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蟲壁、蟲人、蟲戰
夏雪猛地坐起來,用力揉了揉眼睛,凝望着那女人的背影。
“我來了,擊鼓拔刀,破除魔障——”九次擊鼓後,女人騰身而起,躍在半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耀眼的刀光,旋風般地向着黑壁卷了過去。
“我明白了,鼓聲是用來摧毀敵人意志的,真正的勁敵就在黑壁後面。陳風,她一個人是打不破那屏障的,還需要外人的幫忙。”夏雪起身,情緒冷靜了許多,沉思指向石梁對面,“我想該是最後決戰的時刻了。”
女人身上的刀光在黑壁面前奏效甚微,僅僅是撕開了一小塊裂口,就被黑壁的力量擋住了。從那條半米長的豎向缺口裏,我看到了一個頂天立地的黑色巨人,雙手按在自己太陽穴上,昂然面向正南方。
裂口在收縮附院之前,我看清了巨人額頭上的第三只眼,正幻化出一道死氣沉沉的灰色光芒。當他的雙臂指向空中時,那只眼睛裏就有一條細長的黑色蟲子掙紮着向外爬出來。
那時,我和夏雪走到石梁正中,兩個人幾乎同時打了個冷噤。空氣中充滿了血腥和死亡的味道,水龍王被九頭蛇魔吞噬前的慘叫聲、梅天蠍自殘殺蛇的悲怆吟誦聲、孫柔槍以身滅蛇的凜然長嘯聲都仿佛一一回響在耳邊。
“人生難逃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單看自身如何選擇?接下來,你我要選哪一種?”夏雪忽然淡淡地一笑,握緊了我的手,大步走過石梁,面向那道石壁。
“我來了,我來了——”女人連聲大叫。
随即,刀光劈出的裂口重被封死,黑壁依舊頑固地擋在前面。與冰河邊挖掘出的蟲棺一樣,石壁亦是由無數肢體勾連在一起的黑色甲蟲構成,只不過其厚度超過蟲棺數倍,至少在六尺以上。
“母親,我是你的雪兒啊,你不認識我了嗎?”過了石梁,夏雪沉聲低喝,聲音中滿含壓抑不住的企盼。
那女人終于回過頭來,幽幽的目光落在我和夏雪身上:“絕境之中,只談戰事,不敘前情。既然大家已經到了這裏,邊都是護法神瑪哈嘎拉麾下的英勇戰士,破除魔障絕壁才是當務之急。年輕人,你是陳滄海的子侄輩,一定胸懷過人的睿智,對此有什麽好的辦法?”
她說得沒錯,就算敘情,也要等到危機解除之後。剛剛僅僅瞥見那黑色巨人一眼,便被他渾身釋放出的邪惡魔性所震懾,不敢再被其他雜事分神。
“把刀給我。”我向她伸出手,“以你的能力,擊鼓與出刀不能兼顧,只能負責一種。我知道,你的鼓聲對黑甲蟲結成的陣勢有強烈的沖擊能力,令它們露出破綻。既然你認識‘盜墓王’陳滄海,就該知道五湖四海之內,沒有人在刀法上的造詣、研究能夠超過他。”
刀為“兵器之膽”,是中華武術最重要的器械之一。自古至今,練武術的人用刀的最多,形成了許多刀法派別。叔叔一生,精研中國傳統歷代名刀中的環首刀、大橫刀、手刀、馬刀、腰刀、佩刀、大砍刀、雁翎刀、柳葉刀、開山刀、銀錯缭風刀、青龍偃月刀、五虎斷門刀、滾背雙刀、雙手帶刀、樸刀、背刀、窩刀、鴛鴦刀、船尾刀、解腕刀……共七十五種門派刀法,然後又融合日本武士刀、印度烏茲刀、波斯圓月彎刀、德國大馬士革刀等十一種世界名刀的特殊攻守技法,最終修煉成了“手中有刀、心中無刀”的絕頂武術境界。
九年前的中秋節之夜,他曾與上一代嵩山少林寺負責羅漢堂武僧教習的素辰大師切磋,在嵩山西麓的結緣寺外塔林手談、語談、身談整夜,令素辰大師折服。
