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阮初秀蔫蔫地靠躺在藤椅裏,雙手松松地搭在腹部,望着虛空木着張臉發呆,略顯幾分半死不活。
她來大姨媽了。
肚子隐隐約約的泛着疼,要說多疼吧也不是,就是挺煩躁,尤其現在還是炎熱的夏天,這裏又沒有姨媽巾,就是用布條裏頭放些草灰,叫做月事帶,并不是一次性的,布條回頭還得洗洗曬幹留着下回用。
四月裏沒有來大姨媽,可能是剛剛大病場,身子太虛的原故,再加上原主本來身子骨就不太好,嫁給曲陽後,她吃好睡好,隔三差五的湯湯水水,又有胡大夫的中藥調理,血氣足了些,大姨媽跟着也出現了。
她該慶幸母親有先見之明,前兩天回來時,特意給了她幾條月事帶,說算算日子她差不多該來月事了。阮初秀當時沒怎麽放心上,來就來吧,又不是沒來過大姨媽,母親給她做的月事帶還細致整潔。真來了大姨媽,她才知道有多痛苦。這天太熱了!肚子又疼,渾身提不起勁,這月事帶可沒有姨媽巾那麽方便,每個毛孔都在叫嚣着不舒服!
這一刻,簡直就是生無可戀。
曲陽燒了壺水,泡了杯濃濃的紅糖水,端着往屋裏走,瞧見媳婦臉色有些泛白,額頭沁了層薄薄地汗,整個人無精打采的,他也跟着不好受。“泡了紅糖水,先放放,一會再喝。”将紅糖水擱到桌上,他拿了把蒲扇,坐在藤椅旁,給媳婦慢悠悠的打着扇。
“阿陽哥,你坐藤椅裏罷。”阮初秀蹙着眉頭,哼哼唧唧的出聲。
曲陽搖着頭,幽深的眸子靜靜的看着她。“會熱。”
“沒事。”阮初秀就想靠着他。
曲陽瞧着媳婦額頭上的汗,再次緩緩地搖了搖頭,抿着嘴,沒有說話,仍慢悠悠地給她打着扇子。
阮初秀給了他個哀怨的眼神,頓了下,伸手輕輕地扯着男人的衣袖,拖着長長的尾音喊。“阿陽哥。”帶着股細細的嬌氣。
曲陽紋絲不動,半點也沒有被影響到,依舊慢悠悠的打着扇子。
“肚子疼。”阮初秀假兮兮的抽了抽鼻子,透着股可憐勁,小眼神時不時的瞥瞥旁邊的男人,好似在看個負心郎似地。
良久,曲陽無奈的道。“一會你別嫌我太熱。”
“不會不會。”阮初秀立即綻放個燦爛的笑容,嘴巴甜的跟抹了蜜似地。“怎麽會嫌棄阿陽哥呢,嫌棄誰都不會嫌棄阿陽哥,你是最好噠,誰也比不上你,哪兒哪兒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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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初秀心裏的小人,比了個歡喜的耶!小小的探了下阿陽哥的底線,收獲了滿滿的開心。
曲陽坐到了藤椅裏,将媳婦摟在懷裏,搖蒲扇的力度加了些,風也大了一點。
“阿陽哥你的手好暖和,擱我肚子上放會。”阮初秀懶洋洋的躺在男人的懷裏,雖說确實熱,汗都留得快了些,可她卻半點都不覺得熱,嘴角上揚,眼角眉梢全是愉悅的笑,一雙漂亮的杏眼裏顯了幾分神采。
曲陽依言将左手放到了媳婦的腹部,阮初秀的雙手就放在他的左手上。
過了會,阮初秀開口道。“我覺得不熱,覺得舒服多了。”頓了下,又道。“阿陽哥把扇子給我,我來打會扇子。”
“不用。”曲陽篤定的拒絕,看了眼擱桌上的紅糖水。“把紅糖水喝了?”
“好啊。”阮初秀接過丈夫遞來的紅糖水,喝了小口。“有點燙,但是可以喝。”
曲陽道。“燙嘴就再放會。”
“出點汗也好。”阮初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很快臉上也汗如雨下。
曲陽從媳婦袖子裏掏出帕子,給她擦着臉上的汗。“衣服也濕了。”
“今天晚上洗澡。”剩下兩口,阮初秀一口氣喝盡,大大口的嘆了口氣。“爽!”從丈夫手裏拿過帕子。“我自己來擦。”
“要不要喝點水?”
