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文成公主西藏降魔圖
這一次,我清晰地看到那人穿着的竟然是一件極舊的赤色袈裟,那是漢族僧人的祖衣,本來在藏地是絕少看到的。
根據佛教制度,袈裟有大中小三件,一是用五條布縫成的小衣,俗稱為“五衣”,是打掃勞作時穿的;一是七條布縫成的中衣,俗稱“七衣”,是平時穿的;一是九條乃至二十五條布縫成的大衣,俗稱“祖衣”,是禮服,出門或見尊長時穿的。三衣總稱為“袈裟”,袈裟本是一種顏色的名稱,因為佛教僧人必須穿染衣,避用青黃赤白黑五正色,而用一種雜色,即袈裟色。
漢族僧人的袈裟,祖衣是赤色,五衣、七衣一般都是黃色。蒙、藏僧人的袈裟,大衣是黃色,平時所穿的中衣近赤色。北方氣候寒冷,僧衆三衣不夠,所以僧衆在袈裟裏面另穿一種常服,這種常服就是古代俗家人的服裝略加改變而來的。常服的顏色,明代皇帝曾作過規定,修禪僧人常服為茶褐色,講經僧人藍色,律宗僧人黑色。清代以後,沒有什麽官方規定。但律宗寺院自清初見月律師重興後,一般僧人常服均為黃色。
在荒涼的藏地貝夏村裏,竟深深隐藏着這樣一個漢族僧人,真的是有悖常理。
“我懂了,我這次真的聽懂了你的話。‘伏藏師見風而化,屍骨灰燼灑滿雪域山谷,而靈魂終能駕乘雪蓮花之法力,直飛于九天之上,永遠脫離六道輪回之憂’。可是,你自始至終都沒向我開口說過一個字,只是用‘心聲’跟我交流,就算我走了,永遠都不會走得安心。大師,求你開口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也好,我就能功德圓滿而去了……”那人慢慢地脫下袈裟,一板一眼地整齊疊好,放在身邊。
現在,他身上除了一條灰色底褲,再也沒有一點遮擋衣物,用“瘦骨嶙峋、骨瘦如柴”之類的詞語去形容再好不過。更令我驚異的是,他的後背上用紅色的墨跡文着一條遍體鱗甲、紅信吞吐的詭異蟒蛇,立體感極強,令我恍惚覺得那只碩大猙獰的蛇頭幾番要彈躍起來似的。
“什麽?什麽?不要再用禪機偈語來搪塞我了,我從嵩山西來,為的是解除腦子裏的伏藏魔咒。你既然能用心聲指示我做事,為什麽不能開口?”那人又一次焦躁起來。
“你來了,我的閉關期便結束了。師父說,要我把唐卡交給你,請向我的身後看,打破那堵石壁,就能看到它。”一個渾厚而蒼勁的聲音在我耳邊回響着。
我望向石室中央的老僧,他保持着泥塑木雕般的姿勢一動不動,手裏握着的轉經筒也成了雕塑的延伸部分。
“看我身後,打破石壁。”那聲音又一次提醒,正是老僧在用“傳音入密”之類的“天心通”功夫招呼我。
我繞過老僧,站在那堵光滑平整的青色石壁前,氣沉丹田,雙掌聚力,砰的一聲拍在石壁上。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奔湧過來,将我反彈出三步,石壁卻紋絲不動。
“喂,我來幫你,我來幫你。”那人跳起來,腳步一錯,已經站在我的身後,單掌抵住了我的後心。我再次揮掌,他的掌心裏送出一股雄渾內力,直達我的雙肩、雙臂、雙掌,跟我自身的力量合在一起,石壁應聲坍塌,露出裏面的另一間狹窄石室,僅有五步見方。
對面的牆上開鑿着一個石龛,裏面平放着一幅顏色泛黃的卷軸。我把卷軸拿在手裏,正要返身退出來,那聲音忽然再次出現:“卷軸要告訴你的事關系重大,展開它之前,你必須以誠心發誓,要按照上面指示的去做,伏魔降妖,為藏地造福。否則,你會遭遇非常磨難,剩餘的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我希望能為藏地造福,讓這個未經污染的純淨世界得以永遠延續,但我還沒有開口盟誓,那聲音已經接下去:“好了,你已經發誓,可以打開它了。”“天心通”的好處在于雙方溝通時根本不必說出下一步的行動,只要腦子裏想到,對方也就接收到了。
