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聽了隔壁包廂的談話, 張福瑞拍了拍腦袋:“對了,說到鲛人,我出發前又接了個單子, 二十萬靈石。”

幾人聽了都是一愕。

舒靜娴喜上眉梢:“小師妹真是咱們湯元門的財神, 小師妹才進門,都已經接了兩個大單了, 說不定真是要時來運轉。”

秦芝比師姐沉得住氣:“是什麽任務, 福瑞叔?哪裏發出來的?”

張福瑞從袖中取出個信封遞給她。

“雇主是北溟鲛人國的, 身份不明, 任務內容也是找人, 找的是個逃奴, 提供線索二十萬,若是能活捉,一百萬。”

湯元門幾人連同柳素卿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尤其是柳素卿, 他不禁困惑,湯元門真的像傳說中那麽窮嗎?他們賺錢那麽容易,莫不是什麽故意裝窮的隐形豪門?

“這逃奴是金子打的嗎?”舒靜娴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秦岸雪:“大概犯了什麽大事吧。”

戚靈靈如坐針氈。北溟發的任務,又是抓人,很難讓人不聯想到鲛人太子離奇死亡的事。

如果那個所謂逃奴, 真的是大反派, 那麽一百萬靈石真的不算貴, 要不是怕暴露逃犯身份,恐怕他們再出十倍價錢也願意。

戚靈靈若有所思道:“只說了消息和活口, 那要是找到死的怎麽辦?”

衆人都被她問得一怔, 這才發現其中的蹊跷之處。

對啊, 一個受傷的逃奴很可能死在逃亡途中, 為什麽他們那麽篤定, 找到的一定是活口?

秦岸雪摸了摸下巴:“除非他們确定對方一定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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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靜娴拍了他一下:“天道怎麽會容許這種東西存在,就算是邪魔和上古神獸也沒有這種本事。”

戚靈靈抓了抓頭發,書裏這個大反派一大特點就是死不了,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哪怕挖掉心髒奄奄一息,他的身體也會自動修複,這就是個bug般的存在。

秦芝道:“鲛人國抓一個逃奴,怎麽把任務發到中州來了?”

張福瑞:“我也托相熟的聯絡人查了查,不止中州,雇主好像在全境都發了懸賞,不過沒有大張旗鼓,找的都是靠得住的老手。”

戚靈靈接過任務書看了看,上面只有簡單的描述,只含糊地說那逃奴年未及冠,身上可能帶傷,身形消瘦,性情兇戾,危險性極強,至于他犯了什麽事,是從哪裏逃出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秦巍憧憬:“隔壁那兩人說的那條鐵尾鲛人,會不會就是北溟要找的人?我們把這條消息傳給雇主,豈不是就有二十萬進賬?”

秦岸雪一哂:“鲛人又不止一條,哪有那麽巧的事。”

秦巍一想也是:“北溟花一百萬捉拿的,想來也不會是條鐵尾。”

舒靜娴:“給的條件那麽模糊,天下那麽多鲛人,誰知道哪個是他們要找的。”

找狐貍那個至少還說了左腚上有顆痣呢。

張福瑞壓低了聲音:“我那聯絡人有點門道,跟我多透了點風,聽說那逃奴兩只眼睛的顏色不一樣。”

戚靈靈聽了心裏一咯噔,大反派的外貌特征中最突出的一條就是異色雙瞳。

雖然她隐隐猜到了那個“逃奴”的身份,但是和确證還是有本質區別。

大反派被她提前放出來了,龍骨被她毀了,能殺死他的龍骨劍沒了,對了還有男主裴谌,那條大蛇還在荒野求生。

戚靈靈忍不住一激靈,她不會一不小心參與了毀滅世界吧?

但是畢竟給她貢獻了208萬呢……

想到這裏,她忽然想起自己這兩天查詢賬戶餘額的時候,沒看到祁夜熵的名字。

因為忙着做任務和趕路,她都是看一看餘額,然後匆匆掃一眼名單,雖然隐隐察覺少了點什麽,但是沒顧得上細想。

她心裏一動,連忙讓系統調出報表,按照貢獻金額從高到低排序,祁夜熵依然高居榜首,但金額沒變,仍然是208萬。

“統,你們的統計該不會出問題了吧?”戚靈靈納悶道。

不管是戚念瑜還是沐漾泉,在被她薅過之後都會綿綿不絕地為她貢獻金錢,雖然随着時間流逝會慢慢變少,但不會沒有。

而祁夜熵在一次性貢獻了208萬之後就沒再增加一分錢。

難道連大反派都被蝴蝶了?

