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番外·永夜無殇2
少冉糊塗了,怎麽無故冒了個貴女出來?
“殿下說的是誰?”他皺着眉頭,絲毫記不起自己什麽時候遇到過梁國某位貴女。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言煜笑道:“她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
少冉一臉尴尬:“殿下莫笑話我,殿下明知我素日不聞窗外事……”他時刻所想都是如何脫身回到大夏,哪裏有閑情知慕少艾。“我與她素不相識,無論她想要的是什麽,恕我不能交給殿下。”
“這可奇了。”言煜驚訝道:“那位貴女可是張口就說出你名字,孤還以為你們曾有來往,既然你說不識得,那位貴女之托便當做沒聽到吧。不過,知曉有貴女心系與你,你難道不想知道對方是誰麽?她不僅是才女,出身高貴,再過幾年只怕也是京中世家子弟趨之若鹜的美人。”
“殿下不要再取笑我了。殿下知道我滿心裏只有一件事,她便是世間獨一個的美人,如今我也是無暇顧及的。”少冉正色道。他還只是個十三歲少年,狹長的鳳眸和飽滿的面頰都還帶着幾分稚氣,神色很認真,在言煜聽來卻像是小孩子的話一樣。
“等你再長大些,可別後悔。”言煜戲谑道:“不知多少人羨慕你這福氣。”
“我不會後悔,男兒之志不在女色。”少冉正經得像是小孩子說大人話。
言煜無奈地笑了笑。
外面能收集的書卷漸漸地遠不能滿足少冉的需求了,他試探地向言煜提出想在太子府上借閱書籍,本以為言煜會有幾分猶豫——畢竟梁國皇帝不允許——誰知言煜竟一口應了下來。
言煜讓他想看什麽書都提前告訴自己,他直接拿到兩人碰面的房間裏,以避人耳目。
少冉在太子府的時間便比以前頻繁許多。但他怕會害了言煜,因此總是隔幾天才去,便是去了,也不會待到太晚。
言煜倒是不放在心上,他勸少冉說:“你不必擔心孤,父皇那邊孤自然有辦法。若是來不及看完,夜裏宿在太子府也不要緊,省得你看了一半不知甚解,又要浪費許多時間琢磨。”
少冉對言煜很是感激,但仍舊固執地不肯依從,不願意給他帶來太多麻煩。
忍着讀書的欲望不去太子府時,少冉時常會去城裏的法雲寺,聽那裏的老禪師講經。
比起梁國人,大夏人雙目更深邃些,鼻梁也更高些,很是惹人注目。少冉為了不引起事端總是站在角落裏,因他去得頻繁,老禪師很快便注意到了他。下一回少冉再去時,便有小沙彌請他到耳房裏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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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禪師年紀很大了,面容神色很是祥和,少冉原是很惴惴不安,見之立即平靜下來。
兩人見過禮,老禪師突然說道:“恕老衲直言,冉公子心地過于善良,并不适宜争權奪利。”
少冉怔住了,他還什麽都沒有說呢,怎麽老禪師就一副洞察世事的樣子?
少年人的不平之心被激發了:“大師何出此言?”
“慚愧,老衲只是一個普通的禪師,算不得大師。”老禪師謙虛地說道:“只是老衲活得久,察言觀色或許比旁人精通些。今日邀冉公子一見,只是想提醒冉公子,以公子的性格,只怕不多時就有禍端。老衲有一言相勸:放下功利心,莫交權貴,方能避開苦難,安度此生。”
平日聽他講經,少冉很是心平氣靜,也願意聽;今日聽他讓自己放棄功利心安度此生,少冉心裏不由得有一股火直往外竄。
“大師以為,如何才算得不是禍端呢?”少冉忍了又忍,終是沒有對老禪師發火,只是語氣冷淡許多:“難道被迫遠離家國,不知此生能否魂歸故裏算不得苦難麽?大師教我放下功利心,焉知對我而言是否才是苦難呢?”
放棄争奪之心,像其他幾位質子一般渾渾噩噩地度日麽?那還不如殺了他!
