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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陳從高祖建國起,經歷三代,現在的文帝已經是第四代君王。高祖建國時,大陳經歷了十多年的戰亂,滿目瘡痍,當時的端仁皇後和高祖一起心系民生,多次和高祖一起微服私訪,改制農具、赈濟災民,在民間名望甚高,在她的一力主導下,大陳民風開放,女子們也能抛頭露面,外出求學、經商,後來的幾任帝王也延續了高祖時的習俗。

然而就算是民風再開放,寧珩這樣直接邀請好友到妹妹住處的內廳也是不妥,一旁的寧臻川不由得責備地看了寧珩一眼。

幸好景昀并沒有進來,只是在外面應了一聲:“看遠之這樣龍鳳之姿,令妹的風采可見一斑。”

寧珞僵在原地,拼命回想着前世她第一次見景昀的情景,想來想去卻只記得是在寧家太清別院的梨花林中。是了,前世景昀就算跟随寧珩回府,她那時候卻還在昏迷之中,兩個人沒有碰面。

這個前世為她死于非命的男人就在眼前,寧珞情不自禁地朝前走了兩步,終于看清了他此時的模樣。

景昀長身玉立,身形挺拔如松,一身矜貴隽雅之氣,五官俨如刀斧雕刻,尤其是一雙眸子,目光犀利深邃得仿如天山的寒潭。此時的他,并沒有前世成為定雲侯時的冷厲肅殺,還帶着青年特有的清朗和飛揚。

“景大哥……”寧珞下意識地叫了一聲,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因為情緒的起伏變得有些嘶啞,不複原本的清脆動聽。

景昀怔了怔,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絲淡然的淺笑:“寧家妹子。”

寧珩狐疑地走了過來:“九妹,你怎麽知道他姓景?難道你以前見過他?”

寧珞心裏“咯噔”了一下,旋即便嘟起了嘴道:“哥哥還當我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娃嗎?定雲侯世子京城誰人不知哪人不曉?書院的同窗們幾乎日日都要提起幾遍,我聽得耳朵都生繭了。”

寧珩朝着景昀大笑了起來:“元熹,原來你已經如此家喻戶曉了,難道離擲果盈車的日子不遠了?”

景昀哂然一笑:“我若和你站在一起,只怕被擲果盈車的是你。”

“咱們倆這是互相吹捧嗎?”寧珩捶了他一拳笑道,“九妹既然沒事了,走,到我那裏去,我們去切磋切磋。”

景昀點頭,朝着寧臻川和寧珞鞠躬告辭:“伯父,九妹,景昀先行告退。”

眼看着景昀便要走出小院,寧珞下意識地跟了兩步,寧珩以為她舍不得自己,回頭安慰道:“元熹難得到我這裏,我招待他一會兒。”

“我……”寧珞語塞,吶吶地道,“切磋……時小心些……別傷了……傷了和氣……”

寧珩很是心滿意足,摸了摸寧珞的腦袋:“這是在擔心哥哥不成?乖,去歇着吧,午膳我們一起用,哥和你說說外面的新鮮事。”

寧珞戀戀不舍地目送着他們的背影離去,身後傳來寧臻川的輕笑:“怎麽摔了一跤倒是轉了性了,以前還盡見你們兩兄妹拌嘴呢。”

“爹爹……”寧珞挽住了父親的胳膊嬌嗔着晃了晃,“那是女兒不懂事,哥哥和爹爹都是女兒最親的人,以後我再也不調皮任性了。”

寧珞平日裏雖然是寧臻川的心肝寶貝,卻很少有這樣依戀乖巧的舉止,寧臻川仿佛嘗了蜜似的,從口中一直甜到了心裏,面上卻取笑道:“好了,都這麽大了還撒嬌,讓綠松幫你拾掇一下,哭成這樣虧得你哥還說得出美人兒這三個字來。”

寧珞一驚,頓時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屋內,對着銅鏡一瞧,頓時傻了眼了:只見鏡子裏的自己眼睛紅腫、發絲淩亂,那藕紅色的衣襟上也髒污了一塊,哪裏還有當年京城第一美人的神韻!怪不得……景昀都不願多看她一眼!

等寧珞重新收拾好自己,看看離午膳的時候還早,便領着綠松到了自己這聽雲軒的小庫房中,她琢磨着找幾件祖母喜歡的寶貝來緩和一下祖母和母親之間的關系。

秦湘蘭是江南首富秦家的嫡女,自幼錦衣玉食長大,她嫁到寧國公府時,秦家為她置辦了大量的地産、商鋪作為嫁妝,金銀珠寶更是數不勝數,老夫人并不太喜這些阿堵之物,寧珞也連帶着覺得這些東西俗氣,好些外祖家送來的寶貝也不用,只是堆放在了庫房裏,到了最後寧臻川為了不連累寧國公府執意分家離開,才發現秦湘蘭名下的好些東西都早已徒有虛名而無實物,商鋪都是賠本賺着吆喝,而庫房裏的珍寶更是被一些刁奴偷偷拿去變賣,外祖也因為母親的事情遷怒于整個寧府,和寧臻川自此老死不相往來。