她随即就覺得自己的想法荒唐,那可是擁有不死之身的大反派,最後男主疊滿了buff,動用了龍骨劍,在天道五雷劫的加持下才把他殺了,哪有那麽容易被蝴蝶。

或者這位大佬心智異于常人,突然又決定不和她一般見識了?要真是這樣,大佬的情緒掌控力也是異于常人,跟裝了開關似的。

戚靈靈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秦芝心細,見她一臉心事重重,關切道:“小師妹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要不晚上你在這裏等我們?”

戚靈靈忙搖了搖頭:“沒事,我跟你們一起去,有個照應。”

鬥場開場時間在子時,幾人用了點酒食,然後要了幾間房打坐休整,子時将至,便由張福瑞領路,來到了鬥場門口。

鬥場外表看來只是間普通鋪子,店堂裏燭光昏暗,甚至還有些狹小。

張福瑞向店家說出暗號,店家把他們帶進內室,打開一道暗門,露出一條長長的石階,延伸向地底深處。

幾人順着石階往下走,兩邊粗糙的石壁上每隔兩三丈嵌着一對長明燈,燈光幽綠,簡直像是直通地府。

走了一會兒,底下漸漸穿出喧嚣的人聲,聲音越來越響,呼喝聲不斷。

接着臺階到了盡頭,出現一條雕滿猙獰鬼面的長廊,穿過長廊,眼前乍然變得亮如雪洞,幾人不約而同地觑起眼。

一時間土腥味、血腥味和大量人群聚集特有的混雜氣味撲面而來,讓人幾欲窒息。

待他們的雙眼适應了亮光,鬥場的全貌便展現在了他們眼前。

戚靈靈不由驚嘆,與她想象中的陰暗逼仄大相徑庭,這裏軒敞、高廣,明亮,與古羅馬的鬥獸場相比恐怕都不遑多讓,氣勢甚至更恢弘。

半月形的巨大石臺年複一年被鮮血浸染,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這時候表演還沒開始,石臺上空無一人,但上方穹頂高高低低用鐵鏈懸吊着數不清的鐵籠,每一只鐵籠裏都鎖着一只妖獸,有的外表接近人類,只有些許妖的特征,有的是半人半妖,有的則完全是獸形。

有的妖獸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有的卻狂躁不安,狂吼着,嚎叫着,砰砰”地撞擊着鐵籠,撞得籠子搖搖欲墜,鐵鏈“嘩啦啦”作響。

其他人都在找狐貍精,只有戚靈靈心虛地找鲛人。

然而靠近穹頂光線昏暗,戚靈靈看來看去,也看不清楚哪個比較像未來的大反派。

石臺周圍便是弧形看臺,離子時還有一刻鐘,看客幾乎已經全到了,座位上人山人海,聲如鼎沸,人們對着鐵籠指指點點,品評着今晚上場的妖獸,給自己看好的妖獸下注。

看客中有不少一看就不是正經人,但也有一些看上去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

而看臺的頂端是一圈雕欄玉砌的精巧樓閣,漂浮在半空,能坐在那裏的當然是最尊貴的客人。

秦巍問那領座的小妖:“那裏的座位得多少錢吶?”

小妖“嘿嘿”一笑:“若是夠資格坐到那裏,便無需花半塊靈石。”

戚靈靈不由感嘆,哪怕到了修仙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有的規則就不會改變。

幾人走到第五層,這裏的座位不算顯眼,視野卻不錯,能把臺上臺下盡收眼底。

就在這時,不知是哪個鐵籠子裏的妖怪怒吼了一聲,卷起一陣狂風,将一間vip包廂的門簾掀起一角。

戚靈靈冷不丁瞥見一道珠光寶氣的身影。

不知怎麽的,她覺得那人有點眼熟,待要細看時,那簾子又恢複了原狀。

誰知簾子裏的人也在看她。

霍大少陰恻恻地盯着戚靈靈,摸索着左手拇指戒指上碩大的血紅色寶石:“就是那女人騙得你團團轉?”

霍震雷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霎時間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咬牙切齒:“就是那小娘們!大哥,你可千萬別饒了她!”

靈貂從他袖子裏鑽出來,沖着看戚靈靈一行人龇牙咧嘴。

霍大少乜了弟弟和那燙頭貂一眼:“就這點出息。”

霍震雷看出大哥心情不錯,靦着臉道:“大哥,咱們的人什麽時候動手?”

霍大少:“急什麽,還沒開場就砸了未免不給老李頭面子,他畢竟跟了我們家這麽多年,一把年紀不容易,等那場重頭戲演完再說。”

霍震雷一聽,頓時有些不耐煩:“大哥說的是魔蛟戰鲛人那場?那不是得等到壓軸?杜三也是錢多燒的慌,那鲛人只不過僥幸贏了一場,犯得着這樣大張旗鼓的嗎?”

