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蒲葦對陳家人說的,年前能賺個幾百的話, 并不是誇大其詞的, 而是有一定的根據的。

按照她查找的資料,加上前世的經驗, 這會兒地雷一般分為兩類:松發地雷和壓發地雷。

松發地雷是具有延遲性的,也就是說,你腳踩中了,只要你不立即擡腳, 地雷就不會被引爆。這時候,戰友們處理及時,就很容易把踩雷的那位給安全地救下來的。

不過,這種地雷用途不會太廣,基本是用來給敵人一個出其不意, 震懾敵人,讓敵人自己在心裏上産生恐懼,并且不由自主地開始胡思亂想, 怕前方再有地雷,

從而不敢前進或者開始小心行事, 達到妨礙, 乃至大大延誤敵人行動用的。

壓發地雷, 則是真正被大面積使用的,非常時期,這些地雷甚至能像是松果一樣,被人成筐地進行大面積傾倒。這種雷,

基本上被人踩到,就直接炸了,根本就不會給你反應的時間。

戰場上,被炸得缺胳膊少腿的,基本都是被這種雷給害的。

但這種雷,基本上都有一個起爆壓力。不能你一點泥土、一片葉子、一只田鼠蹿過,我就爆了。要真是那樣,敵方部隊還沒到達呢,這些雷就先給爆得差不多了,那最後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所以地雷設計的最初,就給弄了一個起爆壓力,避免小動物什麽的踩中了沒事,但人,尤其士兵,基本一腳踩上,那就必須爆。這類起爆壓力,基本十公斤起步,也有些被設計為超過十五公斤才會引爆,甚至後世某些反坦克地雷,起爆壓力都超過了一百五十公斤,基本人踩中了也是一點事都沒有的。

狼霧山上的地雷,屬于老式地雷,埋了有些年頭了,蒲葦猜測,必然大多都是壓發地雷。

這麽些年,附近村民少有敢去那座山的,那在當下,那座廣袤的大山,必然會成為小動物們的樂園。只看她家男人上山一趟,基本在外圍活動,都能打來那麽多鳥,就可以說明一二。

再有,山下的村民,有時候在山腳活動的時候,還能撿到跑下山的傻兔子,并一些野雞什麽的,這就更可以說明,山中兔子、野雞等,必然會很多。

小動物是會四處活動的,這麽些年過去了,那些引爆壓力設計低的,估計該炸的基本都炸得差不多了。剩下那些引爆壓力在十公斤以上的,也不太會對三四公斤重的兔子啊、雞啊的,造成殺傷力。

所以沒有意外,狼霧山的內部,必然物産豐富,野肉多多。

她有強效掃雷器在手,一掃到金屬,就會發出滴滴警告,還有感知非生命元素的異能。這兩大神器傍身,不說有神官護體,但也不會差太多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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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排雷,辛苦是肯定辛苦的。但等她掃除一條路來,稍微往大山深入一些,應該能好不少。按照她的見解,她覺得鬼子不可能把整座山都布上雷,這不現實且不說,也太耗費財力。

但最終具體如何,就得她到了山上,排雷過後才能知道了。

在天亮之前,她悄無聲息地成功貓入了大山之中。在用異能進行多次感知後,她挑了一個方向開始幹活。這一幹,時間就快了,幾乎是一眨眼,四天就過去了。

那頭,陳家人已經是急壞了,談不上度日如年,但也的确是吃不香、睡不香。尤其陳家二老,幾乎沒有一個晚上不在念叨蒲葦的。陳媽媽止不住地後悔,後悔自己沒有攔下蒲葦,就那麽由着她去了。

你說一個不過十八歲的姑娘,一個人上了山裏,誰知道會碰上什麽?最關鍵的是,就算她有神官庇佑,但那地雷是不長眼的,這要在排雷的過程中,真的不小心爆了,然後悄無聲息地就給死在了那裏,這可如何是好?

