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寧珞抱着頭從坡上一溜兒滾下,五髒六腑都快要從口中倒出來了。
幸好這春日多雨,泥土松軟,山上又有落葉松軟,倒是沒受什麽傷。
身上的衣裙滾過泥漿,整個人看上去簡直好像泥猴似的,活了兩輩子,寧珞都沒這麽狼狽過,不過她沒時間感傷,那兩個匪徒用不了多久就會騰出手來搜尋,她要趕緊離開這裏才行。
她好像無頭的蒼蠅,一口氣跑出一段路,總算還記得掩藏了行蹤,在路口故布疑陣,好叫匪徒捉摸不透她逃走的方向。
這一場驚吓和奔跑,逼得她幾乎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到了後來,她終于動不了了,靠在一塊巨大的岩石旁大口大口地喘氣。
樹林中遮天蔽日,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點點光影斑駁地照在地面的枯葉上。
寧珞定了定神,粗摸估算了一下時間,現在應該是午後。呂先生在教習六義時曾特意提及過,這太清山脈就在京城的北邊,好似一道半月般的屏障護衛着京師,而禁軍大營就在太清山的南面山腳,她如果要逃,必定要朝着京師的方向。
可能是因為曾經屢次徘徊在生死邊緣,又有着這一次死去活來的經歷,寧珞其實心裏并不慌張,此時,她的親人一定在想方設法救她,而景昀定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在林中照着樹葉的疏密和光線的位置辨別了方向,她稍事歇息便朝着南面踉踉跄跄地行走着。
只是這樹林好像無邊無際的,怎麽也走不到邊,不知道過了多久,斜照下來的陽光越來越弱,四周也越來越陰森,偶爾樹林中簌簌聲響起,吓得寧珞飛快地躲在樹幹後,才發現是些野兔、野鹿從林中蹿過。
寧珞這才感到了幾分驚慌,要是在這裏入了夜,那可能會有很多意外等着她,林中也不知道有沒有猛獸,更怕有毒蛇出沒。
耳邊傳來了一陣潺潺的流水聲,寧珞又驚又喜,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撲在了溪流邊,掬起一捧水來潑在了自己的臉上。
清涼的溪水頓時讓她精神一振,幹渴的喉嚨也總算潤澤了。
山風微拂,清泉聲聲,古木參天,一股草木的清香在鼻翼間流動,要不是正在逃難中,可真算得上是人間美景,她四下看看無人,苦中作樂,輕聲哼起了小曲。
小曲哼到了一半,不知怎麽,有種黏膩的感覺沿着後背泛了上來,寧珞一下子噤了聲,僵直着轉過身去,背後卻空無一人;可還沒等她松口氣,細微的“嘶嘶”聲卻從她腳邊傳來,她的頭皮一麻,差點跪倒在地——只見一條青碧色的蛇正縮在草叢邊,三角狀的蛇頭上一雙細小的眼盯着她,口中紅信吐得老長。
寧珞一動都不敢動。
她曾聽人說過,若是碰到毒蛇,跑是跑不過的,和它對峙說不定還能撿回一條命。
那蛇也是奇怪,居然也沒有發出攻擊,只是那“嘶嘶”聲愈發頻繁了,紅信忽隐忽現,看上去有些焦灼,那三角頭也不時地朝寧珞試探地伸過來,又迅速地縮回去。
寧珞心灰意冷,只怕這次自己是在劫難逃了,只是這樣死在荒山野嶺實在是太不甘了,這場劫掠疑點重重,奸人逍遙法外,家人肝腸寸斷,而景昀……若是知道她的死訊……
一滴淚滑下臉龐。
寧珞忽然有點後悔,那夜不該為他換上那件白裙,若是景昀不知道她就是夢中女子,可能就不會傷心欲絕了……
“別動!”
一聲尖利的呼嘯聲響起,幾乎就在同時,一把匕首破空而至,射入三角頭中,并攜力朝後直釘入樹幹。
寧珞幾乎以為自己在極度驚恐之下看到了幻覺。
那匕首還在微微顫抖,蛇身還在瘋狂扭動,變故只發生在須臾之間。
有人直沖了過來,死命将她抱入了懷裏,雙臂用力,幾乎嵌進骨骼,寧珞甚至能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
“珞妹……我……蒼天有眼……聖人保佑……”景昀喃喃地反複念叨着,後怕、感激、恐懼……無數種情感蜂擁而至,在他的血液中碰撞,讓他幾乎無法自控。
寧珞的心頭一松,幾乎渾身癱軟地倒在了那個寬厚的懷中。
“景大哥……我……我怕……”她哽咽着哭出聲來,孩子氣地揪着他的衣裳,淚水瞬間便濕透了他的胸襟。
“別哭了,”景昀慌了手腳,本能地輕拍着她的後背,笨拙地安慰,“都是我不好,不該去追那些劫匪,我以為你這裏不會有事,想着要在你面前出一下風頭,讓你看看我的本事……都是我不好……沒想到他們這麽狡詐……”
臉上的淚痕還沒擦幹,寧珞卻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聲來:“原來景大哥也是這麽虛榮的人。”
佳人梨花帶雨,卻笑得燦若春光,一雙眸子被淚水浸潤着,分外通透靈秀,俨如閃爍着光澤的寶石。景昀呆呆地看了半晌,忽然俯下身去,在那粉嫩柔潤的紅唇上輕觸了一下。
寧珞呆了呆,笑容立斂。
景昀的心如擂鼓,全身的血都往上湧去,慌亂地道:“珞妹……我不是有意的……你罰我吧!”
