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荷包
岑錦玉因為身上染了墨水的事自己哭啼啼走了,大皇子意味難測地看着蕭漪寧:“安福郡主可真夠厲害的,堂堂公主都不被你放在眼裏。”
漪寧明顯從大皇子的眼神中感覺到了敵意,深知此人不喜歡自己,便沒有跟他說話。
她這般一聲不吭的,大皇子反而更生氣了:“蕭漪寧,你好大的膽子,本皇子與你說話你敢不理?”
大皇子比自己大了四歲,又這般兇巴巴的樣子,漪寧到底還是有些怵的,嘴上卻一本正經道:“她先欺負我的,是公主也不能随便欺負人!”
“還敢頂嘴?”大皇子臉色又沉了幾分,“你不過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若非父皇疼你這皇宮豈能成為你的安身之所?你不對我們皇家感恩戴德也便罷了,如今還敢這般理直氣壯?”
“大皇子此言只怕不妥。蕭國公為國盡忠,戰死疆場,居功甚偉。我大夏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國公遺留孤女于世,大皇子身為皇室中人,豈可将郡主視為與自己毫無關系的外人?何況愛民當如子,大皇子身為皇室長子,更應該做出表率才是,又豈能這般對待我大夏有功之臣遺留的血脈?”
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站在旁邊靜默了許久的邵恪之。他神色淡定,語氣平和,說話時不卑不亢,一時間堵得大皇子沒了話。
大皇子黑着臉沉默須臾,突然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道:“邵恪之,你有滿腹才華,不覺得整日跟着一個病秧子太委屈了嗎?倒不如你到本皇子這邊來做伴讀,将來必會有所建樹。”
邵恪之眼眸低垂做出恭謹回話的樣子,并不擡頭看他:“恪之乃皇後娘娘給三皇子選的伴讀,只忠于聖上,忠于大夏,實在不懂得大皇子言外之意。”
大皇子臉色更加難看了,語帶警告:“邵恪之,你可別不識擡舉!”
邵恪之再次對他拱手施禮:“恭送大皇子。”
大皇子氣得臉都綠了,卻又說不出什麽話來,一甩袖子帶着兩名伴讀走了。
邵恪之和岑琰也正準備離開,剛一轉身卻被小姑娘伸手抓住了袖子,他下意識低頭去看,卻見漪寧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霧蒙蒙的一雙眼格外靈動。
“郡主還有何事?”他面無表情的問她。
漪寧想了想,從腰間取下一個荷包遞過去:“你上回送了我一幅畫,今天還替我說話,我這裏的糕點送給你吃。”
“這荷包……”邵恪之面色微怔,緩緩伸手接過細細瞧着。那是一只羽藍色的小荷包,上面繡着瓊花的圖案,八朵大花中央環聚着一朵小白花,花蕊嫩黃,花色如玉,乃是罕見的“聚八仙”圖樣。而荷包的右下方,還用銀色的絲線繡着一個“寧”字。
見邵恪之一直盯着荷包不說話,漪寧又扯了扯他寬廣的袖子:“喂,你吃完了點心要把荷包還給我哦。”
邵恪之凝神端詳她片刻,舉着荷包問:“你喜歡瓊花?”
漪寧道:“我阿娘喜歡,所以我也喜歡。”
“那這個荷包是你的嗎?”邵恪之的目光深沉複雜。
漪寧點頭,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着,煞是可愛:“我阿娘做的,我用它裝自己最最最喜歡的點心。可惜就這一個了,你吃完了點心一定要還給我的。”她還惦記着自己的荷包。
邵恪之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小姑娘,難得臉上有了暖意:“好,等我吃完了點心就把荷包還給郡主。”
“那……”漪寧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荷包,終于還是點了點頭,“那你要盡快吃完哦。”
見邵恪之點頭,她這才對着邵恪之和岑琰揮揮手轉身跑了。候在遠處的宮女太監們瞧見了,也忙急急跟上去。
岑琰好笑地望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挂着笑:“你還真讨小姑娘們喜歡,以前岑錦玉喜歡粘着你,說不定以後還會再多一個。”
邵恪之沒說話,只看着手裏的荷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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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內,皇後正坐在湘妃椅上繡着一件袍子,瞧見漪寧跑回來,身上滿是墨水的污漬,慌忙将手裏的針線放下親自迎上來:“哎呀,第一天進學怎就搞成這副模樣回來了?金嬷嬷,快帶郡主下去換身衣裳。”
漪寧知道自己身上髒,也就不往皇後身上貼,乖乖跟着金嬷嬷走了。
皇後則是叫了今日跟着漪寧的宮女太監們進來問話,然而衆人沒料到的是,順熙帝不知何時來到了椒房殿,在門外把宮女的禀報聽了個一清二楚。
皇後一擡頭瞧見順熙帝肅穆站在殿外,臉色冷若冰霜,明顯是動了怒,她神色微怔忙起身去迎:“臣妾不知陛下聖駕至此,有失遠迎。”
順熙帝冷哼一聲:“岑玮身為皇室血脈,卻膽敢如此對待有功之臣留下的遺孤,聖賢書全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還有岑錦玉,越發的不像話,上回對阿寧言語惡毒朕沒治她的罪,這回又無端端的欺負人,實在驕橫!”
