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容廠花風華絕代(13)

她早該知曉,容淵非等閑之輩,這幾月百密一疏,竟叫他捉到這大把柄。

不過齊人之福,他卻是享不起。

白九川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精致的眉眼狼狽扯到眼前,容淵淡笑,白九川也笑,真真假假,左右吃虧的也不是她。另一只手按下他的頭顱,兇狠地啃.咬着那兩瓣水色薄唇。容淵溫柔地承受着,眸中癡纏的光讓白九川不願看,右手從下巴挪上遮住他一雙泛桃花的眼。

兩具身軀越貼越近,容淵溫順地環住白九川的腰,被抵在床柱上,烙下一個個狠戾的吻痕。

“容督主。”

喘着大氣的容淵眼睛被松開,光芒射進,讓他瞬間恍惚,黑潤潤的眸子朦胧褪去,他溫文望着眼前人,聽她刻意生疏地試探,“孤竟不知,你對孤的心思這樣深。也不知,你的本事這樣大。”

容淵心中抽痛,神色如常淡笑:“殿下案牍勞形,此前忽略也是正常。”

白九川俯到他耳邊,“督主想要如何挽回孤?”

搭在她腰上的削瘦食指顫了下,容淵不甘示弱,側頭,暧昧道:“殿下聰慧,何用奴才多言。”

一只手竄到他腰間,輕巧解開玉帶,白九川輕笑,“這樣?”

這夜過後,容督主重回東宮,太子撩撥柳丞相的力度小了十成,将重歸于好的舊寵更加寵到了天上去。旁人皆道容督主是個深藏不露的,童升聞信亦驚奇,峰回路轉,叫容淵萬萬小心,不能恃寵而驕。

就連容淵自己有時也懷疑,是不是真的這樣簡單,就能再收服太子的心。

一個前幾月以死相逼都不肯見他一面的人。

容淵苦笑,不肯再想這些事。

這樣就很好。

“殿下。”他側了側頭,輕聲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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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白九川回來得格外早。

戊時二人便歇下,他睡不着,旁邊的人怕也睡不着。

“怎麽?”

白九川平躺着,秾麗的鳳眼合上,那股淩人氣勢淡化許多,細長的眉淡而高遠,難得清貴又和氣的時刻,容淵忍不住看了又看。一番準備許久未說出的話猶猶豫豫,“您曾讓奴才選,權勢還是童瑾。”

“嗯。”白九川的眉動了動。

“奴才說錯了,奴才從始至終,想選的只有您。”

白九川霍然翻身,撐在容淵上頭,她笑道:“你這張嘴倒是越來越甜了,孤來嘗嘗味道,到底有多甜。”

容淵拿不準這個反應時好時壞,配合着送上薄唇,探究的眼神赤裸盯着白九川的眼眸深處,喘着粗氣被放開,白九川翻回去,在他額上輕吻,“睡罷。”

她的胳膊搭在容淵身上,率先合上眸子。

從回來,頭一次被摟着睡覺。

不輕不重的壓力與溫暖觸感令容淵嘴角不受控制彎起,璀璨的眸光打在白九川極具美感的面孔,脫拍心跳伴着容淵心中生出的渴望與幻想愈演愈烈,他光明正大地,偷偷摸摸地,又看了白九川好一會,才心滿意足合上眼眸。

她大約,是真的有重新接受他的心思了罷。

大雨滂沱,烏雲蔽日。豆大雨點瘋狂拍打清瘦軒窗,前仆後繼,彙成細流一同墜到泥濘土地,聚做混濁水窪。起涼風無孔不入,鑽進富麗堂皇安樂窩。

“這好吃。”

白竹簽紮着冰好的澄黃杏肉遞到容淵唇邊。容淵習以為常張嘴,青澀杏酸彌漫整個口腔,刺激生出津水,他皺了一張臉。

嗔視過去。

不修邊幅捧着人物志窩在椅子裏的太子笑,“酸罷,教你總醋。”

容淵抿唇。

白九川推開搭在腿上薄毯,過來親他一口,“啧,真酸。”

容淵無奈看她。

春處到夏末,這人近來越來越愛逗弄他。

偏巧他願意讓她逗弄。

這讓他心安。

“還差多少?”

白九川的眼神瞥到案上公文。容淵是真有本事有膽量,短短幾個月,東廠權利不斷坐大,招惹不少人記恨。若她再不動手,怕白恒那邊也該動手。

音色暧昧沙啞,尾音微微翹起,容淵耳根微紅。

近來她也愈發纏他。他眸中波光一蕩。

食髓知味,他也想。清了清嗓子,他将捏在手頭的毛筆放下,公文一推,目光灼人道:“不差了。”

“哦?”