因為這個擔心,陳家人這幾天,都在不動聲色地盡量保證自家能有一個人在狼霧山山腳下徘徊,就為了萬一聽到山上出來爆炸聲,好盡快過去看看;又或者,看到受了傷的蒲葦從山上沖下來,還能盡快對她進行救治。

但最怕的,還是連死了,都見不到人影。

這一晚,家家戶戶都已經睡下,陳家二老照舊在床上犯嘀咕的時候,忽聽得院子裏似乎傳來“砰”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兩人幾乎是一骨碌,齊齊套上衣服往外鑽。剛一開門,就對上一個嬌小的身影。

陳媽媽唇瓣抖了抖,啞聲問:“是葦葦嗎?”

“是,是我。”蒲葦回以同樣沙啞的聲音。

倒不是此刻她像陳媽媽一樣情緒激動,而是這四天在山上,一路排雷,要求精神力高度集中,連帶異能也消耗嚴重,所以她過得很累。

入了夜,她為了自個兒小命着想,自然不會再進行排雷作業,但山上那個地方,哪裏是适合睡覺的地方。地面不平整,咯人不說,還爬着各種蟲子。讓人防不勝防。她再是皮糙肉厚,也受不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蟲子。

加上冬天的山裏,死冷死冷的,要不是她體能好,估計一早醒來,就得被凍僵。而且,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她還不能一直生着火,這讓她有一種恍惚回到了末世的錯覺。

倒是在吃的方面,她沒有太委屈自己。如她所料,路開好之後,往山裏走得深一些,野雞和兔子,就變得很常見。每晚,都可以成為她補充體能的來源。但也只有每天入夜了,她才會找隐蔽處生火做飯。否則,白天山上要是冒了煙,就很容易迎來村民的懷疑。

就這,為穩妥起見,她也不敢大操大辦,基本地下烤着、上面煮着,把所有能利用的條件都給利用上,湊一個囫囵熟,就囫囵吃下。

好在,這樣的日子,不用持續太久。

她覺得差不多了,就帶着一堆收獲,下山了。

陳媽媽一聽到她肯定的回複,就激動地要沖過來抱她。

蒲葦趕緊伸手給攔了。

“可別,我現在基本跟泥人沒什麽區別,髒得很,你們趕緊給我燒些水,讓我洗洗吧。然後,再給我弄點吃的,我餓了。對了,把道西也給叫起來吧,一會兒得用上他。”

二老連連應好,各自忙活開。

但這些日子,家裏揣着秘密的大人們,基本都睡得不深,尤其距離蒲葦嘴上所說的回來的日子越近,他們就越警覺。基本上陳爸爸敲了門,示意陳道西趕緊起來,那頭陳道東夫婦,還有陳紅竹,也都從床上爬起來了。

其中,有幾個小毛孩似乎也沒睡得深,也想跟大人起來,但是被大人一吓唬,就又縮回被窩了。

大家齊齊聚在廚房裏,圍着蒲葦,既是激動,又是高興,還有忍俊不禁。

因為,正如蒲葦所說,她這會兒的确像個泥人。那衣服,早已經不像是衣服了,滾着泥巴,就像個泥巴怪,就連她露出來的手和臉,也是一塊又一塊的泥巴。

但大家笑了之後,又忍不住心酸。

畢竟,他們的心,到底不是鐵打的。

看着蒲葦一個小媳婦,為了賺錢這麽拼,全然不顧生命危險,又把自己給搞成了這個樣子回來。看她的雙眼,通紅通紅的,裏面盡是熬出來的血絲。就讓人不得不心生敬佩和憐惜。

最關鍵的是,她還真的活着從狼霧山下來了,帶來了兩麻袋并一筐的獵物。

麻袋暫時被繩給系着,讓人看不清裏面是什麽東西,但那筐一掀開,就是滿滿的野雞和兔子,實在是讓人忍不住地咽口水——既是饞的,也是怕的。

他們活了這麽些年,可從來沒見過去了狼霧山,還能帶着那麽多野物全身而退的!

陳家二老和陳道西夫婦,越發相信了蒲葦這是得神靈庇佑,甚至,更有可能是天人下凡。否則,她怎麽能這麽厲害,又被神靈如此愛護呢?