阮初秀砸砸嘴,嘴裏确實有點膩,但,她不想動,就想懶洋洋的窩在男人懷裏。“不喝,我覺的肚子好像沒那麽疼了。”
“晚上再喝杯?”曲陽仔細想了想,好像忘記問胡爺爺一天可以喝幾回紅糖水。
“不要了吧。”阮初秀小心翼翼的看了他眼。“這杯紅糖水挺濃的,喝多了,也不好吧?”好像是這樣的?她在現代時,活蹦亂跳的還真沒喝過紅糖水呢。
曲陽從善如流的應。“那就不喝。”
阮初秀懶懶的窩在男人懷裏,雙手疊在他的左手上,很熱,同時也覺得很舒服,不想動也不想說話,就想靜靜的窩着,很快,她就感覺到了淺淺的倦意。“我好像有點想睡覺。”
“睡罷。”曲陽飛快的接話。“我給你打扇子。”
“不要打扇子,有風,涼絲絲的。”這樣一直舉着手打扇子多累,阮初秀想就算是練家子也挺不住吧。“阿陽哥,咱們躺床上睡,你給我捂着肚子。”
曲陽看了眼床。“去竹塌上睡。”有床帳在,會擋住風。
“你睡麽?”阮初秀這會眼皮有點沉重,打了個哈欠,略顯迷糊的問。
曲陽見她這麽困,便應。“睡。”
竹塌很大,清涼涼,躺在上面很舒服,旁邊有個熱熱的身軀,阮初秀覺的很心安,說不出的踏實,閉上眼睛,不知不覺便睡着了。
等她睡着後,曲陽重新拿起扇子,一下一下的打着,弧度很小,風很輕。他并不覺得累,反而覺得這是享受,享受什麽他說不出來,看着媳婦沉睡的臉,嘴角若有似無的上揚着,心裏就湧出股淡淡的滿足感。
屋外烈日當空,正是響午時分,山林裏都沒什麽叫鳥聲,只有知了在不知疲憊的叫着,一聲接一聲。
阮初秀醒來時,很顯精神,視線在屋裏掃了圈,沒看到自家漢子,她利落的起了身,邊走就邊喊。“阿陽哥。”
“在後面。”曲陽的聲音穿過窗戶透了進來,有點兒模糊。
阮初秀笑嘻嘻的往屋外走。“現在太陽挺大,你怎麽就開始幹活?咱們就這一塊菜地,用不着這麽急。”
“左右無事。”曲陽抹了把額頭的汗,仔細看了眼媳婦,見她精神好了些,遂繼續低頭幹活。
阮初秀搬了個椅子坐在屋檐下,看着他幹活,嘴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她其實還挺想過去幫把手,不用想都知道,男人肯定會沉着臉拒絕。算噠,她還是當個乖媳婦吧。
五天後,阮初秀總算解放啦,又恢複了生龍活虎。“當女人不容易呢。”
曲陽見她這麽感嘆,竟然挺認真的點了點頭,應了個鼻音。
“咱們明天下山回趟村裏?”算算都有七八天沒回阮家看看,阮初秀還挺想念,也不知如秀的事進展怎麽樣。
“好。”
次日,天蒙蒙亮,還飄着霧呢,曲陽早早的起來,今天回阮家,他得去打兩只野物。床內媳婦睡的正熟,天太熱,他火氣旺,睡着後媳婦就會往床內滾,和他隔了些距離,卻會抓着他的手或是手臂。
起床時,曲陽輕巧的挪開了媳婦的手,才走到屋門口,就聽見一道帶着濃濃睡意的含糊聲音。“阿陽哥去哪?”
