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白筆
青色的包袱将衣裳卷作一團,白筆嘆了一口氣,沿着床沿坐下來,望着外面的夏日時光。
剛才白筆接到了吩咐,小厮張牙舞爪地說清二爺打發他去監獄當獄卒。白筆不知道小厮為什麽要那樣鄙夷自己,自己明明是清白的。
要去當獄卒,整日在監獄裏,看着蓬頭垢面、衣裳褴褛的犯人,也罷了,做奴才的命,能有什麽造化呢。
包袱背在肩後,白筆要去監獄了,路過一排排整齊的樹木,在不遠處看到了夏惠。這個姑娘白筆是有印象的,當初自己第一天當紅梅院守衛的時候,這個姑娘就問了他姓名,從她的語氣神情來看,白筆知道她是個溫柔細膩的人。
她走上前,将那枚簪子把與白筆。“這是你的傳家之寶,如今原物歸還。下次注意點,在意的東西就算要死,也不能疏忽。”
白筆突然想起那個粗使丫鬟說的話了,什麽在自己的懷裏,在自己的枕邊,如果那個丫頭在這裏,白筆都想打她一頓,叫她給自己的忠誠和榮譽蒙上污點。
白筆接過這根廢物,它是傳給媳婦的,白筆不會有媳婦了,這又不能典當又不能送人,只是一根祖傳的廢物。“謝謝你。”白筆如是感激夏惠,接着把簪子收進袖子裏。
夏惠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還有一句話,你肯定不會喜歡聽,但是我要給我的主子傳的。姨太太說‘我想看到你滾,滾得遠遠的,滾出我相公的府邸,如果你不會滾,我可以幫你’。”夏惠學着雪梅的語氣,尖刻又厲聲,但是沒有雪梅學的好。
“如果有需要,我會去乞求她的幫助的。”白筆用了“乞求”二字,然後禮貌地和夏惠道別,路過一個池塘的時候,白筆從衣袖裏掏出廢物,然後丢進了水塘。
這是一座藍色的監獄,上方是連綿的黑色瓦片,在瓦藍瓦藍的天空下,這監獄顯得多麽寧靜和安詳。白筆進去以後,由着另外一個獄卒帶着自己到房裏,在這間狹窄破舊的房裏,白筆知道了監獄的規模。一個劊子手,四個獄卒,如今擠在房裏,已經沒有其他落腳的地方。白筆突然覺得,住在這裏還不如住在牢房裏寬敞。
劊子手長年累月看人頭顱,生得膀大腰粗,牛高馬大,站在那兒很打眼,其他三個獄卒被此一襯,像是霜打的茄子,歪在一旁。
接下來是無聊的慶祝和無休止的談話,等到表面功夫做完,一切重回寧靜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白筆一個人在房裏,燃着一只小白蠟燭。
玉瓶兒,白筆突然想到了玉瓶兒。她為什麽要幫自己進入紅梅院為什麽知道了簪子的事情後,表示願意将這枚簪子帶給梅兒不,沒有梅兒,只有紅梅院的姨太太。
玉瓶兒到底在打什麽算盤?“她牙呲必報,锱铢必較。”蕭嶺的話又游蕩在耳邊,難道玉瓶兒除了這些,還陰險狡詐?
