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潘月從南盈那裏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沒有表現出什麽情緒。一連三天,按時起床,變着花樣準備三餐,把老院的裏裏外外打掃得幹幹淨淨,所有都收拾得井井有條,閑下來就窩在家裏的沙發上吹空調啃西瓜。

完全像個沒事人一樣。

小冉的父母知道小冉回國了,讓她趕緊回重州,小冉不能推辭,就急匆匆離開了。可小冉一走,南盈就更拿潘月沒辦法了,明知道她這樣就是心裏裝着事兒,還不願意發洩出來,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甚至有點後悔把真相告訴了她。

到了第四天早上,潘月照常穿着背心在廚房煎蛋,鎖骨盡顯,人看起來更精瘦了。南盈則抱着手臂倚在門框上看她,兩人都不說話。逼仄的廚房裏只剩下一層熱油“滋滋滋”作響。不一會兒,潘月把煎至金黃、泛着油光的雞蛋鏟了出來,攤在盤子裏。

這時,潘月的一縷碎發散落在了額前,她自己沒有察覺到。南盈直起身子,邁進廚房,幫她把那縷碎發別在耳後,順勢捧起她的臉,在她額上落了一吻,久久不肯離開。

潘月的臉被他緊緊捧着,都快被擠變形了,無奈放下鍋鏟,撇開了他的手。擡起頭看他,不明所以,“一大早的,怎麽了?”

南盈又低頭在她嘴巴上嘬了一口,然後才說:“你把我帶來帝都,也不帶我出去轉轉,天天喂我吃這個吃那個的,準備把我圈養起來呀?”

潘月眨巴着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跟人撒起嬌了?咦~受不了。”

南盈又捧起了她的臉,捏了捏,“帶我出去轉轉吧,啊?”

潘月被捏得有點痛,打了下他的手,有點不耐煩地說:“天氣這麽熱,出去幹嘛呀,簡直是沒事兒找罪受。”說完,潘月端起了盤子,擠開他往院子裏走,大喊了一句:“別傻站着了,開飯啦!”

南盈望着她窄窄的一道身影,垂下頭,無精打采地往外走。

兩人坐在小板凳上,就着院子裏的石桌吃早飯,正好在樹蔭下。這樣既能少吹會兒空調,又能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就像小時候一樣,和外婆兩個人一起吃飯,很有家的感覺。而且,頭頂偶爾還會傳來鳥叫聲,莫名讓人覺得惬意又心安。

不過,這美好的畫面并沒有持續太久。

他們安靜吃着飯,舊木門突然吱嘎響了下,緊接着,腫着眼的游俊走了進來。

潘月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低下頭,繼續吃飯。

南盈卻一下變了臉,撂了筷子,站起身直接走向游俊,拽起他的胳膊就往外拖。游俊也挺大的個子,卻任由南盈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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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月聽見木門“咚”的一聲悶響,終于放下了碗筷,抽張紙巾擦擦嘴,向門口走去。

不過,門外的畫面并不是她想的那樣。

游俊和南盈兩人分別被警察拽着,站在大門兩側。南盈雙唇緊閉,盯着游俊不放,咬肌那裏一鼓一鼓的,顯然在拼了命地忍。而正對大門的方向,潘建鳴正注視着自己。

一個年輕警察朝游俊明示了下證件,铿锵有力地對游俊說:“游俊,你涉嫌吸.毒、吸.毒後性.侵他人、誘騙他人吸.毒,目前證據确鑿,被我方依法逮捕,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話音落,游俊被身後的警察拷上了手铐,一下慌了神,幾秒後惱羞成怒,臉紅脖子粗地胡亂叫嚷:“劉小雪,是劉小雪!這個賤人!早知道老子弄死你們!”

年輕警察厲聲呵斥他:“閉嘴!”又對他身後的警察喊了句:“帶走!”

