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回家

第十一章,回家

洛傷皺眉道:“為什麽這麽問?”

“咱們面前現在有三條路,第一條路是我一個人下山回大襄帶人回來,不過你們三個就要在這等着,不過咱們也清楚,狄景是沒有辦法等上那麽久的。而且林中到底還有沒有晉國的人咱們不知道,所以,這一條的風險很大。

第二條,咱們飛鴿傳書給大襄,不過,周圍都冒充齊國士兵的晉國人,蕭兒能否逃過晉國士兵的眼睛又是一個問題,咱們待在這裏等待說不定等不來援兵,等來的是甕中捉鼈的晉國軍隊。風險也很大。

第三,就是咱們殺掉所有的侍衛,拿回馬車趕回大襄。”

“殺掉?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了?”菀撫回身笑看着他。

洛傷低頭:“搶在晉國之前告知齊國,小皇子已經到了大襄,這樣大襄占得先機,又有皇子在手上,自然多了層保障,将路上遇襲之事說明,任憑他晉國怎麽樣挑撥離間都是建立在空虛之上的。咱們有是實際的證據,而且……殺掉他們比較保險。”

菀撫笑:“保險?怎麽說”

“你難道不明白?”

“自然明白,若是只有這二十幾人,咱們殺了他們便就沒有後事了,晉國看不到他們回去自然知道事情敗北。不敢多言。”她明眸盈盈,帶着笑意:“若是還有人在這山中,發現這些屍體,也會明白事情敗北。”她欲言又止:“不過……”

“不過什麽?”

“咱們也要上一層保險。”

洛傷借着風,握住她飛揚起來的黑發:“你是說在屍體旁邊留下晉字?”

“呵,小皇子只知道自己是在小平山遇襲的,那麽齊國的官兵死在這也不奇怪,衣服就不用脫了,不過……萬一那些人是笨蛋的話就不好了。還是告訴他們咱們已經知道了比較好。”

洛傷笑道:“這件事根本經不起推敲,既然已經決定,事不宜遲就選第三條路,咱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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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此刻也跑了出來,白淨的小臉紅撲撲的:“衣服換好了,現在怎麽辦?”

兩人相視一笑,下山喽。

洛傷背起昏迷的狄景,菀撫牽着小皇子的手往山下走,途中二人讓皇子他們留在原地,自己跑去将之前中了暗器的官兵殺掉,還把狄景的武器寒秋刀奪了回來。

“真是把好刀啊。”

洛傷看着一地鮮血,搖頭道:“走吧。”

或許真的就只有這二十幾人,他們殺人時用的是匕首,為的就是若是後有人調查,避開傷口與武器的對比。

将看守六人的屍體搬到草叢中,菀撫和洛傷看着這馬車,總覺得奇怪,二人手起劍落,将馬車的車棚劈成兩半,果然馬車裏頓時噴出一些煙霧。

小皇子大喊道:“就是這個煙,讓狄景武力下降的。”

二人往後退,細看看發現是車棚頂上放着迷煙只要馬車晃動立刻就會噴出煙,果然卑鄙。

又檢查了一下這馬車的塌板,沒有什麽問題,背起狄景讓他平躺在上面,小皇子也被菀撫抱上馬車。

洛傷對着前方吹了一聲口哨,紅泥黑血噠噠奔來,四人架着馬就這樣往大襄走去。

回到城中已是第二日清晨,狄景身上有傷,所以他們二人一路都刻意放緩着車速。長時間的精神緊張導致三個清醒的人滿身疲累。

門衛攔住他們時,菀撫恨不得拿起劍劈過去,沒辦法只能亮出金牌,然後問道:“你不認識我?”

門衛道:“我為何要認得你?”

菀撫贊賞的看着他:“你叫什麽名字?”見那人不理自己,菀撫道:“我覺得你挺有骨氣的啊,想不想去護都鐵騎營?”

門衛奇怪的看了菀撫一眼,這才認出面前美貌的女子:“你是菀撫郡主?”

“就算我換了一身衣裳也不至于容顏大改,你為何沒認出我?”

門衛道:“我是昨日剛調到長陽的,對于京中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只是隐約見過您的畫像。”

洛傷也笑問:“你若是知道她是菀撫郡主,你還會攔她嗎?”

