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引誘

長浚伯生的儀表堂堂, 眉目俊秀,五官精致絕倫,又舉手投足間透着一家之主的威儀。又因為此刻他一張臉緊繃着, 屋子裏靜悄悄無人敢發出聲響來。

他冷着臉看了眼自己的妻子:“我若提前告訴了你, 還能看到這樣一出好戲?怎麽, 你現在要讓人把書架都搬走,下回準備做什麽?不如把二郎房裏的長案桌椅也統統搬出去,只留下一張床得了!”

張氏讪笑兩聲:“伯爺息怒,霄兒被書冊給砸了腦袋,妾身也是一時着急, 所以才……”

當着下人的面, 長浚伯也不願太駁了妻子的面兒, 只不耐地擺了擺手:“行了, 帶着四郎下去,我有話要跟二郎說。”

張氏雖然平日裏跋扈了些,卻是最怕長浚伯的。如今見他發了話,哪裏敢說半個不字, 忙應着道:“妾身這就去吩咐膳房為伯爺做些好的, 也算為您接風洗塵。”

張氏領着幼子離開後,其他下人也紛紛退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下長浚伯和邵恪之父子二人。

邵恪之在矮榻上坐着, 略微低垂着腦袋,雙目并未去看門口的父親。

長浚伯無奈嘆了口氣,他與夫人有四子一女, 除卻好容易盼來的小女兒邵稀以外,他最喜歡的便是這個次子。他總覺得這孩子身上有一股韌勁兒,随他。且又聰慧過人,小小年紀便才名遠揚,就連當今聖上都對他欣賞有嘉。

這孩子,一直都是他的驕傲。

不過因為他這個做父親的素來不善言辭,平日裏只關心兒子們的功課,倒真沒怎麽在意他們私底下的生活。若非這回提前完成了差使回來,只怕至今還不知道,這個家居然是這個樣子的。夫人偏疼四郎的事他雖然知道,卻從沒想到會這般離譜。

長浚伯突然轉身從自己貼身的随從手裏接過包裹,繼而闊步走進來,在榻幾旁坐下,将手裏的包裹遞了上去:“看看喜不喜歡。”

邵恪之神色微怔,擡眸望了眼一臉慈祥的父親,旋即目光落在他掌心的包裹上。那包裹用赭色帕子包裹着,倒看不清裏面放的是什麽。

見他盯着看,長浚伯又往前遞了遞,臉上的表情比兒子還要期待幾分:“打開看看。”

邵恪之猶豫着接下,緩緩拆開。

裏面是兩個紫楠木做成的棋罐,棋罐上精雕細琢着麒麟騰雲駕霧的圖案,做工細致,手感細滑,明顯不是凡品。

棋罐裏分別裝着黑白兩種棋子,棋子的材質乃是上等的和田玉。白子圓潤通透,細膩潔白,宛如羊脂一般,竟是十分難得的和田羊脂玉。

邵恪之眸中精光一閃而過,擡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十分真誠地道:“多謝父親。”到底也才只有十歲,素日裏雖然看着老成,但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卻也仍歡喜的像個孩子。

長浚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羊脂玉罕見,我也是偶然所得,便買了回來。咱們家你的其他幾個兄弟不學無術,也就你配得上這副好棋了。前段日子狩獵的事為父已經聽說了,你的腿傷如何,可還疼嗎"說着目光落在他纏着紗布的右腿上。

邵恪之跟着看了一眼,輕輕搖頭:“偶爾會有些許疼痛,但也沒什麽大礙了。”

長浚伯道:“為父方才進宮面聖,聖上下了特令給你,說你腿傷期間可乘馬車入宮陪伴三皇子,馬車路過通瑞門不必下車。”說着,将一塊特赦的令牌遞了上去,“陛下念你腿傷未愈,不必跪接了。”

聖上突然給了這樣一道特設令,倒讓邵恪之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其實他的腿傷再過月餘便能痊愈,根本沒必要給這一條特令的。

不過既然給了,他自然恭恭敬敬雙手接下。

長浚伯道:“據陛下所言,是安福郡主為你求來的,看來你與郡主關系不錯?”