他們面對蒲葦的心态,不知不覺中,更加添了幾分敬畏。

等蒲葦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吃了一頓熱鍋飯,把陳道西叫上,示意他和自己連夜去一趟鎮裏的時候,道西家的沒再說任何話。

要說她之前還會吃點無聊的小醋,但現在嘛,她覺得就自家男人這樣,哪能配得上蒲葦啊?這種被神靈庇佑的人,又哪會看上自家男人。

再說句不好聽的,小弟要不是運氣好,趕上蒲葦還傻的時候,家裏就把人給定下了;又趁着人家估摸着剛神魂歸來,身體承受不住,正虛弱的時候,把人給背了回來,回頭,等蒲葦身體大好,怕小弟根本就娶不上這種媳婦!

這也是小弟的命!

興許,上輩子積了大德呢。

所以,她有什麽好多想的。這輩子,能跟這樣一位神人做妯娌,這明顯說明,她的命也不差,上輩子,那肯定也是積過德的。

想到這,道西家的還有些美滋滋的,連連囑咐自家男人必須要照顧好蒲葦,然後重活累活的,必須得搶着幹,好讓蒲葦歇歇,喘口氣。

道東家的見了,自然也是不想落于人後的。但可惜,她想自家男人也跟着去,可蒲葦沒讓。

“第一次弄,先去探探風。人多了,反而會礙手礙腳。”

道東家的這心裏都要嫉妒極了。也怨自家男人太悶,一點都不如二弟靈活,會辦事。但好在蒲葦表示,如果一切順利,那下次再把她家男人給叫上,這才讓道東家的重新眉開眼笑起來。

然後,蒲葦就和陳道西一起,再次從家裏出發,摸黑往楊大衛那裏趕。

因為有蒲葦這種可溝通鬼神的在身邊,這一次,陳道西的膽子倒是大了不少。但也不敢多說多想,怕自己把自己給吓到了,就只顧挑着擔子,悶頭往前趕。

等二人趕到了楊大衛家的時候,蒲葦去敲了門。

也不知道是不是楊大衛習慣了做夜生意,蒲葦都有想過萬一敲一陣,沒有人來應門,她就不得不翻牆了,但沒想到,應門的人還挺快,不到兩分鐘,而且,對方還挺警覺。

那人沒有開門,而是隔着門縫,沉聲問:“誰?”

那聲音聽着,可沒有熟睡後被叫醒的懶散。

蒲葦立刻自報了家門,并且不避諱地表示,自家得了點野物,想送來給楊叔嘗一嘗,看他會不會喜歡。

大概是蒲葦這號人在應門人心中已經過了明路,那人很快就開了門,放了蒲葦進去,然後又很快把門給關上,然後引着蒲葦,往屋裏去。

蒲葦坐在堂屋稍等了一下,沒多久,楊大衛和吳建城一起出來了。

如此看,吳建城也是住在了他二舅這裏。

明人不說暗話,蒲葦站了起來,指了指自家挑過來的這些東西,就是笑。

“上你和楊叔你談過肉。你表示多多益善,這不,肉來了,就看能不能合楊叔你的心意了。”

楊大衛一看那兩麻袋和一個大筐,眼睛都忍不住睜大了一圈。

好家夥,這哪裏是下面人通傳的一點野物,這根本就是很多嘛,就是不知道品質如何了。

他也不搞那些虛的,上前,自己把竹筐的蓋子給掀了,随手抓起一只野雞,就開始檢查,然後又抓了一只兔子,看了看。

看完後,他的眉梢透出喜氣。

“你帶來的,都是這樣的水準?”

蒲葦很自信地點了點頭,“都是今天剛打的,你可以随便看。”

楊大衛就哈哈大笑。

“不用了。你說的話,我信。”

并且,他沖蒲葦豎起了大拇指,不掩飾欣賞。

“小蒲,你現在在我心裏,就是這個。”

蒲葦眯眼笑。

這頭迅速進入稱重、結算階段。

等八十多塊錢落到了蒲葦的手裏,蒲葦也算是松了一口氣。這算是為她這幾日的辛苦,打上了一個圓滿的對號。

此外,她也可以繼續說說接下來的事情了。

“楊叔,不知道你這裏,還能吃下多少的貨?”

楊大衛一愣,雙目精光暴漲,“怎麽說?”

“若是我接下來每天都能有像今天這樣的收獲,甚至比這更多,你能不能吃下?”