“到山裏打兩只野物。”曲陽回頭看着擡起上半身,迷迷糊糊往屋門口瞧的媳婦,眼睛都沒有睜開呢,一臉的困倦,一顆心忽地又軟又暖,放柔了聲音道。“你再睡會,我很快回來。”
現在天太熱,野物隔了夜就不新鮮。
“喔。”阮初秀趴回床上,腦袋壓着曲陽的枕頭,上面全是他的氣息,困倦的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見媳婦重新睡着,曲陽輕手輕腳的離開屋,順便将屋門合上。
他剛進廚房,阮初秀突然睜開了眼睛,愣愣的看着,有點像夢游似的,緩了會,才漸漸有了反應,急忙往床上掃了眼。剛剛不是做夢啊!趕緊套上鞋子,蹬蹬的往屋外跑,來到廚房裏,見到在嗽口的男人,她松了口氣,打着哈欠道。“阿陽哥,我和你一起去。”
曲陽默默的看了她眼,點點頭應了聲好。也沒問她怎麽又醒了。
“我們今早喝粥吧,走時放兩根耐燒的柴木,慢慢的煮着。”蹦了兩下,又拍了拍臉,阮初秀精神了點,開始叨叨的說話。
“什麽粥?”曲陽洗完臉問,将洗臉水倒進了排水溝裏。
炎熱的夏天,最容易滋生蚊蟲,排水溝他每天都會清理趟,并沒有異味。
阮初秀眨巴眨巴眼睛,腦袋有點木,眼神兒懵懵的看着自家漢子。
沒睡夠,強行醒來,有點像傻子。
“青菜肉粥吧?”過了會,阮初秀答道。
“嗯。我來剁肉生火,你去洗漱。”曲陽手上沾了水,走到媳婦身邊,朝着她的臉彈了下。
清涼涼的水落在臉上,阮初秀打了個哆嗦,瞬間又精神了,也不甘示弱,猛得撲到了他的後背,這動作做多了已經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濕噠噠的臉埋在男人的脖頸蹭啊蹭,廚房裏頓時響起了樂哈哈的笑聲,經這麽一鬧,倒是真正的醒了睡意。
夫妻倆手牽着手,在多數鳥兒都還在沉睡的時候,踏進了安靜的山林裏,沒費什麽時間,就捉了只鹧鸪,一只野雞,還是只母的,窩裏邊有六個蛋,一并收着放到了竹蒌裏,又采了蘑菇,還摘了把野果,現在還不是時候,成熟的果子不多。
回來時,路過條小溪,阮初秀洗了野果,自己吃一個喂一個給男人,甜滋滋的帶點兒微酸,好吃極了。她在洗野果時,曲陽眼明手快的抓了條巴掌大的鲫魚,一條肯定不夠,在溪邊守了會,又抓了條,兩條湊和着吧。眼看太陽快出來,得回家收拾收拾往山下走,出了太陽再出發會很熱。
“雞蛋咱們留着吃,鹧鸪和野難還有魚帶回阮家。”比起家養的雞生的雞蛋,阮初秀更喜歡吃野生雞蛋,她家的男人也一樣。
“好。”見又遞了顆野果到嘴邊,曲陽搖搖頭。“你吃。”他不愛吃這些,吃了幾個算是很給媳婦面子。
阮初秀咬了口野果,看着他嚼吧嚼吧的道。“真不吃啊?”将自己咬了半的野果遞了過去,笑的眉眼彎彎,又透了些狡猾。
“吃。”曲陽應着,張嘴一口就吃掉了半個野果,連核一塊嚼吧嚼吧,那聲音真是嘎嘣脆。
阮初秀看的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才伸手打了下他的胳膊。“怎麽連核都吃了,你傻啊你,快吐出來。”
“吞了。”曲陽咽下野果才開口,目光意味深長的看着她。“媳婦吃過的野果,自然是無比香,果核都不放過。”
“……”每天賤兮兮的對着男人左撩右撩,這回,阮初秀算是嘗到個中滋味了。
酸爽的沒法形容!真想瞬間化狼把漢子給撲倒。
回到家,小竈裏的柴木在盡責盡職的燃燒着,這是根主幹木,相當耐燒,廚房裏萦繞着濃濃的香味,揭開罐蓋,一股子熱騰騰的白氣兒撲面而來,香的口水直流,拿勺子攪拌了兩下,很濃稠的粥。
“阿陽哥,這粥煮的真好。”阮初秀對着勺子吹啊吹,迫不急待的嘗了口。“口感也很棒,味道真好,就是太燙嘴,得慢慢吃。”
曲陽看了眼屋外。“不着急。”
青菜粥肉委實好吃,也是真的很燙啊,導致早食吃了足足小半個時辰,太陽都羞答答噠露出一點點臉,盡管這樣,空氣裏已經有了微微的熱意。
肚子飽飽,阮初秀麻利的收拾着竈臺清洗碗筷,曲陽就忙別的瑣碎,太陽露出半個臉時,他們才從家裏出發。
“慢慢的走,能趕到中午飯就行。”阮初秀心情好,邊走邊哼着小曲兒。
曲陽背着竹蒌走在她身邊,聽她哼了好一會的小曲,好奇的問。“這是什麽調?”