聽到是阿寧提的,邵恪之神色微怔,旋即回道:“在宮裏見過兩次,算不上熟稔。”

長浚伯了然地點了點頭:“那你安心養傷,為父晚些再來看你。”

他說着站起身來正要走,卻又突然頓住,目光落在邵恪之身上:“你母親迷信,總覺得四郎将來能成事,把所有心思花在他身上,難免忽略了你們其他兄弟。她也沒什麽壞心思,你別放在心上。”

提到母親,邵恪之眸中神色明顯黯淡幾分,并未答話。

長浚伯回到自己的安和堂,張氏早已命人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了。自個兒也換了一身梅紅色繡着海棠花的襦裙,外面披着紫色披帛,頭上簪了一對兒藍寶石雀鳥纏枝的發簪,紅粉撲面,千嬌百媚。

張氏現如今三十有三,但體态輕盈,身姿婀娜,容貌也堪稱絕色。再被她精心打扮雕琢一番,此刻更顯楚楚動人,絲毫瞧不出是生了五個孩子的母親。

長浚伯心底裏是喜歡張氏的,雖出身不高,卻嬌媚動人得緊。而且,她懂事的時候也極為體貼溫柔,小鳥依人的樣子總能教他歡喜。也正因如此,他們夫妻這麽多年,他沒有納過一房妾氏。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竟被自己寵的驕縱至此。這麽大的人了,任性妄為,做事全憑自己喜惡,絲毫不顧旁人。想到方才她身為母親對待二郎是那種态度,他就覺得生氣。

夫妻倆三個月未見,擱在以前他必然會抱着她好一番親熱,把所有的嫌隙都放在一邊兒。但這回,他隐約感覺到了事态的嚴重,面對張氏時便沒了以前的溫柔。

眼見張氏笑語嫣然的迎上來,他也只是冷哼一聲,徑自去旁邊的花梨木圓桌前坐下。

張氏也瞧出了他的生氣,知道此時得來點兒軟的,便溫婉笑着走過去拿箸子為他夾了一塊兒蒸肉:“伯爺最愛吃這個了,妾身特意命膳房的人放了酒,香味兒濃郁着呢,伯爺嘗嘗味道如何。”

那肉蒸的糜爛,油膩膩的,一股濃郁的肉香夾雜着酒的甘醇撲入鼻間,讓人一瞬間食欲大增。

長浚伯看也沒看自己碗裏的肉,只突然轉眸盯着自己的妻子:“今日之事,你就沒什麽好說的?”

張氏心虛的錯開目光,讪讪地笑了笑:“伯爺,妾身當時只是太擔心霄兒了,所以才脾氣大了些,并不是真的要責怪老二的。您若覺得妾身做的不好,妾身這便去找他賠罪去。”她說着起身就打算出去,卻被長浚伯伸手拉住,“罷了,我方才把從南方帶回來的一副棋子給了二郎,他心情好了些,想必不會真與你計較什麽。”

張氏神色微動:“是,是前段日子伯爺在信中說的那和田羊脂玉棋子?”

長浚伯點頭:“自然是了,二郎年紀雖小卻學識淵博,棋藝也精湛,那棋子也就給他比較合适。”

張氏卻明顯不依了:“當初妾身回信說等您回來把那副棋給霄兒留着的,伯爺您也答應了,如今怎麽言而無信呢?”

長浚伯臉色沉了幾分,聲音也不免拔高了:“四郎才五歲,還整日的不學無術,你給他這個做什麽?那麽好的東西,到他手裏早晚禍害了。”

張氏還覺得有些不平,但被丈夫這般一吼,卻也不敢多嘴。只明顯看上去不大高興。

長浚伯瞥她一眼:“你是當娘的,家裏的五個孩子都是你生的,你偏寵老四和稀兒一些原本沒什麽,可也不能做的太過分了。你這樣,不是寒了其他人的心嗎?”