寧珞的小庫房裏東西是她自幼攢下的,兩把鑰匙一把由綠松保管,一把由田嬷嬷保管,而田嬷嬷是秦湘蘭帶過來的陪嫁丫鬟之一,打小看着寧珞長大,一年前應老夫人的要求寧珞獨住了聽雲軒,秦湘蘭怕幾個丫鬟伺候不好她,就派了田嬷嬷過來替她打理日常事務。

田嬷嬷邁着小腳一溜兒地趕了過來,賠笑着說:“姑娘今兒個怎麽得閑到這地方來,是要什麽物件嗎?我替姑娘取了送過去就是。”

寧珞笑着道:“好些日子沒來瞧我那些寶貝了,不知道有沒有沾灰了,我來瞧瞧。”

田嬷嬷怔了一下道,略有些不悅地道:“這是誰在姑娘面前嚼舌根子編排我了不成?我可盡心盡力替姑娘管着家呢,半分都不敢懈怠的。”

寧珞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笑容淡了下來:“田嬷嬷你多心了,沒人說你的不是,今兒個我要在庫房裏找兩樣東西,你開門就是了。”

“姑娘這不是剛醒過來嘛,嬷嬷怕你勞累了,要是有個閃失,夫人可要責怪我不夠細心了,”田嬷嬷的眼神一滞,旋即過來扶住了寧珞,壓低聲音道,“夫人前幾日剛剛叮囑過我,讓我要多替姑娘着想,盡心伺候,這府裏的人吶,從上到下一個個都……唉……我真是心疼夫人。”

寧珞笑了笑:“田嬷嬷謹言慎行,要是被傳到祖母耳朵裏,還以為母親在你們下人面前胡說呢。祖母向來公正,對母親就算嚴厲些,那也是因為愛之深責之切。”

田嬷嬷的臉色變了變,不以為然地別開臉去。

“你們在寧府也有十多年了,寧府的規矩也該知曉,不要替自家主母惹來禍端,不然,只怕到時候我和母親也保不住你們。”寧珞看向綠松和紫晶,語聲溫柔卻隐含威嚴。

綠松和紫晶齊齊地應了一聲,田嬷嬷也不情願地應了一聲“是”。

“開門吧。”寧珞淡淡地道,卻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寧府四代國公,在老夫人的操持下家規森嚴,底下的家仆都不敢行差踏錯,而秦湘蘭出身商賈,對上下尊卑之分并不嚴謹,二房的家仆好些都是她從江南帶過來的,難免親厚寬待了些。前世祖母和母親關系如此之僵,和這些家仆的挑唆不無關系。

門開了,裏面倒是收拾得挺幹淨的,秦湘蘭對這個女兒向來寵愛,外祖家更是三不五時就會送來禮品,以至于這個小庫房看上去也珠光寶氣。

寧珞四下看了看,随口道:“把名錄拿過來我瞧瞧。”

田嬷嬷的臉色頗有些不自然:“姑娘喜歡哪個直接看就是了,拿名錄也沒什麽用處。”

寧珞的眉頭皺了起來,冷冷地看着田嬷嬷,伸出了手去。

十四歲的少女雖然還帶着幾分稚意,卻有種不怒自威的貴氣,田嬷嬷心裏直打鼓,不得不從抽屜中取出了名錄。

寧珞接過來一看便沉下臉來,那名錄上有多處塗改,上面的字跡更是有好幾種。她那時候雖然知道有刁奴将家中物品拿出倒賣,卻不知道具體是誰,也不知後來寧臻川是如何處置的,難道這裏面也有田嬷嬷的一份嗎?

“這是怎麽回事?”寧珞冷冷地問。

田嬷嬷連忙答道:“姑娘,我們幾個不太識字,錄入的時候難免出錯,便改了幾處,綠松當時也在,她也改過了。”

綠松一怔,慌忙道:“嬷嬷說改一下沒事,奴婢就改了。”

“難道沒有即刻重新謄寫一份幹淨的留存?”寧珞問。

綠松搖了搖頭,怯怯地問:“姑娘,這……難道不對嗎?”

寧珞好半天沒說出話來,田嬷嬷經驗老道,算計一個稚嫩的綠松簡直就是不費吹灰之力。

她沉吟了片刻道:“今日左右無事,你們倆就索性一起把庫房裏的東西都清點一遍重新造冊,名錄給我也抄錄一份。”

“這……不就是塗改了幾下,不妨事吧?”田嬷嬷賠笑着道。

“點吧。”寧珞不置可否,坐在了紫晶搬來的凳子上毫不松口。

這一點就花了一個多時辰,除去塗改和劃掉的,名錄上一共有一百五十二件,實際一共一百四十八件,有一對和田玉佩、赤金鑲寶石項圈等四件不知所蹤。

田嬷嬷滿頭大汗,指天發誓道:“姑娘,我可真不知道這怎麽回事,每次進出我都是和綠松一起的,物件都拿放得萬分小心,我跟了夫人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纰漏,我……我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景昀:我的戲份為何這麽少?

醋哥:先治幾個刁仆。

景昀:直接娶進侯府,我來治!

醋哥:……(那我還寫啥文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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