒放下,雖然萎了,但是把那嘴給閉得緊緊的,跟過了開水的蚌殼似的。蒲葦看在道南的份上,也沒想過和這些人徹底來一場魚死網破,所以也不盯着他,就讓陳道西他們你一言、我一嘴地回答問題了。

等進一步确認了前因後果,結合上林小雙的說辭,蒲葦沖着這夥人,就是一聲“呸”!

“沒用的東西,就會窩裏橫!沖着那些嘲笑你們的人,你們要是有一起上來綁我的勁兒,你們哪裏還至于被人嘲笑?!誰敢笑,上去就一個大耳刮,都長着手呢,不會打人啊!

還有,人家笑,你們就惱,你們那腦子是白長的啊。這分明是村裏人眼紅咱們家賺了大錢,他們卻賺不到,所以就用這種辦法來生事,将咱們家攪亂。你們這些蠢貨,人家一說,你們就上當。賺錢那麽光榮的事,都被你們給當作恥辱,簡直腦袋被驢給踢了。

哦,女人太能掙錢,就是爬在了男人頭上,就顯得家裏的男人沒種,就得被打壓。那我聽說,首都不少女幹部一個月能掙四五十塊呢,那全國廣大農村的男的,是不是就得齊齊羞愧地上吊自殺,免得留在這世上丢人現眼!

哈哈,真是見了鬼了,誰他媽的規定女人就不能比男人強。男人這麽能,有種就別從他們老娘的肚皮爬出來。借着女人的身體來到這個世上,還有臉鄙視女人。就該讓這天下所有的老娘在男人一出生的時候,把他們全部都給掐死!”

陳家人,包括陳爸爸在內,齊齊靜默,瞪大了眼,匪夷所思地看着蒲葦說着這一番初初聽着好像是離經叛道,可再一品,卻不得不讓人臊紅了臉的話。

蒲葦歇了一口氣,又是罵,盯着陳爸爸罵。

“再有就是那5工分的事。人家說我只值5工分,就值5工分啊?你不服,你就幹啊!

你回家沖我逞什麽能?我告訴你,在家能得要死,在外面慫得一b的,那才是最大的慫貨,讓人打心眼裏看不起!

你等着,這5工分的場子,明兒個我就給自己找回來。到時候,讓你們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在家裏能、在外面更能!

還有——”

蒲葦這次将惡狠狠瞪視的對象又加了一個,那就是陳媽媽。

“以後誰敢再跟我說不許我吃飯,那我也就不管那人是不是長輩,說一回,我就揍一回。我打聽過了,你們這10工分才值兩三毛錢,也就是說,一天下來,最能幹的人,也不過就賺兩三毛錢。我給家裏上交了三十多塊,我就是躺着什麽都不幹,也能白吃白喝至少三個月。

誰再敢說我不勞動,不給我吃,我就往死裏揍,揍死他!”

這煞氣騰騰的話一出,面前那一串粽子,再一次齊齊白了臉。他們越發覺得,那綁着他們手的稻繩顯得也太紮手了,感覺綁得根本就不是他們的手,而是他們的命啊。

娘咧!

這蒲家的大姑娘,怎麽就這麽能呢!

傻子突然就不傻了之後,怎麽就這麽橫呢!

這根本就是要完蛋的節奏啊!

大家哆嗦着,耷拉着肩膀,越發一聲都不敢吱。

陳道西想起之前蒲葦之前自信地放話,表示那個楊大衛如果不老實,她就把對方給整鍋端了。他那會兒雖然覺得她挺能,但也覺得她挺能吹——還一鍋端呢,随口就放大話。

可這會兒,他信了。

媽的,他真的信了!

這姑娘真是能啊!

能得他想哭。

你說,他為什麽就是不信邪呢?作為家裏第一個被她踹飛,也是唯一一個被她給揍過的人,他怎麽就不長教訓呢,怎麽就蹚了今晚這一灘渾水呢?

他悔啊,他都要悔死了!

臉吶,被打得“啪啪啪”的,都已經被打落了,沒臉了!

還是當着家裏一衆孩子的面。

簡直尊嚴掃地!

他自己都覺得沒眼看!

而這種酷刑,到底什麽時候能結束呢?他不知道,也沒敢問。其他人都在裝鹌鹑,他哪能再不知死活,當這出頭鳥。

眼瞅着,蒲葦招呼孩子們過來吃飯,然後小妹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冒了出來。那個大個人了,還真是裝孩子裝上瘾了,混在孩子們的隊伍中,捧着碗在那吃飯,再用那賊兮兮的眼,時不時地偷偷瞄瞄他們。

他都恨不能找個洞,趕緊鑽進去。

對于孩子們,他還可以安慰自己,因為是小孩嘛,不懂事,也不明白大人們被蒲葦這麽一串地給綁着是什麽意思,可小妹那麽大的人,她哪裏會不知道?

他以後還怎麽在小妹面前擺二哥的譜?

不單單是陳道西這麽想,就是那被綁的其他人,看着陳紅竹,也是不自在極了。像陳爸爸和陳媽媽,就很是惡狠狠地瞪了自家女兒一眼,眼含警告。

陳紅竹趕緊背過了身,不再偷瞄,可撇了撇嘴之後,她卻是偷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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