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訴情

方鴿子一下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暗衛們聽得也是愈發激動,王爺料太多了!本子根本不夠記!

“陛下!”人還沒進來,就聽見呼天搶地的聲音。

方鴿子吓得一個哆嗦,到嘴邊的話也被打斷了,一衆人齊齊轉過頭望向院門口。

吳賀這才松開幾度翻着白眼的徐春來,整理了一下衣襟,道:“陛下呢?”

方鴿子指了指前方。

徐春來扶着牆大口喘氣,往旁邊挪了幾步,一臉戒備地看着吳賀,生怕他下一刻再揪着自己,好在吳賀急着見江昀,沒有再為難徐春來。

吳賀大步走進屋內,林越起身相迎。

“太傅大人。”林越拱手道。

吳賀微微颔首:“國師,陛下傷勢如何?”

林越道:“家師已為陛下處理好傷口,并無大礙。”

吳賀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今日多謝國師了。”

“太傅大人說笑,為人臣者,自當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林越輕笑一聲。

吳賀看了眼躺着的江昀,道:“老夫待會便派人來護送陛下回宮。”

“不必。”江昀悠悠轉醒,打斷了吳賀的話,“國師這裏适合養傷。”

“陛下在這怕是不妥吧。”吳賀見江昀醒來甚是歡喜,可是江昀這話卻讓他皺起眉頭,餘光瞧瞧打量了幾眼林越,究竟為何會讓陛下這般寵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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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之事便交由太傅大人了,還有那些刺客,先關着,莫要讓他們輕易死了,待朕傷好之後再處置他們。”江昀淡淡道。

吳賀還想勸上幾句,可看見江昀那蒼白的臉色,只好作罷:“臣遵旨。”

“這陣便勞煩太傅了。”江昀道,“朕累了,想再躺一會兒,太傅便先退下吧。”說完,便閉上眼。

“是。”

林越将吳賀送出府。

吳賀剛走了三步,便意識到不對勁,左右看了看,徐春來不見了!

“國師!”吳賀喊住林越。

“太傅大人?”林越疑惑地看着吳賀。

吳賀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上空傳來得意的聲音:“哈哈哈哈,老吳,看上面!”

二人不約而同擡起頭往上看。

吳賀:“……”

林越:“……”

徐春來正被暗衛們架着胳膊飛來飛去,清風盈滿袖,好似兩個燈籠挂在手上,兩條腿不時蹬上一二,說不出來的……滑稽。

“胡鬧!”林越低聲呵斥。

暗衛吓得連忙松手,于是,徐春來得意的笑聲瞬間變調。

吳賀吓得趕緊躲到一側,千萬別砸到老夫。

林越上前接住徐春來,然後将他放下,道:“大人受驚了。”

徐春來懵住了,腿有些軟,讷讷地看着林越,道:“國師啊,你手下這些天兵,真厲害。”

林越聞言,抿着唇,生怕自己笑出聲,這徐大人,倒是有意思。

吳賀無力扶額,上前将徐春來拖走。

“到陳漠那去領罰。”林越冷眼看着蹲在圍牆上的暗衛。

暗衛們很是苦惱,又要洗碗掃地劈柴喂馬。

方鴿子看着人都在前院,便輕手輕腳地溜進了卧室,然後将門關上,徑直走到榻邊。

“前輩。”江昀倏地睜開眼,身為習武之人,在方鴿子進來他便醒了。

方鴿子吓了一跳,道:“吵醒你了?”他明明已經很小心了。

江昀搖搖頭,帶着一絲苦惱:“睡久了,睡不着。”

“你就應該多躺躺,沒事就睡,讓那臭小子好好擔心一下。”方鴿子拉過一旁的凳子坐下。

“多年不見,前輩還是這般風趣。”江昀笑道。

“近幾年倒是未曾見陛下去古青。”方鴿子道。其實每年江昀都會秘密前往古青,借住在王府附近的一家小院內。

“登基以後,倒是抽不開身。”江昀道。

方鴿子摸了摸鼻子:“我還以為陛下。”

