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到了中午,潘月剛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就聽見有人敲門,跟催命似的,一猜就是小冉。

潘月擦着頭發往房間裏看一眼南盈,确認他已經穿戴整齊,拿頭發遮了遮脖子才打開房門。

“你們怎麽還不下去呀?發微信也沒人回,我沒擾你們春夢吧?”小冉故意把聲音提高,傾着身子往裏瞅。

“大夏天的說什麽春夢。”潘月裝聽不懂,低頭看手裏的毛巾,隐約透着點不好意思。

“那不說春夢,說點別的。”小冉忽然把聲音又降了下來,踮着腳把臉湊到潘月耳邊說:“我在大堂看見游俊了。”

潘月手裏的毛巾突然掉在了地上,臉色一下變得鐵青。

小冉撿起來,沒有還給她,把她往外拽了拽,接着小聲說:“他一個人拿着行李,沒有助理跟着,我跟出去看了一下,沒往機場去,打了車就走了,應該就是來帝都的。”

潘月呆呆地站在那兒,慌了神。

小冉晃了晃她的小臂,“姐?姐?”

“有什麽事嗎?”南盈出來了。

潘月忽然回過神,急忙說:“那個,我們收拾收拾走吧。”說完,她一把扯過小冉手裏的毛巾,先回了房間。

南盈觀察小冉的表情,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小冉眼神閃躲,搪塞他:“沒什麽,我下去收拾東西了。”

“先……”南盈話還沒說完,小冉已經快步離開。

三個人拖着行李從酒店裏出來,租車公司的人也剛好來了,送來了一輛黑色吉普,停在酒店門前。

把行李都放好後,三人上了車,小冉自覺地坐到了後面,盡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坐在副駕駛的潘月,左手摳右手,右手摳左手,遲遲沒有系安全帶。南盈看她沒什麽精神,以為是自己把她折騰累了,直接傾過去,幫她系安全帶。潘月往後一縮,被突然傾過來的南盈吓了一跳,同時也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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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盈納悶,胳膊索性橫在她的小腹上,臉對着臉問她:“怎麽魂不守舍的?昨晚太累了?”

潘月的臉唰地一下燒了起來,慌亂推他卻沒推開,小聲說:“後面還有個人呢。”

後座的小冉正直勾勾地看着兩人,大聲說:“沒事沒事,當我不存在啊,你們該幹什麽幹什麽。”

南盈見潘月的臉紅成了番茄,也不敢出氣,就不再盯着她看。手一伸,拉過她那邊的安全帶,扣上。“你還沒告訴我,我們要去哪兒。”

潘月吐了口氣,快速說了一個地址,是她的外婆家。

南盈在導航儀上面設置好路線,就出發了。

之後,潘月擰着眉沒再說過話,一副很不安的樣子。南盈瞥了她幾次,實在覺得不對勁,但也沒直接問,幫她展開手心,輕撚着,“是在擔心時間過了太久,找不到地方嗎?”

“呃,不是,外婆家雖然房子老,但那邊偏僻,又緊挨着一處受保護的老建築,所以肯定還在的。”潘月的臉剛好迎着陽光,眯起了眼。

南盈轉動方向盤,假裝不經意地問道:“那就是還有別的事?”

坐在後面的小冉插嘴:“哎呀,你別問她了,剛下飛機就被你折騰,現在哪還有精神說話。”

南盈瞟了眼後視鏡,忽然覺得嗓子有點緊,清了清。

這丫頭在國外待了幾年,不僅外表變了,裏邊兒也變了。

潘月把頭扭向了窗外,眯着眼睛看後視鏡,裏面有自己的臉,還有脖子。忽然,潘月像看見拍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心跳漏了一怕,急忙把頭又扭了回來,下意識地擡起手摸了下脖子上的疤。

南盈的餘光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把方向盤握得更緊了,不顧導航儀說什麽,兀自加了速,好像要把胸中憋的一口氣發洩出去。

小冉因為慣性往後仰了一下,連忙扶住座椅,驚恐道:“哎哎,怎麽突然開這麽快?”