世所共知,少林寺的法號排名次序為:福慧智子覺,了本圓可悟。周洪普廣宗,道慶同玄祖。清淨真如海,湛寂淳貞素。德行永延恒,妙本常堅固。心朗照幽深,性明鑒崇祚。衷正善禧禪,謹悫原濟度。雪庭為導師,引汝歸铉路。到了“素字輩”素辰大師這裏,非但禪、武、醫三修,其中更是将少林寺世傳的七十二路絕技發揮到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爐火純青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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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戰,無旁觀者,無著述者,更沒有拍照、攝錄留念者,只是兩位淡泊名利、心無俗年的老前輩們之間的高層次交流,與江湖排名、門派高低無關。後來,我在叔叔的日記中看到這一節,才隐約了解了內情。
“我沒有刀,只有一縷刀魂。如果你是陳滄海,或許我可以相信你。”那女人搖搖頭,解下了腰間那只灰色面、五彩身、直徑一尺、高度一尺的陳舊藏鼓,“我唯一的雙胞胎阿姐仁吉卓瑪的靈魂已經随着她的肉身附着在這只藏地天鼓上,而我在多年之前終于明白,自身存在于世間的目的便是尋找自小失散的雙胞胎阿姐,然後兩個人合二為一,解脫藏地雪山深處的護法神瑪哈嘎拉使者身受的束縛。”
“我們都沒有選擇了。”我長吸了一口氣,蟲壁的裏面,仿佛正傳來那黑色巨人的狂笑聲,在面對九頭蛇魔時,我只是震驚,卻沒有感到發自心底的駭然,但是那巨人帶給我的,恰恰就是預感到滅頂之災即将來臨的極度恐懼。
“母親,相信他,他說的對,我們別無選擇,當所有人的最終希望懸于一線的時候,除了聽他安排,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在此之前,貝夏村的伏藏師們已經印證了這一點。現在,我已經完全洞悉了你的內心世界,包括父親、大哥、小弟乃至香家、夏家所有宗族親眷所不能理解的你的種種怪行——你是萬千伏藏師中的一員,在這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中,你必須接受其他伏藏師的幫助,而不是把所有人的善意都摒除在外。相信我,相信你的女兒好嗎?”
夏雪踏上一步,攀住了那女人的手臂。她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像是拉薩大昭寺頂的晨鐘暮鼓聲,回蕩在空曠巨大的山洞裏。
“你真的明白阿姐鼓的最終意義了?”那女人似有所動。
“當然。”夏雪沉重地點頭,“世俗衆生以口舌、以儀式禮佛,而真正的向佛者是以心、以身、以命呈現給心中的淨土神明。我們是心意相通的,你想到什麽,我都能一覽無遺地看到,因為我曾經孕育在你的身體裏面,我的生命也是從你的生命裏脫胎而來。”
那女人仰起頭,幽幽地輕嘆,“仁吉卓瑪不是阿姐的本名,如果不是因為意外,她也會像你一樣在港島幸福地長大,然後選擇出嫁生子、悠閑一生的美好生活。但是,她僅出生三天,就離開港島,走上了另外一條不堪回首的艱難之路。我不知道,這只仁吉卓瑪阿姐不能言傳僅能意會的亡靈之鼓,會不會希望我那樣做?”