“不知道。”阮初秀飛快的掩飾瞬間的僵硬,側頭笑嘻嘻的看着他,調皮的眨了下右眼。“我亂哼的,心情好着呢。”頓了下,用着非常蕩漾的口吻說着。“阿陽哥今天對我說甜言蜜語了呀~”
曲陽沒想到她還記着呢,笑着看了她眼,沒有吭聲,只是腳步顯輕快了些,且嘴角一直微微彎着。
到阮家時,曲陽還好,阮初秀累出了滿頭大汗。阮永氏趕緊擱了手裏的洗,打了盆井水過來,讓他倆洗把臉,又去倒了涼開水來,将竹蒌裏的東西帶廚房歸置好。
“家裏還好罷?”閨女嫁人後,還是頭回隔了這麽久沒回娘家,阮永氏趕緊的問了句。她還想着,要是再過三四天閨女和女婿來阮家,她就真的坐不住,得進山裏瞧瞧去。
井水很涼爽,阮初秀洗了把臉,覺得很舒服,聽着母親的問話,她歡快的道。“很好啊。”
阮永氏瞧着她滿面春風的樣,一顆心也落回了胸膛。“夜裏睡的好不好?應該不熱吧?有蚊蟲沒?睡前先拿蒲扇把帳裏清清,躺床上後,記得要帳子夾起來,千萬別讓蚊蟲飛進去,屋子的周邊也栽種些豬籠草,多種點。”
“沒什麽蚊蟲呢,屋周邊栽了不少花花草草,都是驅趕蚊蟲的,住在山裏舒服着,娘你放心罷。”阮初秀喝了口水,見曲陽洗了臉,就着自己手裏的懷子,立即倒了杯水遞給他,彎腰端起地上的盆,将水倒掉,拿着盆和布巾放回了廚房。
剛進屋,就聽見母親在說。“眼看就午時,你甭去地裏,就在這歇會,等會兒,把鹧鸪收拾出來,咱們中午就吃它,我去趟胡大夫家,買把藥材回來,慢慢炖着。”
不待女婿說話,阮永氏就起了身,見閨女到了屋門口,又叮囑了句。“記得把鹧鸪收拾出來,我去去就回。”也不知這會還有沒有豆腐買,還得去買點排骨回來。
有一回阮初秀鬧着說排骨用來紅燒吧,反正有個炖湯,阮永氏經不住閨女鬧,就依着她說的,有模有樣的做了道紅燒排骨出來,沒想到,味道還真好,家裏的漢子都愛吃,連女婿也喜歡呢。
“娘心疼你不想你下地幹活。”阮初秀趴在丈夫的右肩,笑的見牙不見眼。“我總覺得娘對你比對我還好。”
曲陽沉默了會,道。“等農忙時,我過來幫幾天。”
七月稻子成熟,正是最熱的時候,還時常有暴雨傾盆,怕就怕收稻時,忽得遇上暴雨,收成就全葬地裏了,哭都沒地方哭,所以,稻子得搶收,得忙的昏天黑地。這些細糧莊戶人家都不留,得用來交稅然後呢換錢,它的價格高。
一般人家就吃點粗糧和麥子,麥子是秋收後,種的冬麥,來年春上收,正好可以馬上種稻子。這裏的田地肥沃,才可以種兩回稻子加一回麥子,有些貧瘠的地土可不行,因此呢,這裏并沒有多窮的人家,只要能幹,還是能保證吃飽穿暖的。就是産量不怎麽高,要是産量高些,日子就更好過啦。
“好啊。”阮初秀點頭應着,這回沒有說甜言蜜語,也沒有親臉啃嘴,只是摟住男人的脖子,腦袋挨着腦袋,臉挨着臉,一室靜谧,溫馨的暖和的。
張羅午飯的時候,阮初秀看着在廚房打下手的如秀,有點兒反應過來,這可是頭回啊,大伯娘時不時的指點,母親和大嫂也會接個兩句,看她的模樣,還聽的相當認真,事情做的還挺像樣,這架勢,如秀要嫁人了?大伯他們同意如秀嫁給陳秀才?
