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大結局(下)
墓園的管理很嚴格,需要提交的身份驗證才能進入。這些年蘇紫瞳很少來,管理不大認得她,倒是對沈逸有幾分印象,見到了兩人先上前同沈逸打了聲招呼,然後着人領着他們進去。
蘇紫瞳有些詫異地看了沈逸兩眼。
“我每年都會和我媽過來探望。”沈逸拉着她的手,跟着引路人在鋪滿秋草的石階上緩步而行,“我一直以為……你會經常過來。”
蘇紫瞳沉默了片刻:“我……”
她擡起頭,看向這滿山漸濃的秋色,一排排錯落有致的墓碑在起伏山路間排開。
“我懂。”沈逸握緊她的手,沒有讓她再說下去。
齊斐曾經十分細致地給他分析過蘇紫瞳的心理,對蘇紫瞳而言,童蔓的形象已經由一般意義上的母親成為一個不可觸碰的禁忌。童蔓于她,除了留存在記憶中的那一點溫柔外,更多的,則是一場噩夢。
真要說起來,沈逸記得許多年前,蘇紫瞳實際上和蘇衡要更加親近一些。可是這一切全部都被毀掉了,在童蔓去世後,甚至稍稍和蘇衡親近一點,她都會覺得自己是一個背叛者。
因此她不認蘇衡,卻也不敢來看一看童蔓,這些年她投身于喧嚣繁華的娛樂圈,身邊人形形□□、往來不絕,可在精神上,她依然是獨自一人。
天高雲闊,上了山,連風都帶着秋日的涼意。童蔓的目的可以說是在整個墓園最好的一塊,引路人将他們待到之後,簡單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沈逸将一捧雛菊擱在墓碑前,照片上,童蔓依舊年輕而漂亮,微微彎起的眸子裏仿佛盛着一泓秋水。
蘇紫瞳靜默無聲地站了片刻,幾次張嘴又閉上,終于還是什麽都說不出口。
“對不起。”她看着墓碑上的人默默在心裏道,“我做不到,我沒有辦法再替你報仇了。”
大概是沉默的太久,沈逸伸手攬過蘇紫瞳的肩,在漸起的秋風中低聲道:“媽,以後我會好好照顧瞳瞳。”
蘇紫瞳看他一眼,沒吭聲,兩人又站了片刻,和童蔓告別後,相攜着往山下走去。臨上車時,蘇紫瞳回頭張望一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她大概會恨死我吧。”
沈逸正準備說什麽,手機忽然響了:“沈先生,您上次托我查的那件事情有消息了。”
沈逸神色微微一變,聽着對面把話說完,神色一時有些複雜。
蘇紫瞳大概是察覺到什麽,轉而問道:“怎麽了?”
沈逸查的是童蔓當年去世的事,原以為年歲長久,當年的主治醫生又幾經輾轉,早已堙沒在人海中,找起來定然十分不容易,原本也沒報什麽希望,沒想到就這麽恰恰好的在這個時間點上,所有的人事都浮出水面。
說話間,那位醫生的住址和電話已經發送到沈逸手機上。沈逸掃上一眼,一瞬間心念電轉,收起手機。趁着發動車子的功夫在蘇紫瞳額角吻了一下。
“寶貝,我下午去公司一趟,你呢?”
後視鏡中,墓園漸漸離得遠的了。蘇紫瞳回過頭,降下一點車窗,不知想到了什麽,若有所思道:“我回醫院。”
正午時分,又是周末,下了高架之後就開始堵車,蘇紫瞳百無聊賴地靠在窗邊刷微博。趙欣一案的庭審已經結束,很快有吃瓜群衆将庭審結果公布到網上,趙氏企業被查封,所有當事人及涉案人員都被依法處置,可謂是大快人心。
蘇紫瞳在最初準備對付趙欣時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造成這樣的局面,不過求仁得仁,趙欣也算是罪有應得。
車流可謂是一步一停,等好不容易挪到市中心,蘇紫瞳幾乎餓的快要昏厥。吃飯地點還是他們常去的那家會所,能夠俯瞰整個cbd的包間裏,蘇紫瞳撐着下巴,想着去年這個時候,她和沈逸別別扭扭地來這裏吃飯,牽在一起的手驚呆了老板的眼。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年,擱在往常,上一年和下一年似乎也并沒有什麽不同,可是這一年的時間幾乎改變了她十幾年的生活。
在此之前,蘇紫瞳從未想過還會有這樣的一天。
“發什麽呆呢?”
