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江湖聲起

小魚兒苦笑,他雖然裝作冷漠模樣,卻裝的不太像,誰讓小魚兒知道,花無缺其實很在乎他。

“哦,對了。”上馬前,小魚兒突然想起一件事,折返回來,從懷中掏出一根白色冠帶,遞到花無缺面前。

“還你的。”

花無缺怔了怔,伸手去接。

小魚兒笑道:“來的路上看到的,很像你先前那根,這還你,咱們也算互不相欠了。”

花無缺低頭凝視,手中冠帶并不精致,只是白色繡帶,帶點綠竹花樣,尺長也只有以前那根的一半。

忍不住笑了,那綠油油的竹子,哪裏像他以前那根。

小魚兒大笑一聲,已上馬,打馬,馬蹄聲漸漸遠去。

今天還是孫小妹來接江玉郎。

小魚兒剛走,孫小妹的馬車又來了,這次她那馬車上可不止她一人,還有那位荊州總鎮将軍家的公子白淩霄,還有那個玉面神判的兒子花惜香。

這幾個還真是江玉郎鐵打的狐朋狗友,居然從宜昌那裏追到安慶這邊。

那兩人當初見識到花無缺的厲害,尤其是那玉面神判,兵器判官筆都被打斷了,直到現在還在家躺着養傷。

孫小妹笑着喚江玉郎道:“江哥哥,白哥和花哥也來了,我帶他們一起來找你。”

兩人見着花無缺,臉色瞬間就變了,但江玉郎很快又給他們笑道:“你們居然也來了。這位花公子,你們上次也見過,還沒機會好好認識一下。”

花無缺依舊挂着微笑,禮貌性的颌一颌首。

那兩人頓時受寵若驚的拱手抱拳,幾天前那件不愉快的場面,像似都被他們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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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無缺從未将這些人看在眼中,當下視線轉移到別的地方,這一眼,眼角餘光像是看到一個熟悉的倩影。

就在街邊轉角處,轉眼就不見了。

“心蘭!”花無缺心下一動,暗暗念了一聲,追了過去。

街角那邊,擔柴的,賣面的,除了商販百姓,再沒看到別的姑娘。

他忍不住懷疑,是不是看錯了?

這是一間屋子,幹淨整潔,彌漫着奇香。

江別鶴親眼見着花無缺他們離開,才剛出門。一路東張西望,悄悄來到這間屋前,輕咳一聲,敲了敲門,輕喚一句:“晚輩來了。”

屋裏有人沉聲道:“進來。”

門開了一條線,江別鶴閃身進入。

屋裏有面巨大的帷幕,帷幕後面有一個人影。

江別鶴只在帷幕外面站着,彙報近日江湖中的各路機密。

但帷幕後的人似乎只對花無缺感興趣,冷冷問道:“他二人是否見過了?”

江別鶴垂着頭道:“見過,花無缺幾日前親自在幾大高手手中救下江小魚。”

那人似乎并不驚訝,淡淡道:“他救江小魚,只因他要親手殺死江小魚。”

“可是。”江別鶴道:“可是他們好像,關系特別好。”

昨夜從花房出來,聽江玉郎說起他倆的事,江別鶴簡直不敢相信,幾乎以為是玉郎在騙他,不過玉郎沒有欺騙他的必要。

那人只道:“他們是天生冤家,不死不休,就算交了朋友,也不會長久。”

如果只是交朋友,他還不說什麽,但那兩人那種關系,他不知怎麽開口。

那人又問:“江小魚還在不在你家?”

