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順水推舟
陳道西抓緊時間, 趕緊回了家, 然後直沖蒲葦的房間去了。
到了門口,他下意識就推門。被堵了一下之後, 才反應過來, 蒲葦這是多了一個別人要想進屋, 就得敲門的規矩。否則, 她不會給開。對外的說法是,她要做點東西, 鑒于是祖傳的手藝, 不能被人給偷學了去。
啧,當誰稀罕吶。
他敲了敲門,沒好氣地自報了一下家門。
稍後, 蒲葦過來把房門給開了,但是,她也沒讓陳道西進去。因為目前她的屋裏亂糟糟的, 之前買的破銅爛鐵什麽的, 堆了一堆。她自己工作的時候, 附近一帶東西也是随手擺放的, 也亂得很。
這年月,個人房間還都顯小, 十幾二十幾個平方,感覺稍微多走幾步, 就要轉不開了。現在這些東西一放, 加上也沒有後世那樣的工作架、實驗臺, 沒法将空間給好好利用起來,将零碎東西進行規整。蒲葦暫時也沒抽出空來弄,所以一時間這屋子顯得很是擠。多進來一個人,那都感覺要轉不開了。
她在門口問:“說吧,什麽事?”
陳道西先是驚疑不定地将她從頭到尾給看了個遍,實在沒看出來她是長了八只手還是八條腿,明顯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他就稍微籲了一口氣。
“附近好多人被揍的事,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
怎麽會沒聽到?
她現在人緣好着呢。周圍人有什麽消息,都愛往她這邊湊,說給她聽。搞得她都沒睡好覺,早早地就從床上爬起來,一直聽八卦聽到現在。
也就這會兒下午兩點多,按照不上工,再次恢複一天只有兩頓飯的作息,這個點正是大家要吃午飯的時間,所以這會兒才沒有人上門,讓她落得一個耳根清淨。
“那你知道,外頭都是怎麽傳那人的嗎?”
“知道啊。”
想到這,蒲葦就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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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還判官呢。這裏的人可真是太會想象了。簡直個個都是她的神助攻!
陳道西急了,“那你不想說點什麽?”
蒲葦明白他的心思,擡手,指了指廚房。
“等着。”
“什麽意思?”陳道西糊塗了。
“爸媽和你一樣好奇。但你們想知道原因,得先把飯做好了再說。飯沒做好之前,什麽都不能說。”
“這和做飯有什麽關系?”陳道西更加糊塗。
但是蒲葦只是沖他搖了搖頭,轉身回自己房間了。
陳道西是按捺不住的性格,尤其碰到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更恨不能立刻得到答案,所以下意識地就擡腿跟上。
蒲葦轉身,就伸出胳膊攔了攔。
“喂,你一個當二伯哥的,往我這弟妹屋子裏鑽什麽鑽,不知道避嫌吶!”
他被怼了個啞口無言,最終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蒲葦進屋了,順帶又将房門給帶上了。
房門“砰”地一聲在他面前關上,差點讓他碰了一鼻子灰的時候,他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聲。
這哪裏娶的是千依百順的弟媳婦,這根本就是娶的母老虎!
橫行霸道,唯我獨尊,實在是太氣人!
可就算真的是太氣人了,陳道西還能把她怎麽着?沒看到陳家二老為了得到答案,都乖乖在廚房忙活嗎?
忙活完了,還得巴巴地将粥給放大鋁鍋裏,給她端過來。然後他們自家再繼續做他們的紅薯粥。因為蒲葦很明白地表示,她就需要一鍋粥。
為此,道東家的和道西家的,心裏很不高興,在廚房的時候,就發出了抱怨。被陳媽媽給訓了一通之後,兩人還左摔右打的,幹點事,鬧出的動靜不小。明顯是嘴上說不得,就通過這些小動作在那發脾氣。
陳媽媽看着心煩,幹脆就把她倆都給罵出去了,自己在廚房忙活。等忙活完了,才把那倆人給叫回來,讓她倆準備自家的午飯。
但道東家的和道西家的早就商量妥當了,這會兒就道東家的一個人在廚房忙活。道西家的愣是厚臉皮地跟了上來,哪怕陳家二老讓她一邊去,她也不走。挺着大肚子,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她就要親眼看着,看着蒲葦把那鍋粥給吃下。
她非但要看得蒲葦不好意思,還要把陳家二老給看得不好意思。憑什麽,都是這個家的兒媳婦,二老就能偏心成這個樣子,還單獨給蒲葦弄了一鍋粥。
她不服這個安排!