愛情的力量真偉大,通過原主的記憶,阮初秀很清楚如秀有多讨厭進廚房,現在都心甘情願的被煙熏火燎,她是真的很喜歡陳秀才吧?希望陳秀才待她也是這般真心,可別負了這份情。要是男人願意護在前面,陳寡婦再怎麽刻薄,也會沒地下手吧,再說,如秀也不是個善茬呢。
吃過午飯都各回各屋歇着,阮初秀心癢難耐,拉着母親說起悄悄話來。“娘,大伯他們同意如秀的事了?”
“不同意也沒辦法,如秀都餓暈了,躺在床上醒來後,依着閉着嘴不願意喝粥,你大伯娘沒法啊,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閨女出事,只得點頭同意。”說完,阮永氏收起唏噓的神态,樂呵呵的道。“現在看着如秀種種改變,我覺得她嫁到陳家,雖說陳寡婦是道坎,日子應當不會太難。”
“你大伯娘跟她說,嫁是可以嫁,但不能現在嫁,怎麽着也得等到明年,她得學着燒菜收拾家裏,這嫁人後不比在家裏當閨女,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等她該學的都學會了,才能放她嫁人。”阮永氏挺感嘆的道。“如秀其實是個挺好的孩子,也知道你大伯娘說的在理,是掏心窩子的話,是為着她好,身體好起來後,她就捋起袖子進廚房幫着打下手,每天也早早的醒來跟在你大伯娘身邊,看着她是怎麽做事的。”
聽到這裏,阮初秀笑道。“大伯娘應該很高興吧?今天見到她,臉上又見了春風呢。”
“很高興。”阮永氏點點頭。“如秀把當兒媳該學的都學出來,再加上她一手好繡活,亭亭玉立的好模樣,往後嫁進了陳家,你大伯娘也就放心些。”
阮初秀很贊同。“确實。”然後,賊兮兮的小聲問。“娘,陳秀才到底長什麽樣啊?”
“俊着呢,通身的書卷氣兒,說話斯斯文文,眉清目秀,還很知禮,總得來說,要不是陳寡婦在外面的名聲實在是臭,早在陳秀才中童生時,媒婆不知道得踏破幾道門檻,我啊,活了半輩子,頭一回見到那麽标致的少年,書讀的好,跟咱們這些地裏刨食的可真真是完全不相同,說他文曲星下凡,是半點沒錯。”阮永氏說得眼睛都有些放光。
阮初秀瞧在眼裏,打趣的問。“跟阿陽哥比起來呢?娘覺得哪個更好?”
“自然是阿陽。”自家女婿,不用說,阮永氏就覺得誰也比不上。“其實我就見過一面,還是兩年前的事,我和你朱家嬸子進鎮,耽擱點時間,回來時走匆忙了些,快要出鎮時,當時人挺多,有點擠,我把陳秀才給撞了,他手裏捧着兩本書呢,書掉到了地上,我來不及收腳,踩了下,連連道歉。”
“書本金貴着呢,咱們莊戶人家根本買不起,陳秀才撿起書,細細的拍着上面的腳印和灰塵,擡着頭看着我,還帶着笑呢,說話斯斯文文,特別和氣,跟你胡爺爺有點像,說書沒壞,沒事。還側了側身,讓我們先走。”阮永氏又誇了句。“多好的孩子,可惜攤上這麽個娘,其實陳寡婦以前性情挺好,死了漢子後才變了得相當刻薄,想想也是,一個女人帶個孩子,不兇狠點,日子也确實難過。”
阮初秀恍然大悟的道。“難怪如秀姐會看上陳秀才,長的好,學問好,性格還好,多難得。”
“雖說他娘刻薄,對他倒是好,樣樣周到細致,陳秀才也是個孝順的,家裏日漸緊巴,他就寧願苦自己也不願他娘苦着,可陳寡婦呢,也是一樣的心情呢,相依為命不容易啊,待如秀嫁過去,一家三口慢慢來,總會越過越好,咱如秀也是個頂好的呢。”阮永氏突然覺得這樁婚事還真是挺不錯。
阮初秀卻聽出了不妙來,試探着問。“娘,陳秀才待陳寡婦這麽孝順,要是如秀和陳寡婦起了沖突,陳秀才幫着陳寡婦,如秀就得受委屈呀。”
“哪能呢。如秀樁樁樣樣都好,真心真意的待人,陳寡婦又不是顆石頭心,再者她也疼兒子啊,兒子好不容易娶了媳婦,她也會疼如秀的,當母親的都這樣。”阮永氏想到了自己身上。“你看,阿陽待你好,我就待他好。如秀對陳秀才事事周全念着忙着,當娘的看在眼裏,做夢都要笑了。”
