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救人
林越見狀,無力扶額,上前一步将那人從林行雲身上拽開,不然今晚別想安靜了。
只見這男子約莫四十左右,衣衫褴褛,臉上黑漆漆的,好似抹了鍋灰一般,敞開的衣裳露出胸前交織的刀疤,衣上混着泥漬,身上的渾身上下散發出濃烈的味道。
“救命……救……我。”男子無力躺在地上,艱難地舉着手,斷斷續續地說着。
林行雲還在一旁哭,直接覆蓋了男子的聲音,林越看向陳漠,陳漠會意,也不知從哪拿出一塊布,直接走到林行雲面前蹲下,道:“抱歉。”然後粗魯地把布塞/進林行雲嘴裏。
林行雲猝不及防,嘴裏堵了塊布,只是再也發不出聲音,默默流淚,心裏暗自罵着林越。
耳邊終于恢複清淨,林越彎下/身,問:“你剛才說什麽?”
“救……我。”男子說完便暈了過去。
林越愣了一下,看向江昀,只見江昀微微颔首。
“帶走。”林越道。
錦繡山莊門前,莊主楊雄領着一堆仆役站在正門口,目光望向前方路口。
楊雄今年三十有四,正值壯年,平日只喜侍弄花草,偶爾四處游歷一番,逍遙自在。
楊家祖上曾是江湖俠客,懲奸除惡,贏得百姓愛戴,卻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第二任家主楊庭被仇家尋上門,落得個滿門慘死,好在當時楊夫人帶着兒子去娘家過節,躲過了這一遭。于是,楊家退出江湖,不再理會江湖事,一心經商,多年下來,富甲一方。
看着緩緩駛過來的馬車,楊雄走上前,拱手道:“陛下。”
江昀掀開車簾走下來,微微一笑:“楊莊主,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多謝陛下挂心,一切皆好。”楊雄笑道。
“這陣子便叨擾楊莊主了。”江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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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哪裏話。”楊雄爽朗一笑,“院子還是當年陛下居住的那處,已經派人打掃好了,諸位裏面請。”
翌日清晨,林行雲與方鴿子坐在院子裏吃着雞蛋面,不時因為搶雞蛋而發出幾聲争吵。
周禀年則蹲在地上,一手拿着饅頭,一手端着稀飯,毫無形象地吃起來。
林越躺在貴妃椅上,啧啧搖頭,都是人,怎麽就是不一樣呢?
江昀與楊雄在書房裏議事。
“陛下前陣子拖楊某辦的那件事,有了些眉目。”楊雄捋着胡須道。
“當真?”江昀眸裏劃過一絲激動。
楊雄點點頭,道:“不過也只是個大概,聽說這風雨寺便在大燕境內,但是具體在哪,無從得知。”
錦繡山莊生意做遍五湖四海,是以消息網也廣,江昀之前便捎了信請求楊雄幫忙找風雨寺。
“無礙。”江昀道,“有了這個大概的位置,也輕松了許多。”
“楊某冒昧問一句,陛下要找這寺作甚?”楊雄疑惑道,若是說燒香祈福,這王城裏那麽多寺廟,大大小小的,說得上名號的,一抓一大把,何苦找這麽一個聽都沒聽過的寺廟。
“為了……大燕國運昌盛。”江昀輕笑道。
林越拐到江昀的院子裏,只看見東海站在樹陰下搖着蒲扇,不禁問道:“陛下呢?”
東海起身回道:“陛下與楊莊主在書房讨論事情。陛下交代,若是國師閑來無事,就去看看昨晚帶回來那位。”
林越摸了摸鼻子:“好吧,那我便去瞧瞧。”
廂房內,方鴿子端着正熬好的藥,掰開男子緊閉的嘴,然後給他灌下去。
“唉,這髒活累活都讓我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家來幹,人家都說老來享兒孫福,我這四個徒弟,一個争氣的都沒有,天天就知道氣我,早知道當年找個姑娘成親算了。”方鴿子把碗擱下,唉聲嘆氣地說着。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這寒碜的模樣,哪家姑娘願意嫁給你?”林越走進門,嘲笑道。
“孽徒!”方鴿子氣得吹胡子瞪眼,“老夫當年可在江湖上聲名遠揚,多少姑娘對為師暗送秋波的,可惜了。”
林越撇撇嘴:“你這是怕自己不舉的消息傳出去罷了。”
方鴿子忍無可忍,破口罵道:“混賬東西!”
林越輕哼一聲,指着榻上的男子:“何時會醒?”
“死了。”方鴿子涼涼道,“準備一副棺材吧。”
林越不理會他,走到榻前,嘆道:“這看上去也是老實巴交的模樣,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知人知面不知心。”方鴿子哼唧道,“有的人瞧着人模人樣的,背地裏卻是沒有良心的小畜生。”
對于方鴿子的指桑罵槐,林越自動屏蔽:“多久能醒?”
“失血過多,虛得很,估摸着還要一兩個時辰。”方鴿子摸了摸下巴,“不如還是給他買張草席吧,省錢,也省地。”
林越睨了他一眼:“師父說的好,待師父百年後徒兒便照做。”
方鴿子:“……”王八羔子!
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男子終于醒了,被壓榨來看守男子的林行雲瞬間來了精神,拔腿就往院子裏跑去:“哥哥,人醒了。”
林越剛從楊雄的酒窖裏找來一壺好酒,正打算與江昀好好喝上一番,卻半途殺出個程咬金。
“好了,先去看看吧。”江昀笑道。
林越輕哼一聲:“小兔崽子。”
“東海,把酒收好。”江昀道,說完便與林越一同前往廂房。
周禀年給男子遞了杯水,男子接過大口喝起來,啞着嗓子道:“多謝諸位英雄相救。”
“你是何人?”江昀問。
“我乃缥缈村村民,文路。”文路眼眶泛紅。
江昀微怔,回過頭看向林越,而後再次問道:“可我聽聞缥缈村全村人惹怒龍王,祭天了,你怎麽?”