今日蒲葦要真是厚臉皮把這粥給吃了,那她就鬧,聯合道東家的一起鬧。反正她現在大着肚子,任憑誰都不能真的把她怎樣!
陳媽媽就很不高興地問着很快就跟上來的小尾巴。
“道西家的,不是讓你在廚房幫忙嗎,你跟上來幹什麽?”
“廚房暫時有大嫂,我跟過來看看。”
“看什麽看,快回去!”
道西家的一下拉下了臉,嗆道:“這個家怎麽變成了這樣?怎麽在自己家,還這個不能看,那個不能看的。”
前頭蒲葦什麽都不幹,一天天就躲在她自己房間裏折騰,說是要造個厲害的東西,她勉強給忍了。可現在依舊對蒲葦特殊,連吃的都不放過,她必須不能忍。
陳媽媽聽了,也挺生氣。
“你這是翅膀硬了啊,都敢跟我嗆聲了。打量着你這肚子裏懷着娃,我不能把你怎麽樣?哼,我告訴你,咱家不缺娃娃,你再這樣,我收拾了你!”
道西家的愣了愣,立刻把眼睛逼出了淚,反而沖到陳媽媽面前,挺着大肚子就讓她打。
“你收拾啊,收拾啊。這日子,簡直是沒發過了。都是當人兒媳婦的,一個被當作菩薩一樣地供着,另一個就算是懷孕了,也得當牛做馬。好啊,你打啊,你幹脆打死我好了。等我死了,我也去閻羅殿讨個公道,讓判官幫着審一審,問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麽?
來啊,你來啊,打啊,你打啊,我豁出去了!”
一邊撒着潑,她一邊假哭着。如此行徑,反倒是逼得陳媽媽還得躲着她,連連往後退,又不得不開口警告。
“你別再給過來了,小心粥。這可是剛出鍋的,熱着呢。你這死孩子,你什麽時候鬧不行,給我挑這個時候。沒有良心的,肚子裏的孩子都敢拿來當籌碼,都敢往前撞,有你這樣當媽的嗎?”
她瞄了一下在一邊站着的陳道西,破口大罵,“道西,你是個傻的嗎,還不過來拉拉你媳婦。”
道西家的見陳媽媽顧忌,心裏特別得意,嘴上更是得理不饒人。
“你不是說要收拾我嗎,不是不會因為我懷着娃就不敢嗎?你來啊,來啊。我要是真的被收拾了,就帶着我這苦命的娃投奔他第一個小嬸嬸去。正好,她小嬸嬸一個人在地下估計孤單,我下去了,正好能和她做個伴。”
“你閉嘴!”陳媽媽怒不可遏,“道西,趕緊捂住她的嘴,別再讓她胡說八道。”
本來她今天如此乖順,蒲葦讓她去煮粥,她就去煮粥,就是聽了閻羅殿和判官一說,這心裏害怕的很,也特別心裏不安,所以就想着趕緊聽蒲葦的,把條件達成了,就趕緊問問她這判官到底是怎麽回事。
前頭小兒媳楊鵑兒雖然不是因為她死的,但到底在她手下,是受了罪。她再嘴硬,心裏也清楚,楊鵑兒的死,她也是要承擔一定的責任的。而且,她心裏還揣着一個秘密,無法對外言說,實在是苦不堪言。
她又不是傻瓜,怎麽不知道很多人在提起楊鵑兒的時候,有在她背後偷偷地戳着她的脊梁骨罵的!
然後好人家的姑娘基本都躲着她家。她求娶那傻子,一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二是傻子力氣大,能幹活;三是傻子好使喚,指東不會往西;四是傻子不會招惹是非,不會遭人惦記。這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她肯定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因為,傻子是騙不了人的。
別人都只當她又是黑了心肝,取兒媳就為了磋磨,哪裏知道她這心裏苦啊!