“年輕人,幫我一個忙好嗎?”那人一直站在我的身邊,臉上忽然浮現出神秘的微笑,不等我回答,他的右掌便拍在我的天靈蓋上,左掌戳中了我肋下的穴道,再次下移,按住我的丹田氣海,兩股火熱的力量像兩條火蛇一樣鑽入我的體內,在中腹地帶會師。死死地糾纏在一起。
“我現在終于明白,自己到藏地來,一直守候在貝夏村,為的就是傳這些內功給你。記住,要将武功用在絕對的正道上,不能給嵩山少林寺丢臉。”這種原始的內力傳遞方法無法控制速度和數量,我懷疑他會因此而掏空了身體,最終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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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人的內力送入我的奇經八脈之後,我原先疲倦的身體像被打了興奮劑似的,立刻變得輕松無比,而他的瘦臉卻在一點一點幹癟下去,直到皮包骨頭為止。
十五分鐘後,他頹然松手,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當他頓悟之時,就是得到抛棄肉身、皈依活佛之時。我等這一刻也太久了,帶着唐卡去吧,相信你一定能領悟唐卡裏的故事,完成我們大家共同期待的那個任務。”老僧的眼睛眨都不眨,聲音卻一直響着。
“可是,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嗎?”我不忍心就這樣丢下他。
“伏藏師是沒有名字的,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只是伏藏的一個細小環節,為了将湮沒于歷史中的藏傳佛教機密重新組合起來,每個人都在做最大限度的努力。他沒有名字,我也沒有名字,大家從呱呱降生的嬰兒直到完成伏藏任務,都是修行的一個階段,沒有自我,只為伏藏活着,無論叫什麽名字都是毫無意義的。當你面對伏藏師的世界時,任何一件事、一句話甚至一個動作,都有可能暴露出你的身份來。什麽身份?自然是親手打開伏藏之謎,把上一代人的歷史延續下去的護法者身份。你走吧,伏藏之謎還沒有結束,你還得萬事小心,千萬不要等到追悔莫及的時候才想到回頭。”那聲音一直伴着我出門,回頭看看,披着袈裟的老僧依舊凝立不動。
“我呢?我又是誰?怎麽會成為伏藏師們等待的那個人?”從雪夜裏的老僧用橫杆做秤稱量我,到那個武功極高的僧人用迷宮試探我,再到現在的傳功與唐卡,我忽然覺得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神秘的怪圈裏。
“伏藏師的存在,只是為了實質性地做某件事,而不是高屋建瓴地撩開整個謎題的面紗。我們只做自己知道的事,你也如此,直到最終一個環節被發掘出來為止。伏藏,是一個完整而模糊的過程,而不是一個單純而明晰的結局。年輕人,繼續努力吧,伏藏之謎的環正從雪域地脈中一節一節地扯露出來……”
那聲音渾厚有力地響着,但語意晦澀,無法全部聽懂。
在港島生活了那麽久,我一直低調而勤奮,很少被人吹捧。叔叔常說,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如果別人極力地鼓吹你、頌揚你,就一定是有所圖謀,自己一定得保持冷靜與平常心。
現在,伏藏師們主動把桂冠戴在我頭上,仿佛我就是絕對意義上的天選之子,這一切是他們看錯還是故意弄錯?