想想也對。阮初秀笑了起來,抱着母親的胳膊開始撒嬌。“娘,我就知道你是最最疼我的。”
“傻話,不疼你疼誰,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阮永氏撫了撫閨女的發頂,滿眼的欣慰。這是她的頭個孩子,得了婆婆的不喜,她對這孩子就更為愛護,如今,雖說日子還長着,可她已經能看到,未來啊閨女也是好過的。
家裏事情少,拾掇好家裏的瑣碎,阮初秀和曲陽就清閑啦,阮初秀拉着他繼續研究着手工皂,經過這些天的琢磨,總算有了點點成果。阮初秀欣喜若狂,勁頭就更足啦。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手工皂越來越像回事,忙碌着研究手工皂的同時,阮初秀和曲陽夫妻倆,還會隔三差五的回趟阮家。六月初,山裏好多野果子成熟啦,有知道果名的,比如杏子,桃子,李子等等,還有不知道果名的,但味道很好。倆口子就暫時擱了手工皂,整天在山裏逛着,摘果子,吃不完就曬成果脯,或是送到阮家和胡大夫家。
有天,看着家裏的果子,阮初秀心血來潮的問。“阿陽哥,你會釀果酒麽?要不,咱們釀點果酒?”
“不會。”曲陽搖着頭,頓了下又說。“婧娘會,榕哥也會,咱們去趟縣裏?”
縣裏很遠的路程呢,天這麽熱,阮初秀瞬間就沒了興致。“其實我也不是多麽的想釀果酒,還是繼續做果脯吧。”
“嗯。”曲陽也覺得,現在天太熱,一來一回挺累。
結果,隔天中午就見常榕騎了個高大的俊馬,來到了家門前,手裏拎着兩個油紙包,隔着厚厚的油紙包,都能聞着陣陣香味,真香啊,是鹵味!
“兄弟,我來看你了。”常榕利落的跳下馬。
曲陽迎了上去,拍着他的肩膀。“走,進屋說話。”
阮初秀都不用男人使眼神,就麻溜的打了盆水過來,又倒了涼開水,順便還泡了杯茶,把家裏的果脯和新鮮果子都擺上。
晚上躺在床上,正要準備時,阮初秀聽見曲陽對她說。“媳婦,榕哥得在這邊住段日子,應該是半個月左右。”
“可以啊。”想着自家漢子,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只有這麽一個兄弟,阮初秀就格外的包容。“有榕哥在,你都能多吃碗飯哩。”
媳婦毫不猶豫的回應,讓曲陽心口熱熱燙燙,他把媳婦摟緊了些,沉默了會,決定多說些。“榕哥受了挺重的傷,上次他在這邊住兩天,覺得很舒服自在,這回才想着來咱們家養傷。”
“受傷了?”阮初秀暗暗砸舌,還真沒看出來他受傷了,比自己還要生龍活虎精神抖擻。“需要忌口麽?有沒有要注意的?得炖些什麽湯湯水給他喝?要不把胡爺爺喊來趟吧,讓他給榕哥看看,受傷了就得好好養着,落了病根可不好。”
以前曲陽就覺得媳婦念念叨叨的很溫暖,現在這種感覺尤其的強烈,黑暗裏,他眼裏流露出濃濃的笑意,連說話時的聲音裏都含着笑。“我明天問問榕哥,要是願意,就請胡爺爺來山裏趟。”
“受傷了肯定要看大夫的,不能任性啊。”阮初秀嘀咕着。她想,要是榕哥出個什麽事,阿陽哥不知道得多難受呢。她娘說的對,不僅僅是母親,其實任何人都是,真心喜歡一個人,真心愛着他,便會把他的全部都放在心裏,所謂的愛屋及烏大抵就是這麽個意思吧。
她覺得,她是真的喜歡上這個男人了,可能比喜歡還要更深點。
“阿陽哥我好喜歡你。”從思緒裏回過神來,阮初秀滾到了男人懷裏,抱着她,翁聲翁氣的說了句。
這句表白,比以前的任何一句,都要真實。雖然,語氣完全沒有以前的活潑歡喜。
曲陽撫着媳婦的背,一下一下的撫着,輕輕地,緩緩地,然後,他說。“初秀我也喜歡你。”
目前為止,僅有一次,他清清楚的回應着。