但游俊還不肯老實,朝潘建鳴的方向一個勁兒地沖,不過被身後的警察拽得死死的,掙紮的模樣很狼狽,很不體面。沒一會兒,游俊沒了力氣也就不掙紮了,向潘建鳴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罵道:“你個狗東西,居然在背後陰我?!小心我把你的那些事都抖落出來,你陪我一起下地獄!”

潘月此時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向潘建鳴投去目光。兩人視線交會,潘建鳴連忙別過了眼,扭頭對身旁的年輕警察說:“我能跟他說句話嗎?”

年輕警察微笑着說:“可以。”說完,他叫住了押着游俊的警察,接着對潘建鳴說:“這次的行動真的太謝謝您了。”

潘建鳴只是不自然地笑笑,沒說什麽,然後走向了游俊。

游俊死盯着潘建鳴不放,似是要把人吃了。

潘建鳴并不覺得害怕,甚至走到了他的面前,平靜地說:“這些年你騙了我多少回,威脅我多少回,我都不在乎,但是游俊,有一件事情你做錯了,”說到這兒,潘建鳴扭頭看了眼臺階上的潘月,幾秒鐘的凝望,有愧疚,有心疼,有後悔。而後又看回了游俊,一邊點頭一邊自言自語:“做了錯事,就該接受懲罰。”

言畢,潘建鳴走回那個年輕警察面前,伸出了雙手,顫着聲音說:“警察同志,我潘建鳴現在跟您自首。”說了這句話,潘建鳴才覺得呼吸順暢了,用更有力的聲音說出了折磨自己五年有餘的實情:“我受游俊蠱惑,參與了五年前的一樁行賄案,間接地和游俊一起栽贓陷害他人。還有……還有三年前,我和他一起參與了非法集資。請您逮捕我!”

說完,潘建鳴徹底低下了頭,從側面看,背已經駝了不少。

潘月呆在原地,南盈還被警察鉗制着,都是一動不動,內心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年輕警察聽完也是錯愕好一陣,反應過來才慢慢地給潘建鳴拷上了手铐。随後跟押着游俊的警察打了個手勢,示意将游俊先帶上車。游俊被帶走後,南盈也就被警察放開了,眼裏怒氣尚存,又添了幾分不可思議,就那樣瞪大了紅眼,看游俊被送上警車。

而戴上了手铐的潘建鳴,能感覺到潘月正在望着自己,卻實在沒有臉面擡頭看她,緩緩挪了腳步,轉過身,往警車的方向走。

年輕警察忽然拉住了他,另一只手壓了壓帽檐,低聲問:“您是不是還有話要跟那位說?”

潘建鳴感激地對他笑笑,而後搖搖頭,最終還是沒回頭看,繼續往前走了。

年輕警察無奈,只好把他送到警車上。

但沒多久,年輕警察就又折了回來,看潘月已經一臉煞白,就先對南盈說:“你好,據剛剛那位潘先生說,五年前的那起行賄案件跟你的哥哥有關,我們需要進一步地調查,你能不能聯系上他,來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

南盈沒直接回答,而是兩大步邁上了臺階,走到潘月身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手上感受到她無聲的回應後,才扭過頭對警察說:“可以,不過,他現在人在國外,回來的話可能需要幾天。”

年輕警察看了眼潘月空着的手,大拇指掐着食指的關節,抖得很厲害。無奈地撇撇嘴,又推了推帽檐,擡頭對兩人說:“謝謝配合,我們會等的。”

緊接着,他又看向潘月一人,有點遺憾地說:“你父親讓我給你帶一句話,他說,他對不起你。”

說完,年輕警察轉身離開了。

潘月順着警察的背影望去,一直望向警車的後方,透過開着的車窗,只看見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低下了他驕傲的頭顱。