等我站在石壁邊緣時,那聲音就消失了。我輕飄飄地躍出石龛,自己的輕功增強了一倍以上,随随便便提氣,便能像鷗鳥一般馭風而行。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我根本無法下結論。
離開裸露的石壁後,還沒來得及打開唐卡,其他跟随者就氣喘籲籲地趕到了。
“陳先生,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夏雪滿臉迷惘。
我早把唐卡放進懷裏,免得讓外人看到,只是淡淡地告訴她:“無可奉告。”
過多的詭異事件,沖淡了我對她曾經有過的甜蜜感覺。現在當着邵節、司馬鏡的面,我得注意保持與夏雪、梅天蠍之間的距離,免得他們對我産生不信任感。他們身後的雪地上,留下了十幾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在空曠的荒谷雪原上斑斑駁駁地鋪陳着,像一幅寓意深刻的抽象畫。
司馬鏡随着我的目光回頭,忽然仰天打了個哈哈:“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老邵,我們既然已經進入了藏地,就該以藏民的思維方式看待一切問題,做到‘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看,陳風不是好好的嗎?大家何必大驚小怪地跟過來?回去吧,回去吧。”
嘉措頓珠縮着脖子站在他旁邊,心虛地看着遠方的山谷,不敢與我對視。
我再次看到梅天蠍時,一直在想,他能在雪夜裏肆意追殺神鷹會的敵人,難道就不懼怕雪域高原的神靈降罪嗎?站在這種綿延雪山高傲聳峙的環境裏,人類顯得何其渺小,每一刻都仿佛被看不見的神靈俯瞰着、注視着,一舉一動都不自覺地變得小心翼翼、謹言慎行——五花神教的人尊崇煉蠱之神,或許與正常人的思想意識已經背離太遠了吧?
既然他是夏雪的大哥,我從本心深處并不希望他出事。孫柔槍的重傷已經傷了夏雪的心,那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又是一座九曲盤旋、氣脈萦回的蛇谷?一路北來,這是第五還是第六條古怪地脈了?”司馬鏡亮出羅盤,面向山谷深處,眉頭深鎖。
沒有人應聲,夏雪與梅天蠍轉身向回走,随行的幾個藏民都跟了上去。
“陳風,有什麽發現?”邵節等那隊人走出三十幾步,立刻按捺不住地問。
我緩緩地搖頭,不給嘉措頓珠任何察言觀色的機會。“懷疑一切,小心地求證”,這将是我從今日起的唯一做事原則。神鷹會的人虎視眈眈,伏藏師設計的考驗謎題環環相扣,我有理由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擁有雙重身份。譬如嘉措頓珠,他拿出古銅面具時,并沒有直接說清楚六十四格迷宮裏面寫着什麽,只是簡單地帶我前去。
邵節沮喪地跺了跺腳,團起一個雪球,擲向遠處。
“嘉措頓珠,大雪封山的情況下,從大昭寺向這邊來的山路還能不能勉強通行?”我一直都在關心着葉天那邊的情況。
嘉措頓珠從沉思中驚醒,眼神變得慌亂無比:“什麽?陳先生,你在說什麽?”
我又重複了一遍,他苦笑起來,彎下腰去,在雪地上勾畫出了幾條曲線。
“陳先生,向北的兩架山梁背陰面都非常陡峭,按照我的估計,大雪落下後會馬上凍結成冰面,勉強攀爬的話相當危險。不過,葉先生是藏地的攀登高手,如果能從大昭寺那邊找到經驗豐富、身手矯健的高明向導,還是可以到達這邊的。問題是,就算他能過來,我們這邊的大隊人馬還是被困住了,無法在惡劣天氣裏北去。您看,北面第二道、第三道山梁間是一條寬達十一米的冰河,屬于黃河上游的主要支流,無法涉水通過,需要搭建臨時浮橋。很抱歉,我的人在這種天氣裏無法工作,咱們只能等天氣好轉才能繼續前進。”他把代表冰河的曲線加粗了兩遍,再次憂心忡忡地補充,“咱們的食物給養大約能夠堅持兩周,可衛星電話傳送過來的天氣預報卻明确通知,惡劣天氣至少要維持一周以上。我擔心,到時候咱們是不是得派人後撤到邊境線一帶的大鎮上購買食物?”