蟲壁微微起伏着,像是正在醞釀着驚天動地大潮的海面。我知道,留給大家的時間不多了。那女人依舊沉浸在回憶裏:“她不是被抱走的,而是被一只銜着蓮花的鷹叼走。那朵蓮花上的香氣印在我的記憶裏,是它喚醒了我腦海中關于伏藏師的記憶,最終抛離一切輾轉入藏。就是憑借着它,我縱橫藏地千山萬水,直到熬白了頭發才找到已經化身為鼓的阿姐。在這裏,我秉承着阿姐的遺願,皈依護法神瑪哈嘎拉,練成舉世無雙的刀魂,一次次地狙殺三眼族人派往這裏的援兵,把他們的蟲棺砍得粉碎。世人只以為是阿姐鼓的傳說只不過是向佛者杜撰出來的故事,卻不知道,一代又一代伏藏師正在演繹着這真實的一幕。”她用自己的臉頰摩挲着鼓面,深情自然而然地流露在眼角眉梢之間。
藏地流傳着各種版本的阿姐鼓傳說,講述一個孤單的小姑娘失去了相依相伴的啞巴阿姐,但她不明白阿姐為什麽會突然離開。後來,她聽到村落寺廟祭祀時的神秘鼓聲,才突然明白阿姐是為了追求信仰、追求夢想而将自身奉獻給了神佛,只不過這種追求的過程,卻帶着血淋淋的殘酷。阿姐鼓是人皮鼓,在藏地,只有真正聖潔的女人皮才配制鼓。在藏人心目中,死并不可怕,它如同誕生新的生命一樣,是回歸大自然、進入輪回的一部分,生與死是平等的,只有對幸福吉祥的追求才是最為重要的。
香雪海和她的仁吉卓瑪阿姐都是伏藏師中的一員,甘心情願地各自執行着不同的向佛者任務,并對因此而做出的巨大犧牲無怨無悔。
“一心不能二用,把刀給我,無論它是有形實質的武器還是一縷不可見、不可道的刀魂,讓我們一起,看到蟲壁後的世界吧。”我走向她,感到漆黑的蟲壁正在一點一點擠壓過來,像是要把我們逼進毒蛇遍地的深谷一樣。
轟隆一聲,一起蹿出來,翻翻滾滾地纏繞在一起,那邊立刻又變成了毒蛇吐信的瘋狂世界。
“沒有退路,就得向前殺出一條路來,不是嗎?”我的手掌按在藏鼓上。
“陳滄海是世間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也是我唯一敬仰欽佩的男人,”她的唇邊隐隐出現了一絲慘淡的微笑,忽然擡起頭,雙眼中射出兩道耀目的白光,像雷雨夜突然裂雲穿空的閃電,照亮了我心內、身外的雙重世界。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她輕輕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就有幾十滴細密的血點落在鼓面上,“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這是訣別的時刻,縱有千般不舍,也是無可奈何了。有時候我會想,是否因為自己的向佛之心起了動搖、猶如柔水無法阻擋春風的誘惑才導致了今日的危局?才辜負了仁吉卓瑪阿姐化身為鼓的無畏之舉、辜負了護法神瑪哈嘎拉的召喚,始終無法突破三眼族人的蟲壁——如此一想,我早該結束這一輪回的癡纏,做一名誠心定志、毫無雜念的伏藏師,以自身心血維護瑪哈嘎拉的神光。”
她甩了甩頭,反手鈎住背後的銀色長發,五指一撚,便截下了一大把頭發,鋪在面前的青石上,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小鼓放下。
我隐約想到,香雪海與叔叔陳滄海之間似乎有着某種奇特的關聯,比如他留下的日記簿封面上曾經用指甲劃下“香雪海”的名字,但此情此景已經不容我多想,蟲壁猛然加快了推進的速度,幾萬只小蟲振翅磨牙、腿腳碰撞聲像一陣陣來自十八層地獄裏的鬼哭狼嚎般傳入了我的耳朵裏。
鼓聲再起,起初單調而凄婉,像冬天的淩亂冰雹敲打在藏民們的帳篷頂上。鼓點頻率忽然加快,如千軍萬馬卷地而來,馬蹄聲彙成了遮天蓋地的疾風驟雨。