門衛笑道:“會!”

“你叫什麽名字?”洛傷也對這個小門衛另眼相看。

門衛站直身板:“葉展。”

“名字倒是挺秀氣的。”菀撫笑道:“小子,你很有骨氣,有空一起切磋武藝吧。”

“走吧,你還交上朋友了啊。”洛傷推了推菀撫。

趕着車到皇城門口,這些守皇城的見到菀撫與洛傷立刻彎腰,放二人進城。

菀撫帶着小皇子去見襄揚,洛傷帶着狄景去了太醫院。剛分開幾步小皇子就大喊着不願意,要陪着狄景一起。

兩人沒辦法只能先去太醫院,看到狄景受到治療之後,才跟着二人去到泰陽宮。

沒想到自己父親與韓琦都在其中。

看到他們二人真的将小皇子帶來,而且兩人都安然無恙,洛川和夏浩這麽多天懸起的心才放下。

見到小皇子,韓琦立刻吩咐下去,快馬加鞭的通知齊國。

将遇襲之事交代之後,襄王等人都看着洛傷和菀撫,兩個孩子只是安靜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襄揚摸了摸小皇子的頭道:“你現在皇宮歇着,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

“是,臣謝過陛下。”他稚嫩的聲音傳來,說着這樣正經的話語實在是讓人不禁發笑。

宮女帶着小皇子去了住處,小皇子時不時回頭看洛傷和菀撫,滿臉都是依依不舍。

等到小皇子離去,大人才問道:“說吧,實情究竟如何。”

洛傷和菀撫對視了半天,菀撫道:“哥哥,你說吧。”

他強壓住困意,将一路所有的細節都描述完畢,他們所想和殺人之事全都交代清楚。

韓琦似是有些不忍的皺眉,如此孩子居然從此歲數就開始染上鮮血,想到日後的路途,只覺得憐惜。卻還是不禁贊賞二人遇事的決斷和冷靜。

回家睡了一日,兩人有些擔心狄景,但是皇宮也不是随時都可以進的,兩人只能在家幹着急。

洛傷這日在家無事,想起菀撫的一句話,居然鬼使神差的打開了衣箱,看着裏面清一色的黑色衣袍,第一次有了奇怪的感覺,拿起銀子,飛身入了城中的錦緞莊,做賊一樣的低着頭,挑了幾件顏色不同的衣裳,給了銀子就立刻飛回府中,将那些衣服放進衣箱,看着不同顏色的衣服滿意的點點頭。

這天晚上洛傷在後院練劍,只見蕭兒撲騰着翅膀飛來,還帶回了菀撫的信件,自從教給她如何召喚蕭兒後,這丫頭基本每日都要給他傳一封信,他每一封都收着,也每一封都會,信上約他明日去雲幽處。

靈溪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自家少爺對着信箋笑的一臉燦爛,她笑想,看來是菀撫郡主又給少爺飛鴿傳書了。

回了信後,洛傷無心練劍,打開衣箱看着新添置的衣裳,明天一定要讓菀撫那丫頭驚訝,所以……該穿哪一件呢?

夜涼如水,烏鴉羽毛般漆黑的天空上織秀了無數繁星,濃稠的墨色點綴了整個長陽城,菀撫坐在屋頂上,看着遠處白色的信鴿速速飛來,打開蕭兒帶來的信箋,白紙上只有三個字:“明日見。”

菀撫笑看手中的信箋,點了點蕭兒的頭:“你那個主人真是太沒有眼力見了,我寫了那麽一長串給他,他居然就給我回了三個字。”

蕭兒似是明白的啼叫起來,菀撫将它放飛,離開屋檐進入自己的房內,打開衣箱對着花花綠綠的衣裳犯愁,穿哪一件更好呢?

又着眼到一旁閑置的錦盒,她輕撫上錦盒的紋路,女子送男子衣服是什麽意思呢?