皇後攙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又接過銀嬷嬷奉上的茶水:“陛下消消氣,都還是孩子,打打鬧鬧的實屬正常,何況也并未将阿寧怎麽樣,陛下便莫要與之計較了。”
皇後話音剛落,漪寧換好了衣服由金嬷嬷領着進來,一瞧見順熙帝笑着就撲了上去:“岑伯父!”
順熙帝高興的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又親了親她粉嘟嘟的小臉兒:“阿寧今兒個跟先生學了什麽,念書好不好玩兒。”
“好玩兒,先生教我寫字呢。”
想到方才聽到的事,順熙帝又道:“朕聽說今日三公主和大皇子欺負你,岑伯父給你出氣可好?
漪寧很認真的搖了搖頭。
順熙帝詫異地看着她:“為什麽不,阿寧別怕,有朕在是不會允許他們欺負你的。”
漪寧想了想,說話的态度認真的讓人覺得可愛:“岑錦玉拿墨水潑我,可後來我把她的衣服也弄髒,這樣我們就扯平了。還有大皇子他不喜歡我,可是邵哥哥也幫我說話了,大皇子當時氣得可不輕呢,我和他也算扯平了。”
“那照你如此說,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真不要岑伯父給你出氣?”順熙帝寵溺的看着她,眼神中帶了一絲欣賞。這小丫頭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漪寧答得理所當然:“我已經出過氣,現在不氣了呀。”
瞧她說話時一板一眼的,順熙帝越發憐愛,抱住她在那粉撲撲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我們阿寧可真讓人省心,像個大姑娘了。”
小孩子最喜歡大人誇自己長大了,漪寧自然也不例外,一聽這話果然高興,拽着順熙帝的領口狠狠點頭:“我長大了,今天學會了寫好多好多字呢。”
皇後看他們兩個說得高興,便道:“待會兒太子想必也會過來,午膳陛下便在椒房殿裏用吧,臣妾再去讓人吩咐尚食局多做幾樣聖上喜歡的菜。”
出了大殿,金嬷嬷跟在皇後的後面笑道:“自打安福郡主住進皇宮,陛下臉上的笑意都跟着多了。奴婢還從來沒見誰這般讨陛下喜歡過呢。”
“你沒見過,本宮倒是見過。”皇後這般說着,不覺間又想到了自己那個命薄的女兒阿寶,一時間心上酸楚。
金嬷嬷一瞧皇後的神情也便知道了大概,又笑着道:“郡主乖巧懂事,奴婢看您把她當女兒一樣,想來也是真心喜歡郡主的。”
皇後嘆息一聲,這丫頭是寧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她自然是真心喜歡的。在她看來,阿寧就跟她的親生女兒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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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宮
陳貴妃端坐在主位上,望着站在不遠處低着頭的兒子,她神色肅然,素來寬和雍容的一張臉此刻卻有幾分嚴厲。整個清池宮上下靜悄悄的,所有人大氣兒不敢出。
大皇子岑玮低着頭沒敢吭聲,靜靜等着母妃的訓示。
旁邊貼身伺候陳貴妃的采薇出聲勸着:“娘娘,大皇子還小,難免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您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陳貴妃還在閨閣時采薇便一直近身侍奉着,後來又帶進宮來為自己做事,算得上是自己的心腹,可今日她卻沒給采薇面子,厲聲斥道:“都八歲了,哪裏還是小孩子?做事情如此魯莽不計後果,讓我日後還能指望他什麽?”
大皇子也覺得自己委屈,忍不住頂嘴道:“說到底,那蕭漪寧就是個外姓,兒臣也不過說她幾句,母妃又何苦發這樣大的脾氣?不就是個郡主嗎,兒臣乃堂堂皇子怎就教訓不得了?”
“你還敢說?那安福郡主現如今是你父皇的眼珠子,你閑着沒事招惹她做什麽,這不是平白的讓你父皇對你疏遠?”陳貴妃越發覺得生氣了,手裏的茶盅往旁邊的桌上一砸,整個大殿桄榔一聲,大皇子也唬得顫了顫身子,忙跪了下去,“兒臣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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