那一刻,我仿佛是站在漆黑不見五指的曠野裏,被風聲雨聲胡亂地籠罩着,心情憤懑到了極點,渴望雷公電母突降,撕碎這個黑暗的世界。
“蟲壁過來了,陳風,退!”夏雪的聲音傳來,面前那道黑色的石壁如一塊籠罩一切的幕布兜轉過來,把我們三個一起罩住,死亡的陰影如期而至。
“刀來!”香雪海的長發“霍”的一聲卷向空中,猶如一張蛛絲結成的銀網,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寒光。我終于等到了天邊的閃電,一道又一道巨大的銀色之字形閃電俯沖而下,伴着震耳欲聾的雷聲。我揚起雙臂,承接着電光的洗禮,當其中一道粗大的電光擊中我的身體時,我的腦子裏像告訴快放的電影畫面一般,成千上萬張刀法圖片一下子湧進來,變成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量,推動我的身體離地飛旋,在厚重的蟲壁裏每一揮掌、每一踢腿,都帶出一大片刀光劍影。閃電和霹雷的頻率越來越快,我感覺自己的神經與身體已經進入了任意揮灑的自動狀态,刀光過處,蟲壁四散崩潰,紛紛墜地。“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的快意令我心中的悶氣漸漸抒發幹淨。
鼓聲停時,蟲壁消失了,千萬只黑甲蟲填滿了我們身後的深谷,與翻翻滾滾的毒蛇之陣一起化為恐怖的死亡碎末。
在我們面前出現的是一個被一張透明的網封閉着的石室,黑色巨人站在石室正中,眉心的第三只眼裏又一次躍出兩寸長的黑色蠕蟲,甫一落地,便蜿蜒游向石室的左側。其實,石室裏已經沒有什麽空白地面了,被一層厚厚的黑色蠕蟲遮蓋住,而擋住我們去路的網,也是體積更為粗大的另一群蠕蟲突出的絲黏結而成的。
“你們……始終還是來遲了,這一點不滅的佛心之火就要熄滅了……”石室左側的一角,一個身體幾乎被蟲子完全覆蓋的男人發出了無奈的長嘆,懷裏抱着一只兩尺高的白色長頸瓶子,瓶口上燃着一點微弱的火頭。看來蠕蟲們對這火頭非常忌憚,不敢過于接近,所以這個人的雙手和面部還露在外面,才不至于全部沉淪在蟲子的包裹之中。
“是護法神瑪哈嘎拉的使者嗎?請恕我救援……來遲……”香雪海搖晃着起身,夏雪趕緊從旁邊攙住她。
“在時間的長河裏,我們永遠都來得太遲,任由魔族的力量在雪域上肆虐。與其到這裏來,我們還不如早些趕去香巴拉之城,那裏才是雪域的靈魂栖息之地,一旦落入魔族之手,藏地的純淨世界将淪為黑暗沉寂之城,就算是護法神瑪哈嘎拉重生,都永遠無法救贖。如此,我們都将是無法進入輪回的罪人,被永久地釘在珠穆朗瑪峰的擎天恥辱之柱上。”他艱難地張開右手拇指和食指,碾碎了一條企圖躍向火頭的蟲子,但懷裏的瓶子一晃,火頭閃了兩下,險些就此熄滅。
“使者,你等的人已經到了,告訴他怎麽做,我們一定就——”香雪海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想必是剛剛的全力擊鼓,已經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
透明的網突然一晃,一只粗壯的黑色大手瞬間破網而出,鎖住了她的喉嚨,那只手背上生着密密疊疊的黑色鱗片,如同圖片上的非洲鱷魚或者巴拿馬烏龜腳爪一樣。我一下子機器了第一次見到小男孩在冰河中祈禱時的那塊巨大石頭,上面繪着的正是這樣的兩條手臂。現在想來,石頭上畫着的瓶子與此刻被困的人懷裏抱着的一模一樣,當時我以為纏繞着瓶子的是一條蜷縮的黑色巨蛇,實質上應該是那些大量糾結在一起的蠕蟲。