剎那間,聲淚俱下。

警車一走,潘月哭得更兇了,加上蟬鳴聲,像一場悲劇的結束曲。

凄厲,刺心。

南盈抱住她,想要給她哪怕一丁點的安慰。可潘月卻像是瘋了一樣,甩着胳膊捶打他的背,用最狠的勁兒咬他的肩膀,牙齒幾乎咬進了他的肉裏。

南盈疼得皺起了眉,額上全是豆大的汗,甚至有些發抖,卻緊抿着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知道,她太需要發洩一場了。

直到肩膀發木,南盈也沒有推開她,反而越抱越緊。一直等潘月沒了力氣,松了口,只剩下抽泣,南盈才一把将她扛起,扛進了家門。

也許是哭累了,也許是潛意識裏不想面對,潘月被南盈輕輕拍着,沒一會兒就在他懷裏睡着了。潘月大哭大鬧過後已是一身的汗,南盈扛她進屋的時候也沒顧上開空調,兩人這樣在沙發上緊緊摟着,徹底被黏在了一起。

南盈哄她睡熟後,抱她進了裏屋,趕緊給她打開了空調。從屋子裏出來,南盈才又感受到了肩頭的痛感,瞬間頭皮發麻。

南盈抹了把汗,忍痛擡起胳膊,脫了已經濕透的T恤。到牆上挂着的鏡子前一看,才發現肩上的那兩排小牙印深得很,都發紫了。南盈看着鏡中的自己,頭發亂七八糟的,眼睛有點腫,臉色也有些蒼白。

和從前的樣子一點也不一樣了。

她離開多久,他就找了多久。想她想得受不了的時候,他就拼了命地運動,整個人的體脂一降再降,身上的肌肉越來越緊致,線條自然越來越明顯。膚色也比從前深了點,看起來有幾分滄桑感,卻比從前更剛毅了。

哪還有什麽教書先生的樣子。

大概上輩子欠了她的,所以這輩子都要還她了。

南盈想着想着突然笑了,沒有苦澀,而是釋懷。游俊就要得到應有的懲罰了,哥哥總算是洗刷了冤屈,只是潘月……南盈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低頭擰開了水管,一捧接一捧地洗着臉,終于覺得舒服了點。又接了一盆涼水,拿了條毛巾,進屋裏給潘月擦身子。

南盈仔仔細細地給她擦了臉,擦了背,為了換水,又端着盆出來。這時,小冉來了電話。

小冉以為是潘月接的電話,激動地說:“姐,游俊是不是被抓了?!”

南盈驚訝,“你人在重州,怎麽知道游俊被抓了?”

小冉:“是南盈哥呀,噢,那個,剛剛新聞播了,說嫌疑人游某從重州逃竄到帝都後,于今日被警方抓獲。我一猜就是他,所以趕緊給你們打電話确認一下。”

南盈望着窗戶想了一下,壓低聲音說:“小冉,這次游俊被抓,是潘月的爸爸跟警方提供的線索,但是她爸爸也因為一些問題向警方自首了,我們以後,盡量不在她面前提這件事,好嗎?”

小冉聲音也弱了下來,“怎麽會這樣?好,我知道了,那你一定要照顧好她。”

南盈:“會的。”

小冉頓了一下,開口時有點吞吞吐吐:“那個,我最近就不去帝都了,薩拉要來重州了。”

南盈聽後嘴角勾了勾,“好。”

小冉:“嗯,她現在最需要人陪着,你一定一定要照顧好她,不然我會立即去帝都找你算賬的。”

正在這時,屋裏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

南盈臉色突變,急忙說:“先挂了。”話音剛落,人就沖進了屋裏。

作者有話要說: 嘿,我回來啦。

這個故事快結束了,然後想提一下接檔的文——《阿三姑娘的裙擺》。

依然是姐弟戀,比較歡脫,弟弟剛上大學,姐姐快畢業了。歡喜冤家啦,弟弟各種死皮賴臉撩。

已經在存稿了,六月九號開,有興趣的小天使可以先收藏一下~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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