沈逸将剝好的整只螃蟹推到她面前,擦的幹幹淨淨的手指白皙修長,指尖整潔而圓潤。
蘇紫瞳的目光在那手指上停留片刻,埋頭吃了兩口,随後擡起頭對他道:“你過來。”
沈逸揚了揚眉梢,從善如流地起身,轉過一小張方桌,在她身邊坐下。蘇紫瞳拉着他的襯衫領口,湊上去吻了一下,随後放開,唇角勾起一點妩媚的弧度:“好了,你回去吧。”
沈逸的目光在她這種刻意撩撥下暗了下來,他放松身體,靠進沙發裏,一手搭在蘇紫瞳肩上,似笑非笑地對着她的耳朵吹氣:“寶貝,你這是想幹嘛?”
蘇紫瞳耳後敏感地起了一小片細小顆粒,她偏了偏頭,眯着眼睛笑起來:“來點開胃菜。”
“寶貝,你真是——”沈逸手臂用力,将她攬進懷裏,低頭吻下去,“可是我還沒嘗夠。”
兩人黏黏糊糊地吃了一頓午飯,沈逸将蘇紫瞳送回醫院,自己開着車去拜訪童蔓曾經的主治醫生。
那位醫生姓胡,當年也是頗有名望的精神科醫生,但童蔓去世後,作為主要責任人,胡醫生早已退出醫學界,這些年來從事着普通至極的工作,可謂是隐姓埋名。當年的那一場災難影響到的不只是蘇紫瞳、蘇衡這樣的當事人,由于童家的遷怒,當時療養院裏的醫生護士可謂是牽連甚廣。
這天是周末,沈逸敲響房門時,胡醫生剛睡完午覺起來,家裏有個兩三歲的小孩,站在門邊眼珠咕嚕咕嚕的轉,不住盯着沈逸瞧。
得知沈逸的來意後,胡醫生的臉色不大好,但沉默片刻後,依然讓沈逸進了屋。
胡醫生年過五十,即便脫離這個行業,手指間依舊有着醫護從業人員淡淡的消毒水氣息。書房裏,胡醫生給沈逸面前的杯子添滿差,十指交握,淡淡地看着沈逸。
“想問什麽問吧,但不管你們問多少次,對蘇夫人的事,我只有一句話,那并不是一場意外。”
與此同時的醫院中,昏迷近半月之久的季菡忽然醒了。不同于之前的頭痛、失明、失語等症狀,她臉色紅潤,精神奕奕,如果不是過于消瘦,很難有人相信她得了重病。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她留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點回光。經歷數次生死邊緣的徘徊,有好多次,所有人都以為季菡會就那麽去了,可她用那一點孱弱的聲明一直支撐着,支撐到了現在,終于還是躲不過命運對她最後的宣判。
護工照顧了季菡許多年,雖然一直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還是會不忍心。
秋後的一點陽光自廣闊藍天灑落下來,季菡撐着輪椅,拒絕了護工的幫助,自己勉強推到飄窗邊。陽光一瞬間映亮了她的臉,蒼白面色上夫妻兩抹淺淺緋紅,似乎又回到少女時候。
“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是在秋天,和今天一樣,天高雲闊……”
季菡語氣輕快,嘴角帶笑,仿佛回憶起什麽甜蜜的事情。護工垂下眼,悄無聲息地嘆了一聲。
大概是沒有得到回應,季菡說着說着便住了嘴,她怔怔地做了片刻,眼圈突然紅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護工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出聲,知道這個時候什麽安慰的語言都是蒼白的。
“我還不想死……”季菡聲音顫抖,“我想活着,我什麽都沒有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