現在這二兒媳又出來搗亂,簡直是氣死她了。
“楊鵑兒活着的時候,也沒見你跟她那麽親。現在她死了,你倒是好意思裝親近了?還投奔她!行,你想投奔那就投奔去。村口那河一直在,你現在就去,跳河裏去。這樣啊,你才是真正和她做了伴兒!”
道西家的一下變臉,一時間,連假哭都哭不出來了。
多年婆媳,婆婆真正被惹到是什麽樣,她也是很清楚的。而真到了這一步,她敢多吵吵,那絕對就是自尋死路。
而這會兒正好陳道西也把她的嘴給捂住了,她趕緊身子一軟,做出一副虛弱的樣子,往自家男人身上靠了靠,順帶閉上了眼。
開始裝暈!
這點伎倆,陳媽媽這塊老姜,哪有看不出來的。
她氣得直翻白眼,又在心裏暗罵了一聲攪家精,就不打算再搭理她,趕緊先辦自己的正事。
不過她一轉身,就看到蒲葦的房門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了。這會兒,她正靠着門柱,看過來呢。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
陳媽媽下意識地開始心慌,努力回想剛才她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在感覺似乎沒什麽不對之後,她沖蒲葦打起了招呼,“來了啊。”
蒲葦點了點頭。
“走吧,去你屋裏,我這房間太亂了,容不下那麽多人。你們都過來吧。”
陳家二老和陳道西自然是要趕緊跟上的。
陳道西臨走之前,威脅着自家婆娘老老實實的,別生事。但沒說兩句,蒲葦又來了話。
“道西家的也一起來吧,別裝了!”
心頭剛有點竊喜的道西家的,一下臊紅了臉。
這種當面被人揭穿的滋味……
真是一言難盡!
尤其,沒良心的自家男人竟然還敢給她笑出了聲。
簡直是豈有此理!
看她晚上怎麽找他算賬的!
既然被揭穿了,道西家的也是利索,站起來,趕緊跟上了。
她倒是要看看,蒲葦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進了屋,蒲葦示意陳道西給他婆娘拿凳子坐。
道西家的就很得意。覺得這肯定是蒲葦怕她了,所以她一進來,就趕緊讨好她,讓她坐。
不想蒲葦下一句話卻是——
“坐好了,別亂動,否則,吓壞了你,你可別賴在我身上!”
什麽意思?
道西家的正疑惑呢,那頭蒲葦又讓陳道西把門給關了,自己則往床上一坐,再次沖着道西家的道:“你心裏那點九九,我明白。可這一鍋粥,不是給我吃的,是給神官吃的!”
道西家的一下噗嗤笑了出來,覺得蒲葦就是個傻子,大白天的,就敢睜眼說瞎話。
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家男人以及公公婆婆,非但沒有笑,反而一臉肅穆,特認真地盯着蒲葦。
蒲葦又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事,你們都清楚了。為什麽會發生那樣的事,你們也應該很清楚,畢竟,你們都參與了其中。你們肯定很好好奇,為什麽那個人不是我,而是判官。
那我今天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和你們實話實說。我之所以突然不傻了,那是因為得神靈庇佑了,也能溝通鬼神了。用老話說,我就有點像是那個神婆了。
昨晚上我出去,你們都看到了,我也知道你們都看到了。但最後打人的變成了判官,是因為我請神上身了。
咱們這以前老廟中供奉的判官,相信你們都很熟悉。我請神,鑒于目前的情況,請他老人家是最合适的。
但請神,肯定就得謝神。這一鍋粥,其實很讓我沒有面子,覺得對不起判官他老人家。但誰讓咱們家暫時沒這個大魚大肉的條件,所以判官他老人家也體恤我,同意用這粥當供奉。
所以道西家的,你別吃醋,也別嫉妒。這粥呢,不是給我吃的,而是給神官吃的。你眼饞應該屬于神官的東西,這是不應該的,以後也千萬別再這樣了,對你不好!”
什麽?
這人在說什麽?
道西家的完全懵了!
她下意識地扭頭去看自家男人,又去看二老,發現這三人看着蒲葦,完全是一副敬畏無比的樣子,好像蒲葦說的全部都是真話,而他們真的信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在做夢嗎?
就看到婆婆顫巍巍地問蒲葦,“葦……我還能叫你葦葦嗎?”
