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餅幹
周六早晨,鐘亭在廚房做早餐,不經意一回頭,發現方真雲正倚在廚房的門框邊看着她,還沒洗漱的樣子。
鐘亭面色不改,叫她幫忙端盤。
兩個人坐在桌邊吃早餐,晨光照在平滑的桌面上,一片反光。
真雲喝着粥問,“你今天怎麽起這麽早。”
“等下要出門。”
拿着只煮熟的雞蛋在桌面上輕敲幾下,鐘亭剝掉頂端碎裂的殼,用調羹在上面澆入幾滴醬油,“周末這兩天我不在家,你進出的時候記得把門鎖好。書房抽屜裏面有2000塊現金,吃飯什麽的你看着用。”
她把雞蛋遞給她。真雲盯着她看了一秒,接過來。兩個女人吃飯,吃相細巧,餐具刮擦聲若有似無。
“是去出差嗎?哪天回來?”
“不是,跟朋友出去玩幾天。周一或者周二回來。”
慢慢剝掉雞蛋上剩餘的殼,真雲若無其事地把雞蛋放在餐盤裏,用餐巾紙擦了擦手,“那你玩得開心點。”
鐘亭喝了口牛奶,“對了,冰箱上面有幾家外賣的電話,裏面有家粥鋪還不錯,你記得按時吃飯。”
吃完早餐鐘亭進了房間,在裏面忙活一陣後,再出來已經換好衣服化好妝,手上拎着一只深灰色的小旅行包。
臨行前她穿上外套,看了眼在陽臺上喂貓的方真雲。
聽到外面的關門聲,方真雲順着貓彎曲的脊背撫摸了一下。她站起來,透過窗,看見樓下那輛被陽光照得爍亮的黑色轎車。幾秒後,鐘亭的身影走出樓棟,拉開門,坐入副駕。
腳邊,貓咪歪着頭用牙齒咀嚼貓糧,嘎吱嘎吱響。細瘦的手臂擱在窗臺上,真雲眼睑低垂,睫毛被陽光打下兩道灰暗陰影。随着車運動的方向,她微微轉動臉龐。
車很快不見了。
天氣預報今天是15°,周末有小雨。
車裏開着空調,鐘亭上車後脫下外套,何志斌騰出手幫她扔到後座,問她早飯吃了沒有。她說吃過了,看他看了眼自己,順勢問他吃沒吃。
上了大馬路,何志斌戴起墨鏡,“沒有,還以為你要陪我一起。”
鐘亭笑了下,“那先去吃早飯吧。”
“不去了,那邊已經在等了。”他起遲了。
“包裏有餅幹,要不先吃一點。”
何志斌沒說什麽,她從包裏找出餅幹,撕開包裝,遞過去。
他習慣性地用右手掌着方向盤,不知道是不是沒看見,沒有給出反應。她的手伸長一些,他的餘光注意到了,瞥了一眼,又重新目視前方,把頭向她偏過來一些。意會他的動作,鐘亭拿出一塊遞到他嘴邊。
何志斌側過頭一口叼住,左手閑着也沒有用,墨鏡遮了大半張臉,她只看到他嘴巴上邊叼着餅幹邊咀嚼,下颚帶着腮幫在運動。
鐘亭戴上墨鏡,目光移到窗外。
周末清晨,路上車很少。城市小,人很容易因為知足而懶惰。車一直朝着高速方向開,窗外風景漸漸從市中心的樓宇變成郊外的草坡。
何志斌簡略介紹了一起去的幾個朋友,她發現,他随口說出的幾個名字自己已經能對上臉。她已經清楚他們這幫人的癖性。說是去泡溫泉,無非是一幫人到外地找個地方吃喝玩樂。
快到聚集點時,有電話打過來催,何志斌語氣不耐地應付了兩句,又開了幾分鐘,果然,鐘亭在馬路邊看見了停靠在一起的四五輛車。
何志斌按了聲喇叭,一輛路虎旁邊降下副駕車窗。
越過副駕上的鐘亭,他對着車裏人喊了聲,“走啊……”
老萬正在打電話,回過臉,沒好氣地沖他喊:“都他媽等你半天了,就差你一個。”
轉眼又看着副駕上的鐘亭,他面色又一轉,客氣裏帶着逗趣地說,“鐘老師早啊……”
“早。”
鐘亭與老萬已經熟悉,回以微笑。
兩個小時不到的車程,一行人來到了溫泉度假村。
度假村建在半山腰,住宿的酒店還在山上。幾個男人先把車開上去開房,約好休息一下一起去吃飯,下午泡湯。男男女女一起八個人,在大廳辦登記時,有個女孩一直有意無意地朝鐘亭看,直到撞上她的目光才笑了笑。
鐘亭起初以為她只是表示友好,後來想起來,這女孩她見過。第一次跟何志斌去茶樓打牌時。
房間是普通的大床房。酒店建在山上,窗外風光雅致,放眼望去都是被晨間霧氣纏繞的樹木,陽光像流水,風吹得樹葉子嘩啦啦響。
