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帝都時間淩晨一點,距離南風的航班抵達帝都還有兩個小時。鬧鐘一響,就被潘月立即關掉了,不像是鬧鐘鬧醒了她,倒像是她一直在等鬧鐘響。潘月摸了摸南盈的頭,又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後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潘月一邊走一邊紮頭發,斜穿過院子去了廚房,準備給南盈煮碗面。所有食材都準備好後,潘月放好水鍋,開了火。看着還沒沸騰的水,鍋底正在一點一點地生出小氣泡,潘月揪着面條發起了呆。

已經和南盈領證四天了,這四天裏,潘月做事期間總是會開小差。有時候什麽也不想,只是發呆;有時候想很多事,想過去,想當下,可就是不敢想以後。

她現在想的是,南風回來和警方說出當年的實情,可以洗刷冤屈,是一件好事,但自首的潘建鳴就會再被判刑……

潘月想事情期間,水已經沸騰了起來,她卻忘了把手裏的面條丢進去。蓬着頭的南盈進來了,從身後抓起她的手,把她手裏的面條放進了沸水裏,接着又把她的手收了回來,松開。

潘月怔了過來,拿起筷子,攪了攪鍋裏的面條,問:“怎麽自己起來了?打算把面做好再叫你的。”

南盈微微彎了下背,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手環住了她的腰腹,慵懶地說:“那你還親我幹嘛?一下就醒了。”

潘月的臉被水汽熏得有些紅,沒再接他的話,輕輕地笑了,氣色比前幾天好了很多。

南盈忽然想到了什麽,往她的脖子裏拱了拱,呢喃道:“我們結婚的事,先別告訴哥。”

潘月的脖子敏感,一直往旁邊縮,“好,那就先不說。”

南盈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下巴也離開了她的肩膀,聲音清亮了不少:“怎麽不問我為什麽?”

潘月沒什麽表情,把切好的菜往鍋裏加,“你肯定有你的道理呗。”

南盈看着她随意紮的馬尾,抱起手臂笑了,轉了個身靠在竈臺邊,看着她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想等等他,他是當哥哥的,也快四十歲了,還沒個對象,我比他自己還着急。”

潘月贊同地點點頭,感慨道:“你們兄弟倆的感情真好。”

有點羨慕的語氣。

南盈自然能聽得出來。他了解她的家庭關系,但是此刻确實想不起要怎麽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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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月把面撈進了碗裏,大功告成般呼了口氣,笑着說:“出去洗把臉,準備吃飯吧。”

南盈看着那碗面,心裏滋味萬千。

不過,其中有一個聲音清清楚楚地告訴自己:只要還有命在,決不會再讓她受半點兒委屈。

……

兩人到了機場才發現,南盈完全低估了他哥的效率。來帝都的不止南風一個人,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女人,是個法籍華裔,大約三十來歲的樣子,身材小巧,氣質不俗,叫李米娅。

是南風在巴黎時認識的,他與李米娅一見鐘情,眼緣一到,幹柴烈火,兩人只認識十多天就确定了男女朋友關系。

潘月和南盈驚訝不已,想在回家的路上好好問問他倆的事情,不料李米娅一上車就睡了,兩個人也不好意思打擾,就一直憋着。

把南風和李米娅接到家裏安頓好,已是淩晨四點,但小院子沒有平靜下來。除了李米娅,其餘三個人坐在客廳裏,沒開空調,整間屋子顯得很安靜。

再見到南風,潘月的心境又不一樣了。保留了一半的愧疚,又添了一半的感激,外加幾分忐忑。對于潘建鳴的事情,潘月已經想了一晚上,還是不知道怎麽向南風開口。

南風還是能一下看穿她的心思,主動問起了她:“潘月,你是不是在擔心,我作為受害者接受調查會對你父親不利?”

潘月被說中,難為情地不敢看他,低着頭說:“你們都是因為我的事才被卷進去的,你為了他、為了我,遭了那麽大的罪,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跟你開這個口。”說着,潘月擡起了頭,眉間的溝壑不能更深了,看着南風說:“可如果又有人要重新為那件事付出代價,我真的……”

南風看她說不下去了,正欲開口寬慰,南盈搶了先,“不會的,你父親也已經告訴了警察,說是受游俊蠱惑,只要找到證據,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事。”

南風點點頭,“南盈說的沒錯,你先不要擔心太多,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可南風一深想,也不得不認清現實,多少有點喪氣,“不過要坐實游俊的罪名,還是……”

“還是沒有什麽強有力的證據,對不對?”潘月說這話時,很冷靜,像是已經想到了這一層。

南風和南盈相互看了一眼,一下子都沉默了。潘月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南盈抓得更緊了,卻沒覺得安慰,又垂下了頭。

這時,李米娅揉着惺忪的眼,從房間裏走了出來,邊打哈欠邊說:“沒有證據,就試着找找證人啊,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南盈和潘月一起擡頭看她,南風則是直接站起身,向她走了過去,幫她捋了捋頭發,輕聲問:“吵醒你了?”

“沒有,就是有點渴,可能汗出多了吧。”李米娅聲音啞啞的,顯然是沒休息好。

潘月連忙站起來,對她說:“你先坐着,我給你拿水。”

李米娅大方笑笑,邊走過來邊說:“好,那就麻煩你了。”

“不客氣。”說完,潘月出去了。

南盈看着她出去,隐約想起點什麽,但沒太細想。等李米娅和南風落座,笑着問:“米娅姐是律師嗎?”

