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回

只認了不能喝茶,倒沒說茶好還是壞。

瑞和縣主再喝了兩口,這才看笑話似得朝她問道:“既是身子不适,就應在家調養,這天氣出來實在不該,況且方才還在外頭站那麽久,朱家丫鬟呢?”

朱鳳珊身後的大丫鬟忐忑的往前走了步,垂首:“奴婢在。”

“回去記得煮點兒姜湯讓你們姑娘驅驅寒氣,不然日後着了涼,饒是皇後娘娘不怪我,徐美人那邊怕也心疼的。”瑞和縣主勾唇言語溫和道。

和朱鳳珊定親的徐家有位姑娘前兩年進宮,如今升了美人,這話敲打的可不輕,且八成沖着朱鳳珊性子猜測的。若只論和趙大人他們站着說了會子話,實在扣不上行為不端的帽子,換做別人也只會嫉妒好運氣,偏巧能碰上趙公子。

“不勞縣主費心,我去拜會下靜安師父。”和徐家的婚事朱鳳珊很不情願,說出來更像抓破她臉面,終于繃不住說完起身出了門。

姑娘們表情各異,瑞和縣主顯然心情不錯,讓丫環從自家車裏拿來宮裏制的酥餅給大家分了,邊聊天便等着布施那邊收拾好。顧青竹坐的靠邊,吃了兩盞才放下,茶是真不錯,思忖着回家也試着煮煮,換換花樣兒。

“青竹。”盧玉憐突然拉住她,尴尬說:“我肚子有些疼。”

顧青竹也沒多問,拍拍她的手道:“我陪你去。”

旁邊盧玉閣和盧玉嫣聽完也要一起,被她阻了,說:“我不怕冷,姐姐們出去仔細凍着。”完了便拉着盧玉憐,由一個小比丘尼帶着往淨房走。

寶珠寺內旁院。

顧青竹在古槐下等了會,想起路上看見的那塊菜圃,只一拐彎的距離,便領着頌安折路回去,看多了圍欄種花種草,看着裏面個頭挺大喜歡人的白菜,綠油油的蘿蔔苗到別有番味道,迎合着寺中古樸的房屋,有種遠離塵嚣的靜怡。

兩人到底沒敢久留,可再回到槐樹那個天井院時,發現已有兩人站在樹下,赫然是方才說要去見主持的朱鳳珊和趙公子。

随身的丫鬟不知打發去了哪裏,朱鳳珊垂首将半邊下巴埋進狐貍毛鬥篷裏,聲音軟糯:“這兩月都未曾在界北巷遇着你。”

界北巷是城中一道老街,不僅有繡房商鋪,還開了好多家茶社詩閣,布置清雅,又有不少妙齡姑娘煎茶伺候,衆學子墨客趨之若鹜,趙懷信再怎麽風流勾欄瓦舍那種露骨的地方也不能多去,這裏倒合他胃口。

“太忙。”趙懷信搓着拇指間的青玉扳指,面兒上挂着得體的笑。

朱鳳珊善解人意的輕輕說道:“我知你最近忙的緊,但也要注意休息。”

趙懷信沒答話,只目光柔和的盯着她,朱鳳珊臉上有點燥熱,嘴裏頭吞吞吐吐:“前陣子...聽說你順路送唐家姑娘回府。”這事紮她心裏好些日子了,下人報的時候也沒打聽清來龍去脈,朱鳳珊認定自己對于趙懷信和其他姑娘不一樣,聽後只恨那唐姑娘心機藏的深。

趙懷信可以對姑娘溫柔體貼,獨不喜別人束着他,朱鳳珊那點小心思昭然若揭,可送不送誰,用的着和旁人解釋?于是張口道:“是有這事兒。”

“那是...?”朱鳳珊惴惴不安等着他說。

“你這是在意我?”趙懷信仿佛聽不懂她的問話,稍稍低頭離她近了些,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朱鳳珊整個人都僵了,滿臉通紅的将目光錯開:“徐少爺快到汴梁了吧。”

沉浸在溫柔裏的朱鳳珊猶如被潑了盆子冷水,驟的擡頭,張了張口,委屈道:“你怎麽也戳我傷,明知我是不樂意的!”

“朱姑娘慎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趙懷信撤出一步,眉間似凝着抹愁思,彷如自己也無能為力,嘆道:“如今你婚約在身,與我還是避着些好。”

這一幕落在顧青竹和頌安眼裏,被震驚的不知怎麽反應,頌安本想勸自家姑娘避開算了,可那頭還有盧玉憐沒出來,倘若碰上了更生事端,一時間左右為難。

顧青竹驚完反而踏實了,照這樣定要碰見盧玉憐的,那時怎麽圓也說不過去。

她依着石牆探頭飛快瞟了眼,手心子裏被石頭沁的冰涼,拿定主意後示意頌安往後站幾步,自己則忽然邁出條腿,裙擺在外頭蕩了圈,提嗓子‘咦’了聲,毫無顧忌的站在拱門下,背對槐樹,作勢往袖裏翻弄着,急慌慌道:“我的帕子好像掉了,你趕緊去菜圃瞧瞧有沒有?”