張氏覺得自己委屈,禁不住嘟囔一句:“伯爺這話可就錯了,妾身待老大老三他們也是好的。雖,雖然沒有對老四好。可那是因為老四不一樣,當初妾身可是懷了他整整一年才生下來的。算命的都說了,那是吉兆……”

“那老二呢,你看看你今兒個怎麽對老二的,他不是你生的?”

張氏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己的夫君,又低下頭去:“這孩子跟妾身八字不合,以前還有算命的說他命硬克母呢。”

“無知蠢婦!”長浚伯本不願對着妻子發脾氣,如今卻也實在是忍不住了,“平日裏旁的不做,想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鬼東西,幾個神棍忽悠你兩句,你還真當他們是神仙了?”

張氏被罵的有些悻悻,心裏雖然不忿,卻沒敢吱聲。

兩人談了這一會兒,長浚伯也是沒什麽食欲了,直接從位子上起來徑自往外走。

“伯爺要去哪兒?”張氏急急的要跟上去,長浚伯卻沒等她,“我去看看稀兒,你自個兒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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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聖上的特令,邵恪之又恢複了以前的生活,每日入宮給三皇子做伴讀。但因為坐着輪椅不便去晉江閣的閣樓上進學,便和三皇子在洛雲殿裏自己讀書。

邵恪之隔三差五的會帶了瓊花軟糖糕給漪寧吃,能吃到自己最喜歡的點心,漪寧很高興,時不時的還會去岑琰的洛雲殿裏同他們二人玩兒。

不過,最近入了夏天氣越來越熱,皇後擔心外面的大太陽曬壞了漪寧嬌嫩的皮膚,很少讓她出去。除了去晉江閣進學以外,大多數時間都是讓她在椒房殿裏帶着。

小孩子正是愛玩兒愛鬧的年紀,總那麽悶在椒房殿裏,心情也就有些欠佳,整個人蔫蔫的,比外面耷拉着腦袋的花花草草還顯有氣無力。

這日,天色早已黯淡下來,漪寧卻獨自坐在寝殿清涼的竹面交椅上發呆,遲遲不肯去床上睡覺。

宮人們都已經幫她洗漱過,一頭烏發随意的披散着,有幾縷貼在側臉處,還帶着少許濕意。似乎覺得有些不太舒服,她擡手将貼在臉上的頭發往耳後撥弄了幾下,雙手交疊趴在花梨木三彎腿小圓桌上,從嘴裏吐出一聲小小的嘆息。

後面兩名宮女在她身後站着為她扇扇子,見她這般,兩人互望一眼,其中一個問道:“郡主怎麽了?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漪寧趴在桌子上沒動,依舊無精打采的。

孫嬷嬷見寝殿裏的燈還亮着,便推門進來了,一瞧見裏面的情景對着兩位宮女輕斥道:“怎麽回事,這時辰了也不勸郡主去睡覺,明兒個還得進學呢。”

這孫嬷嬷原是皇後親自挑選專門伺候漪寧的,因為盡心竭力,漪寧挺依賴她的。孫嬷嬷也不過三十六歲上下的年紀,模樣生的一般,但慈眉善目的,無端端讓人覺得親近。

因為漪寧的信任,孫嬷嬷的威信自然大些,如今兩名宮女被訓斥卻也不敢還嘴,只慌忙低頭認錯。

漪寧看到孫嬷嬷進來,仰臉道:“孫嬷嬷,不怪她們,是我自己睡不着的。”

孫嬷嬷聞此倒也沒再訓斥那倆人,只擺了擺手讓她們都退下,自個兒上前攙扶起阿寧:“時候不早了,奴婢陪着郡主去睡覺,再熬上一會兒明日只怕要有青眼窩了。

漪寧點了點頭,乖巧的跟随孫嬷嬷去了榻上。

夏日裏天熱,好在漪寧所住的寝殿通風好,倒也不會覺得悶。孫嬷嬷還怕她會着了涼,見她躺下,便用旁邊的毯子給她蓋上肚子,又拿蒲扇幫她驅蚊蟲。

寝殿裏染有香料,倒也沒什麽蚊蟲,但這輕柔的風吹着倒讓漪寧整個人舒服多了。她躺在榻上仰臉看着孫嬷嬷:“嬷嬷,我想爹娘了。”