楊大衛特幹脆,直接應了一個字——“能!”

過年前後,正是家家戶戶拜訪親朋好友的時候,誰會嫌肉多!

蒲葦哈哈笑,也沖楊大衛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楊叔,你現在在我心裏,也是這個。”

楊大衛立刻被奉承得滿面紅光起來。普通人說他厲害,他不覺得怎樣,但是能耐人這麽誇他,他是很享受的。尤其,這能耐人既能有文化人鑒別古董的大本事,又有武人上山打獵的好武藝。

就是不知道,這些獵物,是出自那座山了。

他在腦子裏過了一圈,把周圍的各個山頭都給琢磨了一遍,覺得似乎也就只有一個可能,但又有點不敢想。

想了想,他還是沒壓住自己心裏的那點好奇,稍微有些越界地問了。

“我知道有些不應該,但是不知道你是否方便告知你是從哪裏弄來的這些?當然,我絕對不是要讓人去和你搶,實在是太好奇了些。”

畢竟,照大家有事沒事,就去山上搜一遍的架勢,哪還有那麽多的野物成為那漏網之魚的!

蒲葦想了想,覺得稍微打開天窗說點亮話,倒是可以更坦蕩一些,也免了一些不必要的猜忌,更不能讓人以為她有無中生有的本事,否則,将來被弄去做什麽人體實驗,那可就玩脫了。

所以,她隐晦地提了提。

“這附近一帶,想必楊叔你比我都要熟悉。我這東西從哪裏打的,你就照你心裏最不敢想的那個地方想吧。我也不擔心別人去和我搶什麽的,畢竟,攤上那個地方,有命去搶,但沒命回來,太常見了。我這是托了我祖宗的光,做了點小玩意,才敢去那地方闖一闖的。”

內心的猜測一下落實,還是讓楊大衛忍不住驚詫。

但這怎麽可能呢?連部隊都不敢輕易去闖的山頭,這小媳婦卻闖了,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這小媳婦,祖上哪裏還是什麽石匠、鐵匠。綜合各方面的信息看,她要說自己是魯班的傳人,墨家的後代,他都能信!

一邊,內心同樣震撼的吳建城,想到了什麽,敏銳地問道:“你上次去收那些破銅爛鐵,還有那舊收音機,不會就是為了做那小玩意兒吧。”

蒲葦呵呵一笑,“你果然聰明,一下就想到了。”

但吳建城并沒有因為被誇獎,而面露喜色,相反,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起來。他不是這小地方沒見過世面的,相反,他懂得很多。他是因為父親的關系,才不得不跑到他二舅這邊暫避風頭的。對于掃雷,他一下就能想到的相應的小玩意兒,必然就是掃雷器了。

但那可不是她嘴上說的輕飄飄的小玩意兒了!

他相信蒲葦是有大本事的,但再有大本事,又哪能賽得過部隊上那些專業的。

“你這樣太危險!”他擰着眉頭,忍不住責備。

見蒲葦半點都沒把他這話給聽進去,他就又道,“連部隊都暫時放下了那山,就說明那的确是不好對付,你不應該輕敵,為了打獵,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顧。你要知道,命沒了,什麽都沒了。但是命還在,那就有無限的可能。

你本事大,未來讓你發光發熱的地方,多了去了。

就是現在,你要是缺錢,我可以借你,還可以讓你跟我一起幹。你鑒別古董的能力這麽出色,跟着我幹,等到那些古董又被人重視的時候,肯定就什麽都不缺了。

小蒲,我不建議你再那樣幹下去了,太危險了。這也不是你一個女孩子該去做的事。”

說完,他沒忍住,惡狠狠瞪了陳道西一眼。

因為蒲葦要趕着把野物給賣了,所以說是洗澡,其實也只是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讓自己看着不是那麽不堪入目和狼狽,加上趕夜路,不可能濕着一頭的頭發,所以那頭發,她也只是稍微用濕毛巾擦了擦。

善于觀察的吳建城直接就可以從蒲葦仍舊顯得有些髒亂的頭發,和陳道西不見半點泥土的頭發,判斷出,這上山打獵的,必然是蒲葦出了大力。

加上,涉及買賣,從頭到尾,都是蒲葦在那說。就更能驗證他上面的判斷了。

所以,他自然生陳道西的氣。

這家的男人,到底都在幹什麽,怎麽能由着一個女人,冒這樣大的風險?!