蒲葦微微一笑,“當然可以。神官沒有附體的時候,我就是個普通人啊。而且,請神太傷身,這種事,不适合做太多次的。”
這和往常沒什麽區別的笑,此時此刻,卻莫名地讓陳媽媽看出些仙氣來。
她更加敬畏莫名,附和道:“是是是,是有這麽一說,是這樣的。”
神婆什麽的,以前一直有,就是現在不敢提了。關于神婆的那些事,陳媽媽也是知道一些的。
但她就是想破了腦子,都沒想到這外頭瘋傳的判官和自家小兒媳竟然是這等關系。
自家小兒媳竟然可以溝通鬼神?!
怪不得前些日子,她可以信手捏來,就給二兒子和大孫子他們講了一個鬼故事。那故事裏的場景,惟妙惟肖的,就跟真的發生過一樣。
莫不是,是哪個女鬼說給她聽的吧?
陳媽媽更敬畏了,然後,整個人都有些木了。
對于蒲葦這樣的秘密大放送,陳媽媽聽進去了,可是,真的是一時難以消化啊!
我的小兒媳成神婆了?
那……那以後要怎麽辦?
非但是她,其他人都是懵的。道西家實在是忍不住,不敢去問一下子就顯得高大神秘起來的蒲葦,就拽着陳道西,一個勁地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事情到這份上,自然是沒什麽好隐瞞的。陳道西把一切都給交待了。然後道西家的激動地捧着大肚子,就開始大喘氣。
這要不是蒲葦一開始讓她坐好了,估計她這會兒得吓得一屁股往地上坐。
啊呀媽呀,我家弟妹這是要成仙了?
還能請動判官大人!
這……這……這……
她開始滿臉煞白,突然之間,眼淚就吧嗒吧嗒地開始往下掉,最後看着蒲葦,就開始哭求。
“葦葦啊,你先頭說下去陪楊鵑兒的話,那是開玩笑的啊,你可千萬別當真啊,也別讓那判官大人來收我啊,嗚嗚,我這肚子裏還揣着娃,我不能死啊。我這下面還有一堆孩子沒長大,我不能讓孩子們小小年紀就沒了媽啊,嗚嗚……”
道西家的哭得可傷心了。
也是真的哭了。
被吓的!
借着判官的流言,給自己套了一層神秘外衣的蒲葦,真是萬萬沒想到,事情最後能這麽發展。她一開始真的只是想為自己的異能稍微遮掩一二,再就是光明正大地大吃大喝,因為她的異能消耗能量嚴重,不靠大吃大喝,短期內真的很難給補回來。
但她真的低估了這些人怕鬼神的程度!
她還以為自己要多費口舌地說服他們最終相信了這件事,但哪裏能想到,她一說,這些人竟然就信了。
看來,這落後也是有落後的好處。
她還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行了,別哭了,判官又不是那種随意斷人生死的。你的命長着呢,哪這麽容易就去了下面?”
道西家的打了一個嗝,一下擡起眼,雙眼亮晶晶地看着蒲葦,語氣裏充斥滿滿的驚喜。
“你這意思,是我會很長壽?判官大人跟你說的?”
誰會嫌自己命長啊!
當然是活得越久越好。
其他人聽了這話,也滿眼殷切地沖蒲葦看了過來。
蒲葦哪能應這樣的話,當然是搖搖頭,然後神棍地來了一句——
“天機不可洩露!”
也不知道道西家的是腦補了什麽,一下眉開眼笑了起來。擦擦眼淚,就腆着臉沖蒲葦道:“葦葦,你看這粥夠不夠?要是不夠,呆會兒我再去煮一點。對了,之前我娘家托人給我捎來了一包點心,現在還有一些,判官大人要不要吃?”