南盈目不斜視,沒搭話。

黑色的吉普車一路飛馳,進入老城區時慢了下來。不一會兒,車子拐進了窄窄的街道,蟬鳴陣陣。街道兩旁種着梧桐樹,樹蔭下偶爾有穿白背心的老人,扇着扇子守着水果攤和冰櫃。南盈一點一點磨着方向盤,小心駕駛。

南盈看眼左後視鏡,又看了下右後視鏡,淡淡地對潘月說:“到了提前告訴我一聲,我找個地方停車。”

潘月始終看向窗外,沒覺得這地方有什麽大的變化,答一句:“好。”沒過幾秒,前面一個壘着石獅子的老宅進入潘月視線,潘月連忙開口:“前面那個有石獅子的房子就是。”

“嗯。”南盈向右帶了點方向,又問:“那一會兒搬完行李,把車停哪兒?”

潘月:“等把行李搬下去了,讓小冉看着行李,我先帶你去停車的地方。”

小冉:“那姐,你們停車的時候可快點兒啊,我怕熱,等不了太久。”

說話間,南盈把車靠邊停好,沒說什麽先自己下了車。潘月察覺到他有點不太高興,這才發現自己一路都沒怎麽注意他。

現在一看,很冷很難看。

把行李放到家門口後,潘月和南盈重新上了車。

潘月看着他說:“往前面直走一段兒,路右邊有一個公共停車場,可以停那兒。”

南盈沒有應她,神色冷冷的,直接發動車子,轉了下方向盤往前開。

潘月只好看向前方,用手指蹭了下鼻子,小心問:“怎麽了?”

南盈抿了下唇,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潘月低頭瞄到他的右手一直放在檔位上,就裝作不經意地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說:“咳咳,這車裏空調有點兒涼,你手都冰了。”

南盈把手抽了出來,搭在方向盤上。

一時間,潘月的手懸在檔位上,不上不下,很尴尬。

南盈問:“快到了嗎?”

潘月神色一沉,把手收了回來,賭氣地說:“有停車标志,你自己看。”

南盈的下巴動了動,不再說話,注意着路的右側,等藍色的路牌出現。

很快,南盈看到了停車标志,也不問她,單手轉了下方向,把車開了進去。

車一停好,潘月就迅速低頭解安全帶,結果剛按下按鈕就被南盈一把抓住了手腕。

潘月擡頭看他,還帶着氣,“抓我幹嘛?小冉傷還沒好,受不了熱,得趕緊回去了。”言畢,胳膊用力往後扯,想把手從他的手裏抽.出來。

但一點用也沒有,南盈反而抓得更緊了,喝了她一聲:“潘月。”

潘月放棄掙紮,有點兒氣急敗壞,“你突然生什麽悶氣呀?”

南盈憋了一路的火,終于爆發了,“為什麽要問我?你還沒告訴我你突然是怎麽了!”

潘月瞬間沒了氣焰,“你、你有問過我嗎?”

南盈冷言道:“一個半小時之前,在酒店房間外我就問過了。”

潘月自知沒理,沉默了。

南盈看她垂頭,也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開口:“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跟游俊有關?”

一聽到這個名字,潘月突然有種被戳破的感覺,怔了兩秒後,又開始掙紮,想讓他松開手。

南盈心裏的火氣一下又蹿了上來,用力把她往自己這邊一帶,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松開了抓她的手,要去摸她脖子上的疤。

潘月眼圈瞬間紅了,抽着鼻子,不敢看他。

南盈的手指在快要觸到她脖子的一剎那,收了回去,把她的小腦袋往自己肩頭按,那只手撫着她的背,語氣狠得要命,“如果你想,我可以毀了他。”

潘月啜泣着,伸出手胡亂打了他一下,說:“你說什麽傻話?!什麽都不要做,知道嗎?”

