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回首,(4)

阿大挺合得來,這周府怕是要熱鬧起來了。”

“屬下一直在核查江湖中的武林人士,聽聞當年武林盟主沈天君以天絕三式橫行江湖,那內功心法說不定适合公子,只是十幾年前慘遭滅門,從此天絕三式消失匿跡”,說起正經事,青痕便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公子看,可需要繼續追查下去?”

“追,任何線索都不要放過”,周元禮的手緩緩放在自己的膝蓋之上,他取各家功夫所長,為的就是想治療腿疾。前些日子差點走火入魔,若不是白飛飛懂些功夫,他現在還不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裏。

所以周元禮打算改變方向,東學西湊不是長久之計,果然還是要從曾經絕霸江湖的內功心法入手。

“另外,我們在洛陽的綢莊被搗毀,小左子說是快活王暗中做的,只不過這個新崛起的快活王背後是三爺在撐腰”,青痕将腰間的錦囊恭恭敬敬地遞給周元禮。

周元禮打開後一看,果然是小左子的筆跡,便将紙條與錦囊還給青痕,“那我們的人呢?”

“人沒事,都安全撤出”,青痕拿過一旁的蠟燭,将紙條當着周元禮的面燃燒而盡。

“既然沒事,現在不宜再讓他們抛頭露面,安置到西北地下錢莊那幾個堂口去”,周元禮一沉吟,“另外叫小左子好好服侍這位快活王,就當對我一般,別出岔子,到時候說不定他會是我們最重要的暗棋。”

“明白!我即刻通知小左子”,青痕點點頭,話語一轉,“讓小左子待別人如同待公子這般,大概是滿難得,畢竟…”

“畢竟什麽?”周元禮的隐隐笑容如薄片鋒刀,逼近青痕。

“畢竟快活王乃一介莽夫,怎麽能和公子您相比”,青痕已經頭上冒汗,他真不該挑戰那個話題——畢竟周元禮還是很介意別人議論他的相貌。

周元禮冷冷瞥了他一眼,轉動輪椅,悄無聲息的在告誡他可以離去。

“屬下告退”,青痕退出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捉住阿大。

他在廚房裏逮住阿大,他雖然使出三成功力,無奈阿大天生力大無窮。

青痕抓着他衣領狂搖曳絲毫撼動不了,“你還說公子不介意人家提及他容貌之事!!我今日一試…差點沒有被公子活生生凍死!!!”

“公子是不介意啊”,阿大憨厚一笑,“若是小姐說,公子就不介意。我可是親耳聽到,不會有錯。”

青痕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以後你把話說完整行不行?!”

如意正進廚房準備幫忙,看到阿大和青痕兩個人,意識到他們正在說話,于是一個轉身便打算出去。

“如意”,青痕松開抓着阿大的手,走到她跟前,臉上的表情會恢複如往日一般的淡然,“我要走了,過幾日再來看你。”

“過幾日…是幾日?”如意居然有點舍不得他。

“你說幾日便是幾日”,青痕一笑,看久了如意居然不覺得可怕,其實疤痕之下他的五官也十分端正。

“那就過一日”,如意又轉念一想,“怕是這樣一來青痕先生就不能好好做事了,那就過五日吧。”

“好”,青痕剛剛邁出一步,想起自己險些上了阿大的當,又折回來對如意說道,“還有,千萬別随便聽信那個大個子的話,他啊…”

青痕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在阿大腦袋愚笨。

“什、什麽意思啊!我還在呢!”阿大真笨但不傻,他撩起袖子一副要跟青痕打一架的樣子。

青痕哪裏願意搭理阿大,一個轉身早就用輕功閃了出去。

阿大力拔山兮氣蓋世,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笨重,這輕功他是一輩子都學不會了。

看着青痕潇灑遠去,阿大是恨得牙癢癢卻有無可奈何。

如意十分羨慕青痕武藝高超,一只手帶着自己,輕而易舉地就地就對付了兩位幽冥宮的師姑。

怕阿大把氣撒到自己頭上,如意踮着腳一溜煙地便逃離廚房。

她與重英在走廊裏擦肩而過,重英本想訓斥她這麽大動靜可能會驚動周元禮,後來一想畢竟這裏不過是周府,自己守着死板的規矩也該放一放。

“小姐,公子,茶來了”,重英福身後一一将茶杯遞了過去。

“再過幾日,這花園裏的景致就不能再看了”,周元禮啜了一口茶,一旁的白飛飛卻十分安然,絲毫不因枯枝殘葉而感慨,“怎麽飛飛如此從容?”