蒲葦有點心動。
但看了看道西家的大肚子,覺得還是算了。人娘家給她捎東西吃,那肯定也是念着自家女兒大着肚子,怕不小心給餓到,讓自家女兒留着以防萬一的。
她哪能有這個臉,以神官的名義,騙人家的點心吃。
“你自己留着吧。”
道西家的眼瞅着就有點失落,但很快,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重新眉開眼笑了起來。
其他人慢慢緩過勁來,就好奇地開始打聽怎麽請神上身、神官上身了會是什麽感覺,請神容易不容易什麽的。
蒲葦擔心多說多錯,一概以忌諱為由,擋了回去。
她這麽說,這些人也真信。雖然看得出來是有些失望吧,但真的沒有再問。
蒲葦示意他們繼續圈人圈地,把公社那邊的好鬥分子都給畫出來。
陳家人開始心驚,這打普通鄉民和打公社那邊的,可就有些不一樣了。
蒲葦嘲諷,“都是人,怎麽不一樣?!道家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這話的一種解釋就是,在老天爺的眼裏,這世上所有人都一個樣,沒什麽區別。
在我眼裏,這人卻只分兩種:好人和壞人。好人,我敬着;壞人,挑戰了我的道德底線,那我就出手教訓一下。
放心,就只是教訓一下,我有分寸。
你們也聽到公社那邊的人是怎麽說的了。也不能讓人說,這判官大人也是欺軟怕硬的,就逮着普通鄉民收拾!”
衆人一聽,神情間開始松動。
沒想到,這會兒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她的,竟然還是之前還吃她氣的道西家的。
“哎,葦葦讓畫,那就畫嘛。這也是判官大人的意思。他們害了人,那就該接受教訓。”說完,她特讨好地看向了蒲葦,笑了笑,“葦葦,你說是不是?”
這牆頭草,倒得夠快。這麽一瞅,倒是瞅出點可愛來。
果然,看待事物,換個角度,就能看出不一樣來。
蒲葦自然是笑眯眯地點頭的。
其他人一聽,那就畫吧。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再加上一個道西家的,倒是勉勉強強,把人給圈出來了。有些不太确定的地方,陳道西表示自己再去打聽打聽。
“那你小心點。”
陳道西點點頭,表示明白。
陳家人也基本對他放心。他成日裏除了上工,就不幹正事,讓他去打聽這些,還不惹人懷疑,這根本就是他的長項。
正好,蒲葦也表示昨晚傷了身子,得養一養,最快,也得明晚才能再次請神。
陳家人一聽,就都擔心了起來,問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她的身體快點好起來的。蒲葦很直接地表示,那肯定是要靠吃好吃的啊。
但現在,家裏不是沒這個條件嘛。
陳媽媽不由地可惜,怎麽自打不去地裏了,這蛇也不上門了呢?否則,還能抓了給小兒媳補一補。
不行!
陳媽媽狠狠心,咬咬牙,就又去了廚房,洗了兩個雞蛋,給扔到了正在煮的粥裏。
道東家的全程沒參與,不明所以,看到婆婆洗了兩個雞蛋放鍋裏,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高興地問:“媽,今天要吃蛋啊?”
她是肯定撈不到吃的,但是自己孩子能有的吃啊。
可誰知,她被訓了。
“燒你的火,問什麽問!”
道東家的就氣呼呼地閉上了嘴。但她其實還是期待的,也因為期待,這幹起活來,就多了點幹勁。
但這會兒,她還不知道,陳媽媽等蛋差不多是熟了之後,給撈起來,洗了洗之後,就給蒲葦送過去了。
她示意其它都共同承諾會為蒲葦保守秘密的人趕緊走人,她要和蒲葦單獨談一談。
于是,這屋裏很快就只剩下了她和蒲葦兩人。
陳媽媽先是讨好地将雞蛋遞給了蒲葦,表示這是她特意給她煮的。
這會兒雞蛋可以說是農民的“小銀行”、“儲錢罐”,很多人都靠母雞下蛋,再把蛋賣了換錢。換來的錢再去買油鹽醬醋等生活用品。
所以一般人家,那是雞蛋都舍不得吃的。陳媽媽能一下煮了兩個雞蛋給蒲葦,照她原先摳門的性子,這已經很舍得了。
蒲葦也不是那不識擡舉的,立刻道了謝,然後不客氣地直接就開吃。
陳媽媽眼瞅着她把那兩個雞蛋給幾口吞下了肚,自己聞着空氣中的香味,咽了咽口水之後,氣弱地開了口。
“葦葦啊,媽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蒲葦眯眯眼,沒立刻答應。
“你先說。”
這态度,讓陳媽媽心裏又打起了鼓,重新猶豫不定起來。但想了又想之後,陳媽媽還是決定說了。
但說之前,她還是有求了一下蒲葦。
“葦葦,這件事,你無論如何,都得幫忙。媽以後,肯定念着你的好,也會努力對你好。”
這就更能說明,陳媽媽接下來要說的這事,不一般。蒲葦就更不可能倉促答應了。
她想了想,倒是給了她一點希望。
“你先說,我能幫得上的,肯定努力幫。”
陳媽媽大喜,“好好好,你肯定能幫得上,肯定能。”
然後話鋒一轉,她一下繃緊了老臉,神色變得異常鄭重。
“不過在我說事之前,你必須答應我,對我接下來要說的這件事保密!”