南風對南盈的叫法很滿意,不禁勾了勾唇角。

在人沒嫁過來之前,還不能亂叫嫂子。

李米娅笑了兩聲,聲音比剛剛亮了點,“我不是律師,我是個醫生。”

話音一落,潘月雙手捧着幾瓶冰鎮的水和飲料進來了,放到茶幾上,問:“你們熱嗎?熱的話,我把空調打開。”說着,潘月把水遞給了李米娅。

李米娅:“謝謝,也不算熱,空調就不用開了,吹多了對身體不好。你也快坐。”

潘月微微笑着坐下。

南風一直注意着她,這麽一看,她真的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沒了傲氣,沒了自私,還總是處處為他人着想。

甚至有點卑微了。

南風暗想着,心裏嘆了口氣,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心疼。

李米娅注意到了南風看她的眼神,咽下嘴巴裏的水,開口道:“所以,你們剛剛說的事,連證人也找不到嗎?”

南風回過了神,連忙搖搖頭。

南盈卻若有所思,說:“我知道一個人,但不清楚她會不會站出來。”

潘月驚訝地問他:“這件事還有知情的人?”

南盈:“你還記得小雪嗎?”

潘月:“記得,可她不是游俊的人嗎?”

南盈:“那你還記得游俊被抓那天罵過誰嗎?”

潘月仔細想了下,“是她報的案?”

“等一下等一下,米娅睡着了,我先把她抱屋裏。”南風打斷了他們,橫抱起睡着的米娅進屋了。

李米娅人小,卻是個心大的姑娘,一犯困,什麽稀奇的事都進不了她的耳朵。

潘月和南盈看着南風進屋,這才發覺剛剛完全忽略了他們,有點尴尬。

等到南風出來,南盈接着說:“游俊被追捕,我猜就是小雪報的案,而且,”南盈掃了眼潘月脖子上的疤,頓了一秒,接着說:“而且我三年前調查那件事的時候,發現她是知道實情的。”

潘月突然很興奮,“她會站出來的。”

南風問她:“這麽肯定?”

潘月沖南風點了下頭,肯定地說:“她一定是恨透了才會做這麽絕,女人嘛,狠起來特別狠,能再給那個畜生加點罪名,她怎麽會不願意呢?”

南盈聽了卻只是勉強笑笑,“我們試試吧。”

他必須保持冷靜,要看出潘月看不出的問題,比如,小雪很有可能對潘月也恨之入骨了。

潘月仍沉浸在喜悅之中,其他的,已經察覺不到了。

…….

第二天下午,留李米娅一人在家,三個人一起去了公安局。而就在公安局的門口,他們看見小雪從裏面出來了。

小雪完全變了模樣,臉上的皮有些耷拉,眼窩往裏陷,發青,整個人看起來很猙獰。

這都是被游俊瘋狂□□了三年的痕跡,因為游俊,小雪也被迫染上了毒.瘾,她活生生地被他推進了深淵。淵底是嗜血的野獸,瘋狂地吸她的血,讓她只剩下一具皮骨,似乎生命再無天日了。受了這般折磨,她的愛早就變成了恨。

潘月辨出來她後,沒多想就要上前去,結果被南盈一把拉住了。

南盈擋住她,“我過去跟她說。”

潘月有些不明白,“我去不是更合适嗎?”她餘光瞥到小雪已經在路邊打車,着急地說“她要走了!快放開我!”

南風拽住她,“回頭再跟你解釋,你陪着哥先進去,我馬上回來。”說完,南盈給南風遞了個眼色,緊接着轉身追小雪去了。

小雪上了出租車後正要關門,被人攔住了,定睛一看是南盈,又使了一次勁,但是沒有用。最終,南盈也上了車。

師傅問了兩人去哪兒,誰也沒回答,又不敢在公安局附近停太久,就先開走了。

小雪把臉別了過去,看向窗外,神情又變回了之前的空洞。

南盈目視前方,先開口:“他會被法律制裁的。”

小雪沒有任何反應,在南盈的意料之中。

南盈繼續說:“可這樣不夠,他戒了毒,坐夠牢,還是會出來的。”

聽到這兒,小雪眉頭動了一下,但還是沒說話。

南盈看不見她的表情,但看得見她的手,拳頭攥得緊緊的,心裏莫名有了底,繼續說:“他那種人應該爛在牢裏。”

小雪終于扭過了頭,呼吸變得很重,用那雙燃起了仇恨的眼瞪着南盈。司機師傅聽了也忐忑地看了眼後視鏡。

南盈問:“你也希望他這樣,對吧?”

小雪仍然瞪着他,“你有辦法?”

南盈點了下頭,答:“有,而且是合理合法的辦法。”

小雪呼吸聲更急了,顫着聲音:“說。”

南盈:“做潘建鳴的證人,指證游俊的教唆行為。”

小雪忽然笑了一下,瘆人又嘲諷,說:“又是為了潘月那個賤人吧。”

南盈皺起了眉,試探地問:“你不想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那也不能便宜了她父親。”小雪毫不猶豫地說,“如果不是潘月惹急了他,他會變成這樣嗎?!”

南盈沒有猜錯,小雪是恨潘月的。

作者有話要說: 倒計時了,這本馬上要結束了,我要寫輕松的解放自我去了。

給看到這裏的朋友比心。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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