她說着說着泣不成聲,等到哭夠了,季菡擦擦眼淚,回頭看向護工,滿眼期待:“我想見他。”
即便明知道沈逸不會來,護工還是不忍心拒絕,他沉默片刻:“我去叫他。”
季菡搖搖頭,唇角翹起來:“你推我過去。”
自胡醫生家離開後,沈逸獨自一人在街邊走了許久。周末的下午,步行街上人潮湧動,沈逸眉心微微蹙起,與無數行人擦肩而過。走到長街盡頭,他點上一支煙,深深吸了兩口,在街邊駐足。即便有過許多猜測,可他怎麽也不會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
想到胡醫生最後的話,沈逸忍不住心中發冷。他一只寄期望于找出真相解開蘇紫瞳的心結,可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這個所謂的真相更加無法讓蘇紫瞳承受。
抽完整整一盒煙,沈逸略顯煩躁地挽起衣袖,轉身上車,一路卡着最高限速回到醫院。他沒有急着去找蘇紫瞳,遲疑片刻後,直接去了蘇衡的病房。
蘇衡正醒着,見了沈逸,睜着眼睛不住地看向他的身後。
“瞳瞳一會兒過來看您。”沈逸安撫一句,在床邊坐下,他看着蘇衡略顯蒼老的臉,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觀他近些年的所作所為,應當是不知道蘇紫瞳究竟為什麽恨他的。
“爸爸……”沈逸聲音沙啞,開口近乎艱難。
蘇衡詢問似的望過來。
沈逸:“您知道……瞳瞳這些年對您一直……您知道是為什麽嗎?”
蘇衡一怔,眼神透出幾分急切,示意他快說。
“她一直以為……是您害死了媽媽。”見蘇衡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沈逸苦笑一下,“媽媽去世的時候曾留下一本日記,裏面可能對您有一些……”
沈逸還說了什麽,蘇衡一句也沒聽進去,只要這兩句,這十來年蘇紫瞳的态度他便什麽都明白了。只是明白歸明白,當一切真的擺在眼前時,他心下一陣激痛,死死忍了許久才忍了下去。
蘇衡和童蔓是少年夫妻,彼此恩愛,本來一切都是好好的,夫妻恩愛,又有一個聰慧可愛的女兒。可是後來突然有一天,一切都變了。
那時正是公司擴張期,蘇衡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幾乎有小半年沒有休息過。忙于工作難免會有些忽略家庭,原本恩愛的兩人開始常常争吵,童蔓總是懷疑他在外面有人,甚至到公司大鬧。家對于蘇衡來說不再是一個溫暖的港灣,轉而變為一個比公司更加讓他疲于應付的地方。
為了避免無畏的争吵,蘇衡開始晚回家甚至不回家,工作結束便和衣在公司睡上一覺,第二天接着起來工作,就這麽連軸轉了小半年,等公司終于走上正軌後,他恍然發現,他和童蔓之間的裂痕已經無法修複。童蔓甚至經常會無緣無故地當着蘇紫瞳的面用最惡毒的話來羞辱他,追着問他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那時蘇紫瞳還小,經常會被童蔓吓得哇哇大哭,兩人間的裂痕越來越大,童蔓漸漸從溫婉可人變得竭嘶底裏,甚至愈演愈烈。起初是懷疑蘇衡出軌,後來是覺得蘇衡要害她。
蘇衡某次中途回家取一份文件,聽見她對只有七八歲的蘇紫瞳說:“瞳瞳,你爸爸想殺我,你要救救我。”