她想起洛傷那張傲氣得意的臉,不自覺笑出聲,打開那錦盒是一身繡工精美的焦紅色衣裝,她早就派遣工人趕制了,做出來的樣子還真是好看,她賭氣般道:“你不告訴我,這衣服我就不送你了。”

第二日菀撫穿了一身蔥綠色的衣裙出府,剛走到門口就見洛神一身蒼綠色長袍,兩人在對視的那一刻,都紅透了臉,夏府守門的小厮,見着這一幕難忍的笑起來,這樣傲氣的二人居然會因為穿了同樣色系的衣裳而臉紅。

接過紅泥,菀撫上下打量着洛傷的一身新衣,笑道:“真好看,哥哥。你果然穿別的顏色最好看。”

洛傷将頭低了下去:“走吧。”

二人牽着馬匹往雲幽那處走去。

雲幽正在烹茶,二人便坐在椅子上等待孟頗來。

沸水被燒得翻滾來去,雲幽擡手去提,菀撫按下她的手:“你能別泡了嗎?這茶都快給你泡成白水了。這都第幾萢了,就算一會兒能見到大哥讓你高興,也不至于這樣激動吧。”

雲幽這才回過神:“他今日主動來我這裏到底所謂何事?”

“何事?你等他來了不就知道了?”

美貌溫賢的女子嘆然:“其實我知道我的身份,我與孟頗不過……”

洛傷搖頭:“身份不過是世俗的眼光,若是大哥心中有你,娶與不娶又有什麽關系。我雖與大哥交往不深,但我看來他絕非是那種為了前途而背信棄義之人。”

“我知道,可我……并不想成為他的負擔,他已經二十有四,娶親是遲早的事情。”

她的語調似是一聲嘆息:“你們也知人與人的命運是不同的。”

“除了你,我誰也不娶。”孟頗猛地推開門,一臉堅毅的出現在幾人面前。

“今生今世就算是九天仙女渡我成仙,我也不願,我心中滿滿是你。”他握住雲幽的手:“我孟頗不過一屆武夫,不知道何為前途,不知何為拖累,若是你認為高頭大馬上光鮮亮麗,頤指氣使的護都将軍便是前程的話,明日我便去請辭,不管他人眼光,不受他人束縛,你我離開這長陽,到了鄉下做一對自耕種的夫妻,豈不是更加逍遙自在。”

他将雲幽的手握的更加緊了些:

“孟頗一生只有兩願,

一願天下太平,現世安逸。

二願雲幽永生幸福,嫁我為妻。”

再無他求。

菀撫和洛傷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鎮住,楞在椅子上半天沒敢有動作,深怕有點不和諧就破壞了這份錦繡良緣的美感。

雲幽看着面前挺拔俊朗的男子,他溫厚的手掌緊緊的包裹着自己,似乎能容納她心中所以的悲涼。

自從在城外的山上一見,便是踏出深淵無處可逃,那日天色絕妙,亦是出城踏青的好日子,難料天降大雨,她還傷了腳。

他在山上狩獵,練習弓法。

都說男女授受不親,可那日她趴在他寬厚的背上,舉着那把他帶來的油紙傘,那道通往山下醫館的路似乎永遠都走不到頭。

他能聞到她身上清甜的香氣,她能感受到他溫暖的背脊,那個大雨傾盆的日子,他們無言相處,滿世界都是雨水和雷鳴的聲音。

她害怕打雷,每一次天空一震一聲巨響後她總是微微一抖。

孟頗道:“姑娘別怕,我比你高不少要劈也是先劈我。”

“壯士,多謝。”

本以為無緣再見,可那日有人在豔芳閣鬧事。

自此之後……

他知道她是豔芳閣的雲幽,她知道他是護都鐵騎的将軍,這一相思就是三年。

人生無多少時光,多少年華和歲月可以耽擱,孟頗再不願停滞不前。

良久,屋中的茶水已是半涼,檀香也快要燃盡。

幾處新燕初鳴,鳥兒缱倦成雙。

孟頗道:“我家中無父無母,唯我一人,有了你便是兩人。你可願?”

菀撫和洛傷死死的盯着雲幽,只見女子滿眼淚水道:“好。我願。”

“雲幽姐姐,先來我府上住吧,日後我家便是你娘家。”看他二人猛的抱在一起之後,菀撫才笑着開口。

孟頗點頭:“好,就去菀撫那。”

洛傷笑着搖頭:“菀撫,明日你我陪着大哥一起入宮吧,若是能求得陛下旨意,流言蜚語自會少一些。”

“哥哥,咱們兩現在不找東西,改做紅娘了是嗎?”

