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霜止雪飛

“那，我們把它放到哪呢？”

“放起來可是會跑的，我們沒地方放。”守約拎着我緩緩打開廚房門，“我去處理一下，你在外面等我。”

“嗯！”

關上的門隔絕了玄策那張興奮的臉，我戰戰兢兢的望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一點點靠近，卻什麽都做不了。

“你說，我要不要就這樣殺了你呢？”

我勉力向後縮去，以保證那雪白的刀刃看起來不那麽接近我，然後拼命的搖頭。我還不想死，我還得回長安。

“聽得懂我的話啊？原來你是一只修煉的魔種嗎？”

架在脖子上的刀終于收了回去，我小小的松了一口氣，但威脅仍在，誰叫我的命脈還被守約拿捏着。

“我問一句，你就點頭，或者搖頭。”

我乖乖點頭。

“你早就知道這裏的，是吧？”

我繼續點頭。

“你能化形嗎？”

我剛剛點頭，就感到後頸一松，在身子即将撲跌到地面之前，下意識的做出一個前滾翻，在站穩身體後化回了人身。

“公孫……？”

感受到肩膀上傳來的觸碰，我受驚的身體一顫，向側旋身避開，抱緊雙臂向窗戶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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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來還東西的！”

說完這句話，我用脊背狠狠的撞向窗戶，可沒等我撞開，守約已經精準的攥住了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拽了回來。

“你是堯天的人。”

他澄澈的眼神盯得我渾身不自在，我只能別過臉，淡淡的說：“是啊，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麽呢？”

“明世隐，極度讨厭隊長。”

我沒有說話，只是黯然的垂下眼睛。即使弈星也這樣對我說過，師父也不過随口一提，我還是懷有些許幻想。但身為長城守衛軍的守約也這麽說，那就證明事實的确如此殘酷。

“示警書？”

守約拿起一邊的示警書展開細細閱讀，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冷。他拿着示警書沉默了許久，才擡起頭對上我的視線。

“我能相信你麽？”

我搖了搖頭：“這只是公孫離這個個體為大唐做的事，和組織無關。”

守約輕笑出聲，看起來他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那你要去哪裏？”

“我的事還有很多，但是最重要的還有一件沒做完。”

我認真的向他躬身行禮，化作兔身朝窗戶外跳出。這一次，守約沒有阻攔。

……

等我回到長安城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長安城內出了奇的冷，明明還是盛夏，卻飄起了難得一見的大雪，街上連行人也無幾個，只有孤零零的雪花在風中輕舞。

雖然這寒冷的天氣來的有些奇怪，甚至冷得讓我想要縮緊身體取暖，甚至隐隐還有繼續變冷的征兆，但我十分高興，照這個架勢，師父應該無法出兵了。

在私宅裏拖出厚被安眠一夜，我神清氣爽的去見昭君。還沒到昭君門前，我就感到一片裹挾着雪粒冰渣的寒流從門縫中鑽出，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王小姐……”

緊閉的門劇烈的震蕩了幾下，在瞬間向兩側沖開，我看見兩扇門的內側都凝上了厚厚的冰霜。一道淩厲的寒氣襲來，來不及猶豫和震驚，我連忙閃身避過，門扇又吱呀呀自動合攏了。等我站穩了身體，才看清了院內的景象。

執着藍鑽寶杖的手緩緩落下，露出了被長袖所遮掩的那張冷豔絕塵的臉，冰藍的眼眸向外散發着無盡的寒意，如霜雪雕成的天藍發絲随風輕揚，她就像一朵寒冬臘月盛開的白梅花，寂然孤立在皚皚冰雪中。

“王小姐？”

我難以置信的再呼喚了一次，邁開步向她走去，卻在離她五步遠時陡然停住，那股劇烈的寒意就像是一把剔骨尖刀，凍得我骨頭生痛不敢再靠近她。

昭君睫毛微垂，細碎的雪花從她身畔飄落，似是代表了她的回答。

想到昨天的飄雪，我急急追問：“你昨天一夜沒睡嗎？”

昭君輕輕搖頭，随着她搖頭的動作，修長的發絲間散落無數飄飄散散的冰晶，如夢似幻。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本想問‘你的能力來自何處’，但轉念一想每個人都有着秘密，重要的不是能力的來頭，而是她為什麽會幫我。

“咔嚓咔嚓……”

不等昭君回答，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整齊有序，還夾雜着刀槍盔甲的碰撞聲。

師父……也許還是沒有改變初衷！

我暗叫不好，和昭君默契的對視一眼。昭君引杖一揮，召來寒流将凝滿冰雪的門吹開，先我一步急匆匆向門外走去。

昭君的出現令士兵們都為之駐足，驚嘆之聲絡繹不絕。冰藍色的長發，冷豔的身姿，飄灑一路的冰晶，這樣的佳人也許只在夢中才能出現。她清冷的目光不曾因注視的道道視線有所動搖，只管專注的向着領頭的那乘華麗馬車走去。

“你是何人？”

随行馬車旁乘馬的師父注意到了昭君，撥轉馬頭來到了昭君面前。昭君卻只是對他淡淡一瞥，向着馬車點頭一禮。

“小女王昭君，見過女帝陛下。”

垂簾被一只玉手扯開，露出了武則天帶着淡淡訝異的臉：“你是……王家的小姐。你找朕何事？”

“陛下，莫要聽信讒言，使長城諸将蒙受不白之冤。”

眼見武則天的臉漸漸陰沉，我心裏暗叫不好，武則天最信任師父，昭君這個“讒言”一出，搞不好就會觸怒龍顏。

然而，武則天卻只是悲嘆一聲，望向師父的臉上盈滿了憂傷：“明愛卿，人人都和朕這樣說，朕該如何是好……”

“陛下，您在臣的心中永遠是對的。”師父只是無畏的笑了笑，“而且，有些錯誤的話，多多重複也會變成正确的，陛下不能就這樣輕易相信了信皇子。如果不帶這些士兵，臣擔心他會對陛下發難。”

“不，我敢保證長城守衛軍忠于陛下，即使陛下獨身前去也沒問題。我以我的性命為擔保！”

我急忙搶着在昭君說話前發言，武則天驚訝的看看我，又看看師父，顯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師父看了看我，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淡淡的笑，即使他一言不發，卻也讓我心驚膽寒。

在冷得可怕的沉默中，武則天率先打破了這份平靜。

“也許這場雪真的是天意。唉，別再讓士兵們跟朕遭罪了，明愛卿，朕只帶你同去長城，可好？”

這樣溫聲軟語的武則天，我還從未想象過，而接下來的那個溫柔如水的師父，讓我也辨不出他是出自真心還是僞裝。

“只要是陛下說的，臣亦萬死不辭。”