那一次,蘇衡徹底怒不可遏,和童蔓大吵一架,也是那時,他開始意識到童蔓的心理恐怕出了問題。那時候心理咨詢剛剛引進國內,蘇衡也請過心理醫生,試圖帶童蔓去做心理咨詢,但她的反抗卻及其激烈,甚至以死相逼。
那段時間,蘇紫瞳總是會趴在他膝頭小聲問他:“爸爸,媽媽怎麽了,我害怕。”
為了不讓瘋瘋癫癫的童蔓影響到蘇紫瞳,蘇衡只好強硬地将她送去療養院。這一去,就去了五年。蘇紫瞳一直以為童蔓在一點點的好起來,可是蘇衡知道,其實并不是那樣。
在療養院的那五年,童蔓越來越會僞裝。面對蘇紫瞳時,她會和以前沒生病時一樣,可一旦單獨面對蘇衡,她怎麽也無法掩去眼睛裏的仇恨。
直到現在,蘇衡還記得她曾說出的那些話,字字如刀,全部插在他的心尖。
她說:“我恨你。”
她說:“你背叛了我,現在還想殺了我,你忘恩負義。”
她說:“我不要待在這裏,我會讓你後悔的。”
蘇衡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會讓曾經那樣溫婉的一個人變成如今這幅竭嘶底裏瘋瘋癫癫的模樣。可是即使明知道她有病,甚至病得不輕,可言語如到,一字一句戳在心裏,天長日久總會灰心。
那時恒曼集團越做越大,甚至成為國內最早一批上市的公司。蘇衡成為財經新聞和雜志常常采訪的人物,他做企業做公益,聲名鶴起,身價日長,是成功的企業家,而不再是那個靠着童家小姐吃軟飯的窮小子。加上一張堪稱英俊的臉,形形□□的女人都湊上來。起先蘇衡還能嚴肅拒絕,可是和童蔓一次又一次的争吵終究磨平了他心裏僅剩的一點溫情。
在蘇紫瞳滿前,他們扮演着恩愛兩不疑的夫妻,可背地裏,一個是咬牙切齒的仇恨,一個是心灰意冷的冷漠。兩個人就這樣漸行漸遠,漸漸走成了一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蘇衡本以為,這就是他和童蔓最後的結局了,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童蔓死了。
從一開始,他就清楚明白的知道她是自殺,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他憤怒于她竟然故意當着蘇紫瞳的面這麽幹。可是蘇衡怎麽也沒想到,她對他的報複自此開始。
童蔓去世後,蘇紫瞳的變化他看在眼裏,蘇衡不是沒問過,可蘇紫瞳的反應卻是出乎意料的激烈。每一次都是令人疲憊的争吵,蘇紫瞳搬到童家不願意見他,甚至在他找到學校裏時冷冷對他道:“你再來找我,我就告訴外公你猥亵我。”
那時童老因為童蔓的死一只對他頗有微詞,蘇衡只能放棄,還是很多年後,某次他近乎低聲下氣地問着蘇紫瞳:“我究竟做錯了什麽讓你那麽恨我?”
蘇紫瞳滿臉諷刺地問他:“那個女人是誰?”
後來的很多年,那些曾經無止境的争吵、仇恨,竭嘶底裏的互相折磨,記憶裏所有的不堪都被歲月沉澱,蘇衡想起他和童蔓在校園初識之時,眼淚終于還是沒忍住,順着眼角落了下來。
如果他能早一點發現她的病,如果他能多陪陪她,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是他們之間的恩怨,最後去承受的那個人卻變成了蘇紫瞳。
回憶起那些往事,蘇衡老淚縱橫,他摘下氧氣罩,竭力到:“別……別告訴她……”
沈逸瞬間明白了他的顧慮,這也是他所顧忌的。
童蔓用自己的死亡布了一場局,利用蘇紫瞳來報複蘇衡。現在死神在身後步步緊逼,蘇衡随時都有死亡的風險,如果這時候讓蘇紫瞳知道真相,她将如何面對這些年對蘇衡的錯待?
