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勇敢

第二十三章,勇敢

“上次,你我來這附近還是為了大哥和雲幽姐姐的命,如今心境處境不同,連看到的景色都有些不同了。”

洛傷下馬牽着黑血往城裏走:“菀撫,你看那是不是終南山。”

菀撫往洛傷手指的方向看去:“還真是啊,本以為滄州離終南山有一定距離,可如今看來只不過是幾步之遙而已。”

“咱們叫蕭兒送封信過去,既然咱們不能現在過去,那就讓他們下來可好?”

菀撫卻笑起來:“其實……我倒覺得他們三人不在終南山。”

“嗯?為何?”洛傷探問。

“你可還記得兄長給咱們發來的信裏只說了他救下了九雲和狄景,并沒有說他們現在在終南山,九雲好不容易擺脫他自己的命運,自然是要和狄景一起逍遙逍遙的。”

“如此看來,咱們在滄州看到他們也不覺得奇怪了?”

菀撫指了指繁華的城市:“這江南水鄉,你覺得誰不會留戀?”

“總有些人不會留戀。”

“那些人不會是兄長和九雲。”

兩人牽着馬慢慢悠悠的走到衙門前,正巧這滄州的知府正在審查案子。

菀撫看着衙門前皆是圍觀的鄉親,對洛傷道:“這滄州的知府可是無名的很,京中少有他的事跡流傳。”

“哦?”

“好事,壞事,一點都沒有,還真是沉默的很。”菀撫看着衙門內吊着的光明正大的四字,思緒早已聯想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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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個好官?”洛傷問。

“好官難做,他如此安靜,怕也不是什麽好官。”

“何出此言?”洛傷追問。

“他若是好官,便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官場上下只分兩派,有些人表面不說,可暗地裏卻把自己的立場站在清楚,這個官不顯山不露水的就這麽掌握着滄州的一切,更令人懷疑。”

洛傷側身看着菀撫:“菀撫,你以後還會帶軍上戰場嗎?”

“會啊,怎麽了?”

“我覺得你去做軍師更好。”洛傷道:“你的心思細膩蜿蜒,能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東西。”

菀撫:“你不願意我上戰場。”

“不是,你若是上戰場,我會保護你。”

菀撫張揚一笑:“得了吧,你連我都打不贏在這裏呢,還大言不慚。說不定到時候是誰保護誰呢?”

洛傷被她的語調逗笑了,兩人将紅泥黑血綁在樹上,而後入了衙門,站在門口看着知府斷案。

東河岸三天前打撈出一具屍體,是市場上殺豬的劉屠戶,縣衙抓不到人就把劉屠戶的妻子抓起來,今天是定案畫押的日子,跪在堂下的女子顯然是受過酷刑的,渾身的囚衣已經被血水染盡,眼神也癡癡呆呆,仿若死人。

站在菀撫身旁的老人唏噓道:“真是作孽啊。次次都是這樣啊!老百姓還有沒有活路。”

老人潸然落淚……

眼看着那方知府就要讓女子畫押,菀撫從懷中拿出銀針,猛力擲了出去,洛傷還未來得及阻攔就看見那銀針直直的打在筆杆上,生生的将筆杆打斷了。

“菀撫。”洛傷拉住菀撫:“你想幹什麽?”

菀撫這才回過神:“抱歉。”

洛傷将菀撫拉出府衙門口,低聲道:“不要打草驚蛇。”

“哥哥,那個女人會死的。不能救她嗎?”

洛傷握住菀撫的手更緊了一些:“我們此番來名義上是查檢滄州的稅收,可實際上呢,父親也說了,是為了徹查滄州的底,我們執行的密令,一旦暴露……很多證據就會消失。到時候滄州百姓依舊在那個知府的奴役下過不得天日的日子,這不是你想要的對吧。”

“所以,不能救。”

“你想一想,整個滄州的百姓和一個女人,孰輕孰重?”

菀撫有些迷茫的看着洛傷:“人命要怎麽比較?”

洛傷痛心的開口:“這世上很多事情注定不能兩全。”

菀撫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點頭,跟着洛傷往客棧走去。

再說九雲狄景白瑾軒這一邊,白瑾軒救下他二人之後,便帶着他們兩個人慢悠悠的往終南山趕。

“也不知道菀撫和洛傷這仗要打幾年,咱們且好好看看這一路風景,莫要急。”白瑾軒騎在他的馬匹上,悠悠的喝着自己打的酒。

“瑾軒哥哥,咱們現在往哪走啊。”九雲的臉上滿是輕松的笑意。

“蘇州。”白瑾軒答道。

“蘇州?”狄景問道。

“怎麽了?狄景你對蘇州有什麽不一樣的感情嗎?”白瑾軒一派安然:“你這語氣聽起來很是感慨啊。”

狄景搖頭:“我在齊國的時候,聽人說過蘇州的繡房,聽說很熱鬧。”

九雲何狄景騎在一輛馬上,立刻扭頭去看狄景:“是嗎?那我們去看看吧。反正也不急着去什麽南山,你說可對?瑾軒哥哥,你帶我們去吧。”

白瑾軒拍拍馬匹:“行,咱們先去蘇州看看繡房,再去西京看看眉山,武夷山的茶這幾天也到了快要出甕的時間了,然後再去滄州坐一坐船,最後再回終南山。”

“好,狄景哥哥,你覺得這樣可好?”