頌安呆了下,雖不大明白顧青竹的意思,但仍舊二話沒說領命折回去找。

另一邊的朱鳳珊聽見動靜差點叫出來,硬是伸手把嘴巴捂了,私下幽會這種事被人撞見,于趙懷信來說風流韻事多添一筆,對已有婚約的她來說可就名聲盡毀。如果趙懷信真的肯娶她倒還罷,就怕到時翻臉不認,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所以之前所有事兒都做的格外小心,連身旁的丫鬟也只兩個忠心的知道,像瑞和縣主再怎麽說她,沒有甚真憑實據是不怕的。

趙懷信對她做出個‘你先走’的手勢,朱鳳珊雖有不甘,但還是即刻聽從,緊着步子從另外一條路穿了過去。

“七姑娘幾時到的?”趙懷信一眼就看出顧青竹是故意把丫頭支開,負手站在她身後,低聲問道。

“剛到的。”顧青竹轉過身确定朱鳳珊也走了,微微蹙了眉:“不該瞧的我都瞧見了,一會兒有人過來,趙公子從這條路直走,岔口左轉便能回去。”

向來以不動聲色自持的趙懷信,聽完怔松了片刻,打量面前這個低自己一頭的小姑娘,有點吃不透她的意思:“剛到?七姑娘不問問?”

顧青竹一心想趕緊送走這尊大佛,不然他們倆被人瞧見也要番解釋的,抿嘴道:“這...我問什麽?原跟我沒甚幹系的,但你于我有恩,方才又一副想走找不到機會的模樣。”

話雖動聽,可眼睛裏沒半點真意,顧青竹不明白朱四娘怎的就信了,只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又考慮到他曾幫過明卓,就用了這法子遮掩,賣了人情又少事端,兩全其美。

如此直來直去的姑娘趙懷信是頭次見,居然有人看兩眼就猜着他的心思,真真兒了不得,趙懷信輕輕側了頭,笑說:“這恩情我承下了,多謝。”

這笑彷如一樹梨花綻放,美不勝收。

那等美景顧青竹像沒瞧見似的,一門心思豎着耳朵聽盧玉憐是否過來了,忙擺手催他快走,哪知卻出其不意的被問了句:“你家丫鬟真去找帕子了?”

“我尋由頭讓她去的。”顧青竹早想好了說辭,打定主意把頌安從這事裏摘出去,假如以後出什麽纰漏,可不是一個丫鬟能擔的了的,轉而把前段自己繡的葡萄藤帕子從袖裏掏出來,攤在手面給他看:“一會兒子她回來,我就說找到了。”

趙懷信單純突然興起試探下,倒沒追究人丫頭的意思,認真看了兩眼帕子,針腳有疏有密,明顯剛學繡工做出來的,葡萄樣子倒活靈活現,于是由衷的說了句:“熟能生巧。”而後腳下生風的走了。

那語氣誠懇的顧青竹想懷疑點什麽都不行,默默地把帕子塞了回去,後悔不該随便拿出來,還攤着讓人看。

盧玉憐到時,臉上挂着不快,沖着顧青竹小聲說:“真夠晦氣,去趟淨房都能遇見朱鳳珊,沒頭沒腦的瞪我一眼,活像我拿了她寶貝似的,你瞧見她了麽?”

“未曾見。”顧青竹瞞着她道:“我剛才去菜圃轉了會子,還丢了帕子讓頌安好頓找,結果就在自個兒袖裏,大概正巧錯過了。”

頌安領悟她的意思,開口稱是。

盧玉憐羨慕的咂嘴道:“真想讓你看看她那個兇神惡煞的樣子!”

有驚無險的回了屋子,朱鳳珊還未歸來,直到大家散去才匆匆露了個面兒,青着張臉,別人都以為她是在瑞和縣主面前吃了虧,只有顧青竹心裏頭明白,趙懷信是真和她劃清界限了。

******

冬節,聖人體恤百官近來夜以繼日的忙碌,特許每人輪休五日。

顧家總管事張羅的愈發精細,率着人提前至各處查看,角角縫縫都得打掃幹淨,連廚房的竈臺都要重新擦洗,缺少東西當即差人出門買,過了今兒街裏店肆罷市,家家戶戶關了生意做節,哪裏還尋得到。

有黃姑姑在,顧青竹不需要操太多心,學完棋藝回來正一腦門子蒙,喝了碗紅豆湯,屋裏屋外轉上兩圈,一拍手,把喜樂喚到跟前,讓她挑張厚些的紙裁妥鋪在案上,再把墨磨好。

喜樂取了張冷金箋用幾個玉兔鎮紙壓了,手裏熟練的磨墨,好奇的問:“姑娘這是要作畫?”

顧青竹點點頭,将暖房裏插着梅枝的青瓷柳葉瓶挪到書案上:“畫張消寒圖。”

素梅一只,花瓣不多不少八十一瓣,冬節這日往後每日染一瓣,九九盡,圖上春梅完整着了色,也就正逢春臨。尋常人家都喜用這個哄孩子,特別是小姑娘歡喜的緊,顧青竹母親原來每年都會畫兩張給她和明卓做消遣,多半新鮮勁兒一過,剩下的歸丫頭們每日填色,箱子裏到有幾張存了下來。

比着瓶裏的梅花,顧青竹琢磨半天才下筆,一會兒子,一朵朵清秀淡雅的梅花便躍然而出,別看小,每個卻是不同的,喜樂趴着看了半天,愣沒瞧出和瓶裏那只有甚不同的地方。

連畫了兩張,顧青竹卷起來用細綢子系上,給顧明卓送了副,哪成想跑腿兒丫頭回來說,四公子看了也想要,讓她幫忙給畫個,居然回禮都準備好了,兩朵綠珠做的花簪,足有半個手心大,說是特意定做的,外面鋪裏賣的比不來。

頌平笑一聲:“确實的,街上哪裏買的出如此費料的花簪。”姑娘們興在冬節戴綠珠串的頭花,有人專賺這個錢,挎着籃子走街串巷的賣,達官顯貴側門那條路更是不可多得的地方,府裏小丫頭一口氣能帶十來個,幾文錢東西自然精細不到哪兒去,幾個珠子一小朵,別在頭上圖個喜氣。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回來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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