作為一名稱職的向導,他考慮得很詳細,也把所有的困難提前羅列出來。藏地的酷寒來勢洶洶,糧食、燃料是隊伍不可或缺的東西,否則大家不是被凍死,就是被餓死。
司馬鏡對于這一帶的地形圖研究過多次,他對嘉措頓珠的話連連點頭表示同意:“我來聯絡葉天,要他注意安全。”
積雪覆蓋之下,旅行者是看不見冰河的,一旦陷落進去,雖然沒有溺水的危險,卻會在衣服結冰的情況下因無法保持體溫而凍死,這是藏地旅行最可怕的潛在危機之一。比如我們眼前三十步之外的那條冰河,現在與旁邊的地面齊平,河面上結着的薄冰僅僅能承受積雪的重量,即使是野鹿和獐子踏足,也會導致大面積的冰面破裂。
回到石屋,我先在地上鋪了六張廢舊報紙,然後把近一米半長的唐卡緩緩地在上面展開。
“文成公主藏地降魔圖?”面對唐卡上描繪的花花世界、山川人物,我不禁脫口而出。那上面繪着的其實是一個女子仰卧的圖案,身體的各個部位形成了藏地的山脈、河流、城鎮、寺廟,與整個川藏地區的地勢起伏極其吻合,正是藏地最神秘的十大唐卡之一。
關于西藏地形是魔女之形的傳說,可以遠溯到公元七世紀文成公主進藏時代。相傳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即文成公主嫁入藏地時,大昭寺所在地周圍是一片沼澤,沼澤中心有一湖泊,置于拉薩城中猶如一名巨大的魔女仰天而卧的樣子。文成公主占蔔後确認在此處建寺便可降魔,于是利用衆多的山羊開始馱土建寺。藏語稱山羊為“惹”,稱土為“薩”,為紀念建寺,佛殿初名“惹薩”,後又名“祖拉康”,是經堂的意思。“大昭”藏語為“覺地”,意為“釋迦牟尼的佛堂”,後來整個城市的名字也演化為“拉薩”。
西藏自治區文物管理委員會上世紀九十年代在整理羅布林卡文物時,發現了兩幅《西藏鎮魔圖》的唐卡,其大小、內容都一樣。畫面長一百五十二點五厘米、寬七十二厘米,采用金、銀、瑪瑙、珊瑚、珍珠等多種礦物顏料和藏紅花、茜草、大黃等植物顏料繪制出的唐卡,顏料純度高,畫面效果濃烈而厚重,還保持着豔麗的色彩。
這幅《西藏鎮魔圖》構思巧妙,細密的線條和豐富的色彩既描繪了高山、河流及谷地,又能使魔女的身軀、五官清晰地呈現出來。
女魔呈頭東腳西仰卧,其心髒在首府拉薩。在布達拉紅山上修建王宮,鎮住女魔心骨,尼泊爾公主根據文成公主的推算,以山羊馱土,填平卧塘湖,并在其上修建了大昭寺,供奉神像,鎮住女魔心骨。
為了進一步鎮住魔女,在當時吐蕃王朝的四大重鎮衛藏四茹(當時的四個行政區劃),分別修建四大鎮寺,稱為鎮邊四大寺,又稱鎮肢寺。
女魔左肩的約茹修建昌珠寺(今山南地區乃東縣昌珠區,寺廟建築宏大);女魔右肩當時為伍茹,上建嘎采寺(今拉薩以東墨竹工卡縣的秀絨河與馬曲河彙合處的馬曲河東岸);女魔的雙足處是葉茹及茹拉,也分別建寺(今屬日喀則地區);後來在女魔關節處再修建了四大鎮節寺,或稱再鎮邊四寺;後又再修建四大鎮翼寺,位于女魔左右掌心及左右足心處。
這張魔女形象的西藏地形上描繪的寺廟及建築名稱全部以古藏文注明,經過時代變遷,一些寺廟只能在文獻裏讀到他們的名稱,現今的具體位置及名稱已很難考證,但也反映了西藏歷史上人們祈求天、地、人和諧一致的文化觀念。
我見過藏地博物館裏的《西藏鎮魔圖》,難道這會是與那兩張出自同一人手筆的作品?老僧将這個珍秘藏于石室,再傳授給我,代表什麽意思?難道是要借由我的力量驅除魔道,把正義的大旗永遠高舉下去嗎?