蒲葦稍愣,倒是沒想到吳建城會對她說這話。

這個人,還真是挺熱心。

又大概,是太欣賞她的能力了吧。

想了想,蒲葦斟酌着字眼,給拒絕了。

畢竟,這位的出發點的确是為她好。為她好的,她當然是不能怼的。

“你放心吧,我比誰都要惜命。敢去,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而且,誰能放着就在家門口的錢不賺呢?像楊大叔,還有你,我相信,你們要是不幹這些,吃喝應該都是不成問題。但咱們這樣的人,追求的東西,本來就和普通人不一樣了,哪裏還會滿足常規的那些東西。

吳建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這人,逍遙自在慣了,就喜歡自己愛幹什麽就去幹什麽,更喜歡自己掙錢自己花。你那頭,我看你也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其實根本就不太需要我,所以,你好好幹你的就是。這要真是有什麽地方需要我了,那還是老話一句,盡管開口。

讓我跟你幹的事,以後,可千萬不要再提了!

這人吶,每一個的追求,都是不一樣的。

楊叔,你說是不是?”

說到最後,蒲葦看着楊大衛,笑眯眯地問。

楊大衛看着蒲葦,點了點頭。內心深受觸動之餘,他開了口,勸起了自己外甥。

“建城,人各有志,你不能想當然了。不過——”

他又看向了蒲葦,“建城的有些話,我也是贊同的。小蒲,叔知道你是個有大本事的人,所以,叔也不希望你以身犯險。錢這個東西,是必須的,卻又不是特別重要的,永遠沒有掙夠的時候,但命,卻只有一條。這話,你能明白?”

蒲葦點頭,“明白,特別明白。不過,我從不會去做沒有把握的事。”

“好,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這人的自信,會讓人不由地去信服。

蒲葦就又繼續問:“那明天差不多還是這個時候,我再來找你?”

“不,這既然要開始長期大量供貨,就得換個地方了。”

他這本來,也只是個散貨中轉站。

現在既然要動真格的,那他也給蒲葦看真格的。

楊大衛表示,明天大概這個時候,他會早早地派人去鎮口接她,帶她去另外一個地方。那人,也是她之前見過的,就是負責給她送貨的小夥子。

蒲葦心想,這估計就是從倉庫出貨了。

那正好,她要補點貨。像家裏的糧食,她以神官的名義,吃了不少,以後還要繼續吃,那是必須要多買的。再有就是糖果點心、調味品之類等。最重要的是,棉花和布料,不能少了。

這回,她至少得再做一身棉衣不可。前頭在山上,那棉衣髒得根本就不能見人,她現在出來,都是套的道東家的那一套。

一人就一身棉服,萬一髒了濕了,連個替換的都沒有,只得硬熬,這絕對不能忍。

楊大衛一看蒲葦又要買買買,就沒有不應的。畢竟,無論從他手裏過了什麽貨,他都是淨賺的那一方。不像這下頭村子得了點東西給他送過來的一些村民,他們拿了錢,基本就給藏起來了。像蒲葦這種能賺又能花的,才是他最喜歡的那一類客戶,也是他極為欣賞的。

這一欣賞,自然就會忍不住想親近。

他趕緊吩咐手下給他去拿兩包點心過來,示意蒲葦帶回家給孩子們吃。

蒲葦也沒客氣,大大方方接過了,就提出告辭。

臨走前,那吳建城也沒吱聲。沉着那英俊的臉龐,看上去還在為她的拒絕而不高興,蒲葦眼珠子一轉,就起了戲弄之心。

她湊到他跟前,轉手就把楊大衛給她的點心給出去了一包。

“吶,知道你是好心,別不高興,這包點心送給你吃。”

吳建城看着這包分明是從自家拿出去點心,最後經她這麽一說,就要繞回來了。如此借花獻佛,真是別開生面,讓他那酷酷的臉很難再繃住,唇角微微一動,明顯翹起了弧度。

蒲葦就又道,“趕緊接啊。”

他不好意思地擡起手,化作拳頭,抵在了自己的唇邊,掩飾般地壓下了已經跑到喉間的笑意,輕咳了一聲,沉聲拒絕了。

“不用了,你自己拿着吃吧。”

“好!”