“那也無妨”,飛飛雙手捂着茶杯,現在她十分滿足,“再說天塌下來都有公子在。”

“怎麽?現在不擔心我賣了你?将你出嫁?”他倒還對白飛飛生氣之事耿耿于懷,他從小便身份尊貴,有人沖他撒氣實在是少數,至今還對她的行為念念不忘。

提起出嫁一事,重英就知道正是自己的自以為是,導致周元禮與白飛飛誤會一場。白飛飛沒有提到她,重英仍然咚地一聲跪在地上,“都是奴婢不好,公子切莫怪罪小姐。”

“重英姑姑別動不動就跪,這裏并不是…”,周元禮挪動了嘴唇,最終還是沒能将那兩個字吐出來。

重英卻看懂了周元禮嘴唇輕微的挪動是在說什麽,同時她也意識到,白飛飛大概并不知道周元禮的真實身份,于是主動起身,“奴婢再去倒些熱茶來。”

氣氛因重英而稍顯凝重,白飛飛為了擺脫沉默而開口,“這茶真香,重英姑姑好手藝,若不是她怎麽能夠享受到這麽好的茶?這烹的茶可還合公子脾胃?”

“這茶取的是梅花、菊花一起烹的,水用竹蘭之露珠,用的正是花中四君子,所以也名為君子茶,乃家母生平最愛”,周元禮還記得以前母親烹茶的樣子,總是帶着他藏一甕在院子裏,熬過寒冬後若是仍安然無恙便拿出來飲茶慶祝。

不知為何,白飛飛覺得無法開口插話,眼前的周元禮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中,他臉上的笑意也少見得如此明朗。

周元禮本就就有種超凡脫俗的美,此時此刻他推着輪椅,将手中的茶水灑在已枯萎的菊花樹下。

他沉浸在懷念中的精致面孔,低垂的睫毛扇動——白飛飛想,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說到莫過就是眼前的場景吧。

她走到周元禮的身旁,也将手中茶水灑下,“敬尊母。”

周元禮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謝。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雙更…家中有喜事噗

☆、遇朱七七

“小姐小姐”,至今如意已經将‘小姐’兩字叫得朗朗上口。

倒是白飛飛自己有些不習慣,以前她總是聽見如意叫自己宮主。

從如意進周府已經好幾個月,終于冬去春來,東花園中樹枝枝頭也含苞待放,百花齊放的日子指日可待。

“小姐,我想…想出門一趟”,如意平時也沒有這個念想,外出采購辦置物品都是阿大和重英的事情。

就連白飛飛也有點好奇,“怎麽突然想到要出門了?”

“青痕先生說,要出遠門辦事,我尋思着…”,如意提起青痕便是笑臉如花,“我尋思着去廟裏給求個平安符。”

“畢竟青痕先生當時撿你回來”,這麽一說白飛飛覺得自己也應該跟着去,“我與你同去,公子撿我這份恩情…我也應去求個平安符送給公子。”

兩個合計着便向重英提起要出門之事,沒有想到重英很快地就答應下來,除了強調保重安全以外并未提要跟着去。

“重英姑姑倒是識趣兒”,出門後如意一吐舌頭,“我還以為她會板起臉跟着我們呢。”

“重英姑姑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自然跟一般嬷嬷不一樣”,白飛飛也看得出,重英對自己和對如意差別很大,真的是有分主仆之別,“更何況重英姑姑也知道我們兩人會武,她才是周府裏最手無縛雞之力的,她跟着我們也是無用。”

說着說着兩人才走出周府幾步,白飛飛很快就明白為何一向小心缜密的重英放行,“如意,你沒覺得正有人跟着我們嗎?”

“啊?有人?”如意趕緊回過頭去,可是身後空無一人,“小姐,沒有啊?”

“……”,白飛飛握住如意的手,仔細探查了一翻,“如意,你最近沒練功吧?”

“嘿嘿,小姐,我們都已經幽冥宮,周府那麽舒服又何苦練功呢?”如意早就把功夫這回事忘掉九霄雲外去,以前功夫不好會被宮主打,現在她可自由了呢!