“嗯。”

“狄景,你已經不是九雲的護衛了,你可以拒絕我們的意見的。”白瑾軒看過來。

九雲抱住狄景的腰:“不行不行,我還不能離開狄景,狄景你可不能走。”

狄景單手拍拍九雲的腦袋:“我不走,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天下之大,容身之處沒有幾處,甚至沒有,你我都沒有地方可以去……”

狄景望向白瑾軒,只見那人臉上漾着一抹笑意,可卻總透出一種難以消磨的寂寞感。

“菀撫那可以去。”九雲立刻探出笑臉,對着白瑾軒,白瑾軒眉色一跳:“菀撫啊,菀撫身邊有你的洛傷哥哥她或許沒空和咱們在一起。”

“不會的,菀撫不是那樣的人。”九雲答道。

白瑾軒只是低頭淺淺一笑:“你們知道她本名叫什麽嗎?”

狄景看過去:“夏菀撫不是嗎?”

白瑾軒道:“菀撫只是她的字,我給起的。”

“你和菀撫到底是怎麽認識的?”狄景追問。

白瑾軒把目光放在逆流的水源上:“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我路過長陽的時候正好遇上菀撫和夏将軍,他們正在解決路邊小攤販的偷竊問題,一個小姑娘就那麽自信張狂的把賊人抓出來,長陽之才啊。”

“那顆同心丹也是那個時候給她的?”

“嗯。”

狄景:“你為什麽會給她?”

白瑾軒蒼茫的一笑:“覺得這個孩子合自己的眼緣吧。”似是陷入回憶,白瑾軒有些感慨的嘆道:“菀撫原名叫做夏南蕭,南蕭南蕭,難消,這名字不好。而且夏将軍也覺得這個名字太男性,便讓我給菀撫起了這個名字。”

“菀撫?為什麽會叫她菀撫?”

“那是我師父教給我的南人的語言,菀撫是美麗幸福的女子的意思。”

“祝願嗎?”狄景笑。

“算是吧。”

九雲打着哈切:“你們兩個的對話真是無聊……”

“那九雲覺得什麽才是不無聊的?”白瑾軒駕馬靠近兩人。

九雲笑呼呼的:“吃點心和看花燈。”

滄州最美的就是十裏連河來往船只不斷,烏篷雕花的船頭也是格外秀美,菀撫連着洛傷在市內轉了好幾圈,也未曾發現什麽不妥之處,兩人決定趕一次墟市。

“三日一次的墟市雀場果然是不同凡響。”洛傷站在高處往下看。

菀撫淺笑着,指了指街邊的小販:“你看他賣的糖人很是特別。”

“吃嗎?”

菀撫搖搖頭:“不了,咱們下樓去看看吧。”

洛傷的眼眸凝聚在菀撫有些孤獨的背影上,欲說還休:“好,走吧。”

街上叫賣聲帶着煙火氣,絡繹不絕的是小販招攬的手勢,兩人無奈的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畫師:“好一對壁人啊,可要畫個相?”

菀撫好言拒絕道:“多謝畫師,不過算了,我們趕時間。”

畫師玩笑道:“二位看起來氣度不凡,容貌絕佳,不像是這滄州之人,倒像是朝中權貴。”

“滄州多是游人,畫師多慮了。”洛傷答道。

畫師揚聲而笑:“莫怪莫怪,我一生畫人無數,這識人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

菀撫笑問:“不知畫師如何稱呼。”

畫師搖頭拒道:“名字不過是個稱呼,姑娘稱我為畫師,更合我心意。”

菀撫對上畫師清明灑脫的笑意,放下心中戒備:“夏菀撫,南蕭郡主。”

畫師眸中不露驚喜指了指洛傷道:“這位便是洛傷,洛少帥吧,得見名揚天下的龍鳳奇才,是寧獲之幸。”

“大襄第一畫師,居然街頭畫像,寧獲先生也當真是有趣。”洛傷道。

寧獲笑道:“這人間無數景色,何必把自己放在那高高在上的皇城中,走在這世間山水中豈不是更樂的自在。”

菀撫道:“寧獲先生前年貌似還進京獻畫,我與哥哥去年一直在京,逍遙軍之起乃是京中大事,基本上無人不知我與哥哥的模樣,菀撫有一疑問,為何先生方才要裝作不認識我二人?”

寧獲笑:“無傷大雅而已,我有事求你們二人,自然是要先測測你們合不合我心意了。”

“如今呢?可和先生心意?”

“自然合的。”

洛傷往後退了一步:“不知道先生所求何事?”

寧獲無欲無求的眼中透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狠毒和悲涼:“還請二位,将知府繩之以法。”

洛傷問:“他所犯何事?”

“貪贓枉法,殘害百姓。”

菀撫問:“你可有證據?”

“無。”

“可有線索?”

“無。”

洛傷搖頭嘆道:“那我們便無法幫你。”

“此人得而誅之,望先殺之而後快,你二人身懷絕世武功為何不能幫滄州百姓一次?”

洛傷道:“殘殺任何人都必須有決定性的證據,若是無,那便是枉法!”

菀撫道:“視法度為無物,只會本末倒置,讓我們最初的設想偏離,大襄以法家之名開國,便是說一不二的國家。”

“你們小小年紀居然如此迂腐。”

菀撫道:“這并非迂腐,而是底線。”

“哼,話不投機半句多……”

菀撫冷言道:“我等告辭。”

洛傷拉住菀撫的衣角:“你今日有些急躁。”

菀撫輕嘆:“這個人早就在這兒等我們了,他心思巧妙,一早就算出我們是奉旨過來查滄州的,所以在墟市等我們就為了和我們說那番話,還有……他和前幾日咱們在公堂上看到的那個屠戶的妻有關系。”

“關系?”

“嗯,怕是親屬關系。”

“你如何得知?”

菀撫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他們的發音是同樣的,而且長得很像。更重要的是方才寧獲的态度,讓我覺得他對這個滄州知府實在是有些反應過度……”

“嗯,确實如此。”

菀撫還想說些什麽,就聽到前方傳來打鬧的聲音。

洛傷眉頭一皺:“去看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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