正說着,簾外響起個蒼老的聲音:“兩位少爺,老朽有事禀報。”

一個佝偻着背的白發小老頭掀開簾子探身進來。

霍大少:“李叔有什麽事?”

老李頭道:“方才杜三少來找老朽,非要把魔蛟那場挪到最前面……”

不等霍大少說什麽,霍震雷眉飛色舞:“那正好!”

霍大少斜了弟弟一眼,挑了挑下颌:“怎麽說都是杜家人,既然他這麽說了,我們不能不賣他這個面子。就挪到第一場吧。”

老李頭口稱唯唯,退了出去。

霍大少傳音給埋伏在場中各處的殺手:“等第一場分出勝負就動手。”

戚靈靈一行剛入座,半空中響起“丁零零”的聲響。

一個黑衣男人從半空中倒挂下來,向看客們道:“貴客莅臨,榮幸之至。請諸位見諒,今日的場次有些變化。第一場由原來的兔妖對戰蟒蛇妖變成魔域黑蛟對戰鐵尾鲛人。”

緊接着,只聽鐵鏈嘩嘩一陣響,兩只大鐵籠從天而降,“砰砰”兩聲落下石臺上。

一只鐵籠至少有另一只十倍大,裏面是一條巨大的黑蛟,形如巨蟒,盤在籠子裏就像一座小山。

戚靈靈看一眼就差點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另一個籠子裏的鲛人卻是蒼白羸弱,身量看起來仿佛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他靜靜地靠在籠子裏,雙手手腕、脖頸都套着鐵箍,連着一條條鎖鏈,把他緊緊鎖在鐵籠欄杆上。

他低着頭,長發半掩住他蒼白的身軀,他身上有許多傷口,有的已經愈合,有的還在滲血,殷紅鮮血在白慘慘的肌膚上蜿蜒,觸目驚心。

他的魚尾上覆着一層灰色的鱗片,像是一層薄薄的鐵甲,昭示着他低賤的血脈。

魔蛟大約是聞到鮮血的氣息,在籠子裏躁動起來。

雙方一小一大,一靜一動,一白一黑,一弱一強,懸殊的對比刺激着看客們嗜血和暴虐的欲.望。

看臺上沸騰起來。

“擡起頭來!”有人對那鲛人喊道。

鲛人仍舊低着頭無動于衷,便有人開始往那鲛人身上砸東西,有靈石,有銳器,不管有沒有砸中,那鲛人都像是死了一樣毫無反應。

看客們漸漸不滿起來:“讓他擡起頭來!”

一個工作人員打開籠門走進去,抓住鲛人的頭發往後拉,迫使他露出臉來。

待衆人終于将他的臉看清,場上驀地安靜下來。

純粹的美麗和純粹的力量一樣,讓人顫栗。

那一瞬間,沒有人想得起來那不過是一條低賤的鐵尾鲛人,所有人都驚詫于那動人心魄的美。

少年有一雙深海般的眼睛。

不是異瞳,但戚靈靈絲毫沒感到如釋重負,這少年實在是太美了,和他比起來,男主裴谌連個庸脂俗粉都算不上。

能用美貌把男主踩在腳底下的,全書只有一個人,就是大反派祁夜熵。

戚靈靈想不出來一條路人美男魚有什麽必要長成這樣,她更不相信,一條長成這樣的美男魚會是個路人。

要驗證他到底是不是祁夜熵倒也容易,只要引起他的情緒波動,再實時對照報表,就知道那是不是他了。

不過要驗證就得先引起他的注意。

剎那的靜默後,看客們爆發出如雷的歡呼、嘶吼,幾乎所有人都像瘋了一樣。

暴虐和殘忍在看臺上蔓延滋長,他們想看見這美麗的少年流血流到幹,被撕成碎片,被那魔蛟一口口細嚼慢咽地吞下去。

他死得越痛苦,他們就越滿足。

場中再次響起鈴聲,方才那倒吊的黑衣男人催促道:“比賽将于一炷香後開始,請客人們抓緊時間下注。”

小妖們一手托着盤子,一手搖着鈴,在座位間穿梭:“下注啰,下注啰。”

不斷有客人下注,每當有人下注超過十萬,司儀就大聲向全場客人廣播。

一個小妖經過戚靈靈時問道:“仙子可要下個注玩玩?”

戚靈靈:“賠率多少?”

小妖:“一賠三百。”

戚靈靈想也沒想,取出她從霍家冤大頭那裏騙來的三十萬玉簡:“三十萬,我押那個……鲛公子勝。”

司儀大聲道:“三十萬,這位仙子押鲛公子勝。”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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