“你啊還是給我好好練功,說不定危難之際還能保命”,白飛飛已在周府被當成大小姐養尊處優多時,可是她一天的功夫也沒有拉下。

與其說擔心周元禮無法保護自己,還不說這是她根深蒂固的憂患意識——這個世上最可靠的終究是自己。

本來白飛飛的練武天賦就在如意之上,現在兩人又是差上一大截,所以白飛飛能察覺出有人跟着自己,而如意一無所知。

“罷了,我們走吧”,白飛飛猜對方一定是奉了周元禮之命保護自己與如意,明明對方的輕功夫比自己要高出幾分,卻刻意讓她察覺得到,大約是想她明白自己的處境之安全。

如意歪着頭,又仔細側耳傾聽,實在是沒有覺得半分不妥,兩個人從地處偏遠的周府入城後花了半個時辰才來到城西的福安寺。

“欸,小姐”,如意一把拉過白飛飛,“重英姑姑囑咐過,我們只能去偏殿,大雄寶殿去不得。”

“怎麽連你也畏畏縮縮的,好歹也是幽冥宮出來的,現在也重英姑姑長、重英姑姑短的”,白飛飛本就是江湖人士,又曾經是幽冥宮主,以前除了白靜素來不服別人管教。現在除了周元禮,其他人也是壓制不了她,“也不知道重英姑姑的觀念從何而來,現在姑姑不在,我們去了大殿也沒有人知道呀?”

白飛飛刻意提高了聲音,她就不信周元禮派來暗中保護自己的人,還會出面阻攔不成?果然身後的樹影晃動了一下,再也悄無聲息。

“如意,走,我們好好去求個護身符來”,白飛飛走在前面,如意拖在後面跟着,她每日被重英管教,現在違背重英的話居然有些畏怯起來。

白飛飛跪在佛祖的面前,雙手合十,她的腦海裏掠過與周元禮往日的一幕幕,不由得暗中祈求,‘求夢永不醒,讓飛飛這輩子跟着公子一直安穩如常。’

周元禮對自己事無巨細、事必躬親地照料,已讓她感受到親人一般的溫暖,她喜歡現在平淡安寧的日子。

亦然不願意再回到那個打打殺殺的武林中,也不想因背負複仇而一生蹉跎。

關于沈浪、朱七七一事,白飛飛不敢說自己能全然放下,自己對沈浪的那一份真心也不是說忘就忘,至少在現在她還逃避得不願意去想。

‘只求…護公子一世周全,也願他待飛飛始終如初’,白飛飛深知周元禮不似表面上的那麽普通,從他不懼怕惹上幽冥宮時就猜測他也擁有一定的勢力,所以也才能誓言坦坦地說保護自己。

只要周元禮在,那麽白飛飛就萬事不愁……不管是為他還是為她,都希望周元禮安然無恙。

一石二鳥,這也正是他教自己的。

“小姐,你看這開過光的護身符”,如意也是第一次在寺廟裏辦置東西,一切都覺得新鮮極了。

白飛飛接過小彌僧遞過來的護身符,雙手合十地道謝。

“若要護身符靈驗,還請兩位施主多多誠心地來上香”,小彌僧對兩人一鞠躬,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白飛飛與如意也照着樣子回禮。

正準備離開時,她一轉身便看到隔着大雄寶殿,菩薩的臉正對着自己。不由得摸上了自己脖頸間的珍珠瑪瑙項鏈,白飛飛怔怔地想,這個世上大約真的是有佛祖的存在,否則自己的心願怎麽就忽然實現了呢?

“我剛剛就想問,你這項鏈真是好看,在哪裏買的?”

白飛飛側目,只見與自己齊高的少女正指着自己問道,少女一身嫩黃對自己綻開笑容,純淨得如同藍天白雲般,如同一股自由清新的風吹起。

這樣的笑容,白飛飛絕對不會忘記,也絕對不會忘記自己曾經有多麽羨慕、嫉妒……能夠這樣綻開笑靥的她——朱七七。

這是上天的安排嗎?居然在此時此刻撞見了。

朱七七身邊的婢女一臉為難,“小姐,我就說你這樣突然問別人,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我不就問問嘛”,朱七七見對方沒有應答,反而上前了一步。

白飛飛第一反應就是向後退了一步,如意以為她不舒服趕緊扶住她,“小姐?怎麽了?”