罷了,沒關系了,反正和玉瓶兒沒有關系了,白筆心想。玉瓶兒和自己的生活将不再有交集,而蕭氏兄弟的頭顱已經被劊子手砍下,泡在監獄的酒壇子裏。可憐的黃婆子的舌頭喂了監獄後面的豬,她嘶啞着聲音被塞進了第一層的牢房。
這些白筆都是從獄卒和劊子手那兒聽來的,他們還說,以後那些老婆子該死的丫鬟下人們(當然都是指監獄裏面關押的)會酣暢淋漓地喝着泡着頭顱的酒水,血腥味在他們口裏化成蜂蜜,沒有比它們再甜美的酒了。
那時候白筆一面和獄卒們聊這些事,一面忍受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
更深人靜,這是犯人的囹圄,是自己的囚牢。白筆好想飛,飛到外頭,無拘無束的。
“我想看到你滾,滾得遠遠的,滾出我相公的府邸,如果你不會滾,我可以幫你。”
在白筆腦海中,這句話的主子不是夏惠,而是雪梅的嘴一張一合發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她腦海裏蹦出來的。我也想滾,白筆對心中的雪梅說。
他不想記起以前的大雪紛飛,不想看到雪梅歡樂地在雪地裏奔跑,她的養父養母笑嘻嘻将雙手搭在籬笆上,看女兒像雪女一樣玩耍。白筆甚至記得,雪梅的養父很欣賞自己,好幾次都給了自己三四個饅頭,裏面還摻雜着蜂蜜。
頭枕着床,這兒沒有枕頭,生硬得讓脖子酸脹,但在這充滿心酸和勞碌的一天裏,白筆還是輕而易舉地進入夢鄉。在夢中,有一個聲音一直說:“我想看到你滾,滾得遠遠的,滾出我相公的府邸,如果你不會滾,我可以幫你。”
好笑的是,在夢中,白筆變成了一個雪球,從監獄裏滾出,越過假山和花園,越過紅梅院,越過大圍牆,滾到了人來人往的集市,在陽光下,白筆變成的雪球漸漸融化,最終化成一灘雪水。
然而水凝聚在一起,形成了兒時的自己。只有十三歲,身體瘦小,面龐清癯。人來人往的集市裏擠出一個雪梅,只有十二歲,身體更加瘦小,面龐清秀。
她一招手,白筆飛一樣跑過去,追着她從人山人海的鎮子上到了楊府,兩個石頭獅子眼睛裏含着怒火,雪梅就要走進去,白筆連忙喝道:“不要走進去。”
“我就聽你一次。”雪梅嬌羞地說。她又飛快地奔走,白筆要不停地跑才能追上他,如果知道自己追她都這麽費勁,她養父肯定會嫌棄自己的。
在巷道的盡頭,她停下來了,她臉上挂着淚痕,白筆出于善意地問:“怎麽了?”
“他們拿石子扔我。”
“我會教訓回去的。”
“我不要,”雪梅甜甜地一笑,她的嘴角有一個梨渦,長大了卻沒有了,她伸出手,“你瞧,給你吃糖。”
白筆就是喜歡吃雪梅送來的糖,甜蜜地和蜜餞一樣,盡管糖又硬又糙。白筆吃下去以後,肚子裏像是有一團火再燒,五髒六腑裏燃着熊熊烈火……
“這不是糖,這是砒(和諧)霜。”雪梅揚起手中的糖衣,笑嘻嘻地和白筆解釋。
白筆臨死前,看到十二歲的雪梅突然變成了姨太太,好陌生的模樣啊,她突然開口道:“我想看到你滾,滾得遠遠的,滾出我相公的府邸,如果你不會滾,我可以幫你。”
白筆滾了一圈,從床上滾到了地上,白筆睜開眼睛檢查了身體,除了腦袋磕到了,一切無恙——忘記了,還有夢中的白筆死了。
白色的細小蠟燭燃地就剩下底了,白筆有些懊惱,如果自己沒有從床上滾下來,就可以一覺睡到天亮,現在就不用再點一根蠟燭了。劃動火石,白筆燃起了一支紅色的蠟燭。
這次一覺睡到了天亮,睡醒以後,白筆更加懊惱了,自己抛棄了家庭,抛棄了前途,委身到楊府來當下人,只為了她。
然而她回報的是什麽呢?
“我想看到你滾,滾得遠遠的,滾出我相公的府邸,如果你不會滾,我可以幫你。”
很不錯的回報,白筆酸酸地想。當他起來,巡視關押的犯人之時,那些老婆子下人們丫鬟們紛紛爬到外面來,伸出木頭一樣的手想要抓住白筆的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求求你,求求你。”他們像是祈禱一樣地念着。
黃婆子沒有舌頭,她不能說話,她抓着白筆的褲腿,嘴裏發出“荷荷”聲,白筆對她聳了聳肩膀,然後他看到獄卒兄弟們一一分發早膳,他也加入的分發早膳的隊伍當中。
白筆不知道,楊府有這麽多的囚犯,而且半數是紅梅院的姨太太送進來的。李婆子看到早飯時,就像貓兒看見魚,白筆還沒放手,就被李婆子搶走了。
無奈地嘆息,囚牢的人生,白筆登時有些寬慰,或許這些人在羨慕自己呢。
在獄卒用早膳的時候,白筆拿起兩個開花饅頭和一碟子酸菜,出了監獄才吃。因為監獄裏充斥着屎尿、腐爛的味道,白筆真的難以進食。
一個丫鬟走過來。對着白筆問:“你就是白筆?”
“是我。”
“主子要見你。”
“哪個主子?”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國慶繼續快樂。(這裏不得不解釋一下,雪梅這樣做是希望白筆遠走高飛然後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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