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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緣曾清楚地記得,那天是正月初一。

她在響徹整個皇宮的禮樂聲裏醒過來了,都這麽晚了,宮人卻沒有來喚醒她。

“玉安,玉安?”她略帶怨氣地喚道。禮樂都起了,她這個皇後卻沒有出現,像什麽樣子?

沒有人應她。

阿緣不得不起身,掀開錦帳去看這些被自己寵得不懂規矩的宮人在做什麽。錦帳外原該有守夜的宮女,可此刻空蕩蕩的,寝殿裏只餘她一個,仿佛被人遺忘在這裏。

“玉容、玉梅?”阿緣氣壞了。這樣重要的日子,她們一個個都跑到哪裏去了?“人呢?不知道今日是重要的日子麽?”

每至正月初一,帝後總會一同出現在皇城興慶門門樓上,賜衆人以福澤。于普通百姓,這是一年之中唯一一次得以見天顏的機會,盡管被禁軍重重阻隔。少冉素重民心,對此事也甚是看重,只怕又要與她置氣。

沒有人回應她,任她氣急敗壞地将所有人都喚了一遍,似乎她們都忘記了皇後還在這裏。

方才還暖融融的寝殿突地涼了起來,門窗分明緊閉着,也不知這涼意從何而起。阿緣想找一件外衣披上,可環視一周,竟找不到。

她剛剛才從床上起來,只不過一轉身,那床卻變了樣子——精致的雕花變得破敗,床前錦帳爛成了一縷一縷,床上的被褥也成了一堆破棉絮。

這是怎麽回事?

她疑惑地望向四周——殿內的一切都變了,本該鮮亮的漆色褪色發白,木面上現出裂紋來,牆角蛛網重重,地上灰撲撲地仿佛已很久沒有打掃。

突如其來的改變令她驚慌不已,廢墟一般的荒涼景象更令她害怕,顧不得尋找外衣和鞋子,她踏着冰冷的地磚,尖叫着跑了出去,一面跑,一面呼喚着此刻唯一能安撫她的人的名字——少冉。

禮樂聲聲,從她醒來的那一刻就不曾停止,只不過在她聽來,愈來愈詭異幽怨。往年的禮樂是這樣的麽?還是今年換了新的禮樂?

若是換了禮樂,她怎會不知曉?

正殿同樣破敗不堪,門被鎖了起來,她推不開,只聽得外面的門鎖铛铛地敲在木門上,緊緊地鎖住她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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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自己能想到的人盡數喚了一遍,可誰也沒有應她,整個景陽宮好像都空了,除了她再無別人。

阿緣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她記得前一夜一切還和平常一樣,景陽宮也不是現在的模樣,輪到玉安守夜,也該她喚醒自己。

她哭喊了一陣,門外終于有了回應,卻是她不認識的聲音:“吵什麽?再吵今天就不給飯吃了!”

阿緣愣了愣,半晌才意識過來,她這是被囚禁了?

可昨夜不還好好的麽?

“本宮可是皇後,你好大的膽子,敢這樣與本宮說話。快放本宮出去,否則休怪本宮無情!”她不信一夜之間能發生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定是有什麽弄錯了。

“皇後?呵呵。”門外的人冷笑起來:“瘋病又犯了?早幾年前你就不是皇後了。聽見外面的禮樂沒有?正宮皇後正在興慶門陪着皇上呢,醒醒吧你!”

她不是皇後了?什麽時候的事?

“胡說!”她不信,她明明還記得昨晚發生的一切,昨晚她還好好的是皇後,怎麽會早就不是皇後了?

“唉,你就這麽瘋着吧。”那人不願再繼續搭理她,說着半同情半無情的話走遠了。

“不許走!放我出去!”阿緣重重地拍着門,尖聲大叫。

“娘娘、娘娘——”

伴着玉安急切的輕喚,阿緣猛地醒了過來。她驚出了一身冷汗,惶恐地張望殿內一切——一切如常,神色緊張的宮女們圍繞在她床邊,燭光照得滿殿通明。

原來只是一個夢,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呼吸漸漸平緩。

眼角有一滴淚,快速地滑過眼角,沒入枕間。

“什麽時辰了?”阿緣有些疲憊地問。她大約是像夢裏一樣大喊大叫了一陣,喉嚨都有些嘶啞了。

“回娘娘,該起了。”玉安回答道,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阿緣卻什麽也不想說,只淡淡道:“伺候本宮起身吧。”

正月初一卻發這樣的噩夢,着實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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