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12

寧夏把各個房間巡查了一遍,所有家具都蒙上了白色的防塵罩,不單姜熠然的卧室空蕩蕩,就連她房間裏的生活用品也絲毫不剩。

搞什麽,搬家?

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寧夏深吸口氣,顧不上和姜熠然繼續冷戰,忍着脾氣撥通了他的號碼。

響了很久那邊才接聽,散漫地傳來一聲——

“本人?”

寧夏剛要出口的質問一下子噎住,手機轉到另一只手,她發出一聲呵呵,然後說:“你自己玩失蹤就好,好端端把家搬空是不是有病?”

回應她的是姜熠然懶洋洋的哂笑:“咦,你還活着。”

“……”

寧夏仰面望一眼天花板,極力克制。

憑借多年來和姜熠然的相處之道,她可以肯定,他是故意一聲不響地搬家,好讓她主動求和。

求和就求和,沒什麽大不了。親人之間,總有一人要學會讓步。

她好聲好氣:“醬酒,你搬去哪兒了?”

對外,寧夏規規矩矩地稱呼姜熠然舅舅,私底下,她管他叫“醬酒”。姜舅,醬酒,醬香型白酒,辣勁足!

此昵稱一出,等于發射了示好信號。

姜熠然照單全收,總算有了點親情味,“辰良公館1111,密碼後兩位11,前四位我和你的生日組合。自己打車過來。”

寧夏:“辰良公館是什麽鬼?”

“去問司機。”

寧夏撇嘴,就不能過來接她麽。

她忍不住吐槽:“為什麽選1111,生怕別人不知道家裏住着兩個光棍是不是?”

姜熠然不以為然,“可不,我等着有人主動找上門把女光棍領走。”

寧夏慢悠悠反擊:“老光棍都沒嫁出去,小光棍哪好意思提前一步。”

她把手提包架在行李箱的拉杆外側,包上的手提帶在拉杆上勾一圈,這樣就直接可以一手拖動。

重新把門鎖好,一手握手機一手拉行李,聽見聽筒裏姜熠然放慢語調賤賤地說:“糟糕,我忽然手癢想早點回去修改門禁機密碼。”

“……小人!”

“你剛不是說我老麽,原來知道我還小啊。”

“……再見!”寧夏咬牙收線。

和姜熠然在一起永遠氣性大,她能在其他人面前言笑晏晏,姜熠然功不可沒。就因為在他這裏常年被挑釁,以至于這些年遇到再不好應付的人她都能維持笑容。

不得不承認,環境對一個人的塑造力強大到連她自己都忍不住驚嘆。

***

才走過的路現在又要自己一個人再走一遍,寧夏途徑先前停車的地方,黑色沃爾沃已經開走,和有親人迎接的葉曉凡相比,她還真有點可憐。

走着走着,一個念頭在寧夏心裏陡然生出,她頭一次想,如果她也有個對外人冷淡、對她疼愛的哥哥該多好。

這個念頭才冒出,她立刻壓下去。其實醬酒對她很好啦,雖然不夠體貼,但她知道,這個舅舅很愛她,比她對他的愛,只會多不會少。

大概這就是相依為命的兩個人之間最大的默契吧,那就是,誰也不嫌棄誰。

寧夏在小區裏一路走都沒有看到碰巧送客的計程車,來到小區東門外,打車也不是很順利,最頭疼的是,同樣等車的一對情侶所站的位置比她好,好不容易來了輛空車,被他們搶占了先機。

寧夏繼續等啊等,正考慮要不要使用嘀嘀打車,終于又來一輛。

“師傅,去辰良公館。”

上車後,司機和她找話說:“美女,你住在辰良公館,還是去附近辦事?”

經常遇到喜歡唠嗑的計程車司機,寧夏沒覺得有什麽,随口說:“哦,我回家。”

司機羨慕地說:“住那麽高檔的複式公寓感覺很不一樣吧?我記得當初辰良公館剛開盤就被那些金領秒殺一空,開發商的宣傳做的真到位。”

寧夏心中一動,問:“辰良公館哪一年開的盤?”

“有個兩三年了吧。你住在那裏會不知道?”

這麽說,醬酒兩三年前就悄悄買了新房?

不對啊,他哪來這麽多錢!向銀行貸款?

司機仍在等着她聊天,寧夏收起疑惑,笑了笑:“我在網上剛租的房,這不是正要搬過去麽,對那裏不太了解。”

司機順着話頭問:“租的啊,租金不便宜吧?”