何志斌進來後打開空調,脫掉皮衣外套,簡單看了看房間,走進洗手間。洗完手出來,鐘亭還立在窗邊。她松軟的短發被陽光襯得有些發黃。不只是她的頭發,還有她的肩線,身側被拉到一半的薄紗窗簾,都被蒙上了一層朦胧的色調。
還沒等他作什麽反應,她已然聽到動靜轉身,打斷了他的聯想。
“歇會兒吧,等下去吃飯。”
何志斌把床上的衣物随手扔到一旁,打開電視,靠着床頭半躺下來。電視根本收不到幾個臺,調了幾圈,一直在幾個臺之間打轉。
鐘亭電話響,講了幾句出去接了。打完電話進來,電視裏正在放廣告。幾分鐘時間,床上,何志斌已經睡着了。
他們今早7點出發,逆着他的作息。拿掉他手裏的遙控器,鐘亭關掉電視,拉上兩層窗簾。
光線瞬間就暗了,屋裏有種不分晝夜的混沌感。失神地站了兩秒,鐘亭在床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點了支煙。大腦放空地望了會兒印着樹影的窗簾布,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又望向床上男人。
男人一動不動地平躺着,後腦枕着一只手,閉着眼。他五官精致,頭發和眉毛都很黑。窗外的光透進來,他的臉上樹影晃動。
想起那天晚上的一通電話,她心裏有了點不一樣的感覺。
煙還沒抽完,何志斌像是驚醒了,恍惚了一下才搞清自己在哪。
“幾點了?我睡多久了?”他問鐘亭。
鐘亭在煙缸緩慢按熄煙頭,“幾分鐘,你再睡會兒。”
何志斌緩了下神,從床上坐起來一點,揉了下臉,“不睡了,我去洗個澡。”
中午,一行人開了三輛車下山,找了家飯店點了一桌菜。
老萬本身就做餐飲,點菜過程簡單粗暴,也不看菜單,直接讓服務員把特色菜報一遍,聽着可以的就下單。鐘亭發現,老萬在幾個男人裏年歲偏長,這次活動基本是他組織。
吃完飯休息片刻,一隊人馬直接去了溫泉浴場。
這個露天溫泉全國有名,裏面有幾十種不重樣的溫泉泡池。這個季節是旺季,吃完飯過去的時候3點不到,亭臺、假山、池水間已經有不少客人,煙氣缭繞。一行人拿了號牌,各自去男賓女賓區換衣。
同行的人裏算上鐘亭一共4個女孩,和鐘亭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換好泳衣後拿了幾條大浴巾過來,遞給她一條。
“還記不記得我。”女孩穿着件V領挂脖的連體泳衣,臉型偏圓,一雙大眼睛,對鐘亭笑。
何志斌那麽多朋友,男男女女的,只有這個女孩,給鐘亭的感覺不是很好。
女人看女人總是更留意,第一次見面時,這個女孩的眼神裏透出來的那種審視意味,鐘亭還有一點印象。
沒表現出什麽,鐘亭換好泳衣,把浴巾披裹在肩上,關上櫃門。
“不記得了。”
她淡淡笑了下,鑰匙套上手腕。
大家一起往外走,出了更衣室還在室內。穿着泳衣,皮膚明顯感覺到一股秋冬寒氣,凍得人渾身一緊。
女孩像是沒有察覺,不介意地笑着說,“我就知道你不怎麽記得了。那一次在茶樓打牌見過一面。我男朋友胡喬跟志斌他們都玩了好幾年的,以後玩多了你就都認識了。你叫什麽?”
“鐘亭。”
“我叫萬佳,他們都叫我佳佳。等下出去留個電話吧,他們幾個一玩起來就不顧人了……”
不等鐘亭回答,萬佳忽然叫住她,“哎,不是這邊,池子在那邊……”
周圍都是裹着浴巾匆匆行走的客人,鐘亭沒有看她,依舊朝另一個方向去,“你們過去吧,我先去泳池。”
兩個同行的女孩從後面哆哆嗦嗦地談笑着過來,看看站在原地的萬佳,“這麽冷還在這站着幹什麽……”
又左右看看,“還有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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