“以為朕放棄他了?”江昀笑問,“這麽多年,朕哪裏舍得。”說及此,眼底泛起柔情,片刻之後,消失殆盡。

“可陛下有沒有想過,若他對陛下無意呢?”方鴿子好奇道。

江昀沉默不語,手無意識地抓住手下的被子。

良久,只見江昀擡起頭,對上方鴿子的目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道:“這世間種種,對于朕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可唯獨他,朕想據為己有,非要不可。”

方鴿子沉浸在江昀那勢在必得的目光中,愣住了,心裏暗自感慨,他這傻徒弟,到底是上輩子積了什麽德啊。

話雖這麽說,可想到最近林越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自己,江昀心裏難免有些酸澀。

方鴿子很有眼力見,立即改口:“方才那些都是老夫說笑的,那小子對陛下也是念念不忘,他屋裏藏了幾大箱寶貝,都是準備送給陛下的。這些年他總是偷偷溜出王府,奈何國主擔憂他身子,每每都把人給半途截住。”

“因何中蠱?”江昀再次問出這個問題。

方鴿子撇撇嘴:“還不是美色誤人。”

話音剛落,方鴿子意識到不對,擡眸一看,果然,江昀臉色立馬垮下去。

“不不不,不是陛下想到那般。”方鴿子連忙道,“是國主,早些年國主帶了個南疆女子進宮,那女子為了争寵,本想下蠱/毒害王後,奈何越兒誤中了蠱。”想到這,方鴿子深深嘆了口氣,語氣裏暗含不滿與無奈。那南疆女子,至死也沒告訴解蠱之法。後來聽聞風雨寺有高僧能解世間百毒,多年來一直苦苦尋找。

門外響起腳步聲,方鴿子立馬閉上嘴。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方鴿子猛然起身,起身離開。

“嘿嘿,心肝。”方鴿子打開門,咧嘴笑道。

林越難得沒有損他,擡腳往裏走,順手将門關上。

方鴿子眼裏劃過一絲精光,林越在外頭站了許久,那些話也是故意說給他聽的,等事成之後,他再拿出最後的法寶,一切都水到渠成了。思及此,方鴿子嘴角忍不住上揚,低頭打量着自己的衣裳,這些年的紅衣服,沒有白穿。

林越站在門邊,目光與靠在榻沿的江昀碰了個正着,一時間,久久不語。

“不想躲着朕了?”江昀輕咳一聲,率先打破了沉默。

林越別開目光,道:“陛下還是回宮休養吧。”

“若是換做旁人,能得聖恩,早已是喜不自勝,時刻想着怎麽讨好朕。”江昀嗤笑一聲,“唯獨你除外。”

林越抿唇不語,直直站着。

江昀只覺心裏煩躁,冷冷道:“到底是古青國大王爺,身份不比旁人,自然是瞧不上朕。既然王爺下逐客令了,朕也不不能再舔着臉待在這。”說着,掀開被子起身,鞋也跟顧不上穿,大步走到門邊。

林越嘆了口氣,攔腰将江昀抱起,頗為無奈道:“我又哪裏是這個意思。”

江昀別過頭,眼眶微微泛紅。

“你貴為一國之君,是要載入史冊,流芳百世,名垂千古的。”林越把江昀放在榻上,重新替他蓋好被子,“不能因為我毀了自己的聲譽。”

“王爺也太高估自己了。”江昀捏了捏林越的臉。

林越笑了笑,替他整理額前淩亂的發絲,道:“陛下自己心裏有數便好,過一陣子,臣便準備回去了。”既然身份已經坦明,也不适合再多留。

“不許去!”江昀一把揪住林越的衣領,氣鼓鼓地順勢将他壓在身下,動作之大,一不小心牽扯上肩膀上的傷口,繃帶上一片猩紅,“你是我大燕的國師,沒有朕的允許,你哪兒都不許去!聽見了沒有?”