“我、我…我沒事”,白飛飛怔怔地望着朱七七,她的容貌熟悉卻又有多了些稚嫩——是了,眼下彼此都還是年少時,重活一次是白飛飛自己,這個時候朱七七還不認識她。

“這個項鏈是別人送我的”,白飛飛不想與她多有接觸,“告辭。”

白飛飛帶着如意匆匆離去,哪知道朱七七一把拉住她。

“等等,別着急走”,朱七七很喜歡她脖頸間的項鏈,“我從沒有見過這麽圓潤顆顆大小均勻的瑪瑙珍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轉讓給我?”

“小泥巴?”朱七七伸出手,她的婢女早知道她要幹嘛似的掏出沉沉的錢袋,“你說多少?不夠我再補,我身邊還有銀票!”

正當朱七七将錢袋想要塞過來之事,白飛飛一撫手,雙眼怒瞪,“你以為什麽都是能花錢買的嗎?!這是公子送我的,我誰都不給!就是拿我的性命也休想!”

不能忘記朱七七硬生生插足自己與沈浪之事,明明知道她白飛飛對沈浪在意入骨,可是朱七七總是用自己身處危險引得沈浪處處相救。

怎麽能夠忘記?她看到沈浪與朱七七在一起時的心如刀割?即使曾經對朱七七的容貌千刀萬剮,也許內心的痛楚無法相比。

縱然白飛飛與沈浪之間重重誤會,但是朱七七與沈浪的相處才是對她最重要的一擊,在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白靜與快活王的女兒後,她選擇死亡……也是因為她最留戀的沈大哥再也不屬于自己。

既然無緣在一起,替他而死也終叫他萬般留戀自己。

“不願意便不願意,拿性命說話是不是太嚴重了點?”朱七七雙手叉腰,嘟起嘴,眼前的少女美則美矣,怎麽一臉怨念地看着自己,不就問個項鏈至于嗎?

“……至于!”白飛飛一字一頓,她慢慢擡起手來,一個念頭瞬間竄進腦海……以她的功夫在此時此刻殺了朱七七和她身邊的婢女小泥巴,簡直易如反掌。

可是現在衆人身處寺廟中,神明面前萬萬不可大開殺戒。

那麽,一路跟蹤朱七七找個好下手的地方,悄無聲息地動手也是可以。

不過此舉會惹惱仁義山莊,連帶着也可能波及到白飛飛背後的周元禮。

損人也不利己,大概說的就是她現在所打算的。

各種念頭一一閃過,她揚起的手掌又緩緩放下,在朱七七眼中不過是一剎那的事,哪知道白飛飛心裏已經千回百轉。

“如意,走”,白飛飛終究沒能下手,周元禮的教導大抵還是被聽進了心裏,更何況她上輩子跟朱七七糾纏夠了!

白飛飛害朱爺在先,朱七七奪沈浪在後,她又曾害朱七七容貌全毀,兩人之間的是是非非又如何說的明白。

好不容易重新來過,白飛飛千萬不想再與朱七七有何瓜葛!

臨走時,白飛飛的餘光掃過金光閃閃的菩薩,她似乎看見菩薩的嘴角微微上揚如同微笑般包羅萬象、普度衆生。是在嘉許她放下了對朱七七的殺意嗎?

無解,無解,正如她的重生般令人費解。

“小姐,別看了!”小泥巴擋在朱七七的面前,“另一位小姐走出了那麽遠,人家不肯轉賣項鏈就算喽!”

“我最近什麽都不缺,就缺一副好項鏈”,朱七七看上的東西哪會輕易放手,她眼珠一轉,“有了!我去求爹爹。”

“對了對了,去求老爺也給小姐弄一串珍珠瑪瑙”,小泥巴趕緊點頭,說真心的朱七七看上的項鏈的确極美,自己在朱家那麽多年歲,也沒有看過那種貨色。

“弄?爹爹怎麽弄得到,那珍珠和瑪瑙一看就是上供的極品”,朱七七點了點小泥巴的額頭,“我們要換個法子!”

“痛痛痛!”小泥巴捂着額頭,心裏卻萬分不解,項鏈的主人不肯轉賣,朱七七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本來是不想跟朱七七又什麽瓜葛的

但是她強行出場嘤嘤嘤……也是醉的……

☆、千兩金錠

“小姐這次出去有什麽心煩之事嗎?”