夏雪一聲驚呼,我向那只大手僅僅望了一眼,一道閃電般的刀光便從我眼中飛斬出去,将它齊腕斬斷。香雪海給予我的是一種雪刀之魂的無形意念力量,而不是某種真實的長刀或者刀法。唯有意念,才能夠穿越空間、忽略空間,只要看到想到,強勁無匹的刀光就能瞬間抵達,比真實的長刀更為爆裂。斷臂縮回網裏,留在香雪海脖子上的大手突然潰散為一堆死蟲,落在她的腳下。
黑色巨人發出一陣狂妄至極的大笑:“護法神使者,這已經是你最後的日子了,雪域就将墜入三眼族人尊崇的徹底黑暗之中,為此,我們已經等待了千年,那個時刻早就該到來了。”
當他昂首挺胸地揮動雙臂時,身上覆蓋着的黑色蟲子便全部蠕動起來,清醒恐怖至極。
“使者,我們都是瑪哈嘎拉最堅定的擁護者,為了完成伏藏師的使命,不懼死亡,不惜性命,請護持那一點佛光,等我們破網而來吧!”香雪海陡然雙拳捶鼓,铿锵的鼓聲再次昂揚而起。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關注在巨人的第三只眼上,于鼓聲響到最高昂、最密集處時,集中意念,發出了席卷天地、氣貫長虹的一刀。那張網急速震顫着,死死地糾纏住我的刀光,所有的蠕蟲都急促地吐出透明的液體,黏結在刀光上,抵消了我擊出的力量。這一刀,我還沒有突破大網就中途停止,更不要說斬在巨人身上了。
“哈哈哈哈,這就是護法神瑪哈嘎拉的信徒們企圖拯救雪域的手段嗎?”黑色巨人不屑地冷笑着,滿地醜惡的蠕蟲也跟着扭動身子應和着他。
“你們走吧,去香巴拉之城,那裏有更重要的任務等着你們去完成。我們已經損失了太多伏藏師的力量,必須要集中起來,迎擊三眼族魔女的全力襲擊。”那人吃力地舉起瓶子,把火頭湊近嘴邊,發出無可奈何的浩嘆,“最終,我将吞下它,把佛心之火熔煉在舍利子之中,永久地保存下去,等待後來的護法神使者發掘。你們走吧,你們快走吧……”
“擊鼓,用你全部身心毫無保留地重來一次,不勝就得死,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我冷靜地吩咐香雪海。
鼓聲能夠削弱三眼族人的防衛能力,必定對遍地吐絲的蠕蟲也有極大的殺傷力,我用全部意念出刀,一定能破網而入。愈挫愈奮,永不言敗,才是一個真正的英雄面對強敵時的唯一原則。葉天、暗龍都是強敵,但現在他們一死、一逃,已經化為我成長之路上身後的風景,而這一次,我也同樣要讓這狂妄傲慢的無名巨人成為刀下亡魂。
“仁吉卓瑪阿姐,我已經聽到你的聲音了。放心,這次我不會再離開你,就像你不舍得離開我一樣,我們的靈魂一定會在護法神瑪哈嘎拉的智慧之光裏融合為一體,然後成為雪域上的兩縷風或者兩只鳥,依依相随,絕不分離。”香雪海沒有應聲擊鼓,而是清了清嗓子,幽幽地唱起了一支藏語的歌謠。
在那歌聲裏,我似乎聽到了女孩子們的歡笑聲、誦經聲、祈禱聲、哀哭聲,眼前展開了一幅圍繞阿姐鼓的故事而繪成的唐卡長卷。香雪海的聲音憂郁而沉靜,仿佛“天湖”納木錯裏的湖水,亘古不變,永恒存在,載承着藏人們的歡欣與苦難。
“我看到了,你的靈魂即将踏上去‘天湖’的朝聖之路,等等我,讓我的馬兒載你一程……”夏雪潸然淚下,吟誦着藏族唱游者們為“阿姐鼓”而譜寫的歌詞。
納木錯位于藏北草原,距拉薩二百多公裏,湖面海拔四千七百一十八米,東西長七十餘公裏,南北寬三十公裏,面積一千九百二十平方公裏,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鹹水湖。“納木錯”在藏語中的意思是“天湖”,是藏傳佛教信徒們朝拜的聖地。傳說中,啞姐與她妹妹的靈魂永遠地栖息于藏北草原之上的納木錯湖,并且那裏已經樹立起了這段動人故事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