江別鶴回道:“他今日已離去。前輩,花無缺與江小魚關系太過深厚,雖然花無缺已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看他似乎故意遠離江小魚,不肯殺他。”

頓了頓,江別鶴開口道:“還有一事,有一位叫鐵心蘭的姑娘,似乎和這兩人要好,她一直偷偷跟在花無缺身後,但并不露面。”

鐵心蘭在花無缺跳到江別鶴的馬車上後,就一直跟着,花無缺那段時間的全部狀态她都看在眼裏,她既擔心花無缺受江別鶴欺騙,又害怕看到他。

可惜她的偷偷摸摸,因為身手笨拙,還是被江別鶴發現了。

那人沉默了一會,小聲念了一句:“蜻蜓确實報過此事,花無缺對此女關系特殊。”

不等江別鶴詢問,那人又道:“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江別鶴已俯耳去聽。

江玉郎這兩日帶着花無缺玩遍整個安慶,連勾欄瓦舍都去過一回,要不是看花無缺實在厭惡那地方。

移花宮裏不少姑娘,過去都是窮苦人家賣去勾欄,有些是流浪在外,幸得邀月師傅将她們帶回,培養教育。

花無缺自小女人堆裏長大,聽過她們的故事,知道她們的事,自然同情憐愛女性。

白淩霄,花惜香他們也盡跟在花無缺身後,以他為中心,恭維他。花惜香大概又忘了,他爹被花無缺打的下不了床。

但花無缺最喜歡的地方還是江邊,尤其是一個人走的時候,吹着岸邊的風,想到江小魚已走兩日,想到心蘭在宜昌。

原本三人同行,如今卻天各一方。

他已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知是不是習慣小魚兒鐵心蘭的陪伴,如今一個人,倒讓他有些懷念三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他過去在移花宮孤獨生活了十幾年,不曾有過這種心态。

而且,這兩日,他也很少見江別鶴,倒當真奇怪。

安慶當地有一種特産,是一種美食鍋貼餃,焦香酥脆。

離開江玉郎已是午時,江玉郎一天時間至少有大半天都待在勾欄瓦舍,和他那些朋友厮混,自己爹不見兩日他也不關心。

花無缺找了一個攤位,點了一份鍋貼餃,吃的同時倒是讓他聽到一件有趣的事。

“哎,你聽說了嗎?巢湖那邊要發生大事了。”

“什麽大事?你說鐵燕幫那事?”

“噓,小點聲,被那三方聽到就不好了。”談話的兩人已放低了聲音,“聽說是斷刀門和鐵燕幫杠上了。”

“什麽?是那個人稱湘水第一幫的路家斷刀門?”

“咳!鐵燕幫這幾年在江湖中也算頗有威望。這兩幫最近屢次交手,死了不少人。”

“為什麽?兩幫井水不犯河水,怎麽鬥的你死我活?”

斷刀門和鐵燕幫,花無缺知道這兩個門派,他過去和江別鶴處理江湖事宜,這兩幫一直相安無事,怎麽這裏卻?

“聽說是這次鐵燕幫假扮斷刀門的人,打劫威海镖局的紅貨,想借刀殺人,一舉毀掉斷刀門。沒想到功虧一篑,被人識破。”

“鐵燕幫為什麽這麽做?威海镖局可是湘水第一大镖局。”

“還能為什麽?鐵燕幫和斷刀門他們祖上就已結了梁子,鐵燕幫幫主風老大這人好高骛遠,平日生活極盡奢華,幫裏早已虧空。威海镖局每每從他底盤走镖,他眼紅镖局生意,就偷偷做了這一票。”

說話的那人又頓了頓道:“正好假扮斷刀門的人,讓雙方結下梁子,他好坐收漁人之利。原本做的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還是被一個過路小子拆穿了。”

過路小子?花無缺不禁動容,必定是小魚兒了,自己這個兄弟确實從來都閑不住,他靜靜坐着又繼續往下聽。

“鐵燕幫手段這樣陰險毒辣,他威海镖局能善罷甘休?”