沈逸不敢想。
“爸爸,”沈逸起身,“請你原諒我的自私。”
蘇衡咬到了搖頭,一時間什麽也說不出口。
另一邊,護工推着季菡下樓,剛出電梯,就和走廊裏的蘇紫瞳撞上了。兩人靜靜對視片刻,季菡微微一笑:“你還活着。”
“讓你失望了。”蘇紫瞳抱起手臂,靠在一旁的牆上,“很顯然,你選了一個愚蠢的搭檔。”
季菡沉默一會,抿了抿唇,偏過頭:“蘇小姐,能推我去花園裏轉一會嗎?”
蘇紫瞳揚眉:“你時間不多了吧?我以為你會去更想要去見沈逸。”
“我知道,他不會見到我的。”季菡垂下眼,連唇邊一直保持的笑容都染上苦澀,半晌後,她像是無所謂地勾了勾唇角,“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嗎?還是說,蘇小姐不敢?”
蘇紫瞳垂眼,看着季菡亮得不正常的雙眼,心知以她現如今的身體情況不可能精神至此。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蘇紫瞳伸個懶腰,上前接過季菡的輪椅,“季小姐,雖然我承認你比趙欣聰明一些,但還沒資格做我的對手。”
季菡難得的沒有說話,她抿着唇,直到被蘇紫瞳推着走進林木掩映的花園,才低低的,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句:“是嗎?”
蘇紫瞳沒聽清,也沒多大興趣詢問。季菡的護工遠遠跟在後面,蘇紫瞳推着她在平坦的大路上緩緩行走:“季小姐想和我說什麽?”
聽到她如此發問,季菡拉了拉身上的披肩,唇角染上一點溫柔笑意:“你知道我和阿逸是怎麽認識的嗎?”
蘇紫瞳其實沒多大興趣,但這恐怕是季菡此生最後一次說話了,她也不打斷她,聽她兀自說着,秋風将那些往事一點一滴送進蘇紫瞳的耳朵。
“那時候我在為出國留學攢錢,一天打幾份工,有一天實在是太累了,忙的忘記吃晚飯,又累又餓的暈倒在路邊,醒來的時候就看到阿逸,是他救了我。”
似乎是回憶起那時的心情,季菡臉上飛起粉色,眼睛裏盡是少女情窦初開時的欣悅。
“他是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男生。後來我發現,我們是一個學校、一個年級、一個專業的,我偷偷去蹭過他們班的課,可是他好像已經不記得我了……那時候,我父母出了意外,我覺得天都塌了,一個人躲在學校花壇後面哭,是阿逸發現了我,他安慰我,照顧我,後來我像他表白,他同意了。我們像所有的情侶一樣相處着,再後來……”
季菡臉色陰郁下來,她抿了抿唇:“我們去登山,出了意外。”
蘇紫瞳垂眼,能看到她劇烈顫抖的睫毛,她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沒吭聲,準備聽季菡繼續說。誰知季菡卻忽然住了口,她輕輕喘了幾聲,沉默許久,忽的一仰頭,看着蘇紫瞳笑了一下。
她的聲音極輕,帶着點說不出的挑釁意味:“你知道他為什麽會出意外嗎?”