“你能不能正經些。”

留下孟頗,菀撫和洛傷各自回了家。

晚飯時,菀撫将孟頗與雲幽今日之事,全數告訴給下人,又在自己的父母一通添油加醋聲情并茂的演說,瀝青聽得是眼淚連連。

夏浩頗為贊賞的笑着:“孟頗這小子果然夠骨氣啊。”

“說到骨氣,爹,我前些日子在城門口遇上一個叫葉展的。他是守城門的,相當有骨氣啊!你不是說現在軍中缺良将嗎?你可以看看他,我覺得資質不俗。”

“哦?我明日去看看。”

瀝青敲敲桌子:“你們兩個!飯桌上不要讨論公務。”

第二日午時,洛傷菀撫陪着孟頗,站在宮門前。

面對肅穆宏大的皇城,心裏總是暗暗發怵。菀撫拍拍孟頗:“大哥前路是福是禍不得而知,你可千萬要冷靜些。”

“最差不過是貶為庶民,難道萬歲還要殺了我不成?”

“……”

“……”

三人等在泰陽宮前,等待陛下的召見。

襄揚看見三人很是高興,和顏悅色的問:“你們怎麽會請旨入宮?可是京中又出了什麽事情。”

菀撫和洛傷局促的看着皇上又尴尬的看向孟頗,只見孟頗重重的磕下頭,揚聲道:“陛下,臣想娶雲幽為妻,還請陛下準許。”

雲幽之名在長陽無人不知,皇帝也曾喬裝改扮和韓琦去過幾次。那舞姿可真是名滿天下。

“雲幽?她可是一介舞女,就算嫁于你也只能為妾,不得成正房。”

孟頗道:“臣知道,可臣的心中唯有她一人,不願委屈了她。”

“若是要你放棄現在的身份地位呢?你也願娶她?”襄揚打開畫案上的海棠峥嵘圖,眼神卻暗淡無神。

孟頗從懷中拿出請辭貼,雙手捧上:“臣已拟好了請辭的折子,還望陛下恩準。”

“你威脅朕?”

“臣不敢。”

襄揚沒有擡頭而是追問:“你可知世上女子千千萬萬,與你門當戶對,美貌過人的女人數不勝數。”

“臣知道!”孟頗沉聲道,字字铿锵有力,不容更改:“世上美貌多情的高貴女子多不可計,就連菀撫郡主也不知比雲幽強多少倍,可就是再美,再好又如何,她們不是雲幽。臣要的從來不是更好,更美的女子,臣要的只有雲幽一人。”

襄揚擡首,卻沒有看孟頗而是看向窗外,他并不是在看景色,而是看向虛空中的某一點,仿佛那裏站着誰。他又問:“你可知執迷不悟是一件蠢事?”

“臣知道。”

襄揚搖頭:“你又知道?菀撫,小傷,你們說執迷不悟是不是一件蠢事?”

被點名的二人對視一眼,菀撫笑道:“臣女倒覺得,其實,執着,不枉是一件幸事,有些人活了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正真想要什麽,豈不是很可憐,與其一生終了時,為自己哭泣,倒不如做些傻事,臨了是笑着自己的往事。”

洛傷也笑:“人在紅塵中,又怎麽會不粘紅塵事呢,世間能看破的人又有幾個,與其別扭的糾結一生,不如放手拼一次,他日化作一抔黃土,也是笑着走。”

襄揚靜默了許久,喃喃道:“不如放手一拼嗎?”他回過頭道:“起來吧……”

孟頗不解:“陛下?”

他無奈笑道:“你先起來,朕有說不同意嗎?”襄揚嘆氣道:“明日朕就昭告天下,準許你迎娶雲幽,不過事後流言,你們二人自己承受。”

孟頗又一次重重的嗑下頭。

他又道:“菀撫啊,狄景傷勢恢複的差不多了,九雲一直吵着要去見你們,你們将他們接到你們府上住幾天吧。”

菀撫笑道:“雲幽姐姐要來我家,小皇子和狄景也一起來?我府上可從來沒有這般熱鬧過啊。”

襄揚笑道:“雲幽要從夏府嫁出去,到時候你家可不是更加熱鬧。”

菀撫立刻施禮:“多謝陛下成全。”

那二人也立刻彎腰道:“多謝陛下成全。”

襄揚擡手一揮:“都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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