文路握拳狠狠捶在被子上,咬牙道:“确有此事,可奈何天無絕人之路。”
林越站在一旁,挑了挑眉,這李稼做事,也不穩妥嘛,已經逃了兩個。
“那日在夜落山,李稼那狗官夥同妖人,大肆屠殺無辜,而後丢在所謂的石陣內,呵,不就是一個大土坑罷了。”文路眼裏滿是痛楚,“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卻被枉殺,死後連副棺材也沒有,埋屍荒野,成為孤魂野鬼。”
“那你是如何逃出來的?”林越遞了杯茶給江昀,好奇地問。
文路耷拉下腦袋,緩緩道:“我當時站在陡坡處,身上被砍了幾刀,跌入坡下亂林之中,那李稼覺得我必死無疑,便也沒有多追究。我當時意識依舊清醒,聽着人們痛苦的呼救聲,以及李稼那冷血的笑聲,我想上去救他們,可惜我卻動彈不得。後來,我被一位和尚救了,那和尚對我說讓我多等些時日,必有好心人會來幫我。于是,我便每日在城外,靠着乞讨為生。”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會身負重傷?”林行雲不解道,“按理說這麽久過去了,你的傷不應該這麽重。而且,你現在這些傷,是最近新添的。”
文路聞言,眸光微閃,道:“沒得錢醫治,傷口時好時壞。”
林越嗤笑一聲:“怕是已經跟王鐵牛遇上了吧。”
文路震驚地看着林越,連連搖頭:“沒,沒有。”
“行了別騙我了。”林越不耐道,“他已經跟我們說了,就你們那點小伎倆,真當李稼是傻子不成?”
文路閉上眼,無力道:“沒錯,我當時也沒想到鐵牛活着,他見了我,說了他的計劃,我決定奮力一搏,便随他一同去了,我負責在外面接應他,誰知被李稼身邊那位叫玄策的殺手給遇見了,幸好跑得快,被一位老婦人救下,老婦人讓我藏在泔水桶裏,這才得以脫身。”
周禀年站在一旁聽着,心裏暗自對林越豎起大拇指,就這麽一本正經胡說八道說假話,把別人真話給套出來了。
“不過,我很好奇,你們缥缈村是不是與李稼有什麽淵源,或者是得罪他了?”林越道,“又或者,他是不是看上你們村子裏哪位姑娘,那姑娘誓死不從,所以他起了殺心?”
“對對對。”林行雲連連點頭,“我看見過一個話本子裏就有一場,一個官員看上了一位姑娘,那姑娘不肯從了他,他心懷不滿,就找刺客殺了那姑娘全家。”
江昀聽着這兄弟倆的言論,微愕,随即不滿地瞪了眼林越,這林行雲才多大,就給他看這樣的書,像什麽樣子。
林行雲輕咳一聲,看向窗外,這不怪他。
“雲兒。”江昀開口道。
“嫂,少爺。”林行雲松了口氣,幸好,差一點又喊成嫂子了。
“我那有一些書,日後你随我回去拿。”江昀道。
林行雲呆呆地應道:“不用太多,現在沒有紅薯,不能烤。”
江昀:“……”
林越低下頭憋笑。
周禀年則想,這古籍拿來烤紅薯的味道難不成更香?回去試試,日後好跟蘇大人分享一下。
林行雲不明就裏,他說的沒錯呀。
“哪有什麽淵源。”文路嘆了口氣,“無緣無故招來的殺身之禍。”
“這世上哪有什麽無緣無故,估計是你們無意中得罪他了,你好好想想,你們村子裏是不是有什麽陌生人經過,或者拿過什麽東西。”周禀年坐在一旁,接過林行雲遞過來的瓜子,慢慢磕着。
文路一聽,迷茫道:“只連日漲大水,李稼說是因為我們得罪龍王爺,所以才這樣。”
“你既然都信了外面那套說辭,又何故喊冤。”周禀年一邊拍掉身上的瓜子殼,一邊說道,“你說漲大水,整個丹溪城都在下雨,不僅你們缥缈村被大水給沖了,與你們僅隔幾裏地的小燕村,也毀了許多房屋,若因此判定你們得罪了龍王爺的話,那小燕村為何卻能安然無恙?”
這幾日周禀年将缥缈村附近的村落都逛了一圈,因着時日不太久遠,村民們對這事都有印象。
文路垂眸不語。
“我們可以幫你。”周禀年沉聲道,“但是你連實話都不願與我們說,那樣,我們也愛莫能助,李稼也就只能逍遙法外了。”
“你們當真能幫我?”文路眸裏閃爍着期待的光芒。
周禀年點頭:“這是自然,我們少爺最讨厭別人為非作歹。”
文路嘴邊咧開一抹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林越在一旁站了許久,覺得腿酸,便拉過一把椅子,挨着江昀坐下,借着寬大的袖子,捏了捏他的手。
江昀瞥了他一眼:“好好聽。”手卻沒有收回來,由他去了。
林越心中愈發得意,肆意摸着江昀的手,真軟。
文路沉吟片刻,腦中靈光一閃,激動道:“兩個月前,有一群外鄉人拉着一車車的大箱子經過我們村,恰巧一輛車的輪子壞了,箱子裏的東西翻了出來,竟是金子,在陽光尤為奪目。那群人連忙撿起,并且十分緊張。我當時與幾位兄弟幹完農活回來,看見他們,便想上前幫忙,結果被他們手中的刀給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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