蒲葦趕緊應了。就等着他這句話呢。

他一說完,她立刻縮回拿着點心的手,沖他說了再見,然後大步走人。

這樣,這人也不不高興了,她這頭也沒虧了吃的。

實在是皆大歡喜。

吳建城看着那人利落地離開的姿态,怎麽看,怎麽覺得,那女人是在迅速逃開。所以,那說送給他吃,只是客套嗎?

這是真客套對上了假客套嗎?

不知道怎麽的,想想剛才的事,再看看她離開的背影,他就有點想笑。

這賺了錢,自然就得兌現承諾——分錢。

蒲葦和陳道西輕輕松松地回去後,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把所有人都給召集到了陳家二老的房裏,開始分錢。

那有零有整的一大把鼓鼓囊囊的鈔票,從蒲葦的褲兜裏被掏出來放到床上的時候,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好多!

蒲葦擡了擡下巴,示意陳媽媽數一數,然後再分配。這頭開了一包點心,就開始卡擦卡擦地咬了起來,順帶示意其他人自己拿。

但這些人拿了一片餅幹之後,吃得并不專心,明顯心思不在這上頭,都在圍着那錢轉呢。

陳媽媽沒吃,也沒說話,而是沉默地将錢數了數,最後,并沒有像蒲葦想的那樣,把錢分作兩半,而是分作了兩堆,一堆多,一堆少,少的那一堆,還往自己那邊撥了撥。

蒲葦疑惑地微微挑眉的時候,陳媽媽解釋了。

“葦葦啊,媽想過了,再按照你一半,再上交給家裏一半的方式分,這太不公平了。畢竟,這錢是你冒着生命危險給掙的,而家裏基本上也沒幫上你什麽忙。

媽臉大一點,拿走三分之一,當作家用,那剩下的三分之二,就都歸你。以後啊,就都還按照這麽個分法。”

咦!

這可真是讓蒲葦意外了。

但她不知道,在她沒離開之前,陳媽媽的心理,就已經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等她離開家之後,這四天,陳媽媽更是經歷了極其複雜的心路歷程。

她想了很多,不得不想的那種。

這小兒媳太能幹了,也太神了,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燒了什麽高香,給自家弄來了這麽一位小兒媳。她若是再不知足,再不惜福,感覺都要遭天打雷劈了。

而且,不知道怎麽的,這小兒媳分明進了這個家,并沒有多少日子,但是比起大兒媳和二兒媳,她卻覺得自己似乎和蒲葦在心理上能走得更近一些。

明明小兒媳最忤逆,跟着她幹的次數還不少,好多次,都位置颠倒,像個長輩一樣地不客氣訓她,但回過頭來,她再細細回想小兒媳說的話,卻不得不承認,那是有道理的。

而且,小兒媳這一走,她明顯感覺到,這個家立刻就顯得不同了。好像……好像是一下沒有活力了。

都說,小孩子最敏感,跟動物似的,有着野性的直覺。就看看孩子們聽說他們的小嬸嬸病了,要躺在床上養病,誰也不許去她的屋子打擾她,家裏的孩子個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很快就蔫蔫的,就能看得出來。

再有,楊鵑兒的确是前車之鑒。小兒不在家,留着小兒媳獨守空房,本來就不太穩當。楊鵑兒那麽蔫的人,都能遭人惦記,那小兒媳這麽能幹,豈不是更遭人惦記?!楊鵑兒那麽蔫的人,都能和男人有了一腿,小兒媳這位曾經放話,毫不在乎地就想離婚走人的人,豈不是更不容易守得住?