南盈沒回答,緊緊咬着牙,眼裏已有了兇意。

“你聽到沒有?”潘月怕極了,太害怕重蹈覆轍,“如果一定會再碰到他,那也是我和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南盈那口氣憋得自己有些顫抖,臉蹭着她的頭發,仍是無言。

潘月揪緊他的衣服,“答應我。”

南盈把她抱得更緊了些,悶悶地“嗯”了一聲。

……

因為天氣太熱,三個人沒有出去玩,待在老院子裏過了兩天清閑日子。白天在老街上随便逛逛,或者在家裏吃吃喝喝看電視,晚上南盈帶着潘月運動,動辄就是大半夜。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他倆都在給小冉撒狗糧。

第三天一大早,南盈穿着白T恤、舒适的運動褲,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打開吱呀作響的老木門,準備上街買早飯。結果一開門,就看見有三個人站在門口,正驚訝地打量着自己。

站在他面前的三個人,其中的兩個男人,南盈見過,一個是游俊,一個是潘月的父親潘建鳴。而那個中年婦女,南盈也不難推測出就是潘月的母親。

四雙眼睛來回看了一會兒,神情各異。

舊人相見,南盈以為游俊會先開口,卻不是。第一個開口說話的是潘月的母親顧芳,聲音很尖銳:“哎?你誰呀?怎麽從我家出來了?”

南盈看了她一眼,不想回答,轉而對着游俊說:“這不是在重州只手遮天的游大老板嗎?怎麽跑帝都來了?”

南盈這是在學着游俊以前對自己的态度,反過來挖苦譏諷他。從三年前開始,游俊的公司就江河日下,這期間,南盈一直關注着他和潘建鳴的來往。也是多虧了潘建鳴,游俊這幾年才不至于一無所有。

游俊松開行李箱的拉杆,整了整polo衫的領子,不到四十歲,鬓角已經白了,眼窩也深了不少,看起來比從前蒼老很多。還淡定地笑着跟南盈打招呼:“好久不見啊,南盈,”說着,又變了個表情,故作關切地問:“找到潘月了嗎?找到了的話,可一定要告訴我啊。”

顧芳不解地來回看着兩人,潘建鳴則是背着手只打量南盈一人,總覺得有點眼熟。

南盈深吸一口氣,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也笑着說:“謝謝你還這麽關心她,我現在就告訴你,她人就在裏邊。”

游俊眉頭皺了一下,随即又舒展開,“一會兒,我得好好跟她敘敘舊。”

潘月的父母聽到這兒,都半張着嘴,皆向南盈走近了幾步,潘月的父親手也不背着了,有點激動,“你說潘月在這兒?”

顧芳搓着手,很緊張的樣子。

南盈睨了他一眼,“您就是潘月的父親吧?”

潘建鳴仰着頭看南盈,“哎…….我是。”

南盈突然笑了,“您覺得您配當她的父親嗎?”

潘建鳴臉色一僵。

突然,“咚”的一聲,游俊一記悶拳砸在南盈胸膛上。不過,南盈只是稍微趔趄了一下。他撣了撣衣服,猛地從臺階上下來,狠狠地還了游俊一拳,直接砸在臉上。游俊重心不穩,往後退了好幾步,行李箱被撞到在地。

南盈那股狠勁兒,吓得潘月父母連連往旁邊退了幾步。

南盈像是變了個人,往日的儒雅風度全然不見,只剩下暴戾。把游俊按在地上,用最重的拳頭砸他的臉,他的頭,顯然是在照死裏打。

“讓你敘舊!好啊,先跟我敘敘!”咬牙切齒說完,南盈下手更重了。

游俊毫無還手之力,只能雙臂抱頭,左扭右扭地躲。

正在這時,不遠處來了一支巡邏隊,看到後向他們跑來。潘月也從家裏出來了,定睛一看,是南盈在暴打一個人,生怕出什麽事,不顧三七二十一就上來攔,結果又被潘建鳴往後拉……

蟬鳴也蓋不住南盈拳頭砸在游俊身上的聲音。

直到巡警來,才沒鬧出人命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會雙更,到時候記得看。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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