“嗯。”

寧夏對具體數額避而不談,司機也識趣。

***

她生日是七夕,姜熠然生日是元旦,姜外公在世時曾笑他倆都和雙數有緣,趕上節日,命好。

命究竟好不好,還是自己說了算。寧夏私以為,也就一般吧,沒好到人神共憤,也沒差到天崩地裂。不過,她偶爾也會有感覺自己命好的時候,比如這些年苦盡甘來,慢慢有了嶄新的開端。

她最先輸入的是117711,顯示密碼錯誤。随即,她改成771111,好多個1,門居然開了。

他把她的生日放在前面,實在讓她意外。

如此不體貼的人,總是在類似的小細節上感動她。

寧夏對着門禁機莞爾一笑,這種自作多情的感覺,可真要命呀。

走進玄關,沿着一條過道,左邊是餐廳,右邊是下沉式客廳,客廳頂直達二樓頂,而帶玻璃護欄的半封閉式實木扶手樓梯則在她的正前方。

将行李随手放一邊,她踏臺階上到二樓。

一間主卧布滿姜熠然的生活氣息,另一間面積稍小一點的次卧,門前貼着黃色便簽,姜熠然飛揚跋扈的字體寫在上面——你的房間。

寧夏将便利貼揭下,摸出一層不同的質感。她挑眉想,也不知道貼了多久。

開門進入,她把厚重的窗簾拉開,太陽緩緩西沉,沒有中午那般刺眼,迎着暖光,忽然想起有條短信未看,她從牛仔短褲的褲兜裏掏出手機。

只見葉曉凡回的是:我只聽過老牛吃嫩草,沒聽過嫩草啃老牛。還有,我沒有媒婆痣,請叫我雷鋒,謝謝!

寧夏哼笑,回道:我的确被你雷瘋了。

***

葉曉凡收到回複時正坐在家裏摟着母親撒嬌,她看一眼屏幕,迅速回:我是瘋兒,你是傻。

然後,她擡頭看向正和葉母說話的葉昭覺。

其實這些年她一直都很好奇,她哥怎麽說也一表人才,為什麽會至今單身呢?他潔身自好不假,可也沒必要和所有異性保持距離吧?

聽說大伯母有意安排他相親,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堂堂一個總經理、集團未來的接班人,居然淪落到需要相親找對象的地步!

葉曉凡想笑卻笑不出來,她絕對不懷疑她哥的性取向問題,但若說她哥心理沒問題,打死她都不信。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沒談過戀愛,生理和心理必定有一樣存在缺陷。倘若他不是她堂哥,她一定認為這人擺明的有病!

葉曉凡還在偷偷進行揣測,葉昭覺站起身,向葉母告辭。

葉母也一并立起,忽想起一件事,問道:“聽你二叔說,你從原先的住所搬去了別處?”

葉曉凡聞言驚叫:“什麽,大哥你搬家了?”

葉昭覺點頭,嗓音沉冽,“翰飛開發的一個樓盤,我看那裏景色好又安靜,就給自己留了一套。”

翰飛是葉氏旗下的房地産公司,由葉昭覺的團隊在負責運作。

“是不是那個辰良公館?”葉母開門見山,“是這樣的,我有個麻友,她兒子剛從國外回來,想在辰良公館買套公寓給他在外面住,你看還有房源麽?”

葉昭覺沉思,“有沒有房源我也不清楚,她沒有自己撥打售樓部電話詢問?”

葉母臉色讪讪:“問是問了,可你也知道辰良有多搶手,你們對外銷售的現房早就賣光了,我就想替她問問,還有沒有對內保留的?”

葉昭覺笑了笑:“您等一下。”他眼眸微阖,撥給陳書,“查一下辰良公館有沒有多餘的現房。”

陳書問:“現在?”

“嗯,盡快。”

陳書立馬應道:“好,我馬上查。”

過了會,他回電過來:“有是有,但樓層不太好,數字有點不吉利。”

葉昭覺問:“什麽數字?”

陳書:“十八。”

見葉昭覺挂斷通話,等在一旁的葉母連忙問:“怎麽樣,還有麽?”

他暫時沒有明說,而是問:“二嬸,您這位麻友迷信麽?”

葉母一呆,不明所以,“為什麽這麽問?”

他解釋:“剛好有一套公寓,不過在十八層。”

十八?

葉曉凡腦子裏一琢磨,脫口而出:“十八層地獄!”

葉昭覺笑看她一眼,“你有了解?”

葉曉凡嘚瑟:“那必須啊,什麽十八層地獄、七上八下,選樓層不都圖個吉利嘛。再說,好多人還喜歡看風水,什麽客廳狹窄不聚財、房大人少宅克人,這裏面有好多講究。”

葉母好笑道:“你倒是懂得多。”她想了想,說,“房子暫時留着,回頭我問問她。”

“沒問題。”葉昭覺笑着應允。

***

雖然都住別墅區,但葉家兩兄弟并不在同一個街區。

葉昭覺26歲那年從家裏搬出去自己獨居,就像葉曉凡說的“房大人少宅克人”,盡管他不迷信風水,但也不願只身一人守着一棟空蕩蕩的房子過活。

之前他住在市中心的一處私人公寓,鬧中取靜的後果是高-峰期常常堵車。

有很長一段期間他很享受漫長的堵車時光,狹窄的車廂裏,點一支煙,耳邊車喧人嚣,既不會被任何人打擾,也不會感到孤單。

後來,辰良公館開始施工,周圍景色綠意盎然,空氣新鮮怡人,他獨自預留了一套,同時也等于定下了一個放任自己的期限。

期限一過,無論如何他都會放開腳步往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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