老禪師看出他正與滿心的怒氣相抗,嘆道:“冉公子便當老衲多事罷,是老衲思慮不周,貿然相勸。老衲還有一言,冉公子若執意于如今的道路,凡事務必小心些,尤其人心,最是不可測。”
聽起來像是街頭相士蒙人的話,少冉心緒未平,自然不由得對老禪師諸多不滿。
但他未在面上表露出來,只是禮貌地作了一個揖:“多謝大師指點。”
從此他再也沒去過法雲寺。
言煜性雅致,除了飲茶,也時常邀少冉去太子府賞花。少冉盡管不好此道,每每言煜邀請,也都很給面子地去了。
言煜說城郊有個沒什麽的名氣的寺廟裏桃花開得好,邀他同去。少冉一聽要出城便有些猶豫,但言煜保證說有他在父皇不會怪罪,又感嘆除了少冉,連親兄弟也不願意同他一起去賞花,少冉心一軟就答應了。
出城賞花的日子在兩天後,少冉為着避嫌不再去太子府,這天突然收到李含光的書函,邀請他去茶樓喝茶。
自從那次他們邀他去喝酒、他不給面子地半路走人以後,李含光等人就沒搭理過他,偶爾碰面也對他冷嘲熱諷,譏笑他攀高枝。李含光怎地突然想起約他喝茶?
少冉猜他大約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想找自己幫忙,便叫人套了馬車去赴約。
然而坐在包廂裏的卻不是李含光,是個年輕的梁國男子,有些面善。少冉尤在琢磨,那個年輕男子已經無奈地笑了起來:“不用猜我是誰了,今日請你來的事情還希望你不要告訴別人。喝茶是假,勸誡是真,你要是個聰明的,就聽我的勸,離太子殿下遠些。”
怎麽最近總有人勸他?
少冉便起了戒心:“先前法雲寺禪師也勸我,莫不就是你在背後指揮?”
“你看起來不笨嘛,”男子眼睛發亮:“真想不到能把圓澄禪師氣成那個樣子。那你應該很懂我的意思了,也無需我多說了吧。”
“為何你要勸我離太子殿下遠些?可是有人要加害太子殿下?”少冉見他似是個沒什麽心機的人,便理所當然地以為有人要從自己這邊下手,加害言煜,所以男子才來勸自己。
“誰能害得了他?”男子翻了個白眼:“是你,懂不懂!你要是還顧惜自己,趁早斷了跟太子殿下的來往。我不能說更多了,萬一你嘴巴漏風,我可就慘了。總之就這樣了,你可千萬要記住我的話。”
男子起身,退到牆邊,少冉這才發現這個廂房并不是個普通的廂房,它與隔壁的廂房之間隔着的不是裝飾的花牆,而是可以拆卸的隔扇。男子将隔扇推開一條縫,鑽了進去,卻又回過頭來囑咐他:“我好心來提醒你,你可別出賣我,你今天沒見過我,我也沒跟你說任何話,記住了?”
少冉只覺得莫名其妙,他正想開口問男子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告訴他這些,男子卻已阖上了隔扇。少冉追過去,卻發現男子另一邊扣上了隔扇,他打不開了。
他追出門外,跑到隔間,隔間的門卻也是反鎖着的。
失望地回到原先那間包廂,少冉一直在努力想那個男子的臉,既然面善,必然是他見過的。男子穿着華貴,必然不是普通人,梁國不普通的人,他見過的并不多。他正在腦中篩選着一張張臉,視線卻突然落在了男子坐過的椅子上。
那裏遺落了一塊玉佩,可能是因為于墊子顏色相近的緣故,男子并未發現。
少冉走過去,将玉佩放在手裏仔細地查看,一抹笑浮上了他的唇角。
只見玉佩背面雕着一個字——烨。
他終于想起來為什麽覺得男子面善了,因為男子是梁國六皇子言烨,初抵梁國時梁國皇帝設宴招待他和其他質子,當時許多皇子也在場,言烨便是其中一個。
他和言烨素無來往,言烨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地提醒他?
少冉努力回憶平日裏言煜說過哪些關于言煜的事,終于想起來這位六皇子素來和太子并不親厚,似乎還因為胡鬧被太子在梁國皇帝面前參了一本。如今卻跑來提醒他,說因為和太子的關系,他會有難。
只怕是因着舊隙想報複太子,故意離間他們。難怪言煜要邀他一道去賞花,這些親兄弟算計他都還來不及,自然是不肯浪費這種時間的。
少冉将玉佩收了起來,對于言烨的話,則全然忘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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