孫嬷嬷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滞,笑着道:“郡主怎麽又想爹娘了,在這宮裏不好嗎?陛下、皇後、太後和太子他們都那麽疼你。”

漪寧可憐巴巴攥着身上的小毯子,小聲嘟囔着:“那也想爹娘啊……”說着這話,她眼眶紅紅的,明顯都要哭了。

孫嬷嬷見了忙把她扶了起來,摟在懷裏哄着:“郡主不哭啊,會見到的,肯定會見到你爹娘的。”

漪寧快要流下的眼淚聞此又收了回來,吸了吸鼻子擡頭看着孫氏:“我真的還能再見到爹娘嗎?可是岑伯父和岑伯母說他們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孫嬷嬷愣了愣,輕拍着她的肩膀:“是啊,他們去了很遠很遠你的地方,但早晚有一天是會回來的呀。”

“那什麽時候會回來?”漪寧淚眼汪汪看着她。

孫氏禁不住錯開目光,笑着道:“應該快了吧,奴婢幫郡主打聽着,如果他們回來了就告訴你可好?”

“好。”一聽說能見到爹娘,漪寧心情頓時好了很多,“那孫嬷嬷等你有了我爹娘的消息一定一定要跟我說。”

孫嬷嬷連連應着,又輕柔的哄着她:“那郡主現在可願意睡覺了?”

漪寧乖乖點頭,重新躺下,這回很聽話的閉了眼睛睡覺。

小孩子睡得快,不多時便入了夢鄉,清淺而又平穩的呼吸聲随之傳來。

孫氏扇扇子的動作緩緩慢了下來,握着扇柄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目光落在那張恬靜的睡顏上,眸中閃過一絲複雜,旋即起身緩緩出了寝殿。

當天晚上,漪寧做了一場美夢,夢到了她許久不曾見過的爹娘。阿爹和阿娘還是原來的樣子,他們兩個站在一起沖她笑,很溫柔的笑。

她高興的對他們大喊,他們卻仍只是笑,根本不跟她說話。後來她急了,跑着往他們的懷裏撲,他們就那麽遠遠的站着,依舊溫暖的沖她笑。

就在她好容易撲進阿娘懷裏時,阿爹和阿娘卻一起消失了。

她傷心的在夢裏大哭,四處尋找着阿爹阿娘的身影,最後哭着哭着便醒了……

幾日後,漪寧午憩醒來,由宮女們洗漱過後去給皇後娘娘問了安便打算往晉江閣就讀。

出了椒房殿,卻遇上了在門口站着一臉躊躇的孫嬷嬷。

“孫嬷嬷,你怎麽了?”漪寧小跑着走上前,扯住了孫嬷嬷的衣袖,“嬷嬷站在這兒做什麽?”

孫嬷嬷神色略微有些不自在,旋即笑着道:“沒什麽,就是出來透透氣。”說着,她從後面的宮女手上接過傘,“奴婢送郡主去晉江閣吧。”

“好啊。”漪寧笑着答應,看孫嬷嬷将天青色的撒花褶皺油紙傘遮在自己頭頂,恰好擋住了此刻正毒辣的陽光。她圓潤精致的小臉兒綻放甜蜜的笑意,好似一朵嬌嫩的小花兒。

路上,孫嬷嬷和漪寧離得近,其餘兩名宮女和兩名太監遠遠跟在後面。孫嬷嬷看了看後面的人,神情略顯猶豫。眼看着晉江閣馬上就要到了,她突然扯住漪寧小聲道:“郡主,您前些日子讓奴婢打聽蕭國公夫婦的事兒可還記得?”

提到阿爹阿娘,漪寧臉上的神色明顯有了變化,急切的擡頭看着孫嬷嬷:“嬷嬷打聽到什麽了嗎?他們在哪兒?”