蘇紫瞳和她對視片刻,淡淡道:“你幹的。”
季菡詫異地揚了楊眉,随後很爽快的承認了:“沒錯,是我幹的。”
“那段時間我總是會無緣無故的頭疼暈倒,去醫院檢查,發現腦子裏長了瘤子。也是這個時候,他漸漸對我沒有那麽上心了。雖然我知道他換女朋友一直很勤,但我一直以為,我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季菡頓了頓,不知想到什麽,表情有點扭曲,“我什麽都沒有了,一夕之間,我的父母,家人,健康,甚至是生命,都沒有了,而我全心全意愛的那個人,他也準備離開我了。”
“可是憑什麽呢?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別人都活的好好的,只有我那麽慘?我想,反正我也要死了,不如我們一起,這樣阿逸就永遠都沒有辦法離開我了。”說到這裏,季菡又哭又笑,狀若瘋癫,“可我還是不忍心,看着他從山崖上掉下去的那一刻,我覺得我已經死了。知道那個時候,我才明白,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他去死。”
“我救了他,我們都活了下來,甚至我還達到了我的目的——”季菡笑着看向身後的蘇紫瞳,“你知道嗎?他說他會好好照顧我,他永遠也不會離開我了。”
“可是我知道,他不愛我,我是他的囚籠,我囚禁了他。他越來越沉默,我很心疼,所以我離開了,我放他自由。可我還是放不下,臨死了,還是想見他一面。”
季菡苦笑一下:“蘇小姐,你這種要什麽有什麽的人,可能永遠也體會不到阿逸對于我的意義。”
蘇紫瞳靜靜聽着,等她說完了才淡淡道:“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我一直瞞着他,”季菡撐着下巴,“他一直以為……那次登山只是個意外,我知道他一直心裏有愧,現在我就要死了,我不希望……他一直背着這份愧疚,我希望他能好好的……”
“你在撒謊。”蘇紫瞳打斷她,“你希望他永遠不要忘記你,即使是恨也好,我猜的對嗎?”
季菡瞳孔微微一縮,輕輕咬了下唇角:“随便你怎麽想,總之……”
“季小姐,你心裏清楚,在你幾次三番對我做過那樣的事之後,他欠你的已經一筆勾銷。”蘇紫瞳微微彎下腰,“所以現在,你想借我的口告訴他,其實當年所謂的那場意外,其實是你刻意為之。你知道他現在怨你,索性加一把火,讓他恨你,從而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對嗎?”
季菡輕輕抽了口氣。
“我在猜一猜,你當年究竟為什麽離開。”蘇紫瞳貼在她耳邊輕聲道,“因為你忽然被告知,你的癱瘓不是登山意外導致的,而是腦瘤壓迫神經,我說的對嗎?”
季菡再也不能維持淡定,她的唇哆嗦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蘇紫瞳看着她震驚的眼神,淡淡道:“你以為買通醫生就能毀掉病歷記錄嗎?在這裏,我想知道的事終歸會知道。”
“那又怎樣?”季菡強自鎮定地理了理鬓角的碎發,她不無惡意地對着蘇紫瞳笑了一下,“難道你不會告訴他嗎?如果你不告訴他,那麽在他心裏,我永遠是救過他的人,我為了救他付出了常人無法想象的代價。即便他現在怨我那又怎樣,十年以後呢?二十年以後呢?當你們想看兩厭的時候,他只會記得我的好,他一輩子都會記得我。”
“哦。”蘇紫瞳口氣淡淡的,“那又怎樣?”
“你——”
“我不會告訴他的。”蘇紫瞳不無嘲諷地翹了一下嘴角,看着季菡的眼神十分輕蔑,“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愛我。你對他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影響并不足以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你懂嗎?不管十年還是二十年,他會一直陪着我,而你——”
蘇紫瞳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她将輪椅推到護工跟前,轉到季菡面前,傾下身,一字一頓的對她道:“你說的沒錯,他會一直記得你,但他只會愛我。”
季菡瞪着她,喘息急促的像是随時會暈過去。
蘇紫瞳不再理她,轉身上樓。
他的心中有光明,她永遠不會告訴他。
從電梯出來時,正好撞上準備去找她的沈逸。沈逸輕輕呼了一口氣,攬着她的肩抱在懷裏:“你去哪了?”
蘇紫瞳擡頭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去花園轉了一圈。”
巨大的落地窗外,一輪紅日緩緩向西。
愛你這件事,是我做過最好的事。
——end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