“啓禀公子,小姐出門上香遇見一女,她似乎對小姐的項鏈很感興趣。”

跪在周元禮跟前的男子低垂着頭,他一身樸素的衣服,就跟長相一樣樸實無華,放在人堆裏毫不顯眼的存在。正因為如此,配上極高的輕功,他極其擅長了無痕跡地盯人。

“怪不得”,周元禮揮了揮手,男子很快便消失了,就如他來時的悄然無聲。

一開始周元禮收留白飛飛的時候,是因為兩個人極其相似的寂寞。

不用相處很久,通透的周元禮便發現,他們兩個實際上是如同兩極般相反。

她擅長僞裝,外表瘦弱內心剛強,親人的變故使得她患得患失,從她對重英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便聯想到出嫁,從而做出過激的反應便可看出——她對人對事都容易鑽牛角尖,極易想不穿。

萬般想不開,大概皆因而起。

相反周元禮善于攻心,從小榮華富貴卻又看盡人間百态。容貌随母固有絕塵之色卻患有腿疾,親人的離世使得他對世上任何一物都毫不留戀。

即使他身負母妹的血債其實對複仇一事仍然看得極淡,只是知道即便自己不報仇,仇人卻未必放過他。為了保全衆屬下與自身性命也不得不處處權衡輕重,随時準備背水一戰。

正因為周元禮對萬事都淡漠,時常對白飛飛的憤慨而感覺到奇怪,她小小年紀到底為何如此憤世嫉俗。

縱然白飛飛的個性深處有些古怪,但是她也極其聰慧,往往一點就通。詩詞歌賦、輕功武功樣樣都不在話下,不知不覺見,他還是對偏激的白飛飛投入心血,除了吃穿度用還細心教導她如何平緩內心。

越是互相接觸就越是發現,白飛飛真的明白他的用意,而這世間能夠理解他的又有幾人?

能夠感受到彼此隐約産生了信任的紐帶與家人般的親昵,這與主仆之間、莺莺燕燕之餘完全不同的感受。

回過身來,兩個人如同雙樹般盤根錯節地交織在一起。

白飛飛對于他還是一個謎,一個看不明、猜不透、解不開的謎。

而周元禮至于她也是一團迷霧,一舉一動亦可讓她深陷其中。

兩人互相追随,互相了解,卻又互相隐瞞。

這個局面極其有趣。

周元禮自從打聽了汾陽首富朱家朱七七的個性,就揣摩着什麽時候朱七七之父朱富貴會上門拜訪。

“公子,門外有客,見還是不見?”

重英禀報時,白飛飛與周元禮正在書房裏,他本就料定朱富貴會上門,沒有想到只隔一日便來,如此之快。

“見。”

周元禮這麽一說,重英非常意外。

周府坐落于汾陽城外,周元禮還特意吩咐過重英與阿大,凡事不要太過伸張。就連蔬菜瓜果都是阿大親自去城裏運輸回來,以致汾陽城裏沒人知道周府重新住人,自然也無人上門拜訪。

白飛飛停下手中研墨的動作,“公子如此肯定,難道是熟人?”

“不是,不過也許是你的熟人”,周元禮一揮手,“一起來吧。”

重英又将視線放在白飛飛身上,白飛飛搖搖頭,兩人跟在周元禮身後一同走向前院。

阿大恪盡職守地守在門口,不讓訪客入門,“我們公子說了,不見客。”

“我們可是好心好意地特意過來”,對方指了指奴仆扛過來的箱子,“你可知這裏面是什麽?”

“我不管箱子裏面是什麽”,阿大對周元禮的話,絲毫不含糊,“公子說不見就是不見,誰來也不見!”

“欸?你可知我們是何人?一個小小周府居然還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你可知我是何人?我身邊這位是何人?”他氣不過便都抖了出來,“我身邊這位可是汾陽首富,宅心仁厚的朱爺!”

“沒聽說過”,阿大冷哼一聲,首富算個什麽?就算是京城首富他也不會放在眼裏的。

“你…好,就算你不知道,仁義山莊你總知道吧?”他看阿大孔武有力,阻攔自己時的确有些身手,應該是個練武之人。

“你煩不煩?仁義山莊是什麽?我不知道”,阿大急了便是要關門。

對方一看,一把扇子打在他手上引得阿大吃痛一聲,怒目一瞪便是交手起來。

“冷二”,一直站在一旁的朱富貴連忙上前拉住冷二,“你都拿出了仁義山莊的名號,你這個樣子不是要落得一個強闖民宅的話柄嗎?”