孫嬷嬷用只有兩人能聽到聲音回着:“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從很遠的地方回來了,如今就在宮外呢,您馬上就能見到他們了。”

“真的嗎”漪寧一臉希冀,眼睛裏閃爍着精光,“那我現在去找岑伯父,他一定會帶我去見阿爹阿娘的。”

見她說着調轉方向要去承乾殿,孫嬷嬷趕緊攔下,欲言又止道:“郡主,您不能去找陛下。”

“為什麽?”漪寧不解地看着她,不去找岑伯父,她怎麽出宮去跟爹娘相見呢?

孫嬷嬷想了想道:“郡主您應當知道,陛下很疼愛你,如果你阿爹阿娘回來,你就要跟他們回蕭國公府,就不能日日陪着陛下身邊了。陛下他不想你和蕭國公夫婦見面,所以才一直瞞着您的。”

“……是這樣嗎?”漪寧有些不敢相信,岑伯父那麽好的人,他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郡主不信?”孫嬷嬷打量着她的神情,又道,“若陛下不是這樣的心思,那為什麽奴婢都已經打聽出來你阿爹阿娘在宮外了,陛下卻遲遲不讓你們團聚?”

出于天生的敏感,阿寧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太對,但她到底年紀太小,很多事還看不通透。再加上她一心只想見到阿爹和阿娘,如今好容易有了機會,她也就來不及再思索什麽,只可憐巴巴扯着孫嬷嬷的衣領:“那我怎麽樣才能見到阿爹阿娘呢?”

她真的真的好想爹娘,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見過他們了。

孫嬷嬷看她一眼,眸中的笑意分外慈善:“奴婢倒有一個法子,或許可行。”說着,突然附身在她耳邊呢喃了些什麽。

漪寧聽得呆愣了好一會兒,轉而看向孫嬷嬷:“這樣可行嗎?”

“郡主試試不就知道了?”她慈愛地撫了撫漪寧的臉蛋兒,一雙眼眸中莫名透着引誘的味道,“郡主,這可是你能見到你爹娘的唯一機會,你要是不敢嘗試,那奴婢就幫不了你了。”

見漪寧怔在那兒沒說話,孫嬷嬷擡頭看了眼前方:“郡主,晉江閣到了。”

漪寧還沒從孫嬷嬷方才的那些話裏緩過神兒來,聽了這話下意識往前走着。她大腦一片混沌,走路時也就顧不得看道兒,恰巧二公主岑錦瑤從前面的岔道兒走過來,被她不偏不倚的撞上了。

漪寧被撞得鼻子酸酸的,意識漸漸緩了過來,擡頭看到是岑錦瑤,她低低喊了一聲:“二公主……”

她小巧的鼻子方才撞在了二公主的肩膀上,此刻鼻尖兒紅紅的,再配着她此刻有氣無力的聲音,讓岑錦瑤聽出了一股可憐巴巴的味道。她低頭打量她片刻,狐疑着看她:“你怎麽了?有心事?”

“沒,沒有。”漪寧笑着搖搖頭,莫名的心虛。既然岑伯父不想讓她見到阿爹阿娘,那二公主是岑伯父的女兒,她不敢告訴她。

岑錦瑤也沒多問,只淡淡道了一句:“快上課了,你走快些。”說罷自己先走了。

走了兩步,她下意識擡頭望了眼漪寧身後的孫嬷嬷,眉心微簇,眸中閃過一抹複雜,又暗含了些警告的意味。

孫嬷嬷被她看得心上一顫,脊背莫名覺得發寒。她勉強笑着,沖二公主福了福身子。

二公主沒理她,疾步進了晉江閣。

因着滿腦子都是孫嬷嬷的話,漪寧整個下午都有些靜不下心來,好容易挨到了放課的時辰,她沒有如往常一般再學上一會兒,比素來不愛讀書的岑錦玉都要走得早些。

岑錦瑤總覺得今日的蕭漪寧行事有些怪異,猶豫片刻她跟着走出去看了看。見小姑娘身後還跟着兩名宮女和兩名太監,倒也安了心,複又回去看自己的書。今兒個有篇文章她還沒搞明白呢,打算再學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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