這沒問題!
她本來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你放心說吧,我肯定不會對任何人說的。神官作證!”
這扯了神官大旗的爽快承諾,讓陳媽媽徹底松了一口氣,開始娓娓道來。
她來求蒲葦,原來是為了前頭那位小兒媳——楊鵑兒的事。
陳媽媽表示,她對楊鵑兒的确不算好。但這會兒的婆婆,對兒媳婦,哪個不是如此?!
新媳婦剛進門那一段時間,當婆婆的都得立威,如此才不會讓兒媳婦反過來爬到婆婆的頭上來。所以,那會兒家裏的活,一多半都交給她幹了。
等時間一過三個月的時候,陳媽媽想着她這肚子裏是不是該有了,就找她問了話,不想卻得知她竟然從頭到尾沒和自己兒子圓房過。
這可把陳媽媽給氣的呀。她着急給兒子娶媳婦,又拍電報把兒子給叫過來,就是想着兒子趕緊留個後。她也想過這種事一時不能強求,倒也是沒指望小兒媳能一下就懷孕的,可她萬萬沒想到,這小兒媳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啊。
那她娶這個小兒媳,是幹什麽來的啊!
她氣壞了,就更不想對她好了,家裏的活,依舊大頭歸她。
但其實,會那麽做,也是那會兒條件不好。
那會兒,家裏的三個男人自打和大隊長家的鬧了別扭,就轉了性,家裏的活很少沾,那是無論如何打罵都不聽的,實在是氣死個人。
然後家裏當時還一串娃娃,小的只有一兩歲,最大的那個,也才五六歲,基本離不開人,然後二兒媳還懷着孕,胎像不太好,幹不了太多活。
一時間,家裏能抽出手的,也就她、老大家的,還有小兒媳。
但老大家的還得負責喂奶,自然也不能傷了她,免得回奶了,所以重頭自然落在了她和小兒媳的身上。
實話說,那會兒小兒媳幹得多、幹得累,可她也是一點都不輕松啊。
她哪能想到,小兒媳最後會落到那個下場啊?!
陳媽媽又提起,別人都說這小兒媳老實,聽話得很,讓她幹什麽就幹什麽。可——是,讓她幹什麽就幹什麽,但是幹活的時候,在外頭抽抽搭搭地哭給人看的,不是她嗎?回了娘家,抱着爹媽痛哭,把鄰居引過來看熱鬧的,不也是她嗎?
陳媽媽覺得自己的臉都要被她給丢盡了。
陳媽媽覺得,她這是在威脅自己,靠輿論。
但陳媽媽也承認,自己那會兒可能也是心思歪了,鑽了牛角尖。自家本來就因為和大隊長家的那些不愉快,被很多人嘲笑和指指點點,再因為小兒媳的事,又被人說是黑了心肝,又說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輕輕放過他們家,讓他們家被拉出去批a鬥。
陳媽媽聽了那些話,哪能不生氣!
她心想:楊鵑兒若是指望她被人這麽一說,從此後就改變對她的态度,那是癡人說夢。
婆婆教訓兒媳,那是誰都不能拿她怎樣的!