朱富貴到底是生意人,随便一擺就能露出一個笑臉來,“這位兄臺,能否在幫我們通報一下?”

冷二一收扇子飛自己扇風,仁義山莊創立多時,雖然他與其他幾位掌事者沒有當年武林盟主沈天君那麽厲害,但是也是江湖中的佼佼者,與朱爺做了不少善事成為武林佳話。

這些年來他也是習慣了別人笑臉相迎,何時吃過這等閉門羹?

“公子一向不見生人”,阿大正說話之際,聽得身後輪椅聲,一扭頭發現周元禮居然出來了。

“公子!”阿大連忙迎上去,深怕自己辦事不利惹周元禮不開心。

朱富貴與冷二齊齊探頭,他們久住汾陽也不知道何時出了一個周公子。

只見推着輪椅的少女,白衣如飛鴻,宛如一朵純潔無暇的白牡丹,縱使年少卻冰肌玉骨姿容曼妙,色若春花綻放,就是是擺在汾陽城中也定然叫衆粉黛黯然失色。

但是更令人吃驚的是輪椅之中的男子,比之身後的少女,他更若流光剪影。墨色的青絲飛舞,微張的眼扶搖起淡淡的水幕,他一眼掃來,眼神如鏡花水月般渺然。

絕世出塵姿,朱富貴與冷二都沒有想到,現在周府住的是這樣的人物。兩人面面相觑,一時之間都不敢開口,深怕壞了眼前的景致。

白飛飛看着站在門外的朱富貴,心下默念,‘不會錯…絕對不會錯,果然是朱爺。’

眼前的朱富貴比起記憶中的要更加年輕一些,容貌無二,那麽昨日她在寺廟中見到的果然也是年幼的朱七七。

她暗自握緊了輪椅把手,周元禮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和自己猜測的一樣,即使不知道白飛飛為何會認識朱富貴與其女朱七七,但是這個兩人令她心情大變,一定是發生過什麽。

周元禮開門見山,“不知朱爺為何上門?”

他的話語中自帶高貴,冷二不自覺地一抱拳收起了原先對阿大的傲氣,“周公子,今日我帶着朱爺是想請周公子幫一個忙。”

“但說無妨”,周元禮能夠猜到他要說什麽,不過還是想要親自聽一聽。

“朱某愛女昨日在寺廟與周小姐一見,對其佩戴的項鏈念念不忘,還想請教公子不知是否還有多餘之物可以轉手給朱某”,朱富貴讓奴仆打開箱子,裏面居然是整箱的金錠子,整整齊齊得擺放着,有千兩之餘。

周元禮順着朱富貴的眼神,望向身後的白飛飛,她的項鏈墜在頸間,色澤溫潤的黃瑪瑙配上晴日裏的陽光,像是灑在身上的一抹碎金。

這樣的項鏈在普通人眼裏看起來的确是驚為天人,只是這樣的好物周元禮看慣了也只是覺得十分配白飛飛,沒有想到生出事端來。

“朱爺是個生意人自然也能看出,這黃瑪瑙乃是蜀中出品的稀奇之物,珍珠也是青海之湖的采蚌女費勁數年光陰才能湊齊如此成色一致的完美品質…”

不待周元禮說完,白飛飛伸手放在項鏈上,差點想要拿下項鏈丢給朱富貴。

她對朱富貴一直有隐隐歉意,畢竟他手無縛雞之力卻三番四次地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即便厭惡朱七七,她也不讨厭朱富貴。

眼下她只想速速了結此事,以免再相遇……不過想起這個項鏈乃是周元禮所送,又承諾過不會再随意脫下或弄壞,所以眼下變得有些尴尬起來。

“這個朱某當然明白”,朱富貴本來就沒有想過會輕而易舉地成功,但是為了朱七七也仍然觍着臉,“除了這些銀兩,還請周公子再開價,朱某能做到的必定雙手奉上,只求換項鏈博小女一笑。”

‘不管什麽時候,朱爺都是一位好父親’,白飛飛其實早就知道,心中也一直期盼自己也能有這樣疼愛自己的父親,這種期望與嫉妒成正比,導致她在不知道自己真正身份時更是對快活王恨之入骨。

“不錯,既然朱爺這麽說,我也不好推脫便就說一樣東西吧。”

聽到周元禮這樣說,朱富貴與冷二相視一笑,這下回去總算可以對朱七七交差了。

“那麽便用朱爺愛女的小手指來交換舍妹的項鏈吧”,周元禮一笑,聽者無不一驚。

“小、小手指?”朱富貴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周公子是說…小女的小手指?”