阮初秀面紅耳赤的想,依着男人的細心,會不會發現她以前說的好話,都是張嘴就來的?所以才只聽不答?如果真是這樣,沒臉見人了。老天保佑,阿彌陀佛,但願都是她想多了,想多了,阿門。光看這話,就知道人已經腦子漿糊了。
可能是祈禱真起了作用,胡思亂想的阮初秀後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清早醒來,忘了個幹淨,依舊是那個叫沒臉沒皮不知害羞為何物的阮初秀。
“先親你口,有榕哥在,就不好随時随地親你咯。”醒來後的頭件事,阮初秀不知哪裏抽風,抱着旁邊的男人就在他嘴上親了口,還扯了個很理直氣壯的借口。
曲陽看了明顯很是興奮的媳婦,輕彈了下她的額頭,有點兒小小的無奈,更多的卻是愉悅。
打開屋門,剛走出來,阮初秀就看到了在屋前鍛煉?練功?打拳?搞不清是啥玩意,她猶豫了下,還是朝氣蓬勃的喊了聲。“榕哥,早啊。”
“早。”常榕對着她點點頭,扯了扯嘴角。
應該是笑,他比曲陽還要面癱,阮初秀沒在意,進了廚房,心裏頭可得意了。她家漢子在她的日漸影響下,已經成功脫離面癱啦!想想,總覺得做了件特別偉大的事,相當有成就感勒。
咦,今天這大清早的就跟生喝了雞血似地狀态,是怎麽回事?
“阿陽,來啊,咱們對兩招。”常榕興致勃勃的說着。
曲陽也有點意動,道。“等會,我馬上來。”
進廚房洗漱的曲陽,見到媳婦在張羅早飯,不僅身體左晃右晃,還挺有節奏感,嘴裏哼着不知名的調子,是他聽說過。他看了眼,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常榕從來沒有見過兄弟眉眼蕩漾的樣子,初初看着,有點兒吓人。“我起雞皮疙瘩了。”
突然覺得,來這裏養傷,好像并不是個多麽好的決定。
“搓掉。”曲陽給了兩個字,然後他就出招了,招式還很淩厲。
常榕正了正神色,倆人一來一往的交起手來。
阮初秀趁着間隙,時不時的往外頭瞄一眼,覺得她家男人可真帥,腰是腰,腿是腿,帥!
吃早食的時候,曲陽問常榕要不要喊胡大夫過來看看,又說起昨晚媳婦說的大堆話,忌口呀炖湯呀什麽的。
常榕想了想點頭同意了。阿陽是個什麽性子,他了解的很,完全不會考慮到這些,只有……這弟媳還真不錯,雖然當時,知道阿陽要娶了個農家姑娘,還是個又黑又瘦又矮小的姑娘,個中原由他完全想不透,現在,有點清清楚了。
要下山,正好也有幾天沒回娘家看看,阮初秀就道。“順便去趟阮家吧。”
“好。”
曲陽騎着常榕的高大俊馬,帶着阮初秀很快就到了到了山下的村子,因着有馬,來回倒也方便,再者家裏還有個人呢,所以呢,不準備在阮家吃午飯,就坐會說會話,然後去趟胡大夫家,帶着他進山給常榕看看。
夫妻倆想的挺好,卻沒有想到,這天也挺巧,正巧碰見了陳秀才來阮家。十天前的某個吉日,陳秀才和如秀訂了親,說了個來年成婚的大致時間。見面那天,從母親嘴裏得知,陳寡婦還挺和氣,說話行事都比較周到,半點看不出她是有着刻薄名聲的人。兩方長輩有了這回交流後,阮家對這樁婚事也很滿意。主要是,陳秀才真的很優秀啊。
阮初秀一直只從母親嘴裏聽說陳秀才如何如何好,還真沒見過面呢,今天這碰巧的見上了,看到了陳秀才,暗暗感嘆,人中龍鳳啊,難怪如秀就算知道陳寡婦臭名遠揚,還是要死要活的要嫁給陳秀才。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值!這只超強潛力股啊。以後她生了男孩,也得送去讀書才行,氣質太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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