這會兒,她若是再不對小兒媳好一點,讓小兒媳能真真正正地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那回頭小兒媳要是跑了,她可是連哭都沒地兒哭去。

所以,自打蒲葦回來,又一起和陳道西去賣貨之後,她就在想着,這錢到底該怎麽分。

一邊一半,是絕對不行的。

但要讓她一點都不要,或者要得太少了,她也是舍不得的。

然後折中一下,就給算成了三份——她一份,小兒媳一份,再小兒媳的娘家一份。她不點明這一點,但想必以小兒媳的聰慧,應該會明白她這麽做的深意。因為照小兒媳娘家的情況,小兒媳補貼家裏,那是必定的,興許三分之一都不夠,還得小兒媳再把自己的那一份再搭一些進去。

但那,就不是她該管的了。她得了自己的那一份,就得學會知足常樂,就得學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現在,她按照小兒媳說的,讓她改,她也真的改了。這是她的誠意。

希望,這份誠意,會入了小兒媳的心,讓她一直呆在這個家裏,和他們家道南和和美美地走下去。

現在,她最慶幸的是,那倔得跟頭驢似的小兒,倔得太好了,在家的那幾天,對他這媳婦,那是真得好。瞧那小兒媳最後被小兒給勸動的樣子,就知道小兒媳是把那好給放在了心裏。

這就好了。

但那頭倔驢,那個傻瓜,不能人一走,就甩手不幹啊。離得遠,搭不上手,但他不會寫信啊!感情得經常聯絡的啊,你不聯絡,感情要是淡了,人跑了,她就跟小兒沒完!

所以,呆會兒她就讓紅竹給小兒寫信去,必須得狠狠地批評他一下,讓他知道利害,然後讓他趕緊給他媳婦回一份信來。

明明也不是真的笨,怎麽那倔驢在感情上就這麽笨拙呢。

陳媽媽想到這,心裏都在暗暗發愁。

但面上,卻笑得特別燦爛,把錢往蒲葦的方向推了推,示意蒲葦給收起來。

這頭,又從自己的錢裏,各掏了一張一塊錢面額的紙幣,分給了陳道東他們。

“吶,這是這一次的辛苦費,都收好了。告訴你們,你們這是占大便宜了。沒怎麽幹活,就掙到錢了!”

她咬牙說着,嚴厲地看向了他們。

這話,也是警告。

免得他們眼紅,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陳道東他們被說得面上讪讪,那被一大沓錢給弄得心思起伏的心,一下就一沉,重新落回了原地。他們嘴上道着謝,個個老老實實地把錢給接了。

那頭,蒲葦沒對陳媽媽的新分配做任何疑義。對方願意如此,她樂得高興,也不來虛的,在那推來推去,直接将錢給收了。

因為她的付出,的确對得起這樣的收獲。

然後,她也給陳道東他們每人掏了一塊錢。

“這是獎勵,提前獎勵。也是鼓勵,鼓勵你們繼續好好幹。接下來,你們付出得越多,自然得到的也就越多。這一塊,我先給你們,讓你們先感受一下,多付出代表着什麽。再有,道西,這還有一塊,你收着。這是你今晚的辛苦費。”

好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就只是幫着把東西挑到鎮子上,就這麽輕輕松松的,又得了一塊?!

道東家的看得眼睛都紅了,忍不住委屈了起來,替自家男人。

“葦葦,我家道東是不如二弟機靈,但他那一把子力氣,是足足的,挑東西,跟玩的一樣。你下次再去鎮上,能不能也讓我家道東也跟去啊?”

畢竟,那可是一塊錢呢。

“道東家的!”陳爸爸有些不高興,頗為嚴厲地訓斥了一下,“讓誰去,葦葦心裏自有安排,你別瞎整。”

道東家的就咬起了唇,悻悻地低下了頭。

但蒲葦說:“沒事。明天,非但道東可以跟着去。道東家的,你要是想,也可以去。”

“什麽!”道東家的驚喜地一下擡起了頭,不可置信。

道西家的則是着急了,“那我呢,我……我能不能也幫你做點什麽啊?”

她沒臉說自己也要跟着去鎮子上,畢竟,她挺着一個大肚子呢。可是,連大嫂都要掙那一塊錢了,難道她要坐着幹看吶。

蒲葦示意她稍安勿躁。

“明天,你們都有活。所以,我才說是提前獎勵。而且還是那句老話,一塊錢打底,上不封頂,最終獎勵,看個人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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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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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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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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