“小手指怎麽能給你?”冷二一拍手中的扇子,“難不成還要斬下來給你?”

“沒錯,既然朱爺說能做的必定雙手奉上”,周元禮豔麗的臉上居然露出些許殘酷的表情,“那就斬下令愛的小手指拿來交換,這千兩金錠也就不用了。”

白飛飛看着周元禮有些發怔,他的一言一語不同往日對自己那般溫和,倒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這使不得”,朱富貴連連擺手,他本就為了朱七七而來,怎麽又肯為了一串項鏈而導致自己女兒手指殘疾?

“使不得?看來令媛真的是朱爺的掌中寶,百般疼愛”,周元禮大喝一聲,“難道舍妹就不是我的心頭肉嗎?”

“朱爺既然為了令媛可以恬不知恥,就不準我保全舍妹心愛之物,小小刁難一下嗎?”一瞬間周元禮氣勢全開,他本就在高處,居然俯視得讓朱富貴與冷二感受到一股上位者的陰冷之勢彌漫在周圍。

“這…”,朱富貴啞口無言,朱七七百般死纏爛打地說喜歡那串項鏈,他今日一見果真是稀罕之物,一味得想要為朱七七争取到她喜愛之物……倒忘記了如此少有極品也必定是對方的珍愛品。

“那也犯不着用朱家小姐的小手指”,冷二還想着打圓場。

“既然你們不顧慮我與舍妹,我有何必管朱家小姐的感受?”周元禮一揮,“彼此彼此,重英送客!”

阿大推着周元禮往府內走,白飛飛如同失魂一般地跟在後面。

重英一伸手攔在門口,“朱爺和這位大人請回,不要讓奴婢難做人。”

周元禮算準了朱富貴和冷二不敢對女子動手,面對重英的冷淡卻彬彬有禮,冷二空有功夫無處使,只能與朱富貴無奈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外出度假就更新晚了,不過大家相信我的坑品…全部都是完結的,請放心哈哈哈哈

如果有事不能當天更,也會隔天更新滴

☆、再遇七七.壹

“剛才那個周公子好大的口氣”,冷二越想越氣,“沒有想到容貌極美,內心居然如此歹毒!”

“冷二”,朱富貴其實是個明理的人,“那位周公子這樣刁難我們,不過就是不肯給項鏈,所以特意提這種要求,讓我們知難而退。”

“不過…”,朱富貴沉吟良久,他總是覺得那位周公子眼熟,卻又說不上來。從年紀上來推測,兩個人應該素不相識。

“這周府之前出過太傅”,朱富貴為了生意也曾經接觸過,“估摸着這位周公子也許是周太傅的後人,怪不得與常人不同,充滿貴氣。”

“哼,既然他如此不賣我們面子,往後仁義山莊也不會幫他”,冷二一甩袖子,他本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在江湖久了,身上的書卷氣也變淡了不少。

“公子,犯不着為飛飛,惹上朱家、惹上仁儀山莊”,白飛飛蹲坐在周元禮跟前,阿大已經識相地守在花園外,不夾在兩人之中。

“我只不過言語上有些沖撞,又沒真的招惹他們,你放心”,周元禮早就不見先前的嚴厲,他面對白飛飛時一向溫藹。

白飛飛摸了摸自己脖頸間的項鏈,她沒有想到周元禮居然為自己發怒,“公子從不見外人,也不做不利己之事,今日居然為飛飛破了兩戒。”

“我只問你”,周元禮直視她,仿佛不容她逃避般擡起她的下颚,“這項鏈,你是想給,還是不想給?”

在白飛飛開口之前,他又說道,“別說謊,好好地将你內心所想說出來。”

她自知一扯謊就會被看透,卻又從未這樣吐露過自己真正的心思,眼神飄忽又轉回,最後輕聲地說,“飛飛…不想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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