“陛下!”林越回過神後,低聲喊道。

“不許喚我陛下。”江昀不滿道,低頭吻住林越的雙唇,神色間布滿溫柔,“喚我景清。”

嘴唇柔軟的觸感使得林越仿佛置身于九天之外,鼻尖淡淡的竹香使得他整個人暈乎乎的。

良久,江昀才止住了這個生澀卻又飽含濃情的吻,紅着眼看着林越:“方才我與前輩說的那些話你想必也聽見了,你是我一眼便想着以後的人。”說着,淚水掉了下來,滴在林越頸側,一陣濕熱。

“陛……景清。”林越猝不及防,擡手抹去江昀臉上的淚珠。

這時,江昀推開林越,徑直坐起身,別過頭,淡淡道:“要走便走吧,現在就走。”

林越一時哭笑不得,江昀話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他若是還執意要走的話那就顯得太薄情寡義了。

林越牽起江昀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道:“景清待我如此,實乃上天厚愛。”

“朕是天子。”江昀淡淡道。

言外之意是,都是朕的厚愛。

“說來也是。”林越笑道。

江昀這才肯轉頭看向林越,道:“說好了不走的。”

林越點點頭:“是的。”

“那替我重新包紮一下。”江昀指了指肩膀。

林越尋來幹淨的繃帶與一罐金瘡藥。

“下手輕點。”江昀掐了掐林越的手臂,“要是換做東海在這,肯定得好好念叨你一陣了”

“哦?”林越挑眉,“那幸好,他沒在,他肚子上挨了一刀,現在估計疼得厲害。”

江昀忍俊不禁:“聽國師這話,似乎在幸災樂禍。”

看見江昀笑了,林越這才松了口氣。

方鴿子在外面吹着涼風,聽見屋裏再無争吵,這才笑眯眯離去,好事将近了,回去就把藏在衣櫥裏的銀子拿來買紅綢,嗯,還有雲兒去年放在他這裏的壓歲錢,一起買。

接下來幾天,吳賀一下朝便帶着奏折跟衆臣來尋江昀。一待便是幾個時辰,有時連飯也顧不上吃。

林越坐在樹枝上,看着被圍在人群中的江昀,頗為苦惱,上年紀的人,話就是多,明明一件簡單的事,非要鋪墊好,然後引經據典,最後還一陣感慨。真是江昀性子好,換做他,早也拿着刀放在案前,哪個話多就往哪個面前晃一下。

好在今日時間還算短,官員們三三兩兩散去。

吳賀看着江昀肩上,皺眉道:“陛下身為天子,不宜在臣子家多待,該回宮了。”

“沒有沒有。”方鴿子不知從哪竄出來,“傷筋動骨一百天,陛下這才歇了兩天,身子還不大利索,還不宜過度操勞。”他跟我徒弟濃情蜜意都沒多久,這回了宮,見面次數就少了。

吳賀聽着方鴿子這嚴肅的語氣,愣了一會兒,為難道:“可這朝堂還需要陛下主持。”

“太傅大人無需多慮,朕明日便回宮。”江昀道。

“是。”吳賀拱手道。

方鴿子對吳賀的态度立即大打折扣,這個程咬金。

“陛下當真要回宮啊。”方鴿子試探道。

“自然。”江昀點點頭,“這傷并無大礙。”

方鴿子頗為郁悶,這小兩口還要培養感情呢。

“前輩?”江昀自是不知道方鴿子心裏想的,只當他是擔心自己的傷。

方鴿子從身後端出一碗熱騰騰的湯,獻寶似的笑道:“這是蓮子湯,陛下趁熱喝。”

江昀表情一滞,這幾日連着紅棗,花生,桂圓,今日又是蓮子,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方鴿子看着江昀那猶豫的神情,還想加把火,餘光瞥見一抹修長的身影,立即放下碗,拔腿就跑,臨走還不忘說上一句:“陛下趁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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