“哼!威海镖局怎麽說也是湘水第一镖局,豈能善罷甘休。镖局總镖頭先是向鐵燕幫下了帖子,哪知鐵燕幫的幫主也不是好對付的。威海镖局又請了江南大俠前去讨要說法。有江南大俠出面,這下鐵燕幫的日子不好過了。”

原來,這兩天江別鶴是去了巢湖。

江南大俠江別鶴,大仁大義之名遠盛,自然需要給江湖評定是非。

花無缺放下筷子,輕搖折扇準備離開了,誰知這時有人遠遠朝他跑來。

那人是江別鶴的車夫王貴,他焦急跑來喊道:“花公子,您快跟小人去看看。江大爺身陷巢湖鐵燕幫內,被人圍攻了。”

鐵燕幫,幫主是當年號稱【鐵膽銀槍】的風十八,這風十八早年嫉惡如仇,四處懲惡揚善,闖下基業,沒想到人到中年沉迷美色,貪圖富貴,惹了這麽大的禍事。

江別鶴應斷刀門之請,找到他那裏的時候,他還對江大俠客氣。

已知不能瞞天過海,而威海镖局的人過兩天才到,一定要他償命,這風十八便孤注一擲,命手下十大高手圍攻江別鶴。

馬夫王貴看形勢不對,連忙調頭回去找花無缺。

諾大的大廳中陰霾密布,怒氣與恨意交錯。場中四人,分別是鐵燕幫幫主,副幫主,兩位護法,此時他們各坐一方,無人出聲。

就在上午,他們以暗器合十大高手之力,偷襲江別鶴,将他打暈囚禁在莊內。

江南大俠江別鶴,這樣的大英雄,他們不敢殺,也殺不起,殺了他只會引起江湖武林各大門派的仇恨。

而如今卻已是死局,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坐等威海镖局和斷刀門上門問罪。

二,棄了鐵燕幫,從此亡命天涯。

幫主風十八率先打破平靜,問道:“那個馬夫抓到沒有?”

左護法畢恭畢敬的回答:“馬夫本身會些功夫,他那馬上功夫了得,我們的人雖然全力追趕,但還是讓他溜了一步。”

風十八按耐不住罵道:“廢物!一個小小的馬夫都抓不到!”

“幫主息怒。”副幫主連忙開口:“這江南大俠江別鶴都能被我們擒住,他一個馬夫就算去搬救兵,離這最近的也只是那些小門小派,不足為懼。”

就是自關外而來的路家斷刀門,離他們這裏也有足足一天路程。更別提那兩天路程的威海镖局。

一旁右護法道:“可我聽說,江別鶴最近多了一個得力助手,那人出自武林禁地移花宮,是那移花宮的傳人。”

移花宮,這個詞,這十幾年裏在江湖中都快成了禁詞。

只因移花宮的經典武學移花接玉,是當今天下第一的掌法,“移花一出,誰與争鋒”。

再配上她們那強大的內功心法《明玉功》。

天下第一的掌法,天下第一的心法。這兩樣武學,便是移花宮獨步天下的秘密。

唯一能與那心法抗衡的,就是武道佛禪《嫁衣神功》。

就是江小魚習煉的《五絕神功》,雖然是取天下各門派武功之精華,內力武學越練越精,但江小魚半路出家,幾年功夫也只是從不入流練到一流高手,與頂流高手的他們比較起來,還是有很多差距。

“不過是虛張聲勢,傳的邪乎。”說是這麽說,但風十八還是心虛厲害,“吩咐下去,備馬,我們馬上離開。”

他暗想,移花宮的那個人,就算要來,門外還有十大高手等着取他性命,他們應該能抵擋一下。

忽聽莊外馬蹄聲響,一條人影自大廳窗戶外飛了進來,“砰”的跌在地上,四肢僵硬,再不動彈。

門外驚呼聲不斷,大門被重重摔破,又跌進兩個高手。

廳中四人皆誠惶誠恐。

接着一條人影飄飄然掠了進來,他神情飄逸,動作從容,衣訣飄飄之際,一絲瞧不出與人動過手的痕跡。

風十八頓時驚喝道:“來者何人?”

花無缺神情淡然,緩緩道出:

“移花宮弟子,花—無—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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