所以,她也的确對楊鵑兒更加苛刻了。
然後某一天,一個老姐妹跑來跟她說,讓她別再這樣了,逼得自家兒媳婦去外面向別人讨食,這傳出去,也太不好聽了。最關鍵的是,一個小媳婦,跟村裏的某些男人走得近了,傳出去,就更不好聽了。
她當時一聽,就有些炸了,問老姐妹是什麽意思。老姐妹一開始還遮遮掩掩的,只讓她以後對楊鵑兒好一點,最後被她給逼問半天,才說好幾次看到有男的拿東西給楊鵑兒吃。也不具體是某一個,而是好些個。
但她再逼問,那老姐妹卻是咬死了不再說了。
那她就更生氣了。你說說一個人怎麽就那麽饞呢,大家都吃一樣的東西,怎麽她偏偏就有臉去讨食,去接別的男人給的東西。
她都要被這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老實人”給氣死了。你要真餓,你說啊。在家裏不說,卻能有這臉去外頭說。
她到底是怎麽着對方了!
她被氣得狠了,就更沒心思對她好,訓了她一通,警告她不許再那樣之後,盡量盯着她幹活。
但她總不可能時時刻刻和楊鵑兒綁在一起,總有不得不分開的時候。
她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的事,但她知道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了。
她強忍着,沒敢聲張,在時機合适的時候,避着人,故作不經意地問楊鵑兒,是不是有一陣沒來月事了,是不是身體哪裏出了問題,要不要她去請個大夫什麽的。
當時,楊鵑兒那慌張害怕,整個人哆嗦着,白着一張臉,瞪大了一雙眼睛看她的樣子,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楊鵑兒說沒事。
她是不信的。可要真是有事,她還能往外捅?他們家都已經夠丢人的了,還能經得起再丢人?她小兒好好的軍人,能丢那個人?這事真要捅出去了,小兒這輩子還能不能擡頭做人了?
她左思右想,忍下心裏的氣和恨,當晚就當着大家夥的面,給楊鵑兒放了假,讓她回娘家呆幾天。給的理由也是合情合理、光明正大的,那就是這些日子一直勞累她,是時候讓她松快幾天了,也免得外頭的人老是說她這個當婆婆的不是人,就好磋磨兒媳婦。
她當時其實是想着讓楊鵑兒趁着回娘家呆着的那幾天,把自身的麻煩給解決了。
但誰能想到,第二天一早,楊鵑兒就淹死在了河裏。
這可讓她慌的呀、氣的呀、惱的呀。
想着自己都已經這麽忍着了,這麽顧全她的臉面了,她還想自己一個當婆婆的怎樣!
但死者為大,她所有的惱恨,都必須得憋着。還擔心再出什麽事,就連給楊鵑兒收屍,都是她自己一手操辦的,沒有假借其他人。
甚至楊鵑兒的兄弟過來大吵大鬧,借着楊鵑兒的死,來訛她,說要去公社那邊告她,她都默默忍了,掏了一百塊給那些豺狼分了!
那可是一百塊啊!
他們一年幹到頭,刨除口糧,最後也只能掙幾十塊錢。這一百塊,是他們好幾年的辛苦費。
最後,她還依舊沒撈到半點好名聲。非但如此,惡婆婆的帽子,更是戴死了,拿都拿不下來。讓她想給小兒再娶個好兒媳,都不能。
現在,她也不想去評論過去的那些是是非非。一切,就等她死後到了地下,和楊鵑兒一起,在閻羅王面前,讓閻王來評斷。
她就想讓蒲葦幫幫忙,請判官大人幫忙查查,楊鵑兒那肚子裏的,到底是哪個畜生的種?
楊鵑兒可以說是年紀小,不懂事,又是個外村人,不熟悉這村裏事。可村裏的那個畜生,可是同村人,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麽能那麽混蛋,沖楊鵑兒伸這個手!
她必須得知道那畜生是誰!
這是她一輩子的心病!
不搞明白了,她就是連死,都不能閉上眼。
陳媽媽一下抓住了蒲葦的手,面上老淚縱橫,有悔有恨。
“……媽就求你這個事。這個事,你必須得幫媽給查清楚了!”
她抓得很緊,緊到蒲葦這個皮糙肉厚的,都隐約感覺到了一點疼。
而且,陳媽媽黑漆漆的雙眼中湧動出的瘋狂和暴烈,也讓人心驚地認識到她的執拗。
她是不會罷手的。
這輩子,她是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的。
“然後呢,知道了答案,你能幹什麽?”蒲葦冷冰冰地問。
陳媽媽就恨恨地咬了咬牙,眼中的瘋狂更盛。
“我會殺了他!在我臨死前,殺死他!一命抵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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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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