白九川一聲笑,将容淵扯着領子,扯到床邊。

月落星沉,戰役才結束,外頭仍有風雨咆哮。容淵被興致盎然的白九川折騰得連眼都睜不開,眼皮沉沉地上下粘合,還發着層薄薄的熱汗,腦子一頓一頓,便要睡去,臨睡前掙紮着眼睛開了條縫,正見着白九川對他罕見柔和的笑。

心中莫名一慌,到底抵不過睡意,他眼睛合上。

白九川收回點在他睡穴上的手。

她披上早在一旁備好的勁裝,拔出寶劍,“好好顧看容督主。”

黑暗中有一女聲刻板冷硬,“是。”

這一夜白恒中風,口歪眼斜,手腳抽搐,連話都說不清楚。急召衆禦醫,皆無治愈之策,只說是日理萬機宵衣旰食給累的。帝王痛定思痛,連夜讓位太子,屬以國政,自行去汝南山莊帶着一衆嫔妃悉心養病,真正将朝堂與空蕩蕩的後宮交給後人。

只是此太子非彼太子。

這太子是新封的太子,容淵。

原來武安伯逆反早有預謀,當年貍貓換太子,本想将容淵殺死,奈何被迫的穩婆心軟,沒照吩咐在藥箱子裏捂死撇了,反而托給一雙生不出孩子的老鄰居。

容淵八歲,穩婆纏綿病榻,受不住良心譴責,将村子裏的小容淵催女兒接來,親口說出實情,并給他一塊當年接生得好,皇後賞賜下來的玉佩作為信物。

後容淵養父母突發惡疾,無牽無挂,容淵想起自己身世,用計進宮,成了假太監,多年兜轉各色人之間,只想多看自己生父生母一面。

至于與假太子之間的一切,容淵未曾料到。

用計周旋,本想将白九川往正道上領,奈何他爛泥扶不上牆,卻讓白恒注意到自己掩飾不住的才華。

這次白恒中風,他與白九川一同趕去,機緣巧合,竟讓身世之謎暴露。

知道自己“身世”時,已是次日日上三竿。

雨停風歇,似是回暖。

殿中該在他身邊的人卻沒了。

龍袍加身。

容淵捂住肚子大笑,笑出眼淚。

果然,這段時間都是騙他的麽!不想要他,又為何這樣做!用江山和這些人捆住他,不讓他再去擾她?!

他抹一抹眼角,收住表情,向下頭跪着的七個黑影冷漠道:“她就沒說廢太子白九川的下場?”

“廢太子白九川已秘密處死,屍骨無存。”

他捂住眼睛。良久,黑黢黢的眼眸睜開。

“好一個屍骨無存。”

新帝白淵繼位,國號重明。白淵殺伐果斷,手段雷霆,将原本四分五裂朝堂用一個春秋整肅幹淨,新拔近百天子門生;廣開言路,言論相對自由的經濟文化飛速發展的盛世之況徐徐描開。

“真不去見他?”

相府樓中閣。雅屋三分,一在白九川這處擺桌椅方凳,瓜子茶水,二在對面橫隔翠柳湖泊玉屏風,左端坐琴師尤采,右嬌站花娘胡溪。靡靡之音未歇,柳獻之走進屋子,捧着一壇子黃酒,将桌上兩杯擺開,依次倒上。

“他自己掌權之後,這兩年找您可找瘋了,就差找到邊國去。”

“有什麽好見的。我若想見,三年前就不會走,也不會來你這裏。”說完,她伸手,端起酒盅,一飲而盡,舔舔唇,眼睛仍惬意瞅着對面唱戲的花娘,道:“這黃酒不及上次的桃花酒。”

柳獻之也随她喝下一杯酒。看着她毫無生機的側臉沒言語。自打一年前容淵能夠獨當一面,甚至不斷蠶食,将她的勢力收歸他用時,她便開始這幅樣子。

好像再沒什麽要牽挂的東西。

他時時夜中驚醒,就因總夢見她要真正遠走高飛。

“您”

柳獻之抿唇,又喝下一杯酒,酒壯慫人膽,他柳獻之也不能免俗。

“我什麽?”

白九川倚在椅背,笑吟吟看他,見他又咕嘟嘟喝下第三杯,才蹙眉道:“你怎麽了?”

她揮手,絲竹停,琴師花娘二人矮着身子下去。

“這麽多年,既然您這樣堅定打算放下他,為何不給我一個機會!”

話借着酒氣一吐而盡,柳獻之上前,要拉白九川的手,被她靈巧避開,她退到不遠處,盯着這個難過的男人,心中嘆氣:“倒是我錯了。”

她當年避過風頭,想着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便又回京中,本想借住兩日,再慢慢籌謀盤下別個宅院。沒想到陰差陽錯,各事件接踵而至,後來習慣,柳獻之沒提,她也懶得提,反正要走,何必白費心思,還惹容淵懷疑,便一借借了這麽些日子。

她道:“這幾年給你添夠了麻煩,兩日後我便要動身去西域,存在你柳府地窖裏的黃金便當作這三年的租金罷。”

柳獻之往前的步伐頓住。

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他死死盯着她,她的面容柔和,卻也冷漠。

良久,他苦笑一聲,“您還會回來麽?”

白九川遲疑一下,“若有緣。”

這就是不會了。

他擺擺手,頭次不講虛禮,退出屋外。

當年的東宮一分未變,容淵在這處住得夜夜噬心,卻仍貪戀般不肯多離開這處一步。

“陛下。”

“柳卿難得來找朕。”容淵笑倚在床頭,兩條長腿自然交疊,很有帝王的氣派。手裏頭拿一本青藍皮奏折被扣壓在床面。

“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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