“這是哪裏來的?”圍在旁邊的邵節與司馬鏡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是那個居住在石屋裏的怪人送給我的,他的武功絕頂高明,扯着我向山谷裏飛奔時,我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我撒了個謊,将石龛、秘道、老僧那一節隐去,如果他們兩個循路追查下去的話,我也會推脫不知。
司馬鏡捏着唐卡的一角撚了幾下,放在鼻子底下仔細地聞着,然後換了其他三個角,再撚再聞,表情複雜至極。
邵節早就取出背包裏的八倍放大鏡,沿着畫面上仰卧女子的身體曲線逐寸觀察,嘴裏不停地自言自語,把古藏文标注出的地名一一翻譯成現代漢語,忽而皺眉沉思,忽而眉飛色舞。
文成公主的故事早就成了藏地永遠的傳奇,這幅鎮魔圖的出現,讓我的入藏之旅再次充滿了不确定性。此刻,我真希望葉天、瑞茜卡兩人就在身邊,他們一個能為我出謀劃策、提出旁征博引的建議;另一個能在最短時間內搜索到與之相關的資料,為我的探索工作提供盡可能多的幫助。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叔叔的諄諄教誨又一次浮現在我耳邊。他的一生,好友遍及五洲四海,彼此砥砺,相互扶持,才有了現在的成就,在人際關系方面一直是我的楷模。
于我而言,葉天、瑞茜卡就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是仿造精致的贗品嗎?還是一次可惡的玩笑?司馬,到現在為止,我也看不出它與藏地博物館裏收藏的那幅鎮魔圖有什麽區別。要不,把它的高清晰資料傳回港島去,要其他人幫忙鑒定一下?依你看,唐卡的材質、繪圖顏料、保存年代有什麽特別之處嗎?”邵節的觀察告一段落,直起腰,輕輕捶打着發酸的後頸。
看到唐卡的第一眼,我的第六感就告訴自己:“這絕對不是什麽仿制品,而是一幅年代悠久的古跡。”因為它繪出了魔女具有的妖邪神韻,那種向天仰卧的姿勢令我感受到了某種詭異的氣息。其實當《西藏鎮魔圖》被發現之初,就有藏地的文物販子開始兜售各種版本的仿制品,讓來自全球各地的旅行者屢屢上當。
叔叔開設在港島中環的私人展覽館裏也有此類贗品,但那是友人贈送的玩笑禮物,雖然外表一模一樣,卻絲毫不能觸動我的感覺。
“不,港島那邊人多嘴雜,沒必要驚動太多人。而且,一幅唐卡并不能代表什麽,是不是,陳風?”司馬鏡表現出了足夠的沉穩,從邵節手裏接過放大鏡,在位于魔女心髒位置的大昭寺周遭細看。
我知道,他們對我的敘述有所懷疑,索性保持沉默。
“老邵,再去看看那間石屋,注意不要跟夏雪的人發生沖突。大雪封山,沒有最夠的把握,千萬不能做鹬蚌之争,讓第三方獲利。記住,多注意石屋的方位、外勢、建造脈絡,而不僅僅是空蕩蕩的內部。”司馬鏡頭也不擡地舉手指向門外,向邵節下達命令。
邵節皺着眉彈了彈指甲,不耐煩地答應了一聲,匆匆走了出去。他們兩個的關系變得越來越微妙了,邵節雖然說話很多,但只要司馬鏡開口,他一定會如實照辦,不敢耽擱。
門外,嘉措頓珠正在指揮民夫們靠着石屋搭建帳篷,做好長期駐守的準備。大雪過後,天氣晴好,只是朔風急勁,将所有石屋門口的布簾吹得胡亂飄飛着。
“看起來,葉天為了給你找向導頗費了一番心思,嘉措頓珠這個人心思缜密、考慮問題全面,做起事來比普通藏民更敏捷機巧。有他在,咱們的行程的确輕省多了。”司馬鏡踱到門口,饒有興致地看着民夫們做事。
我卷起唐卡,藏到氈毯下面去,把手抄在大衣袖子裏默不作聲。
鎮魔圖的出現,讓司馬鏡的态度又一次變得高深莫測,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