“罰你什麽?”寧珞瞪了他一眼,“讓我爹爹知道,他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一提起那位深谙太極之道的中書令大人,景昀覺得愈發棘手:“可千萬不可告訴你父親,不然只怕他這輩子都不讓我進寧府大門了。不如你打我兩拳,以後我萬萬不敢再行這輕薄之事了。”
寧珞捶了他兩拳,只是景昀自幼習武,衣衫中的胸膛堅硬如實,寧珞的粉拳就好似撓癢癢似的,倒有了幾分打情罵俏的意味。
遠遠的,一陣輕咳傳來,寧珞吓了一跳,立刻從景昀的懷裏掙脫出來。
“別怕,是清虛道長。”景昀安慰道,“他對這裏的地形熟悉,幫我一起來找你。”
事發後,景昀及時趕回,和趕到的禁軍、衙役一起追擊劫走寧珞的匪徒,在太清山腳下搜到了寧珞留下的耳環蹤跡,卻還是被楊彥搶了先,第一個找到了被匪徒劫持的寧萱。
寧萱暈了過去,兩名匪徒在追擊中被殺,寧珞卻不知下落,大夥兒都一籌莫展,只好圍着發現匪徒的位置開始一點點朝外搜索。
然而太清山地形崎岖多變,樹木林立,哪是這麽容易找得到的。
幸好景昀和清虛道長有忘年之交,一得到消息,清虛道長便匆匆趕了過來,兩個人揣測着寧珞的心理,憑着對地形的熟悉,領着兩名侍衛沿着從山頂留下的溪流一路往南,果然在這裏找到了寧珞。
寧珞上前見禮,清虛道長走上前去,拔下匕首挑起了挑那條死去的碧綠小蛇:“九姑娘,知道這是什麽蛇嗎?”
那蛇屍已經僵直了,一雙三角眼猶自睜着,看上去分外猙獰,寧珞忍不住一哆嗦,景昀用手掌擋住了她的眼睛,沉聲道:“別看了。道長,這應當就是太清山中的竹葉青吧?”
“正是,這裏的竹葉青個小劇毒,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便是神仙也難救了,九姑娘動了它的地盤它卻沒有馬上攻擊,倒是奇怪了。”清虛道長順手起蛇屍,将它放入了随身攜帶的布袋中,“這蛇渾身是寶,我可是撿到便宜了。”
寧珞這才松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了什麽,從袖中掏出了一件物什來:“道長,是不是這端午香包的緣故?”
“是了,”清虛道長暢快地笑了起來,“九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端午香包中必定要放雄黃粉,便是它和元熹一起救了你。”
三人說說笑笑,一路朝着太清觀走去。山路崎岖,寧珞力弱,景昀二話不說,便将寧珞攔腰抱起,走在泥地上依然如履平地。寧珞羞澀萬分,還待掙紮,清虛道長喚了一聲“無量壽佛”:“九姑娘,此刻便不必拘禮了,如何化禍為福,姑娘此刻正好可以好好思量一番了。”
俨如醍醐灌頂,寧珞的身子一軟,倚在了景昀的胸口。
溫香軟玉在抱,景昀心中既是甜蜜又是憐惜,低聲道:“珞妹,你放心,一切有我,萬不會讓你受半分非議和委屈。”
懷抱中,那剛毅果敢的男子氣息覆蓋了周身,他的胸膛寬厚,心跳聲沉穩有力,想必是能倚靠一生之所。
寧珞模模糊糊地想着,全身心都放松了下來。
一連走了小半個時辰,樹林的前方陡然亮堂了起來,更有隐隐的嘈雜聲傳來。
景昀緊走了幾步,有人發現了他們,驚喜地叫了起來:“找到了找到了!”
“九姑娘找到了!”
“是定雲侯世子和清虛道長!”
景昀早就用自己的外袍把寧珞裹得嚴嚴實實,旁人看不出半分端倪來。跟着來搜山的都是他的手下,他颔首示意,幾個人都噤了聲,正要擁着他往裏走去,人群被分開了,寧臻川跌跌撞撞地出現在他們眼前。
“珞兒!”他顫聲道。
景昀正想放下寧珞行禮,眼角的餘光一瞥,楊彥正站在坡上看着他們,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
他收緊了手,低聲道:“伯父,珞妹受了驚吓,請恕我此刻無法行禮,且一起先到道觀裏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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